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卷 大智度論

第五十九卷 大智度論

釋舍利品第三十七

【經(jīng)】佛告釋提桓因言:“憍尸迦,若滿閻浮提佛舍利作一分,復(fù)有人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作一分,二分之中,汝取何所?”

釋提桓因白佛言:“世尊,若滿閻浮提佛舍利作一分,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作一分,二分之中,我寧取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。何以故?世尊,我于佛舍利非不恭敬,非不尊重;以舍利從般若波羅蜜中生,般若波羅蜜熏修故,是舍利得供養(yǎng)恭敬,尊重贊嘆�！�

爾時,舍利弗問釋提桓因:“憍尸迦,是般若波羅蜜,不可取,無色、無形、無對,一相所謂無相,汝云何欲取?何以故?是般若波羅蜜,不為取故出,不為舍故出,不為增減、聚散、損益、垢凈故出。是般若波羅蜜,不與諸佛法,不舍凡人法;不與辟支佛法、阿羅漢法、學法,不舍凡人法;不與無為性,不舍有為性;不與內(nèi)空乃至無法有法空,不與四念處乃至一切種智,不舍凡人法�！�

釋提桓因語舍利弗:“如是,如是。舍利弗,若有人知是般若波羅蜜,不與諸佛法,不舍凡人法;乃至不與一切種智,不舍凡人法。是菩薩摩訶薩能行般若波羅蜜,能修般若波羅蜜。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不行二法相故,不二法相是般若波羅蜜,不二法相是禪波羅蜜,乃至檀波羅蜜�！�

爾時,佛贊釋提桓因言:“善哉!善哉!憍尸迦,如汝所說,般若波羅蜜不行二法相故,不二法相是般若波羅蜜,不二法相是禪波羅蜜,乃至檀波羅蜜。憍尸迦,若人欲得法性二相者,是人為欲得般若波羅蜜二相。何以故?憍尸迦,法性、般若波羅蜜,無二無別;乃至檀波羅蜜,亦如是。若人欲得實際、不可思議性二相者,是人為欲得般若波羅蜜二相。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、不可思議性,無二無別�！�

釋提桓因白佛言:“世尊,一切世間人及諸天、阿修羅,應(yīng)禮拜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!何以故?諸菩薩摩訶薩,般若波羅蜜中學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世尊,我常在善法堂上坐,我若不在座時,諸天子來供養(yǎng)我故,為我坐處作禮繞竟還去。諸天子作是念:釋提桓因在是處坐,為諸三十三天說法故。如是,世尊,在所處書是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受持、誦讀,為他演說,是處、十方世界中,諸天龍、夜叉、揵闥婆、阿修羅、迦樓羅、緊那羅、摩睺羅伽,皆來禮拜般若波羅蜜,供養(yǎng)已去。何以故?是般若波羅蜜中,生諸佛及一切眾生樂具故。諸佛舍利,亦是一切種智住處因緣。以是故,世尊,二分中,我取般若波羅蜜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我若受持、讀誦般若波羅蜜,深心入法中,我是時不見怖畏相。何以故?世尊,是般若波羅蜜無相無貌、無言無說。世尊,無相無貌、無言無說,是般若波羅蜜,乃至是一切種智。世尊,般若波羅蜜,若當有相非無相者,諸佛不應(yīng)知一切法無相無貌、無言無說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;為弟子說諸法無相無貌、無言無說。世尊,以般若波羅蜜,實是無相無貌、無言無說故,諸佛知一切諸法無相無貌、無言無說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;為弟子說諸法亦無相無貌、無言無說。以是故,世尊,是般若波羅蜜,一切世間諸天、人、阿修羅應(yīng)供養(yǎng)恭敬,尊重贊嘆,華香、纓絡(luò)乃至幡蓋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若有人受持般若波羅蜜,親近、讀誦、說、正憶念及書供養(yǎng),華香乃至幡蓋,是人不墮地獄、畜生、餓鬼道中,不墮聲聞、辟支佛地;乃至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常見諸佛,從一佛界至一佛界,供養(yǎng)諸佛,恭敬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滿三千大千世界佛舍利作一分,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作一分,是二分中,我取般若波羅蜜。何以故?世尊,是般若波羅蜜中,生諸佛舍利,以是故舍利得供養(yǎng)恭敬,尊重贊嘆。是善男子、善女人,供養(yǎng)恭敬舍利故,受天上人中福樂,常不墮三惡道,如所愿,漸以三乘法入涅槃。是故,世尊,若有見現(xiàn)在佛,若見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等無異。何以故?世尊,是般若波羅蜜,與佛無二無別故�！�

【論】問曰:上以起七寶塔,對校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,義已具足。今佛何以以舍利、經(jīng)卷對校?

