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回　日月寶光開黯黮　莊嚴(yán)相貌動真誠

父母同一氣,弟兄共脈流。

師徒何不異?只為道相謀。

話說八戒道:“正是,正是�！�行者說:“呆子,你也曉得甚么正是�！卑私涞�:“只因你機(jī)變存心,不獨(dú)師父被你惹出妖精連累,連我?guī)煹軅兌家踩堑牟桓蓛��！?a href="/remen/sanzang.html" class="keylink" target="_blank">三藏道:“悟能,也不必怨悟空,只是大家努力上前,務(wù)要把陰沉魔王化為光明善知識,把這黯黮林轉(zhuǎn)為朗耀路,與途人方便,也不枉了我?guī)熗竭^此一番�！睅熗街v說了,收拾過了一宿.次早辭那店婆,往大路前進(jìn)。婆子道:“師父們,我苦口勸你,莫要前去,且等待那童手寶貝來。你看鄰店,又聚著途人。祝你們有包擔(dān)行囊,何苦執(zhí)迷,擔(dān)著利害?”行者道:“婆婆你休要管吧,我?guī)熗讲慌律趺囱�怪。打滅了妖�?包你道路就明亮。”婆子道:“爺爺呀,巴不得與來往方便,只恐你們打不滅妖怪。”行者道:“不敢夸嘴,你但聽東來的途人說信�！�

行者說罷,挑著經(jīng)擔(dān)出店。八戒、沙僧隨后,三藏押著馬垛。你看他師徒往東前走,那街市人,也有說店婆何故不留他的,也有看著三藏們,說大膽和尚們不知利害。也有好勝的,隨著三藏們走來,看和尚冒險的。那里知三藏端正了念頭,口里念著佛號,又傳與徒弟們,個個也都咕咕噥噥,念著梵語。只見到得密樹深林,漸漸昏黑。那隨來看的人,都道:“長老們,退回吧�；韬跐u漸添來,不當(dāng)玩耍�！比�藏那里聽他,乃高聲大念“日月寶光菩薩”,行者們?nèi)�人一齊念和。只見狂風(fēng)陡然刮起,把林中黑霧卷開,樹葉亂落如雨,那昏黑漸漸明亮起來。跟來看的,都立住腳叫:“好狂風(fēng)!”怎見得,但見:

滿林樹葉盡皆飄,大地鳥云一霎消。

走石飛砂迷道路,翻濤卷浪覆舟舠。

漁翁收網(wǎng)難垂釣,樵手停斤不去挑。

走獸飛禽皆躲避,眼前掃蕩怪魔妖。

三藏與徒弟們見風(fēng)狂大,只得躲在背風(fēng)樹下。但見天色漸漸復(fù)明,那密林樹葉刮盡,當(dāng)空現(xiàn)出太陽,幽暗之處,無微不照,頃刻風(fēng)息。那跟來看的,都說道;“怪異。怎么和尚們手段高,把個黯黮黑林,被風(fēng)刮的光亮,見了天日�！币灿许樎犯�著過林;也有贊嘆回店報與村人,信實(shí)的照舊走來。三藏師徒挑著經(jīng)擔(dān),喜喜歡歡。只是口不住的念著“光明如來”。

正才走了二三十里,明白大路.忽然陰云復(fù)合,黑氣又蒙。三藏道:“悟空,想是黯黮林過了,又是甚么林接連來了�！毙姓叩�:“師父,且歇下,待徒弟去查看。”方才歇下?lián)��?只見那陰云黑氣,不似前邊黑洞洞不見形影,卻看見黑氣中,一個妖魔帶領(lǐng)數(shù)十小妖,攔著大路,跪倒大叫:“圣僧,可憐我等生前不自知惡,造此陰沉罪孽,受諸苦惱。不是兩次誤吞了圣僧,怎知大眾取了主經(jīng)東回。萬劫難逢,伏望大展樣光,使得超脫�！比�藏見了道:“悟空,原來這黯黮林是這種根因。我們出家心腸,專為超度有情。他既自知悔過,待我懺明了他吧�！毙姓叩�:“師父,他這樣無定準(zhǔn)的,可恨,可恨。找不是當(dāng)年來的心性,一頓金箍棒打,教他個無影無蹤�！卑私涞�:“我那九齒把兒也不弱,原來前頭是你這妖精吞了我,受你多少骯臟臭氣。還被你見教了兩棍兒,這恨怎消。師父,真要聽信他,與他懺悔甚的�！比�藏道:“徒弟,我與他懺明,豈專為他。乃是:

