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回　假沙彌水面陷師　小天蓬河底捉怪

詩曰:

佛也人兮妖也人,卻從何處辨虛真?

須眉耳目皆成面,手足肩腰總是身,

養(yǎng)血弄形形弄影,積精生氣氣生神;

欲知邪正何差別,好向靈臺去問津。

話說唐半偈師徒三人,斬斷葛藤,倒拖著死獾子妖怪,駕云回葛家來。此時,葛根、滕本兩個老兒正在那里疑疑惑惑,不知他二人可有手段救得唐師父。忽見半空中師徒三人落下云頭,竟到草堂。豬一戒將死妖怪摜在階下,兩個老兒又驚又喜道:“救得唐師父回來便是萬幸,怎么當(dāng)真的把妖怪都打死拖了來!真活佛,真羅漢!”小行者道:“我們佛家專要救苦救難,難道現(xiàn)放著一個妖怪在此害人,不打死他還留他不成?”兩個老兒道:“可知要打死他哩!只是這妖怪兇惡異常,二位老爺怎么尋得他著?又怎么就打死了?”小行者細(xì)將前事說了一遍道:“如今不過打死了妖怪,替你填平缺陷,又將無定嶺上的葛藤都燒盡了,包管你這兩村中平平安安,再無是非了�！眱蓚�老兒聽了大喜,遂傳知闔村百姓都來拜謝。這家要請去吃齋,那家要請去供養(yǎng)。唐半偈急欲西行,不肯耽擱,一概辭了。又分付葛、滕兩老將不滿山的缺陷廟拆毀,改造土地神祠。隨叫豬一戒收拾行李起身。正是:

若要保全身,但須存佛性。

莫怨苦生魔,魔消實功行。

唐半偈師徒三人,辭別了葛、滕兩老,欣然上路,一路上坦坦平平,并無掛礙。唐半偈因說道:“葛、滕村這場功行,實虧了你兩個賢徒之力。真是世無佛不尊,佛無衛(wèi)不顯�！睅熗絺冊诼飞险勑恼撔�,不知不覺又走了幾日程途。

忽一日,耳邊隱隱聞得水聲洶涌,唐半偈問道:“徒弟呀,哪里波浪之聲?莫非前面有江河阻路?”小行者道:“等我去看看�！彼焯�在空中往前一望,果然浩浩渺渺一派洪水,正攔住去路;再細(xì)細(xì)推測遠(yuǎn)近,卻無邊無岸,將有千里。近遠(yuǎn)一帶,又絕無一個人家村落,心下躊躇不定,只得跳下來報與唐半偈道:“師父,前面果是一條大河攔路�！碧瓢胭实�:“這條河不知有多遠(yuǎn)?”小行者道:“遠(yuǎn)著哩!總無一千也有七、八百里�！碧瓢胭实�:“我們也來了數(shù)千里,并無大水,莫非就是水程所載的流沙河么?”小行者道:“想正是他,不然哪里又有這等大河?”唐半偈道:“是不是可尋一個土人問問?”小行者道:“一望絕無人煙,哪里去問?”唐半偈道:“問不問也罷了,只是沒有人煙卻哪里去尋船只渡過去?”小行者道:“老師父不必心焦。俗語說得好:除了死法,少不得又有活法。且等我去尋個所在,落了腳再算計�！睆�(fù)跳在空中,沿河一帶踏勘,不但沒人家,連樹木也無一棵;只得踅回東望,忽見一個橫土墩上小小一個廟兒。心下歡喜,遂跳下來說道:“師父,我們有安身之處了!”唐半偈道:“哪里安身?”小行者用手指著小廟道:“那不是!”師徒看見,甚是歡喜,忙挑擔(dān)牽馬到小廟里來。只見那小廟:

不木不金,砌造全憑土石;蔽風(fēng)蔽雨,周遭但有墻垣。不供佛,不供仙,正中間并無神座;不開堂,不接眾,兩旁邊卻少廊房。冷清清不見廚灶,直突突未有門窗。但見香爐含佛意,方知古廟絕塵心。