答曰:先明七寶塔,是舍利住處,今但明舍利以對經(jīng)卷。舍利雖不及般若,而滿閻浮提,般若妙故,但明經(jīng)卷。

復(fù)次,出家人多貪智慧,智慧是解脫因緣故;在家人多貪福德,福德是樂因緣故。出家人多貪意識所知物,在家人多貪五識所知物。釋提桓因,已證福樂果報最大,于在家人中最為尊勝,以是故,佛問釋提桓因。釋提桓因言:我于二分中,取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。此中自說因緣:世尊,我不敢輕慢、不恭敬舍利,我知供養(yǎng)芥子許舍利,功德無量無邊,乃至得佛功德不盡,何況滿閻浮提!世尊,菩薩受身便有舍利,人所不貴;得成佛時,舍利以般若熏修故,人所恭敬尊重供養(yǎng);是故二分中,我取勝者。

問曰:舍利弗知釋提桓因,以世諦故,言取般若波羅蜜,何以故難?

答曰:釋提桓因,在家中為煩惱所縛,五欲所覆,而能說般若波羅蜜,是事希有!以是故,舍利弗質(zhì)問,欲令釋提桓因更問佛深義,故難。釋提桓因順舍利弗意,答言如是。釋提桓因意,于一切法中無二相,不以舍利為小,不以般若波羅蜜為大。般若波羅蜜,無二無分別相,為利益新發(fā)意菩薩故,以世諦如是說般若波羅蜜,能令眾生心無二無分別,以是利益故,我取般若。是時,佛贊釋提桓因:善哉!善哉!以能分別諸法,亦能善說般若相故,所謂無二相,是故贊嘆。佛此中自說譬喻:若人欲分別法性、實際等作二分,是人為欲分別般若波羅蜜作二分。帝釋自說般若,又聞佛重說,其心清凈,深信歡喜,言一切世間所應(yīng)禮敬。帝釋此中自說因緣:一切菩薩學是般若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又此中以己身為喻,己身喻佛,般若經(jīng)卷喻坐處。有人言:“己身喻般若,坐處喻舍利,是故二分中我取般若。”

復(fù)次,世尊,我若受持般若讀誦,是時乃至不見怖畏相,何況實怖畏?所以者何?一切諸法無相、無言無說故。般若波羅蜜,能令人得是無相法,故無所畏。受持供養(yǎng)般若者,不墮三惡趣及二乘道,世世不離諸佛,常供養(yǎng)十方諸佛,是故般若波羅蜜,一切世間所應(yīng)供養(yǎng)。

復(fù)次,佛開其初,以舍利滿閻浮提。帝釋既悟二事勝負,為一切眾生故,廣增至三千大千世界。此中自說因緣:見般若波羅蜜,與見佛等無異。

【經(jīng)】“復(fù)次,世尊,如佛住三事示現(xiàn),說十二部經(jīng),修多羅、祇夜乃至優(yōu)波提舍。復(fù)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受持、誦說是般若波羅蜜,等無異。何以故?世尊,是般若波羅蜜中,生三事示現(xiàn),及十二部經(jīng),修多羅乃至優(yōu)波提舍故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十方諸佛住三事示現(xiàn),說十二部經(jīng),修多羅乃至優(yōu)波提舍;復(fù)有人受般若波羅蜜,為他人說,等無異。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中生諸佛,亦生十二部經(jīng),修多羅乃至優(yōu)波提舍�！�

“復(fù)次,世尊,若有供養(yǎng)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諸佛,恭敬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;復(fù)有人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恭敬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,其福正等。何以故?十方諸佛皆從般若波羅蜜中生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善男子、善女人,聞是般若波羅蜜,受持、讀誦、正憶念,亦為他人說,是人不墮地獄道、畜生、餓鬼道,亦不墮聲聞、辟支佛地。何以故?當知是善男子、善女人,正住阿鞞跋致地中故。是般若波羅蜜,遠離一切苦惱衰病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若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書是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受持、親近、供養(yǎng),恭敬尊重贊嘆,是人離諸恐怖。世尊,譬如負債人親近國王,供給左右,債主反更供養(yǎng)恭敬是人,是人不復(fù)怖畏。何以故?世尊,此人依近于王,憑恃有力故。如是,世尊,諸佛舍利,般若波羅蜜熏修故,得供養(yǎng)恭敬。世尊,當知般若波羅蜜如王,舍利如負債人,負債人依王故得供養(yǎng),舍利亦依般若波羅蜜修熏故得供養(yǎng)。世尊,當知諸佛一切種智,亦以般若波羅蜜修熏故得成就。以是故,世尊,二分之中,我取般若波羅蜜。何以故?世尊,般若波羅蜜中,生諸佛舍利三十二相;般若波羅蜜中,亦生佛十力、四無所畏、四無礙智、十八不共法、大慈大悲。世尊,般若波羅蜜中,生五波羅蜜,使得波羅蜜名字;般若波羅蜜中,生諸佛一切種智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所在三千大千世界中,若有受持、供養(yǎng)、恭敬尊重贊嘆般若波羅蜜,是處若人、若非人,不能得其便,是人漸漸得入涅槃。世尊,般若波羅蜜,為大利益如是,于三千大千世界中能作佛事!世尊,在所住處,有般若波羅蜜,則為有佛。

“世尊,譬如無價摩尼寶,在所住處,非人不得其便。若男子、若女人有熱病,以是珠著身上,熱病即時除瘥;若有風病,若有冷病,若有雜熱風冷病,以珠著身上,皆悉除愈。若闇中是寶能令明,熱時能令涼,寒時能令溫;珠所住處,其地不寒不熱,時節(jié)和適,其處亦無諸余毒螫。若男子、女人,為毒蛇所螫,以珠示之,毒即除滅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若男子、女人眼痛、膚翳、盲瞽,以珠示之,即時除愈。若有癩瘡惡腫,以珠著其身上,病即除愈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是摩尼寶所在水中,水隨作一色:若以青物裹著水中,水色則為青;若黃、赤、白、紅、縹物裹著水中,水隨作黃、赤、白、紅、縹色。如是等種種色物裹著水中,水隨作種種色。世尊,若水濁,以珠著水中,水即為清,是珠其德如是!”

爾時,阿難問釋提桓因言:“憍尸迦,是摩尼寶,為是天上寶?為是閻浮提寶?”

釋提桓因語阿難言:“是天上寶。閻浮提人亦有是寶,但功德相少不具足;天上寶清凈輕妙,不可以譬喻為比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是摩尼寶,若著篋中,舉珠出,其功德熏篋故,人皆愛敬。如是,世尊,在所住處,有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是處則無眾惱之患,亦如摩尼寶所著處,則無眾難。世尊,佛般泥洹后,舍利得供養(yǎng),皆般若波羅蜜力,禪波羅蜜乃至檀波羅蜜,內(nèi)空乃至無法有法空,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,一切智,法相、法住、法位、法性、實際,不可思議性,一切種智,是諸功德力。善男子、善女人作是念:‘是佛舍利,一切智、一切種智、大慈大悲,斷一切結(jié)使及習,常舍行、不錯謬法等諸佛功德住處。’以是故,舍利得供養(yǎng)。世尊,舍利是諸功德寶波羅蜜住處:不垢不凈波羅蜜住處,不生不滅波羅蜜,不入不出波羅蜜,不增不損波羅蜜,不來不去不住波羅蜜;是佛舍利,是諸法相波羅蜜住處,以是諸法相波羅蜜熏修故,舍利得供養(yǎng)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置三千大千世界,滿中舍利,如恒河沙等諸世界,滿其中舍利,作一分;有人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作一分。二分之中,我取般若波羅蜜。何以故?是般若波羅蜜中,生諸佛舍利,是般若波羅蜜修熏故,舍利得供養(yǎng)。世尊,若有善男子、善女人供養(yǎng)舍利,恭敬尊重贊嘆,其功德報,不可得邊,受人中、天上福樂,所謂剎利大姓、婆羅門大姓、居士大家,四天王天處乃至他化自在天中受福樂;亦以是福德因緣故,當?shù)帽M苦。若受是般若波羅蜜,讀誦說、正憶念,是人能具足禪波羅蜜,乃至能具足檀波羅蜜,能具足四念處,乃至能具足十八不共法,過聲聞、辟支佛地,住菩薩位;住菩薩位已,得菩薩神通,從一佛界至一佛界,是菩薩為眾生故受身,隨其所應(yīng)成就眾生,若作轉(zhuǎn)輪圣王、若作剎利大姓、若作婆羅門大姓,成就眾生。以是故,世尊,我不為輕慢、不恭敬故,不取舍利,以善男子、善女人,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,則為供養(yǎng)舍利故。