為世指明心地,為我保護(hù)真經(jīng)。為道途明朗便人行,為妖魔把陰沉蕩定�！�

三藏只說了這幾句,只見那馬馱的柜擔(dān)上,現(xiàn)出五色祥光。行者們的擔(dān)包,也騰騰起金光萬道。半空中“忽喇”一聲,那妖魔不知去向。但見:

紅日一輪天上現(xiàn),和風(fēng)四壁吹人面。

滿林樹木綠陰陰,水色山光真可羨。

妖魔受了三藏幾言解悟。真經(jīng)光彩把他黑昧消磨,超脫了去。途人個個驚異贊嘆,莫不稱揚(yáng)圣僧功德。

方才坦行百里多途,只見又是一村。人家店肆,卻也一般聚集。三藏腹中叫饑,令沙僧上前向人家化齋。沙僧依言,走到一個人家,見一個老官兒坐在竹籬內(nèi)。見了沙僧問道:“長老,是那里來的?想是起得早,不曾洗面。不然定是來路遠(yuǎn),遇著風(fēng)刮起塵灰,把你面污了。怎么這樣灰塵白土的,一個晦氣臉�！鄙成�道:“老官人,你不知小僧是出娘胎胞,生來的這個嘴臉,不是貴地生的這等標(biāo)致。我小僧還好些,若是我兩個師兄,更不耐看。望老官便齋乞化一餐�！崩瞎僬f:“齋不打緊,你既有師兄叫做不耐看,且請他來,待我一看是怎個不耐看。”沙僧道:“這老官兒是個不舍齋,說諢話的。我去叫行者、八戒來化他。”

乃走回向三藏說:“師父,前邊人家,竹籬里坐著個老官兒。徒弟向他化齋,他說齋不打緊,卻把徒弟相了一番面。要看看行者、八戒,方才化齋。”三藏道:“徒弟,這分明是嫌你貌丑,故意拒你。待我去化吧。”行者道:“師父,他既要看看徒弟。只得待我去化�！比�藏道:“你去,他越發(fā)拒你�！毙姓叩�:“我自有主意�！比�藏道:“你去,我且在此少歇。待你化出齋,有人應(yīng)承,我們再去好�！焙眯姓�,乃走了幾步,把臉一抹,變了個標(biāo)致沙彌。怎見得標(biāo)致?

桑罵槐頭剃光光乍,身披緇布衣。

唇紅齒雪白,粉面玉光輝。

行者變了沙彌,走到老官兒面前,打了個問訊道:“老施主,小和尚是過路僧人,來化一齋充饑。”老官笑嘻嘻的起來道:“小沙彌,你是那條路過來的?”行者道:“從西來的。”老官道:“從西是黯黮林,昨晚有一起途人,跟著返照童子,執(zhí)著寶珠照耀過去了,你如何得來?”行者道:“僥幸過來了�！崩瞎僬f:“小沙彌,你是獨(dú)自過來,還是結(jié)伴過來?”行者道:“有師父們結(jié)伴過來�！崩瞎僬f:“我不信那里有這冒險過來的。我齋便有,卻也要看看你師父結(jié)伴的,方才奉齋�！毙姓叩�:“老官人,肯布施便布施,不肯便罷。怎么這般勒掯人�！崩瞎俦銊由�起來道:“沙彌,我老人家怎肯勒掯你?你便是要吃齋,也須同你師父來�！�

