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試析“禪茶一味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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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佛教禪宗對中國茶文化尤其是中國茶道所作的貢獻是突出的。禪宗在推動飲茶之風在全國流行;對植茶圃、建茶山;對中國茶文化的向外傳播等方面都起了推動作用。更使人不可忘懷的是,禪宗在飲茶意境的創(chuàng)造,把飲茶提高到悟道的宗教哲學高度,正所謂“茶禪一味”,其歷史貢獻在中國茶文化史上寫下了重重一筆。本文試圖就“茶禪一味”談談筆者的淺顯理解,以求拋磚引玉。

  禪宗是漢化了的佛教。中國傳統文化是極其穩(wěn)固的,任何外來文化進入中國只有融入其中才有生存的空間和可能。佛教自從東漢永平十年(公元67年)傳入中原后,并不被中國老百姓所接受。其原因之一是人們對佛教的不了解,而更重要的是佛教原教義與中國傳統文化的相悖性。中國傳統文化中重要的兩家—儒家與道家,都是重視“今生”的。儒家的積極入世,家國天下;道家的惜身養(yǎng)身,長壽美韻等都是佛教原教義的“今生永不得解脫,天堂才是出路”,“不應怖死,而應泣生”等等格格不入的。況且佛教原教義要求“眾生”放棄一切物質和精神上的追求,認為有追求是“苦難”和“煩惱”的根源,這就和中國傳統文化相抵觸了。中國文化具有樂感文化特征,福、祿、壽、禧是中國老百姓的人生追求;對于老百姓來說,怎能放棄生的樂趣去追求飄渺的所謂“天堂”?況且“得道”、“成佛”的可能性大渺茫了,簡直是不可能。因為佛家原教義認為:成佛者需具先天“佛器”,后天修行中不能有任何不符合佛家戒律的言行。“漸悟成佛”的禁錮,對于中國老百姓來說,“成佛”、“得道”簡直是既不可望也不可及了。

  禪宗是漢地佛教中最重要,影響最大的一支,開山祖師是達摩。據傳達摩于南北朝時由印度“一葦渡海”來到廣州,北上不契武帝而游北魏,入嵩山少林寺,面壁九年而開禪門一派。達摩初創(chuàng)禪宗時并不占有重要地位,傳到第五代弘忍法師時,門徒已達五千。禪宗徹底地中國化是第六代衣缽傳人惠能完成的。

  惠能,原藉河北范陽(今北京房山縣一帶),生于廣東南?h。三歲喪父。二十三歲時,入黃梅縣雙峰山東山寺參見禪宗第五代衣缽傳人弘忍法師,充當“行者”(勞役)。

  弘忍為選擇自己衣缽傳人,命廟中僧侶各作一偈,以表達自己對佛教核心意義的理解。當時廟中擔任“上座”的禪秀,似乎已是內定接班人。然而他的佛教思想仍受“漸悟成佛”學說的束縛,其所作偈語令弘忍頗為失望。偈云:“身是菩提樹,心如明鏡臺;時時勤拂拭,勿使惹塵埃”。不料此時那個舂米的“行者”惠能走了出來,說出如下偈語:“菩提本無樹,明鏡亦非臺;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”。這一道破了佛教禪宗教義精髓—“頓悟成佛”的偈語,深得弘忍法師贊許。于是弘忍密傳衣缽于惠能。十六年后惠能在南海法性寺落發(fā)受戒,次年回韶州曹溪寶林寺,以禪宗第六代衣缽傳人的身份傳布“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”的“頓悟成佛”教義。

  “菩提只向心覓,何勞向外求玄;所說依此修行,西方就在眼前”。禪宗的教義在佛教發(fā)展史上具有很重要的地位。它使廣大老百姓虛幻地認為只要“主觀覺悟”,“明心見性”就能成佛。這對苦難的老百姓來說是很具有吸引力的。自己同“眾生”(包括剝削、壓迫他們的統治者)一樣都具有成佛的可能。禪宗理論更趨于大眾化,當然也更具誘惑力。而對于為惡者,為富不仁者來說,禪宗關于“明心見性”的教義,就使得他們得了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”的“可能”,因而禪宗也就得到了統治者的大力支持而發(fā)展起來。

