揭密玄奘取經(jīng)途中如何克服語言障礙

　　吳承恩的小說《西游記》，讓唐僧家喻戶曉；根據(jù)小說改編的電視劇，更讓他到西天取經(jīng)的故事婦孺皆知。在小說和電視劇中，唐僧因風度翩翩、斯文有禮，又心地善良、單純易騙，常遭妖魔鬼怪侵擾俘獲，或惹來殺身之災，歷盡磨難才修成正果。那么，歷史上真實的唐僧是什么樣的呢？是否有著與神話中同樣的傳奇經(jīng)歷？

襁褓中的他是被金山寺和尚救下的嗎？

　　在《西游記》中，唐僧的出生有著傳奇的經(jīng)歷：唐僧的父母在船上被奸人所害，唐僧出生后也差點遭滅口，母親只好偷偷把他放入木盆順江漂走，聽天由命。結果小唐僧在漂過金山寺時被法明和尚所救，取乳名叫江流，成人后取法號叫玄奘，從此與佛祖結下不解之緣。那么，真實的玄奘是否有著同樣傳奇的出生經(jīng)歷呢？

　　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楊維中告訴記者，真實的玄奘出生經(jīng)歷至今還是個謎，他生于何時、出生地在哪，目前還沒有定論，一般認為玄奘于隋仁壽二年（公元602年），生于洛州緱氏縣（今河南省偃師縣），出家前姓陳名祎，玄奘是他出家后的法號。

　　那么，玄奘出生時是否有著什么異常跡象呢？九華山玄奘寺主持傳真法理告訴記者，在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中，曾有這樣一段故事：大師初生時，母親夢見一位白衣法師向她辭行，法師說：“為了求法，所以要西行。”法師就是玄奘。雖然這只是一段傳說，但玄奘法師小時候表現(xiàn)不同常人確有其事。靈谷寺凈然法師告訴記者，玄奘大師是父母晚年所生，父親大約在50歲左右才得此子，對他格外疼惜，他幼年也確實聰穎早慧、過目不忘、日記千誦。楊維中教授告訴記者，在《靖邁古今譯經(jīng)圖記》中記載陳祎向曾子學習避席的故事，大家都覺得他將來必成大器。

玄奘出家是被逼無奈？

　　玄奘大師是佛學奇才，那么他是如何出家的呢？《西游記》中記載，玄奘是如來座下金蟬長老轉(zhuǎn)世，踏上西天之路是注定的。然而專家告訴記者，真實的玄奘出家其實另有原因。

　　楊維中教授說，關于玄奘出家的原因，現(xiàn)存文獻語焉不詳。在《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師行狀》和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中，都將玄奘出家的動機解釋為對佛法的崇信。相比之下，道宣在《續(xù)高僧傳？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》中的記載則頗為微妙，其中講到“少罹窮酷”四個字，似乎暗示玄奘少年時期生活頗顯困頓，其兄由此才攜其住于佛寺。也就是說，玄奘出家有兩種原因：一是少年困苦，二是從小就信仰佛學。

　　那么，玄奘少年時期生活困頓是否有依據(jù)呢？楊教授說，玄奘的家境開始還是不錯的，祖父和父親都是博學多才的知識分子，其父陳惠曾是縣官，母親是隋洛州長史宋欽之女，玄奘法師是第四子，母親在玄奘很小時就去世了，《古今譯經(jīng)圖紀》說玄奘“鳩車之齡落彩”，也就是五歲喪母的意思。而玄奘的父親在玄奘八歲前就辭官歸故了。母親去世，父親年邁多病（上文說過玄奘是父母晚年得子），造成了玄奘幼年困頓的局面。

　　那信仰之說依據(jù)何在？在玄奘年少的時候，父親教他的都是儒家、道家典義。也就是說，玄奘出家之前似乎還沒有接觸到佛教，那信仰之說是怎么來的呢？不過楊教授說，隋唐是佛教鼎盛時期，因此推斷，佛學不用教習，也會耳濡目染。因此信仰之說也應該可行。