行者見他說的有理,只得回到三藏處說:“師父,那老頭子布便肯化,卻又要看著師父�！比�藏道:“這也不足怪。既門出你有師父,他怎肯單單齋你.須是我們齊去,叫他也好一起齋僧。”行者道:“師父,我看這老頭子,是一派騙人虛頭諢話,便是師父一齊去,他定有法兒騙你。不如再叫八戒去討他一個的實(shí)�！卑私湫Φ�:“你們不濟(jì),一個他嫌太丑,一個他疑太浚待我變個兇惡像貌,嚇出他齋來,你們現(xiàn)成去吃。”行者道:“你且變我看看,怎么兇惡。”八戒把身一抖,把臉一抹,只見:

赤發(fā)蓬松如鬼蜮,青筋暴鉆似妖精。

齜牙冽嘴非人像,凹眼金睛類野猩。

八戒變出這樣兇惡丑像,行者大笑起來。三藏道:“徒弟們,老老實(shí)實(shí),待我們一齊去。不管甚人家,化一頓齋罷,何苦妝這樣丑,費(fèi)許多力,必定要到這老官兒家化齋�！毙姓叩�;“師父.非是徒弟們定要到他家化。只因他懷不信心,我等出家人以度化為念,定要他回心轉(zhuǎn)意。故此不礙三番五次去試他�！比�藏點(diǎn)頭,八戒乃往老官家去。不防滿街眾人,見了八戒這個兇惡丑像,一齊拿棍執(zhí)棒,吆吆喝喝,打?qū)⑵饋淼?“餓鬼林妖魔,青天白日走來�！卑私浔槐娙粟s走,口里只說道:“我是過路僧人,到老官兒家化齋的�！痹浇�,眾人越打,只打到老官門首。

那老官已執(zhí)著棍子等著八戒要打。八戒一時領(lǐng)悟起來,忖道:“是了,地方嫌我丑惡異怪,故此齊喊打�！敝坏冒涯樢荒�,將身一抖,又不敢復(fù)原相,乃變了一個尼姑模樣。但見他:

削去青絲蟬鬢,留著粉黛峨眉。

端然一個比丘尼,

卻說沙彌何異。

八戒變了一個尼姑,立在老官籬外。那老官兒拿著棍子,眼花誤認(rèn)道:“尼僧,你進(jìn)籬來,讓我打妖怪。”八戒故意問道:“老施主,打甚么妖怪?”老官兒答道:“方才村里眾人,趕打妖魔,說是餓鬼林走來妖精,我也只聽的,不曾見�！蹦藛柎灞�,村眾說:“方才一個妖精,被我等打慌,不知走到何處�！贝灞娚⑷�,老官乃問尼姑;“何處來的?”八戒道:“我是村后女僧庵比丘尼,特來化老施主一齋�！崩瞎賰旱�:“你女師自家吃,還是化與師父庵里去吃?”八戒想道:“我說自家吃,一則背了師父,一則恐他看我小尼姑,右齋也不多。不如說庵里有師父,他定多布施�！蹦舜鸬�:“小尼還有師父在庵�！崩瞎賰赫f:“既有師父在庵,不可偏背了他,須是去請了他來吃齋�！卑私湟妱蓊^不好,忙轉(zhuǎn)過嘴來道:“老施主你先來齋了我,然后布施我?guī)煾赴选！崩瞎賰旱?“這個使不得�！�

八戒見他堅(jiān)執(zhí)不肯,乃走回復(fù)了原相,見三藏道:“不濟(jì),不濟(jì)�！比�藏道:“我原叫你們不拘到那家化一頓齋,你卻偏要到這老官兒家去化�！毙姓叩�:“師父,我徒弟生性有幾分拗,偏要把這老頭子化出他齋來,”三藏道:“悟空,好心腸,又動了拗氣機(jī)心了。罷罷,等我去化齋吧�！鄙成�道:“師父既要去,不如大家一齊去�！比�藏道:“若是東行順路,便一齊去吧�！卑私涞�:“略轉(zhuǎn)過彎兒”三藏道:“轉(zhuǎn)彎便是貪齋逆道,還是我自家去。你們且坐守經(jīng)擔(dān)在此。”