  禪,梵語作“禪那”解,意為靜慮、坐禪。禪宗主張以坐禪修行的方法“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,不立文字”。就是說,心里清凈,無有煩惱,此心即佛。其主張所謂“有即無,無即有”;“色即空,空即色”,不過是勸人們心胸豁達些,把人生追求淡化些,于是乎心中也就清靜些,煩惱及種種不如意也就少了?上攵嬲孔U把人生中煩惱都消解是不可能的,因為只要人活著,就是社會中的一分子,就不能完全拋棄一切包括生存條件的追求;磉_些、隨緣些可,而拋棄則難。從這一點看,茶的物理特性所體現出來的精神文化內涵與“禪”的佛理內涵相通了。

  茶性潔凈,茶味沖淡。飲茶能使人心靜、益思、不亂、不煩而有節(jié)制。茶之“潔凈”與“沖淡”的物理特性所體現出來的精神文化內涵即是把情感糾葛,名利糾紛都應看得淡薄些,什么事都不要較真,都應以沖淡的心態(tài)面對之。得之不喜,失之不憂,保持自身平靜的心態(tài),保持心靈的潔凈。達到如此境界,也就與佛相通了。即“心中清靜,無有煩惱,此心即佛”。任何“眾生”,不分貴賤,無論先后,頓悟此禪機者,你便是佛,正所謂“明心見性”而“頓悟成佛”。

  有典故曰“吃茶去”。唐代趙洲觀音寺高僧從諗禪師,人稱“趙洲古佛”。他崇茶、愛茶,不但自己嗜茶成癖,而且積極提倡飲茶。據《廣群芳譜-茶譜》引《指月錄》道:

  有僧到趙洲,從諗禪師問:“新近曾到此間么?”曰:“曾到”。師曰:“吃茶去”。又問,僧曰“不曾到”,師曰“吃茶去”。后院主問曰:“為甚么曾到也云吃茶去,不曾到也云吃茶去?”師召院主,主應諾,師曰:“吃茶去”。

  自此以后,“吃茶去”成了禪林法語,認為吃茶可達到悟禪。從諗法師的三個“吃茶去”到底是何意呢?當代有些人認為,“吃茶去”其實是“知道了,你去吧”的意思,筆者認為不是那么簡單。如果說前兩個“吃茶去”有“知道了,你去吧”的意思,那么第三個“吃茶去”則不能簡單類推。當院主向從諗法師這位“趙州古佛”置疑咨詢時,從諗法師是不會簡單推托的。第三個“吃茶去”筆者認為當是:“你去吃茶靜悟吧”。悟什么呢?為什么要以吃茶悟禪呢?我想從論法師已經間接告訴了院主了,—為什么要如此較真地問為什么呢?一切都沖淡、豁達、平和些不就是禪宗法理嗎?只是從論法師未以點破,要讓院主在飲茶中自覺自悟其中茶理和禪機罷了。

  從茶的使用價值看,禪宗重茶是因茶有“三德”。坐禪時可以提神,可通夜不眠;腹?jié)M時可以助消化心煩時可以去除雜念,平和心態(tài)。從這一點看,飲茶最符合佛教的道德觀念。而更重要的是,禪宗把茶從使用價值推至精神文化、宗教哲學的高度,通過飲茶,把禪宗的哲學思想與茶的精神文化內涵結合起來。在茶中貫穿了“理”,賦予“道”,蘊含了禪機。我們從皎然《飲茶歌誚崔石使君》詩中可以清楚地認識“茶禪一味”的內涵。

  皎然,唐代詩僧,中國茶文化初創(chuàng)發(fā)端者之一。其詩云“一飲滌昏寐,情來朗爽滿天地”,既為除昏沉睡意,更為得天地空靈之清爽。“再飲清我神,忽如飛雨灑輕塵”。禪宗認為,“迷即佛眾生,悟即眾生佛”。自己心神清靜,更有了通佛之心了。飲茶為了“清我神”與坐禪的意念是相通的。“三碗便得道,何須苦心破煩惱”。故意去破煩惱,便不是佛心了,“靜心”、“自悟”是禪宗主旨。皎然把這一精神貫徹于茶中,賦予茶以“道”的精神:所謂茶者,事物的本質和規(guī)律也。得道,即看破本質也。把事情都看得淡些就是“大覺大悟”,就是“得道”。在茶中得到精神寄托,也是一種“悟”,所以飲茶可得道,茶中有道,佛與茶便連結起來:茶即禪,“茶禪一味”即此意也。同理,僧人飲茶,禪院茶事活動也是把禪宗的佛理蘊于其中的參悟形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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