殺生人世大惡

　　或問:‘人所造惡,何者最大?’應(yīng)之者曰:‘劫盜也,忤逆也,教唆也。’予曰:‘是則然,更有大焉,大莫大于殺生也。’或曰:‘宰殺充庖,日用常事,何得名惡,而況最大?’噫!劫盜雖惡,意在得財(cái),茍歡喜而與之,未必戕人之命;而殺生則剖腹剜心,肝腦鼎鑊矣!忤逆者,或棄不奉養(yǎng),慢不恭敬,未必為阿阇楊廣之舉。況阇廣所害,一世父母;而經(jīng)言有生之屬,或多夙世父母,殺生者自少至老,所殺無算,則害及多生父母矣!教唆者,惡積名彰,多遭察訪,漏網(wǎng)者稀;彼殺生者,誰得而詰之?則構(gòu)訟之害有分限,而殺生之害無終盡也。是故天地之大德曰生,天地間之大惡曰殺生。

　　[注釋]

　　劫盜:當(dāng)面搶奪叫做劫,背后竊取叫做盜。

　　竊案忤逆:違反,背逆。《新語(yǔ)·辨惑》:“無忤逆之言,無不合之義。”后多稱不孝父母為“忤逆。”

　　教唆:謂慫恿指使。用作貶義,如教唆人為惡。

　　戕:殺害,殘害。

　　鼎鑊:古代烹飪器。鼎,圓形,三足兩耳,也有長(zhǎng)方四足的。鑊,如鼎,無足。古注云:有足曰鼎,無足曰鑊。

　　阿阇:佛世時(shí)摩竭陀國(guó)頻婆娑羅王之子,少時(shí)親近提婆達(dá)多惡友,幽囚父母。事見《觀無量壽佛經(jīng)》。即位后并吞諸小國(guó),威震四鄰。后因害父之罪,遍體生瘡,至佛所懺悔,即平愈,遂歸依佛,護(hù)持正法。

　　楊廣:即隋煬帝,文帝第二子。文帝寢疾,以楊廣所行無道,欲廢之,廣遂弒文帝。即位后沉湎酒色,奴役人民,眾怨沸騰,群雄蜂起,終為宇文化及所弒。在位十二位,年號(hào)大業(yè)。

　　[譯文]

　　有人問:“人們通常所造的惡業(yè),那一種罪惡最大?”有的人說劫盜,有的人說忤逆,有的人說教唆。我說:“這幾種雖然也算是大惡,但還有比這更大的。世間最大的惡莫過于殺生。”有人聽了很驚訝,說:“宰殺動(dòng)物以充庖廚,這是日用生活中常事,怎能說是罪惡?況且還是最大的。”唉!你聽我說:劫盜雖惡,但他們的目的在于得財(cái)。如果歡喜地給他們一些財(cái)物,劫盜未必會(huì)殘害人的生命。而殺生則剖腹剜心,置肝腦于鼎鑊,如引殘酷的事,豈不是大惡?jiǎn)?又忤逆不孝的人,有拋棄父母不奉養(yǎng)的。有欺慢雙親不恭敬的,但未必會(huì)做出像阿阇楊廣那種舉動(dòng)。況阿阇楊廣所害的不過一世父母,而經(jīng)上說:凡是生命有情識(shí)的動(dòng)物,大多是過去世的父母。殺生的人自少至老,所殺的生命無數(shù),這等于害及多生父母。又教唆的人,一旦惡跡敗露,惡名昭彰。多遭記察拘捕歸案,能漏網(wǎng)的很少。而那些殺生的人,有誰去查究呢?是以能構(gòu)成受法律制裁的不多,因而殺生的危害也就無窮盡了。所以《周易》中說:“天地最偉大的仁德,是使萬物生生不息。”那么,天地間最大的罪惡便是殺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