是誰促使他西行取經(jīng)的？

　　玄奘西去取經(jīng)的真正目的是什么？在小說以及后來的影視作品中是這么說的：觀音菩薩在唐僧舉辦水陸法會時，試探他可會談大乘法，唐僧正苦于在國內(nèi)學不到大乘，很虛心地就向菩薩請教，菩薩就指點他到西天取大乘經(jīng)普度眾生，于是玄奘就主動向唐太宗請纓，踏上了漫漫西行道路。然而，真實的歷史是這樣的嗎？

　　楊維中教授說，在中國歷史上，西行者不止玄奘一人，在玄奘之前就有很多，其中東晉僧人法顯的成功及其所撰《佛國記》，更直接激發(fā)了玄奘求取佛教經(jīng)典的決心。另外促使玄奘西行的一個重要原因是，玄奘早期活動時期是中國由繁榮的學派佛教向宗派佛教的過渡時期。玄奘發(fā)現(xiàn)當時佛教界對同一經(jīng)典顯露出了巨大的詮釋差異，這種歧義百出不能統(tǒng)一的局面，對于佛教的發(fā)展是明顯的隱患，作為弘法之雄杰，玄奘西行也就成必然。

真唐僧膽識過人偷越邊境取了經(jīng)

　　在后人小說演繹中，唐僧是由唐太宗親自任命去西天取經(jīng)的。臨行前，唐太宗親自將通關文牒交給唐僧，還與玄奘結拜，對他非常支持。然而，專家給出的歷史真相卻出人意料，玄奘西行的主要障礙竟然是來自朝廷。

　　楊教授說，玄奘的出行沒有得到朝廷的許可，是偷偷出關的。初唐時期，國家初定，邊界不穩(wěn)，不允許國人出境，玄奘幾次三番申請“過所”（即通行證，小說中的通關文牒）都未獲準。貞觀三年（公元629年），長安遭遇大災，政府允許百姓“隨豐就食”，于是玄奘混入災民中，到達涼州（今甘肅武威）。根據(jù)當時規(guī)定，私度邊關比私度內(nèi)地關隘懲罰更重。但玄奘依然不為所動，即使后來多次被抓，最終都能順利過關。真實的玄奘顯示了其堅定的勇氣和過人的膽識，完全和小說中膽小怕事的唐僧不同。楊教授說，小說中其實將玄奘丑化了。

沒有本事高強的徒弟，金缽、金紅袈裟也不靠譜

　　玄奘西行過程中都帶了什么上路？神話中說他不僅在路上收服了四大弟子：孫悟空、豬八戒、沙僧、小白龍，還帶了觀音的三寶：錦蝠袈裟、九環(huán)錫杖、三個金箍，以及御賜的金缽等。但這只是神話演繹，現(xiàn)實的玄奘是否帶了這么多東西，途中是否收過徒弟呢？

　　楊教授說，玄奘一路西行得到很多人幫助，但不是徒弟，如果說一定要找一個徒弟的話，有一個叫石盤陀的人是請玄奘為他受戒的。史料上有這個人的記載。當時，玄奘潛入邊關，苦于無人向?qū)�，正焦急的時候，得胡人石盤陀皈依玄奘受五戒。受戒后，石盤陀表示愿意跟隨他送他過五峰，還送他一匹識途老馬。但中途石盤陀又反悔了，害怕前途險遠，一旦被發(fā)覺，自己也要死，玄奘寬容地將他放走了。于是玄奘又孤身一人上路。

　　至于玄奘路上還帶了些什么，楊教授說史料也無記載。觀音三寶肯定沒有的，金缽也不可能，缽應該有，但不可能是金的，應該是木制或陶制的。記者注意到，在后來演繹的《西游記》影視作品中，玄奘的袈裟和僧袍都是紅色、黃色甚至白色。那么玄奘當時的袈裟究竟是什么樣的呢？楊教授說，袈裟的顏色到宋朝時期才變得豐富起來，唐朝時期的袈裟是以黑色基調(diào)為主的，如青色、灰色等。玄奘西行時應該帶有兩種僧服，一種是便裝，一種是正式的袈裟。