“復(fù)次,世尊,有人欲見十方無量阿僧祇諸世界中,現(xiàn)在佛法身、色身,是人應(yīng)聞受持般若波羅蜜,讀誦、正憶念,為他人廣說!如是,善男子、善女人,當見十方無量阿僧祇世界中諸佛法身、色身。是善男子、善女人,行般若波羅蜜,亦應(yīng)以法相修念佛三昧。

“復(fù)次,善男子、善女人,欲見現(xiàn)在諸佛,應(yīng)當受是般若波羅蜜,乃至正憶念!”

【論】復(fù)次,佛住三事示現(xiàn),說十二部經(jīng)者。

問曰:一切說法人中,無與佛等者。佛說十二部經(jīng),則無不備具,云何善男子但受持讀誦般若,與佛等無異?

答曰:此中佛欲稱嘆般若為大故,于十二部經(jīng)中,般若為最勝。所以者何?說是般若波羅蜜,多有發(fā)菩薩心;說十二部經(jīng),雜發(fā)三乘意故。不以菩薩功德比佛無量身,此說法身。菩薩但說般若,勸導(dǎo)大乘;佛雜說,勸導(dǎo)三乘,故等無異。

復(fù)次,三事示現(xiàn)及十二部經(jīng)根本者,所謂般若波羅蜜是。供養(yǎng)十方如恒河沙等諸佛,若復(fù)有供養(yǎng)般若經(jīng)卷,亦等無異。此中佛說般若所以福德勝因緣,所謂般若能破一切苦惱、衰病、怖畏等。如負債人依王,王喻般若,負債人喻舍利。舍利是先世業(yè)因緣所成,因緣中應(yīng)償諸對,以般若波羅蜜熏修故,宿命因緣諸對及饑渴寒熱所不能得,而得諸天世人所見供養(yǎng)。如負債人依王,反為債主所敬。先說無諸衰病及怖畏,以明內(nèi);今說摩尼寶,人非人不得其便,以明外。是人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故,若今世、若后世,若身衰心病,盡皆能除;諸善愿事,隨意能與。得是般若波羅蜜大寶故,無諸怖畏,無所乏短;譬如無價寶珠,所愿皆得。

問曰:摩尼寶珠,于玻璃、金銀、硨磲、瑪瑙、琉璃、珊瑚、琥珀、金剛等中,是何等寶?

答曰:有人言:“此寶珠從龍王腦中出,人得此珠,毒不能害,入火不能燒,有如是等功德�！庇腥搜�:“是帝釋所執(zhí)金剛,用與阿修羅斗時,碎落閻浮提�！庇腥搜�:“諸過去久遠佛舍利,法既滅盡,舍利變成此珠,以益眾生�！庇腥搜�:“眾生福德因緣故,自然有此珠。譬如罪因緣故,地獄中自然有治罪之器�！贝藢毭�如意,無有定色,清澈輕妙,四天下物,皆悉照現(xiàn)。如意珠義,如先說。是寶常能出一切寶物,衣服、飲食,隨意所欲,盡能與之;亦能除諸衰惱病苦等。是寶珠有二種:有天上如意寶,有人間如意寶。諸天福德厚故,珠德具足;人福德薄故,珠德不具足。是珠所著房舍、函篋之中,其處亦有威德。般若波羅蜜亦如是者,如如意寶珠,能與在家人今世富樂,隨意所欲;般若波羅蜜,能與出家求道人三乘解脫樂,隨意所愿。如意寶珠在所著處,非人不得其便;般若波羅蜜亦如是,行者心與相應(yīng),惡邪羅剎不能入其心中,沮壞道意,奪智慧命。