師徒三人才到廟門,正打帳入去,只見廟里走了一個死眉瞪眼枯枯焦焦的和尚出來,迎著唐半偈問道:“老師父,莫非是東土大唐差往西天見活佛求真解的唐半偈么?”唐半偈聽了,又驚又喜道:“我正是,我正是。師兄何以得知?”那和尚道:“既果是唐師父,且請到廟中安歇下行李、馬匹,待弟子拜見細(xì)說�！碧瓢胭室姥酝�入廟內(nèi),那廟內(nèi)空落落無一件器用。那和尚移一塊石又請?zhí)瓢胭首��?方說道:“我乃金身羅漢的徒弟沙彌,奉唐三藏佛師法旨,說他當(dāng)年拜求來的真經(jīng),被俗僧解壞了,坑害世人,故又尋請老師父去求真解;又慮老師父路上只身難行,原要三位舊徒弟各自尋個替身,護持前去,以完昔年功行。而今孫斗戰(zhàn)勝佛已有了一位小圣,凈壇使者已有了一位小天蓬,獨本師羅漢未曾遺得后人,故遣弟子沙彌追隨左右,故在此守候,因此得知�！碧瓢胭事犃瞬粍俑屑さ�:“佛師如此垂慈,使我貧僧何以報答?惟有努力西行而已�！币蛴謫柕�:“你既在此守候,定知前面這派大水是什么所在?”沙彌道:“這就是本師出身的流沙河了。因本師皈依唐佛師,后來證了金身羅漢之果,故土人立此香火之廟,以識圣蹤,因年代久遠(yuǎn),止存空廟�！碧瓢胭实�:“原來果是流沙河。但我聞此河徑過有八百里,今又無舟楫,如何得能過去?”那沙彌道:“老師父請放心。本師叫弟子在此侍候者,正為本師昔年久住于此,深識此河水性,故傳了弟子,叫弟子渡老師父過去,也可算作往西天去的一功�！碧瓢胭事犃舜笙�,因又問道:“雖如此說,你卻也是個空身,又無寶筏,又無津梁,怎生渡我?”那沙彌道:“老師父原來不知道,這河舊有碑記,‘八百流沙界,三千弱水深’,如此廣遠(yuǎn),如何設(shè)得津梁?又說,‘鵝毛飄不起,蘆花定底沉’,如此柔弱,如何容得寶筏?”唐半偈道:“似此卻如何渡我?”沙彌道:“不難。本師傳弟子一個御風(fēng)行水之法,只消走到上面,隨波逐流便輕輕過去了;若使氣任性,便有些繁難�！碧瓢胭事犃�,沉吟不語。沙彌道:“老師父莫要狐疑,若不信請到河邊待弟子走與老師父看�！碧瓢胭室蛭餍心罴�,便欣然帶著小行者走出廟來,同到河邊一望。只見那河:

無邊無岸,直欲并包四海;有納有容,殆將吞吐五湖。往來自成巨浪,不待風(fēng)興;激礴便作狂瀾,何須氣鼓?汪洋浩渺,疑為天一所生;澎湃漰騰,不似尾閭能泄。波面上之龍作魚游,浪頭中之蛟如蝦戲。漫言漁父不敢望洋,縱有長年也難利涉。