三藏乃整衣襟,端僧帽,走到竹籬前。那老官兒一見了三藏,忙起身道:“老師父,何處來的?”三藏道:“小僧是大唐中國僧人,往靈山取經(jīng)回國。順過寶方,求化一齋�！崩瞎賰旱�:“這師父方才說的,有頭有尾。若像始初幾個丑的俏的僧尼說話,不像個志誠出家人。”乃手扯著三藏衣袖道:“老師父,屋里坐下,待我老拙備些素齋奉敬�！�

三藏走入屋內(nèi),老官便問道:“師父,你取經(jīng)在何處?卻是 一人自取,還有同伴?”三藏道:“還有三個徒弟,守著經(jīng)擔(dān)馬垛在后路邊�！崩瞎賰赫f:“既有同伴徒弟,何不俱請了來吃齋。”三藏道:“因要看守經(jīng)擔(dān),故此小僧一個來乞化�！崩瞎俚�:“方才也有兩三個僧尼來化齋,不知可是高徒?”三藏不敢隱瞞,只得答道:“敢是小徒一兩個來冒突尊長,未蒙賜齋。”老官兒道:“師父,你不知我這村中,西去有黯黮黑林,妖魔利害。想是師父們虧了童子寶珠照過來了。此去往東,再過二十多里,乃是餓鬼林。這林中有許多妖精,白晝迷人。往來走路的,不拘三五日,要等個保衛(wèi)尊者過此,他能驅(qū)逼這些妖精,因此途人仗膽來往。近日這妖精沒有人迷,饑餓了,往往假變?nèi)诵?在這村里鄉(xiāng)間,設(shè)法求食。我老拙方才一時見丑的俊的僧尼來化齋,疑他是妖精假變,街市眾人棍棒趕打,忽然不見。所以我老拙盤問他,他沒的答道,自然去了。”三藏道:“老尊長,你這等活來,安知小僧不是假變來的?”老官笑道:“師父,老拙雖愚,卻也有一隙真誠。我見師父莊嚴(yán)相貌,說話老誠,走路端正,衣帽整齊,定是上國圣僧。故此請入屋來奉齋。齋罷,老拙親自同師父去看令徒與經(jīng)擔(dān),安奉前村良善人家。待那保衛(wèi)尊者過時,師父們一同過這林中�！�

三藏聽了,沉吟不語。想道:“又費(fèi)工夫了�！睕]奈何,等候了一會,老官果然擺出素齋,三款飽餐了一頓。那老官吩咐家中,添備余齋,留待徒眾.卻同著三藏,出了竹籬大門,來到經(jīng)擔(dān)前。八戒見了,向沙僧說:“師父吃了齋,同那老官兒來了。”沙僧道:“你怎見得?”八戒說:“看他洋洋得意而來。”行者道:“你卻不曾見師父惶惶如失意而至。不是不曾得齋,便是聽聞怪事,他老人家有些膽禿慌張。”果然三藏走到面前道:“徒弟們,老尊長有便齋備下,叫你們安奉了經(jīng)擔(dān)去吃。只是要等兩日,待保衛(wèi)長老來。方過得前路。”行者道:“前路又有甚阻隘?”三藏乃把老官

話說出。八戒笑道:“師父放心,餓鬼林不知還有個餓鬼豬在此�！崩瞎僖娏松成�,方才道:“前邊化齋,原來是高徒�！币幻嬲埶麄兗胰コ札S,一面尋人家安奉經(jīng)擔(dān)。行者道:“天色尚午,趁早趕路,何必借人家安宿,不必等甚么保衛(wèi)尊者前來。師父看守經(jīng)擔(dān),徒弟們領(lǐng)了施主請來。”那老官方才同著行者三人,到家吃齋。畢竟后來怎生過這林去,且聽下回分解。

總批:

唐僧念動真經(jīng),消除黑孽。今之念經(jīng)者,反造許多陰沉孽障,盡是老牸牛之類,入畜生道者耳。急須向腰間取菩提子一照。

餓鬼求食,假變?nèi)诵巍＝袢饲筚F富,千方百計,窮工極變,皆餓鬼之類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