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回 脫輪回鶴童轉(zhuǎn)世 談星相鐘呂埋名

嘆塵世忙忙,笑浮生一似攛梭樣。貂裘染,駟馬昂,爭名奪利不思量,妄想貪嗔薄幸狂。

算英雄亙古興亡,晨昏猶自守寒窗?偛蝗绯嗽岂{霧,覓一個長生不死方。

話說呂師把香獐貶在湘江潭底,那天將叉手躬身,回話已去。鐘師就在葫蘆內(nèi)取出一粒金丹與鶴兒吃了,那鶴兒登時脫胎換骨,化做一個青衣童子,跟著兩位仙師前往永平州昌黎縣。走到韓家門首,恰好韓退之迎門出來。兩師見他人物軒昂,衣冠濟(jì)楚,頭頂上有霞光一道,身旁有捧爐童子相隨,便知是左卷簾大將軍沖和子,因醉奪蟠桃,貶在他家為男子。怕他不悟前因,日后毀謗玄門,唾罵佛祖。遂轉(zhuǎn)身商議道:“沖和子已將四十歲了,尚不回頭省悟,若再墮落火坑,貪戀繁華囂境、便沒有出頭的日子了。他兄韓會,鎮(zhèn)日焚香點燭,拜求子息,我和你回去奏聞玉帝,把這鶴童送與韓會為子,待他長成,我們又來度他成仙了道,然后轉(zhuǎn)度沖和子復(fù)還原職,豈不兩便!眱蓭熒倘兑讯,遂撥轉(zhuǎn)云頭,帶了鶴童上升天界。

不移時,來到南天門外,把領(lǐng)金書玉旨,巡游到蒼梧縣湘江岸上,點化鶴兒等事,奏了一遍。玉帝傳旨,便著兩師送鶴童到那永平州昌黎縣韓會家投胎,托化為人,后行選用。兩師奉旨,忙對鶴童說道:“我再將仙丹與汝吞在腹中,化作一個仙桃,送你到永平州昌黎縣韓會妻子鄭氏懷內(nèi)投胎,滿月之日,我二人又來看汝,與汝靈丹符水,待等十六歲,教汝成道,升入仙梯,長生不老,休得漏泄天機(jī),有誤玉旨!柄Q童泣告兩師道:“弟子才脫得業(yè)軀,指望成真證果,跟著兩位師父逍遙自在,誰知又要去投胎為人,受血河狼籍,塵網(wǎng)牽纏,弟子不情愿去了。”兩師道:“玉旨已出,誰敢有違,況汝雖脫了羽毛軀殼,還不曾修煉大丹,怎么就得成正果?須正借父母精血,十月懷耽,如太上老君投托玉女懷中一般,才顯得修行結(jié)果!柄Q童又遣:“既是要投胎托化方得成仙,彼時在湘江岸上點化弟子的時節(jié),兩位師父何不就著弟子去托生人家,卻引弟子朝參玉帝,又送弟子下凡,費這許多辛苦周折?”呂師道:“不奉玉旨,誰敢擅專!柄Q童道:“弟子有詩一首,獻(xiàn)上師父!痹娫:

湘江岸上遇師尊,度我飛升見帝君。

今既脫離毛與殼,如何下土復(fù)為人。

呂師道:“我也有詩一首,汝謹(jǐn)聽著!痹娫:

鶴童不必苦淹留,且向韓家轉(zhuǎn)一籌。

異日功成朝玉闕,蒼梧江水也東流。

鶴童聽兩師吩咐已畢,只得吞下一粒金丹,化做一顆仙桃。兩師捧拿在手,騰步逍遙,直到韓家,恰好是三更時候,兩師就遣睡魔神托一夢與韓會妻子鄭氏。那鄭氏夢見太陽東出,寶鏡高懸,一只仙鶴口銜著一顆仙桃,飛將下來,墮在他懷里。旁邊閃出一個青巾布袍的道人,肩上負(fù)著一口寶劍,口中高叫道:“韓會妻鄭氏聽者,吾乃兩口先生,奉玉帝敕旨,送這仙桃與汝為子。吾有一言囑汝,汝牢記取。”囑云:

鄭氏抬頭聽我言,從來仙語不虛傳。

送兒與汝承昭穆,他日來風(fēng)上九天。

鄭氏夢中驚覺,不勝歡喜,便蹴醒韓會,與他說道:“妾身一更無寤,二更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三更時分方才瞌眼睡去,就做一夢。夢見太陽東出,寶鏡高懸,一只仙鶴口銜一顆仙桃飛將下來,墜在懷里,又有青巾布袍背劍的道人囑咐云云,你道這夢希奇也不希奇?”韓會喜道:“我夜來得的夢也與你一般的。今年四十二歲,未有子息,想是神天鑒察爾我隱衷,不該絕代,降生一個兒子接續(xù)家門香火也不見得。據(jù)夢中太陽東照,主生貴子,仙鶴銜著仙桃,一定是天庭降下好人臨凡。這兩口先生必然天上神仙,故此囑咐得明白。我如今且和你滿炷爐香,拜謝了天地,且看日后若何!编嵤系:“相公說得有理!边B忙披衣起來,梳洗端正,同韓會兩個燃寶炬,爇名香,朝天拜了八拜。到了天明,韓會將夜來夢兆一一對退之說了一遍。退之歡喜道:“若據(jù)這個夢兆,嫂嫂必定生一個好兒子接續(xù)韓門香火,端的不枉了九代積善,三世好賢!庇性姙樽C,詩云:

積善人家慶有余,禍因惡積豈為虛。

韓門九代陰功茂,天賜嬰兒到草廬。

話不絮煩,不覺光陰似箭,日月如梭,幸喜陰騭門高,捻指間,鄭氏生下一子。那子生得兩耳垂肩,雙手過膝,面如傅粉,唇若涂朱,端的是好一個孩兒。匆匆喜氣,滿屋充閭,百眷諸親咸來作賀。這正是天上麒麟原有種,人間最喜蚌生珠也。不料這孩兒從生下來到滿月,日夜只是啼哭不住聲。韓會見了這個光景,轉(zhuǎn)添憂悶,與鄭氏商議道:“這孩兒生相不凡,久后必是好的,只是這般啼哭,合著相書上一句,說『小兒夜啼,沒爺沒妻』。多應(yīng)是你我命中招他不得的緣故,不如把他過繼與親眷人家,做個干兒子,待他養(yǎng)得成人,才收拾回來,有何不可?”鄭氏道:“前日不養(yǎng)得兒子,朝夕拜禱天地祖宗,怕絕了后代。如今幸得天地保佑,祖宗積德,生下這一點兒,且是好了。不想日夜啼哭,算來也是養(yǎng)不長的了,空受這十月懷胎的苦楚。若是把他過繼與別人家,后來也被人罵他是三姓家奴,不如送與叔叔做了兒子,倒是好的,只怕嬸嬸要不歡喜!闭f話間,;只聽得街坊上有人拍著漁鼓,唱著道情,經(jīng)過他家門首。那孩兒聽得漁鼓聲響,就住了口不啼哭;不聽得漁鼓聲,就哭將起來,忒煞作怪?垂,且說那敲漁鼓唱的是怎么說話,孩子就肯聽他不啼哭?原來那敲漁鼓的道人就是呂祖師,唱的是一闋《桂枝香》,正提醒著鶴兒宿世之事,故此孩子惕然警醒,住了哭,聽他《桂枝香》云:

鶴童覺悟,師來看顧。一自去年送汝到昌黎,至今日,又離丹府。汝不要啼哭,汝不要啼突,聽咱吩咐,目今安否?暫拘束,久已后升騰紫霄,名鎸洞府。

鶴兒寧耐,暫居天外。嘆循環(huán)暑往寒來,捻指間,光陰二載。想韓門小孩,想韓門小孩,非常氣概,端的棟梁才。本是大羅天上客,思凡下玉街。

韓會見孩兒住了哭聽敲漁鼓,便對鄭氏說道:“這孩兒想是喜歡漁鼓聽的,可喚那敲漁鼓的人進(jìn)來,敲一回漁鼓引逗他一會,待我問他,或者他有藥止得孩兒啼哭也不見得。”鄭氏便叫張千道:“汝去看那敲漁鼓的,叫他進(jìn)來!睆埱нB忙跑到街上,叫道:“敲漁鼓的道人轉(zhuǎn)來,我家相公請你說話!钡廊说:“莫不是韓大相公么?”張千道:“你未卜先知,就是神仙一般!钡廊说:“我比神仙也差不多些兒!北愀鴱埱,搖搖擺擺走進(jìn)門來,向韓會稽首道:“相公何事呼喚小道?”韓會道:“我止得一個孩兒,從生下至今,已彌月多了,只是啼哭不止,正在憂悶,不想方才聽得漁鼓聲響,他就住了聲,恰像聽得一般,故此請師父進(jìn)來敲一番漁鼓,唱一個道情,引逗他一時歡喜!钡廊说:“要止兒啼,有恁難處,抱公子出來與我一看,包得他不哭了!表n會道:“若得如此,自當(dāng)重重酬謝!编嵤显谄溜L(fēng)后面,抱孩兒遞將出來,韓會接在手中,遞與道人道:“這個便是學(xué)生的孩兒!钡廊擞檬帜λ捻旈T說道:“汝不要哭,汝不要哭,一十六年,無榮無辱。終南相尋,功行滿足。上升帝都,下?lián)淳抛。”那孩兒聞?恰像似快活的一般,就不哭了。韓會道:“師父高姓大名?仙鄉(xiāng)何處?”呂師道:“貧道棄家修行,人人喚我是兩口先生,就是我的姓名了,卻沒有家鄉(xiāng)住處!编嵤显谄溜L(fēng)背后,輕輕地對韓會說道:“夢中說兩口先生送來的兒子,如今這師父說是兩口先生,莫不就是夢中的神仙?”韓會道:“云游方外的人慣會假名托姓,那里信得他的說話!钡廊诵Φ:“姓名雖一,人品不同,相公怎么小覷人?”韓會道:“是學(xué)生有罪了!庇值:“孩兒喜得不哭,就煩師父替我孩兒取一個小名,何如?”道人道:“閥閱名家取恁么小名,就起一個學(xué)名也罷!表n會謝道:“若取學(xué)名更好!钡廊说:“我從湘江路上走來,見那煙水滔滔,東流西轉(zhuǎn),萬年不斷,最是長久。如今令郎取名韓湘,小名叫做湘子,愿他易長易養(yǎng),無難無災(zāi)。異日榮華富貴,如湘水之汪洋;壽命康寧,似湘流之不斷!表n會道:“多謝指教,請坐素齋!蹦堑廊税雅坌湟徽,化道金光而去,留下一個漁鼓,直逼逼矗在地上。韓會去拽那漁鼓的時節(jié),那里拽得起來。鄭氏近前去拽,也拽不動。叫人去搖,也搖不動。三五個人去拔,一發(fā)拔不起,就如生根的一般。鄭氏道:“這個道人一定是一位神仙,怪你我不識得他,故此留下這個漁鼓,做個證驗。眼見得當(dāng)面錯過神仙了,快請叔叔來看便知端的!表n會忙著人去請退之。退之來到。鄭氏道:“請叔叔來非為別事,只因你侄兒啼哭不止,巧巧的有一個道人,打著漁鼓歌唱而來,孩兒聽見就不哭了。你哥哥請他進(jìn)來打漁鼓唱道情,引逗孩兒歡喜。那道人說孩兒必成大器,在孩兒面前說了幾句話,又替孩兒取學(xué)名叫做韓湘。你哥哥留他吃齋,他拂袖化一道金光而去,留下這個漁鼓在此。你哥哥拿他不動,許多人也拽不起來,特請叔叔看個明白!蓖酥勓,近前輕輕一扯,那漁鼓恰似浮萍無蒂,退草無根,扯了起來。地面上有“純陽子”三個大字,瑩然如玉一般。退之道:“這是呂洞賓下降,哥嫂肉眼自不識他。正是神仙不肯分明說,留與凡人仔細(xì)搜也!庇谑谴蠹蚁惴賹毝,煙爇銀臺,望空遙謝。