玄奘確實相貌堂堂但并未到過女兒國

　　在《西游記》中，唐僧英俊的外貌惹得各色美女、妖女垂愛，特別是到了女兒國，女國王更是對他百般勾引。那現(xiàn)實中是否真的存在女兒國這樣的地方呢？現(xiàn)實的玄奘是否相貌英俊呢？

　　楊教授說，文學作品中大部分國度都是虛構出來的，比如女兒國等國家，現(xiàn)實中不存在，都是作者根據(jù)玄奘寫的《在唐西域記》一書中玄奘路途中的見聞而虛構出來的。南師大文學院教授黃征則告訴記者，火焰山這個地名確實是有的，在今天的吐魯番附近，但玄奘實際路線并沒有經(jīng)過那個地方，而是在離火焰山較遠的一個地方駐扎。火焰山并不如小說中描述的在噴火，只是因為山上的土壤是紅色的。

　　關于玄奘的相貌，楊教授說沒有記載，但對他父親的外貌有描述，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中說：“其父陳惠，英潔，有雅操，早通經(jīng)術，長八尺，美眉明目，裒衣博帶，好儒者之容，時人方之郭有道。”父親應該相貌堂堂。靈谷寺凈然法師則告訴記者，玄奘出生后，大家都覺得他“法相莊嚴”，大致就是很有成佛的相貌。

確實經(jīng)歷過“渡河失經(jīng)”之難？

　　在《西游記》里，唐僧不僅經(jīng)歷了很多很奇妙的國家，還經(jīng)歷了九九八十一難，那現(xiàn)實中的玄奘是否也經(jīng)歷了這些苦難呢？

　　楊教授說，玄奘遇到妖魔鬼怪這些肯定不存在，但《西游記》中最后一難，就是“渡河失經(jīng)”這一難，這在歷史上倒是有的，玄奘回國時就碰到這個情況。據(jù)記載，在回國途中，玄奘從僧訶補羅國啟程，到了呾叉尸羅國。在渡印度河時，突然狂風大起，巨浪滔天，船只幾乎要覆沒。等風停浪歇，發(fā)現(xiàn)丟失了五十夾經(jīng)本以及花種等。國王迦畢試聽說此事后，將玄奘接往烏鐸迦漢荼城。這時玄奘又派人到烏仗那國補抄渡河失落的迦葉臂耶部三藏。經(jīng)文補抄齊全后，玄奘才隨迦畢試國王繼續(xù)向西北進發(fā)。

玄奘西天取經(jīng)拜見到了誰？

　　在《西游記》中，唐僧要到達的目的地是西方天竺的大雷音寺，拜見的是如來佛祖。而現(xiàn)實的玄奘到達的目的地是哪里？拜見的又是誰呢？

　　楊維中教授說，真實的玄奘西行目的地，沒有雷音寺，更沒有如來。真實的如來即釋迦牟尼誕生于公元前6世紀，并于80歲涅盤，而玄奘西行已經(jīng)是公元6世紀的事情，中間已相隔千年，玄奘到那里當然見不到如來了。

　　在玄奘時期，令眾佛教徒無限神往的佛教圣地是那爛陀寺 （在印度比哈爾邦巴特那以東的巴臘貢村），它是當時印度的最高學府。玄奘到達這里時受到的迎接盛況和小說也有得一比，那爛陀寺的僧眾聞玄奘已抵金剛座，特派四位長老前往迎接，到達寺莊。更有二百余僧與千余檀越捧幢蓋花香前來迎引，在眾人贊嘆圍繞下將玄奘迎入那爛陀寺。

　　而玄奘到那爛陀寺時，正是德高望重的戒賢大師住持此寺。這時，戒賢已百余歲，據(jù)說是留壽等候玄奘的，對玄奘異常器重。

西行途中他是怎么克服語言障礙的？

　　我們知道，玄奘是個偉大的佛學翻譯家，他對印度梵文是非常精通的，但同時有一個問題可能令眾人困惑，那就是：玄奘取經(jīng)所到的國家語言都是一樣的嗎？玄奘在這些國家怎么跟人交流呢？在神話小說中，語言問題根本沒有涉及，所有妖魔鬼怪、各路神仙都說一種語言，而現(xiàn)實中是不可能的。那么，這么多國家的語言玄奘都懂嗎？他是從哪里學來的呢？

