換骨羅漢第十六尊

慧可尊者,姓姬氏,取名神光,事達(dá)磨得道,改名慧可。尊者未生時,其母一夕夢見異光照窗,遂感而有孕,及生,遂名曰“神光”。自幼博覽三乘遺書,以廓其胸,次又好游觀四方山水,以寬其眼界。神識邁人,一覽便能解悟,以故不局促于儒業(yè),酷好如來左道。初年,別母出家,受戒于香山寶靜禪師,終日只瞑目宴坐,不著聲色,一味于虛無寂滅上用工。有詩為證:

博覽群書學(xué)問該,游觀山水眼眸開。

香山寶靜曾遺教,默坐幽齋悟本來。

尊者一日山中宴坐,神性欲飄,寂默中,忽一神人告曰:“子欲證果如來,何當(dāng)滯此一山,苦此一坐耶!大道匪遙,汝其南矣,泥此欲何為哉?”尊者得了神人指引,次日欲治裝辭師南行,陡然頭痛如刺,叫苦不可當(dāng)。寶靜禪師欲用藥物以治其痛,忽空中有人叫曰:“莫治!莫治!此為渠換骨耳�！辈灰茣r之頃,禪師視尊者之頂,果如五峰秀出。禪師大驚異曰:“此子骨格道異,慧質(zhì)殊常,不是塵中侶,當(dāng)為上界師,神且指引,我當(dāng)曲成�！彼熘^之曰:“達(dá)磨師泛江甫渡,神人命汝南往,其少林寺達(dá)磨師乎?天既為爾換骨,神又告爾向方,子當(dāng)無失此機會也,盍從游達(dá)磨,以傳其南來宗旨�！庇性姙樽C:

大道真宗現(xiàn)屬南,五峰秀出骨巉巖。

達(dá)磨面壁少林寺,子往從之可脫凡。

尊者領(lǐng)了寶靜禪師命,徑往少林寺參謁達(dá)磨,達(dá)磨面壁自若,不交一語,積雪過膝,而尊者堅立不動,利刃斷臂,而達(dá)磨始與更名。最后,達(dá)磨思?xì)w,令三子各言所得,有得其皮者,有得其肉者,有得其骨者,終不若尊者之得其髓也,遂得法授衣為達(dá)磨孝子。有詩為證:

達(dá)磨南渡為傳燈,超悟無如慧可僧。

得肉得皮并得骨,何如得髓見真詮。

達(dá)磨圓寂,尊者遂繼其法門,為弟子講法于少林寺。一日,上講經(jīng)臺,為眾生講說如來宗旨,此時此境不惟眾生傾聽無言,雖山中鳥鵲亦飛集檐前靜聽無聲也。且見空中逐隊天女下來,為尊者繽紛散花也。尊者所傳達(dá)磨之道,于此有證驗矣。

禪師才上講經(jīng)臺,說得天花逐隊來。

不是如來宗旨妙,如何鳥鵲也馴階。

尊者講經(jīng),雖為眾生明佛性,其實亦為達(dá)磨闡玄風(fēng)也。達(dá)磨之道,為我有志得來,我之道,又欲有志之人傳去,博求門下,無一人可為法嗣。正憂疑間,有一居上年逾四十,不言名氏,徑入山門參謁尊者,尊者與之坐,其人問曰:“弟子身纏夙恙,今不揣份量,徑來山門,敢請和尚為某懺罪�！弊鹫咴�:“夙恙為罪愆所積,理固然也。今既遠(yuǎn)來,不宜空返,汝有罪愆,可將來懺,便可解卻夙恙也。”居士良久云:“我覓罪了不可得�！弊鹫咴�:“罪不可覓,則汝之罪吾已與汝懺之矣�！弊鹫叱跻娺_(dá)磨曰:“我心未寧,乞師安之�！边_(dá)磨曰:“將心來安�！弊鹫咴�:“覓心了不可得�！边_(dá)磨曰:“吾與汝安心竟矣�！蓖�一流傳心法也。有詩為證:

欲為如來覓法嗣,博求門下寂然無。

適然居士來參謁,求懺愆尤智慧殊。

居士得尊者悟懺悔,復(fù)問曰:“今見和尚,已知是僧,未審何為佛法??從何修為異日得成羅漢?”尊者曰:“佛法總屬一心,僧佛亦無二理,故外心求佛,其佛愈遠(yuǎn),外心求法,其法愈離。子欲合僧佛為一,能于心上求之,則思過半矣�！彼鞛檎f偈曰;

是心是佛,是心是法。

佛法無二,僧寶亦然。

居士聞言,即什然領(lǐng)悟,尊者深器重。曰:“此吾異日授衣寶也�！彼鞛楦�名曰“增燦”,因以正法授之。尊者傳了居士正法,因記達(dá)磨遺言,謂己某時當(dāng)有宿累,遂韜光斂跡,變易姓名,或隱入酒肆,使人不知為得道之僧,或寄寓屠門,使不知其為了證之佛,欲擺脫身中累,何妨混世塵。有詩為證:

真宗授與賞音人,宿累思逃混世塵。

酒肆屠門俱隱寓,姓名變易費經(jīng)綸。

從游門人不知師有所記念,有所逃避,見其晚節(jié)所為如此,以大義讓之曰:“吾師向日天神已曾換骨,天女已曾散花,道行標(biāo)致如此,及門弟子嘖嘖稱嘆,不能及得分毫。不為有道上人,甘為不道下品,弟子茲不悅。以師之道,無忝沙門標(biāo)準(zhǔn),何必乃爾耶?”尊者曰:“我自調(diào)心,何關(guān)爾事�！�

弟子遂默而不言,后不逾時,果為同類所誣,訟于莞城邑宰。邑宰偏直誣者,不直尊者,遂坐以非法。尊者知宿累莫逃,不為分辯,怡然委順而逝,享年一百零七歲,時文帝十三年也。有詩為證:

尊者思將宿累逃,門人義讓意戈矛。

他年果為同儕蹜,非法怡然逝獄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