蘇東坡《和子由澠池懷舊》的禪意

和子由澠池懷舊

〔宋〕蘇軾

人生到處何所似，應(yīng)似飛鴻踏雪泥。

泥上偶然留指爪，鴻飛那復(fù)計東西。

老僧已死成新塔，壞壁無由見舊題。

往日崎嶇君記否？路長人困蹇驢嘶。

【作者】

　　蘇軾（1037—1101），字子瞻，自號東坡居士，四川眉山人。宋仁宗嘉祐進(jìn)士，官至禮部尚書。因反對王安石變法，幾度被貶。蘇軾是宋代偉大的文學(xué)家，詩詞文皆佳。他才華卓越，悟性靈動，為世人留下了大量的禪詩佳作。

【譯文】

　　人的一生四處飄泊到底像個什么？

　　就好像飛鴻在雪泥地上留下爪印。

　　泥地上偶然留下的爪印難以長久，

　　鴻雁總是飄飛而去不知身在何處。

　　老僧已經(jīng)寂滅，留下了新塔一座，

　　頹壞的墻壁上，哪里找舊日題詩？

　　兄弟你可還記得往日的山路崎嶇，

　　日子長行人倦還有那跛驢在鳴嘶。

【禪意】

　　子由，蘇軾之弟蘇轍，字子由。澠池在今河南境內(nèi)。當(dāng)時作者赴任陜西路過澠池，其弟蘇轍送作者至鄭州，然后返回京地開封，眷眷手足之情難遣，寫下《懷澠池寄子瞻兄》寄贈，本詩是和詩，也是一首備受稱道的七律，著名的成語“雪泥鴻爪”就來自于本詩。詩中透露出人生無常、珍惜緣分的思想。

　　“人生到處何所似，應(yīng)似飛鴻踏雪泥。”人生在世，到處飄泊，到底像什么？就像飛鴻留在雪泥上的爪印一樣。

　　“泥上偶然留指爪，鴻飛那復(fù)計東西。”雪泥上偶然留下了爪印，但那留下爪印的鴻雁，早已不知飛到哪里！爪印就是我們在世間留下的一切，你的房子、車子、名聲、成就、著述，都是雪泥鴻爪，過不了多久就會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。更何況，身為飛鴻的你，也可能早已“往生”，轉(zhuǎn)換了生命形式。

　　“老僧已死成新塔，壞壁無由見舊題。”回首往事，也是雪泥鴻爪般無常脆弱。老僧已死，塔林中新添了一座舍利塔，佛寺的墻壁上也泯滅了往日的題詩。那些題詩，也像老僧之死一樣，渺無蹤跡可尋。

　　“往日崎嶇君記否？路長人困蹇驢嘶。”寫這首詩時，回想起當(dāng)年赴任的光景，道路漫長，行人困乏，還有那跛驢在疲倦地嘶鳴。這些往日顛沛坎坷的光景，今天回憶起來，愈發(fā)顯得溫馨。人生是雪泥鴻爪般的無常，生活的每一個腳印都是雪泥鴻爪，兄弟之間的每一次相處都彌足珍貴。往日的狼狽情景，今天反而成為了美好的回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