荏苒一載,湘子晬盤伊邇,韓會不勝歡喜。但湘子自從見那道人之后,一似癡呆懵懂,泥塑木雕的一般,也不啼哭,也不笑話。俗話說得好,只是買得他一個不開口。一日三餐把與他便吃,不把與他,他也不討,外邊雖是這般渾沌,心里恰像是明白的,大家都叫他做“啞小官”。鄭氏也無如之奈。倏忽三周四歲,全沒一些兒掙扎。韓會思量:“湘子這般年紀(jì)尚不會說得半句言語,枉惹旁人恥笑,豈不是:命里無兒莫強(qiáng)求,強(qiáng)求雖有更添憂。

當(dāng)年忙道無兒子,撇下千千萬萬愁,”

這韓會十分不快活,日夜憂愁,染成一病而亡。退之哭泣盡禮,置辦棺木,大殮已畢,安葬在祖塋之下。一日,吩咐張千道:“大相公死了,止得這一點骨血,指望他成人長大,娶妻生子,接續(xù)韓門香火,誰知養(yǎng)到三周,尚然不會說話,莫非啞了,人家養(yǎng)著啞子也是徒然。汝等去街坊上看那好算命的先生尋一個來,待我把他八字推算一推算,若日后度得一個種兒,也好做墳前祭掃的人!蓖酥愿酪淹,那呂師在云端聽見這話,便按下云頭,化做一個算命先生,在那牌樓坊街上走來走去,高叫:“算命!算命!”這先生如何打扮:折迭巾歪前露后,青布袍左偏右皺。兩只眼光碌碌望著青天,一雙手急簌簌搖著算盤?谥薪:命講胎元,識得根源,若有一命不準(zhǔn),甘罰二錢。

那張千連忙請他到家里,見了退之。退之道:“先生高姓?家住何方?”呂師道:“學(xué)生喚做開口靈,江湖上走了多年,極算得最好命。遇見太子就算得他是帝王子孫,遇見神仙就算得他是老君苗裔,遇見夫人就算得他丈夫是宰相、公卿,遇見和尚就算定他是華蓋坐命!蓖酥:“依先生這般說起來,算命也是多事了。”呂師道:“說便這般說,八個字還有許多玄妙。不知相公有何見教?”退之說道:“我有一個侄兒,勞先生推算,若還算不準(zhǔn),先罰先生二錢!眳螏煹:“從早晨出來尚不曾發(fā)利市,相公若要罰錢,請先稱了命金,待學(xué)生算不準(zhǔn)時好做罰錢!蓖酥:“這般渾話,免勞下顧!眳螏煹:“請說八字來!蓖酥:“建中元年二月初一日午時!眳螏煹:“庚申年己卯月辛酉日甲午時。庚申乃白猿居蟠桃之位,己卯乃玉兔歸蓬島之鄉(xiāng),辛酉為金雞入太陽宮畔,甲午為青駕飛玉殿之旁。這八個字不是凡胎俗骨,主有三朝天子分,七輩狀元才,不出二十歲必定名登紫府,姓列瑤池,九族成真,全家證圣。若肯讀書,官居極品,只是少壽。目下正行墓庫運,主其人昏蒙暗啞,如棄物一般,到了七八歲,脫運交運,自然超群出類!蓖酥:“他如今像啞子一般,讀書料不能夠了。若說學(xué)仙,世上只有天仙、地仙、神仙、鬼仙,最下一等名曰頑仙,那里有個啞仙?”呂師道:“他面”目清奇,形容古樸,心地十分透明,性質(zhì)更覺聰明,一日開口說出話來,憑著顏回、子貢重生,也只如是!