復(fù)次,般若所在處,魔若魔民、地神夜叉、諸惡鬼等,不能得便。如意珠能除四百四病、根本四病風熱冷雜;般若波羅蜜亦能除八萬四千病、根本四病貪瞋癡等分。淫欲病分二萬一千,瞋恚病分二萬一千,愚癡病分二萬一千,等分病分二萬一千;以不凈觀除貪欲,以慈悲心除瞋恚,以觀因緣除愚癡,總上三藥或不凈、或慈悲、或觀因緣除等分病。如寶珠能除黑闇,般若亦如是,能除三界黑闇。如寶珠能除熱,般若亦如是,能除淫欲、瞋恚熱。如寶珠能除冷,般若亦如是,能除無明、不信、不恭敬、懈怠等冷心。日月皆諸寶所成,日能作熱,月能作冷,雖俱利益眾生,以不能兼故,不名為如意。寶珠所在處,毒蛇等諸惡蟲所不能害;般若亦如是,貪欲等毒所不能病。若有人毒蛇所螫,持寶珠示之,即時除愈;有人為貪欲等毒蛇所螫,得般若波羅蜜,貪恚毒即除,如難陀、鴦群梨摩羅等。有人眼痛盲瞽,以寶珠示之,即時除愈;般若波羅蜜亦如是,有人以無明、疑悔、顛倒邪見等破慧眼,得般若即時明了。如人癩瘡癰腫,以寶珠示之,即時除愈;般若亦如是,五逆癩罪等,得般若即時消滅。如以種種色裹寶珠,著水中隨作一色;般若亦如是,行者得般若力故,心則柔軟,無所著,隨信手五根等,亦隨順四禪、四無量心、背舍、勝處及一切入。

復(fù)次,于須陀洹、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羅漢、辟支佛地,隨順遍學,無所違逆。第六縹色者,是虛空色,行者得般若觀諸法空,心亦隨順不著。如是等種種者,入一切諸法,皆隨順無礙。如水渾濁,雜色不凈,以珠著中,皆清凈一色;般若亦如是,人有種種煩惱、邪見、戲論,擾心渾濁,得般若則清凈一色。如如意珠有無量功德,般若功德亦如是。

今當別相說般若功德:是如意珠,但能除惡鬼,不能壞魔天,般若則能除二事;珠能治身病,般若能治身、心病;珠能治人、神所治病,般若能治一切天龍鬼神所不能治病;珠能治世世曾所治病,般若能治無始世界來未曾所治病,如是等種種差別。珠能照所住處夜闇,般若能照一切煩惱相應(yīng)無明黑闇,及不共無明,及一切法中不了癡黑闇。珠但能破所住處熱,不能破余處熱;般若力,乃至無量世界劫盡大火,一吹能滅,何況一處熱!珠但能除形質(zhì)火、日之熱,般若能除三毒心熱;珠能除風雨、寒雪,般若能除十方無量世界眾生不信、不恭敬、懈怠心等寒;珠能卻外毒螫,不能除四大毒蛇,般若能畢竟除此二種毒;珠不能治邪見毒,般若能除;珠能治肉眼,般若能治慧眼;珠能治近見眼,般若能治遠見眼;珠能治肉眼,肉眼不作珠,般若能治慧眼,慧眼即作般若;珠能治肉眼,后病復(fù)發(fā),般若治慧眼,畢竟清凈;珠能治癩瘡惡腫,般若能治身癩、心癩。

問曰:四種病中,攝一切病,何以別說眼痛癩病等?