唐半偈看見河勢浩渺,因問沙彌道:“你看,如此風(fēng)波,如何可行?”沙彌道:“怎么行不得?”一面說,一面就跳在水上,如登平地一般,又如扯篷一般飛也似往前去了。唐半偈看了大喜道:“果然佛法無邊,不愁渡此河矣!”小行者道:“師父且不要歡喜,還須斟酌。”唐半偈道:“有甚斟酌?”小行者道:“大凡佛菩薩行動,必有祥光瑞靄,其次者亦必帶溫和之氣。你看這和尚一團陰氣,慘慘凄凄,不象是個好人�！碧瓢胭实�:“他是沙羅漢遣來侍者,怎么不是好人?”小行者道:“知是遣來不是遣來?”唐半偈道:“若不是遣來,如何得知詳細(xì)�！毙⌒姓叩�:“如今的邪魔,最會掉經(jīng)兒討口氣,哪里定得?”唐半偈道:“徒弟呀,如此疑人,則寸步也難行了,如何到得靈山!”小行者道:“保得性命,自然到得靈山�！碧瓢胭实�:“豈不知我命在天乎!”說不了,那沙彌在水面上就似風(fēng)車兒一般飛走回來,到得岸邊跳將上來,鞋襪并無一點水氣。因?qū)μ瓢胭实?“老師父,弟子不說謊么!快請同行,不消一個時辰便可高登彼岸�！碧瓢胭实�:“你雖不說謊,但此御風(fēng)行水之法,從來未聞,恐屬外道。我實有些膽怯。”沙彌道:“達(dá)摩祖師西來,一葦渡江,哪個不知道?老師父怎說個外道未聞,還要膽怯。”唐半偈聽了,連連點頭道:“正是,正是。”沙彌又道:“達(dá)摩祖師當(dāng)日渡江時,因江邊有蘆葦,故隨手折一枝作筏,今此河沙地不生蘆葦,故弟子履水而行,總是一般。既是老師父膽怯,我有一個舊蒲團在廟中,待我取來與老師父踏腳,便可放膽西渡�！碧瓢胭实�:“如此更妙,快去取來�！鄙硰浢ψ叩綇R中,果然拿了一個破蒲團來,拋在水面上,請?zhí)瓢胭噬先�。唐半偈�?“這小小一個蒲團,只好容我一人;他弟兄二人與行李、馬匹怎么過去?”沙彌道:“兩個師兄自會駕云,不必說了。若慮行李、馬匹,等我送了老師父過去,再來載去也不打緊�！毙⌒姓叩�:“行李、馬匹我們自管,倒不要你費心,但只是師父的干系大,你既要擔(dān)當(dāng)在身上,我就交付與你。只要到西岸還我一個好好的師父,倘若有差遲,我卻不肯輕輕便罷�！鄙硰浶Φ�:“大師兄哪里話!我奉本師法旨而來,不過要立功累行,怎么說個差遲?”唐半偈道:“不須斗口,只要大家努力。”因奮身走上蒲團道:“仗佛力向前,速登西岸,誓不回頭�！毙⌒姓咛崾〉�:“師父不要偏執(zhí),須知回頭是岸�！碧瓢胭仕坡牪宦牎Ｉ硰浛峙乱粫r覺悟,忙跳到水上,一手?jǐn)v住唐半偈道:“老師父快往生西方去吧,不須饒舌了!”將腳一登,那蒲團就如飛一般往前去了。

小行者看見光景蹺蹊,忙對豬一戒說道:“那和尚多分不懷好意,你且守著行李、馬匹,待我趕上去看看,莫要被他弄了虛頭!”豬一戒道:“這和尚行徑實是有些古怪,你快去!我在此老等�！毙⌒姓哔N著水一路趕來,早已不知去向,趕到河中并無蹤跡。心下著慌,復(fù)跳到空中四下找尋,哪里有些影響?急得他暴躁如雷,回到東岸與豬一戒說道:“怎么青天白日睜著眼被鬼迷了!”豬一戒道:“急也無用,快去找尋�！毙⌒姓叩�:“沒有蹤影,哪里去找尋?”豬一戒道:“這和尚會在水上行走,又且才在水上就不見了,定然是水中邪祟。”小行者道:“兄弟你想倒想得最是,但此河闊大,知他躲在哪里?”豬一戒道:“河雖闊大,也必定有個聚會潛藏之處以為巢穴。我豬一戒托庇在天蓬水神蔭下,這水里的威風(fēng)也還有些。你倒看著行李、馬匹,等我下去找尋一個消息,再作區(qū)處�！毙⌒姓叩�:“好兄弟,你若找尋著了師父,就算你西天求解的第一功�！必i一戒道:“只要尋著師父,脫離此難,便大家造化,什么功不功!”因脫去衣服,手提釘耙跳入河中,分開水路,直入波濤深處,四下找尋蹤跡。未入水時,只道妖精既有神通,定有巢穴,容易找尋。不期到了水中,水勢洪深廣闊,竟沒處摸個頭腦,尋了半晌,毫無蹤跡。欲要回到岸上,又因在小行者面前說了大話,不好意思,心下一時焦躁起來,口中恨恨之聲一路嚷罵道:“好孽畜,怎敢變和尚來拐騙我?guī)煾?若有個知事的曉得我小天蓬手段,快快送我?guī)煾赋鰜?便是你們的大造化。倘執(zhí)迷不悟,我一頓釘耙將你這些孽畜的種類都打死,若留半個也不算好漢!”一面說,一面將釘耙從東邊直打到西邊,從南邊又直打到北邊。