兩個談?wù)撜?那鐘師父又化作一個相面的先生,按落云頭,在韓家門首高叫道:“我鑒形辨貌,能識黃埃中天子;察言觀色,善知白屋里公卿。饒他是仙子降凡塵,我也曉得他前因后果去來今!

只見張千聽了這一篇大話,又忙忙地跑進(jìn)來對退之說道:“相公,這算命的不為奇了,外邊又有一個相面的,說得自家是康舉還魂,許負(fù)再世,何不請他進(jìn)來,一發(fā)把公子相一相?”呂師曉得是鐘師臨凡,便道:“相公說學(xué)生算命不準(zhǔn),且請這相面的進(jìn)來,看他說話與學(xué)生相合也不相合?”退之依言,便吩咐張千去請。張千請得那相面先生到于廳上,與算命先生東西坐下。退之便指著湘子道:“請先生把這孩子相一相!毕嗝娴南壬ňσ豢,便道:“兩耳垂肩,紫霧盤繞;雙手過膝,金光顯現(xiàn);天倉豐滿,地角端圓;神清氣朗,骨格堅全,若非天子門前客,定作蓬萊三島仙。這公子不是愚癡俗子,頑蠢凡人!眳螏煹:“星相兩家行術(shù)不同,每每各談己見。今日我兩人言語相同,豈不是公子生成的八字,長成的骨頭。”鐘師又道:“相公也請端坐,待學(xué)生也把相公細(xì)看一相何如?”退之道:“學(xué)生正欲請教。”鐘師把退之中幘聳一聳起,道:“天庭高闊,地角方圓,金木肩高,土星豐厚。顴骨插天,掌威權(quán)于萬里;日月角起,全忠孝于一門。五岳拱朝,名標(biāo)黃甲;浮犀貫頂,一生少病。鶴行龜息,局是天仙;露骨露神,終招險禍。以貧道論之:龍虎難分別,鸞鳳要失群。風(fēng)霜八千里,接引有呆人。”退之道:“多謝先生指教,只是這幾句恁么意思?”鐘師道:“這四句詩是相公一生結(jié)果,后有應(yīng)驗!蓖酥:“我侄兒湘子四歲還不會說話,就如啞子一般,如何是好?”兩師道:“要公子說話,有何難哉。貧道有一丸藥在此,送與相公,待明日五更時分,相公把無根凈水與公子吞下肚去,他就會說話了!蓖酥畾g喜不勝,接了這丸藥,叫張千取白金二兩,封作兩封,送與兩位先生。兩師笑了一聲,分文不受,附著湘子耳邊囑咐幾句。囑云:

鶴童不用苦憂心,須情前因與后因。

丹藥驅(qū)除魔障凈,管教指日上蓬瀛。

囑罷,揚長出門去了。退之著人追趕之時,杳然不知去向,但見祥云繚繞空中,瑞鶴飛鳴云外。退之自思:“這兩個或是神仙也不見得,只待五鼓時分,侄兒吃了丸藥便見應(yīng)驗如何。但他說我黃甲標(biāo)名,官居臺閣,不知應(yīng)在幾年上,過了明日,收拾盤纏赴京科舉,又作理會!闭:

時來風(fēng)送膝黃閣,運退雷轟薦福碑。

有日蛟龍得云雨,春風(fēng)得意錦衣歸。

畢竟退之上京去否,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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