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十九章

聖人無(wú)心,以百姓心為心。

謙之案:各本「無(wú)」下均有「�！棺�,敦煌本、顧歡本無(wú)。又北堂書鈔七引「姓」下無(wú)「心」字,御覽四百一引「姓」下有「之」字。案此言聖人不師心自用,唯以百姓之心為心而已。

善者吾善之,不善者吾亦善之,得善。信者吾信之,不信者吾亦信之,得信。

嚴(yán)可均曰:「得善信者」,各本作「德善」,下句亦然。御注脫「信」字。羅振玉曰:「德」字,景龍本、敦煌本均作「得」。

謙之案:嚴(yán)、傅、遂州本及顧本引節(jié)解,強(qiáng)本成疏及榮注引經(jīng)文,亦均作「得」。嚴(yán)、傅本「得善矣」,節(jié)解與御覽七六引同。柰卷、室町、顧、范、彭、趙本作「德善矣,德信矣」。治要引無(wú)「得善」與「得信」字。李道純?cè)?「『德善』『德信』下,或加『矣』字者,非�！�

聖人在天下,怵怵;為天下,渾其心。

嚴(yán)可均曰:「怵怵」,御注作「惵惵」,河上作「惔惔」,王弼作「歙歙」。簡(jiǎn)文云:「河上作『怵』�！垢呗R作「喋喋」。

羅振玉曰:案景龍、景福二本作「怵怵」,御注本、敦煌本作「惵惵」�！笢啞�,敦煌本作「混」。

畢沅曰:河上公作「怵怵」,王弼作「歙歙」,蘇靈芝書明皇注本作「惵惵」。陸德明曰:「一本作『惵惵』,河上本作『淡淡』。簡(jiǎn)文云:『河上本作怵怵�！弧菇癜负由瞎�作「怵怵」,與簡(jiǎn)文所見之本同。古無(wú)「惵」字,作「怵怵」,「歙」、「怵」聲義相近。

謙之案:室町、柰卷、顧歡作「怵怵」,同此石。傅、范本作「歙歙」,同王弼。慶陽(yáng)、磻溪、樓正、彭、趙作「惵惵」,同御注。河上注:「聖人在天下怵怵,�？植栏毁F,不敢驕奢�！故呛由媳咀鳌糕疴稹�,簡(jiǎn)文云「河本作怵」,是也。唐本「怵」多作「惵」,蓋本嚴(yán)注。嚴(yán)君平曰:「惵惵若恢恢,言虛心以包萬(wàn)方也。」

彭耜釋文曰:「歙歙固無(wú)義,惵惵亦無(wú)理。愚意惵惵當(dāng)作〈忄業(yè)〉〈忄業(yè)〉,危懼貌。蓋字之訛也�！怪t之案:玉篇:「惵,徒煩切,恐懼也�！埂糕�,恥律切,懼也�！褂终f(shuō)文:「怵,恐也�！箯V雅釋詁二:「怵,懼也�！贯層�(xùn):「怵惕,恐懼也�！苟Y記祭統(tǒng):「心怵而奉之以禮。」孟子:「皆有怵惕惻隱之心�！故恰笎聬隆古c「怵怵」均為恐懼之貌,義通。又案「渾其心」,遂州、景福、御注、慶陽(yáng)、磻溪、樓正、柰卷、室町、河上、顧、高、趙並同此石。嚴(yán)遵、彭耜無(wú)「其」字,傅本作「渾渾焉」,范本作「渾心焉」。范云:「嚴(yán)遵,王弼同古本�！拱笢喥湫�,即渾渾沌沌之意。呂覽大樂(lè)篇:「渾渾沌沌。」文選江賦注:「渾渾沌沌,雞卵未分也�！棺髠魑氖�八「謂之渾敦」,注:「不開通之貌�！�

劉師培曰:案此文「聖人在天下」句,「歙歙為」句,「在」疑「任」字之訛�！胳�歙為」者,與二十章「沌沌兮」一律,乃形容「任天下」之詞也。文選東京賦李注引老子曰:「聖人在天下,惵惵焉。」「惵惵」即「歙歙」異文,「焉」與「為」同。足證古本「歙歙為」句,「為」與「焉」同。

謙之案:劉說(shuō)非也。各本均作「在」,不作「任」,此全句當(dāng)為:「聖人在天下,怵怵;為天下,渾渾�！埂冈谔煜隆古c「為天下」對(duì),「怵怵」與「渾渾」對(duì),「渾其心」三字乃「渾渾」注文竄入。傅本「聖人之在天下,歙歙焉;為天下,渾渾焉」,「之」字、「焉」字皆增字,但「渾渾」二字與「怵怵」相對(duì)則無(wú)疑也。

百姓皆注其耳目,聖人皆孩之。

羅振玉曰:「百姓皆注其耳目」,王本今本脫此句,景龍、御注、敦煌本均有之。紀(jì)昀曰:案「孩」,釋文云:「王弼作咳�！箵�(jù)注文仍宜作「孩�！刮鋬�(nèi)義雄曰:敦、遂二本「孩」作「〈忄亥〉」。釋文:「咳,本或作孩」。

謙之案:今傅、范本作「咳」,嚴(yán)遵本作「駭」。范曰:「咳,何來(lái)切,小兒笑貌。舊本、釋文並作咳�！�

俞樾曰:按「為天下,渾其心」下,河上本有「百姓皆注其耳目」七字,王弼本當(dāng)亦有之,故注云:「如此則言者言其所知,行者行其所能,百姓各皆注其耳目焉,吾皆孩之而已�！故强勺C其有此句也。注有「各用聰明」四字,在「為天下,渾其心」句下,正解「百姓皆注其耳目」之誼,而經(jīng)文奪此句,當(dāng)據(jù)河上公本補(bǔ)之。

謙之案:據(jù)補(bǔ)之是也。諸王本誤脫此句,道藏王本有之。又「注」猶聚也,周禮獸人及{敝大}田疏:「注猶聚也�！棺⑵涠�目,即聚其耳目。顧本成疏「河上作『注』,諸本作『浮』,浮者染滯也,顛倒之徒,迷沒(méi)世境,縱恣耳目,滯著聲色,既而漂浪長(zhǎng)流,愆非自積」云云,案「浮」乃妄人以意改字,以求合於佛說(shuō),老子無(wú)此。

高亨曰:按「孩」借為「閡」。說(shuō)文:「閡,外閉也�！�?jié)h書律曆志「閡藏萬(wàn)物」,顏?zhàn)⒁龝x灼曰:「外閉曰閡。」聖人皆孩之者,言聖人皆閉百姓之耳目也。上文云「歙歙為天下渾其心」,即謂使天下人心胥渾渾噩噩而無(wú)識(shí)無(wú)知也。此文云「百姓皆注其耳目,聖人皆閡之」,即謂閉塞百姓耳目之聰明,使無(wú)聞無(wú)見也。此老子之愚民政策耳�！负ⅰ�、「咳」一字,因其為借字,故亦作「駭」作「咳」。晏子外篇第八:「頸尾咳於天地乎!」孫星衍曰:「咳與閡同。」亦以「咳」為「閡」。

【音韻】此章江氏韻讀無(wú)韻。陳柱:二「心」字韻,三「善」字韻,三「信」字韻。

右景龍碑本六十三字,敦煌本六十二字,河上、王本六十四字,傅本六十八字,范本六十九字。河上本題「任德第四十九」,王本題「四十九章」,范本題「聖人無(wú)常心章第四十九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