原來,流沙河是條生金養(yǎng)圣之河,并無舟船來往,長育的那些黿、鼉、蛟龍,成群作隊的游戲。忽被豬一戒將釘耙四下亂打,一時躲避不及,蕩著釘耙的,不是鱗損,就是殼傷。頃刻間,把那些水族打得落花流水,滿河鼎沸。早有巡河夜叉報與河神。河神著驚,慌忙帶領(lǐng)兵將迎上前來,高聲叫道:“何處上仙?請留大名。有何事動怒?乞見教明白,不必動手�！贝糇勇犚娪腥硕禂埓鹪�,心下想道:“我不打,他也不出來。”一發(fā)搖頭擺腦,仗釘耙施逞威風(fēng)。河神急了,只得又叫道:“上仙有話好講,為何只管動粗?”豬一戒方才縮住手,問道:“你是什么毛神?敢來多嘴問我!”河神道:“小神就是本河河神,因見上仙怒打水族,不知何故?因此動問。此乃本神職守,實非多嘴。”豬一戒道:“你既是河神,就該知道掌管天河的天蓬元帥了。”河神道:“豬天蓬元帥乃天上河神,小神乃地下河神,雖尊卑不同,卻同是管河之職,怎么不知!”豬一戒道:“既曉得豬天蓬元帥,為何叫這些孽畜來欺侮我小天蓬?”河神道:“原來上仙是豬天蓬遺胤,故釘耙這等利害,不差不差!但不知是誰欺侮你?”豬一戒道:“不知河中什么孽畜變做一個和尚,謊說能御風(fēng)行水,騙我?guī)煾付珊?渡到中間,忽然弄虛頭不見了。你既在此河為神,這事必定知道�？烊ヅc他說明,叫他好好將我?guī)煾杆土顺鰜?萬事全休;若躲避不出,我一頓釘耙叫他都是死。”河神聽了沉吟道:“小天蓬,這事還須細(xì)察,不要冤屈了人。我這河里,數(shù)百年前或者還有些不學(xué)好的水族;自從沙羅漢皈依佛教,往西天拜佛求經(jīng),證了金身正果之后,這條河遂為生金養(yǎng)圣之地,凡生長的黿、鼉、蛟龍,皆含佛性,并不生事害人,哪有變和尚拐騙你師父的道理?”豬一戒大怒道:“胡說!眼見一個和尚,騙我?guī)煾傅胶又芯筒灰娏?怎么白賴沒有?定是你與他一伙,故為他遮蓋。從來官府拷賊不打不招,我只是蠻筑,包管你筑了出來。”又要舉釘耙亂筑。河神忙止住道:“小天蓬不要動手,容我細(xì)想。莫非這和尚的模樣有些死眉瞪眼,白寥寥沒血色的么?”豬一戒道:“正是他,正是他!你方才說沒有,如何又有了?”河神道:“這和尚實不是水族成精。”豬一戒道:“不是水族,卻是什么成的精怪?”河神道:“乃是九個骷髏頭作祟。”豬一戒道:“骷髏頭乃死朽之物,為何得能作祟?”河神道:“當(dāng)年沙羅漢未皈依時,日日在河中吃人,吃殘的骸骨都沉水底。獨有九個骷髏頭再也不沉。沙羅漢將來穿作一串,象數(shù)珠一般掛在項下。后來皈依佛教,蒙觀音菩薩叫他取下來,并一個葫蘆兒結(jié)作法船,載旃檀功德佛西去。既載了過去,沙羅漢一心皈正,就將這九個骷髏頭遺在水面上,不曾收拾。這九個骷髏頭沾了佛力,就能聚能散,在河中修煉,如今竟成了人形,取名媚陰和尚。若說作祟拐騙你師父,除非是他�！必i一戒道:“你既為河神,這樣邪祟怎不驅(qū)除,卻留他在此害人?”河神道:“因他是沙羅漢的遺物,小神不敢驅(qū)逐,況他一向在河中往往來來,并無甚害人之事。不知令日為甚卻來捉你師父。”豬一戒道:“既是他,不消閑話,快叫他還我?guī)煾�。”河神�?“這媚陰和尚雖然是枯骨作祟,因借佛法之靈,卻也有些手段,小神一時間也制他不得�！必i一戒道:“你制他不得,他在哪里?快領(lǐng)我去。”河神道:“他一向在河中流蕩,近來有些氣候,就在河底下將那些拋棄的殘骸殘骨俱尋將來,堆砌成一個庵兒,起個美名叫做窀穸庵,以為焚修之處。常聞其中有鐘鼓之音,只是進去不得�！必i一戒道:“又來胡說!既有庵如何進去不得?”河神道:“小天蓬不知,這庵既是白骨蓋造,這和尚又是骷髏修成,一團陰氣,昏慘慘,冷凄凄,周遭旋繞。不獨魚龍水族不敢侵犯,就是小神,若走近他的地界,便如冰雪布體,鐵石加身,任是熱心熱血,到此亦僵如死灰矣!所以進去不得�！必i一戒道:“這兩日天氣甚暖,我老豬又因行李重,挑得熱燥,正要到他庵里去乘涼,快走快走!”河神攔擋不住,只得叫兵將開路,將豬一戒直領(lǐng)到極北之處,將手指著道:“前邊望去白漫漫黑茫茫的便是了。請小天蓬自往,吾神陽氣薄,只好在此奉候,不敢去了�！必i一戒也不答應(yīng),提著釘耙往前直撞。