　　楊維中教授說，在西行路途中經(jīng)過的國家，如果語言不通可以找到僑民和商人溝通。而他的梵文，在國內(nèi)一些名師那里可以學習，也有可能在國內(nèi)拜外國僧人學習。但楊教授告訴記者，玄奘對語言的學習和佛教學習，是在印度系統(tǒng)完成的。

　　原來，在玄奘到達西天后，除了求取那里的佛學經(jīng)典外，他還做了另一件事情，就是兼習印度古代各種學說�！洞榷鱾鳌方榻B，除了學習佛家哲學中的大小乘各派學說外，印度古典哲學以及論理學（因明）、音韻學（聲明）、醫(yī)學（醫(yī)方明）、術數(shù)工藝（工巧明）等學科均在必修之列。而其中的聲明就相當于語言學，玄奘杰出的翻譯技能就是從這里學來的。

　　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黃征教授也告訴記者，初唐時期，各族混雜，在中國西部地區(qū)已經(jīng)居住了大量從西域來的胡人，語言自然也五花八門，而玄奘西行前應該會做準備。而且，在玄奘西行的那么多國家中，很多當時也在中國管轄之內(nèi)，如高昌國、龜茲、阿耆尼國等，都在新疆境內(nèi)。

玄奘回國都是誰護送？

　　玄奘西去歷經(jīng)艱難險阻，那回來的途中是否也同樣波瀾壯闊呢？小說中對唐僧的歸來簡單帶過，直接由如來座下的金剛搭乘祥云護送回國�；氐酱筇坪�，師徒四人受到熱烈迎接，盛況空前。現(xiàn)實是怎樣的呢？

　　楊維中教授說，玄奘歸國的路途平坦無阻，而且有人護送，但不是神仙，而是由幾個國家國王以接力形式護送回國。貞觀十九年（645年）正月七日，玄奘進至漕上，百姓聞聲奔集，圍觀若堵，從者如云。迎接他的排場不比電視上小。

除了佛經(jīng)，大師還給我們帶回了什么？

　　大師最終帶回了許多經(jīng)書，除了經(jīng)書，他還帶回了什么？在《西游記》中，唐僧為換經(jīng)書，還把御賜的紫金缽當作“人事”送給了佛祖。

　　送金缽那是吳承恩諷刺人間貓膩，是不可能的，但楊教授說，玄奘歸來后，不僅帶來了豐富的佛學經(jīng)典，還帶來了豐富的異域文化。根據(jù)文獻記載，玄奘總共帶回經(jīng)卷五百二十夾。除此之外，還得了佛像，肉舍利等。細心的讀者或許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在上述渡河失經(jīng)過程中，除了經(jīng)書還丟失了“花種”，也就是說他還帶了很多異域物種回來。

大師歸來后的真實生活怎樣？

　　《西游記》的結局，說唐僧師徒將經(jīng)書送回大唐后，又由金剛帶回到西天，如來給幾個人分別授了職位，那真實的情況如何呢？玄奘回國后被封為什么？之后的生活又如何呢？

　　楊教授說，大師是個淡薄名利的人，回國后，唐太宗曾讓他還俗輔政，但被大師婉言拒絕，他的心思都在帶回的經(jīng)書上，要求做翻譯工作。回國后大部分時間玄奘都是在做翻譯工作。但玄奘回國后還寫了一部重要的著作，就是《大唐西域記》，此書記錄了西亞、南亞廣大區(qū)域內(nèi)的國家、地區(qū)的社會歷史變遷及當時的狀況，不僅給本國人開闊了視野，對印度考古界也提供了大量史料，現(xiàn)在幾乎找不到一本講古代印度問題而不引用《大唐西域記》的書，玄奘此書中有些資料，是任何其他書中都找不到的。

　　對玄奘生平所寫的著作，知道的人大多以為只有《大唐西域記》，但楊維中教授說，玄奘還有幾本著作不太為人所知，這些書都是在印度所寫，并且如今都已失傳，書名分別是《會宗論》、《制惡見論》和《三身論》。

　　麟德元年（664年），一代佛學大師圓寂。圓寂后，大師遺骨前往何處了呢？留下謎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