卻說那媚陰和尚,原是骷髏,因沾佛法,修煉成形,只因枯焦已久,沒有陽血,不能生肉。雖也害了幾個人,將熱血涂在身上,爭奈都是凡夫俗子,不能有益。近日沙羅漢遣沙彌在河岸守候唐半偈,他聞知唐半偈是個圣僧,乃純陽之血,自能生骨長肉。他就哄騙道:“當(dāng)年唐佛師渡河時,雖將我九個骷髏結(jié)成筏子,實虧了觀音菩薩一個葫蘆在中間,以陽長陰,故能載人載馬,同登彼岸,若純靠我恐亦不濟�！鄙硰浶乓詾檎�,恐臨期誤事,遂復(fù)本師請向觀音拜求葫蘆。不期沙彌才去,適值唐半偈就到。他就假冒沙彌哄騙唐半偈御風(fēng)行水,復(fù)弄手段將唐半偈直攝入窀穸庵中放下,將一條白骨架成個杌子,請?zhí)瓢胭首��?又取出一把風(fēng)快的尖刀放在面前,說道:“唐老師,不是弟子得罪,因弟子原系枯骨修行,不得圣僧純陽之血,萬劫也不能生肉,遍處訪求,并無一個圣僧。惟老師稟真元之氣,導(dǎo)純陽之血,敢求效我佛割肉之慈悲,以活殘軀,故萬不得已相求。今既到此,伏望慨然�！碧瓢胭室阎�被騙,惟瞑目不言。忽聞此言,因開眼答說道:“你枯骨能修,因是佛門善事。若說要老僧之血以生肉,在我老僧死生如一,原無不可;只恐怕你妄想之肉未必能生,而修成之骨轉(zhuǎn)要成齏粉矣!”媚陰和尚聽了著驚道:“這是為何?”唐半偈道:“你但知我唐半偈落你陷講,為釜中之魚,幾上之肉也;須念我兩個徒弟是何等神通,豈肯輕輕饒你!故我老僧勸你,莫若留了自家本來面目,漸次修去,或者佛法無邊,還有個商量。若要損人利己,以我之死易汝之生,恐佛門中無此修法!”媚陰和尚正躊躇未決,忽聽得庵外豬一戒喊聲如雷道:“好妖怪,快還我?guī)煾竵?”正是:

福還未受,禍早臨門。

不知豬一戒尋將來畢竟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