答曰:眼是身中第一,所用最貴,是故別說。諸病中癩病最重,宿命罪因緣故難治,是故更說。珠能令水隨所裹色,般若能隨順心數(shù)善法。珠不能轉(zhuǎn)人心,般若能轉(zhuǎn)一切眾生心性所樂所欲。珠能令所著處濁水清,非一切水;般若力能令六覺濁心即時清凈,又于諸龍王、鬼神王、人王等貪恚濁心,能令清凈。珠能使所著函篋、房舍有威德;般若力能度十方無量世界阿僧祇眾生,令有威德。珠功德力入函篋,不能與人隨意功德;舍利得般若熏修故,有人供養(yǎng),必還得般若而得成佛。是函篋凡夫之人所貴,舍利凡夫、圣人所貴;函篋世間受樂人所貴,舍利出世間世間受樂人所貴。般若是如意寶珠,函篋是舍利,舍利中雖無般若,般若所熏故得供養(yǎng)。

復(fù)次,諸圣法中,般若第一,無可譬喻;以世間人貴是寶珠故,以珠為喻。人見如意寶珠,所愿皆得,若見珠所住處,亦得少愿。行者亦如是,得是般若波羅蜜義,即入佛道;若見般若所住舍利供養(yǎng)故,得今世、后世無量福樂,久必得道。如是總相、別相,應(yīng)當知。

問曰:般若若有如是功德者,何以故說舍利是五波羅蜜,乃至一切種智所住處故得供養(yǎng)?

答曰:先已說,一切諸法,般若波羅蜜為首為明導(dǎo);譬如王來必有將從,但舉其主名,余者已盡得。贊般若波羅蜜,是義先已說。

【經(jīng)】“復(fù)次,世尊,有二種法相:有為諸法相,無為諸法相。云何有為諸法相?所謂內(nèi)空中智慧,乃至無法有法空中智慧,四念處中智慧,乃至八圣道分中智慧,佛十力、四無所畏、四無礙智、十八不共法中智慧,善法中不善法中、有漏法中無漏法中、世間法中出世間法中智慧,是名有為諸法法相。云何名無為諸法相?若法無生無滅,無住無異,無垢無凈,無增無減,諸法自性。云何名諸法自性?諸法無所有性,是諸法自性,是名無為諸法相�！�

爾時,佛告釋提桓因:“如是,如是。憍尸迦,過去諸佛,因是般若波羅蜜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過去諸佛弟子,亦因般若波羅蜜,得須陀洹道,乃至阿羅漢、辟支佛道,未來、現(xiàn)在世十方無量阿僧祇諸佛,因是般若波羅蜜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未來、現(xiàn)在諸佛弟子,亦因般若波羅蜜,得須陀洹道,乃至辟支佛道。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中廣說三乘義,以無相法故,無生無滅法故,無垢無凈法故,無作無起、不入不出、不增不損、不取不舍法故。以俗法故,非以第一義。何以故?是般若波羅蜜,非此非彼,非高非下,非等非不等,非相非無相,非世間非出世間,非有漏非無漏,非有為非無為,非善非不善,非過去非未來非現(xiàn)在。何以故?憍尸迦,般若波羅蜜,不取聲聞、辟支佛法,亦不舍凡夫法。”

釋提桓因白佛言:“世尊,菩薩摩訶薩,行般若波羅蜜,知一切眾生心,亦不得眾生,乃至知者、見者亦不得。是菩薩不得色,不得受、想、行、識,不得眼乃至意,不得色乃至法,不得眼觸因緣生受乃至意觸因緣生受,不得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,不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不得諸佛法,不得佛。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,不為得法故出。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,性無所有、不可得,所用法不可得,處亦不可得!”

佛告釋提桓因:“如是,如是。憍尸迦,如汝所說!菩薩摩訶薩,長夜行般若波羅蜜,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可得,何況菩薩及菩薩法?”

爾時,釋提桓因白佛言:“世尊,菩薩摩訶薩但行般若波羅蜜,不行余波羅蜜耶?”

佛告釋提桓因言:“憍尸迦,菩薩盡行六波羅蜜法,以無所得故。行檀波羅蜜,不得施者,不得受者,不得財物。行尸羅波羅蜜,不得戒,不得持戒人,不得破戒人。乃至行般若波羅蜜,不得智慧,不得智慧人,不得無智慧人。憍尸迦,菩薩摩訶薩行布施時,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(dǎo),能具足檀波羅蜜;菩薩摩訶薩行持戒時,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(dǎo),能具足尸羅波羅蜜;菩薩摩訶薩行忍辱時,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(dǎo),能具足羼提波羅蜜;菩薩摩訶薩行精進時,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(dǎo),能具足毗梨耶波羅蜜;菩薩摩訶薩行禪時,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(dǎo),能具足禪波羅蜜;菩薩摩訶薩觀諸法時,般若波羅蜜為作明導(dǎo),能具足般若波羅蜜。一切法以無所得故,所謂色乃至一切種智。憍尸迦,譬如閻浮提諸樹,種種葉、種種華、種種果、種種色,其蔭無差別;諸波羅蜜入般若波羅蜜中,至薩婆若,無差別亦如是,以無所得故�！�

釋提桓因白佛言:“世尊,般若波羅蜜,大功德成就!世尊,般若波羅蜜,一切功德成就!世尊,般若波羅蜜,無量功德成就!無邊大功德成就!無等功德成就!世尊,若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書是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恭敬供養(yǎng),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,如般若波羅蜜所說正憶念;復(fù)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與他人,其福何所為多?”

佛告釋提桓因:“憍尸迦,我還問汝,隨汝意報我。若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供養(yǎng)諸佛舍利,恭敬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;若復(fù)有人分舍利如芥子許與他人,令供養(yǎng)恭敬,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,其福何所為多?”

釋提桓因白佛言:“世尊,如我從佛聞法中義,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自供養(yǎng)舍利,乃至幡蓋;若復(fù)有人分舍利如芥子許,與他人令供養(yǎng),其福甚多!世尊,佛見是福,利眾生故,入金剛?cè)�昧�?碎金剛身作末舍利。何以故?有人佛滅度后,供養(yǎng)佛舍利,乃至如芥子許,其福報無邊,乃至苦盡。”

佛告釋提桓因:“如是,如是。憍尸迦,若善男子、善女人,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供養(yǎng)恭敬,華香乃至幡蓋;若復(fù)有人書般若波羅蜜經(jīng)卷,與他人令學,是善男子、善女人其福甚多!

“復(fù)次,憍尸迦,善男子、善女人,如般若波羅蜜中義,為他人說,開示分別令易解,是善男子、善女人,勝于前善男子、善女人功德。所從聞般若波羅蜜,當視其人如佛,亦如高勝梵行人。何以故?當知般若波羅蜜即是佛,般若波羅蜜不異佛,佛不異般若波羅蜜。過去、未來、現(xiàn)在諸佛,皆從般若波羅蜜中學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及高勝梵行人。高勝梵行人者,所謂阿鞞跋致。菩薩摩訶薩亦學是般若波羅蜜,當?shù)冒Ⅰ穸嗔_三藐三菩提;聲聞人學是般若波羅蜜,得阿羅漢道;求辟支佛道人學是般若波羅蜜,得辟支佛道。菩薩亦學是般若波羅蜜,得入菩薩位。以是故,憍尸迦,善男子、善女人,欲供養(yǎng)現(xiàn)在佛,恭敬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,當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!我見是利益,初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,作如是念:‘誰有可供養(yǎng)恭敬、尊重贊嘆依止住者?’憍尸迦,我一切世間中,若天、若魔、若梵、若沙門、婆羅門中,不見與我等,何況有勝者?我自思念:‘我所得法,自致作佛;我供養(yǎng)是法,恭敬尊重贊嘆,當依止住,依是法。何等是法?所謂般若波羅蜜。’憍尸迦,我自供養(yǎng)是般若波羅蜜,恭敬尊重贊嘆已,依止住;何況善男子、善女人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而不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,恭敬尊重贊嘆、華香、纓絡(luò)乃至幡蓋?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中生諸菩薩摩訶薩,菩薩摩訶薩中生諸佛。以是故,憍尸迦,善男子、善女人,若求佛道,若求辟支佛道,若求聲聞道,皆應(yīng)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,恭敬尊重贊嘆,華香乃至幡蓋�！�

【論】問曰:何因緣故說是有為法、無為法相?

答曰:帝釋贊嘆般若波羅蜜,攝一切法,此中欲說因緣。有為法相,所謂十八空、三十七品乃至十八不共法;略說善不善等,乃至世間出世間,是名有為法相。何以故?是作相,先無今有,已有還無故。與上相違,即是無為法相。是二法相,皆般若波羅蜜中攝。有為善法是行處,無為法是依止處;余無記、不善法,以舍離故不說。此是新發(fā)意菩薩所學。若得般若波羅蜜方便力,應(yīng)無生忍,則不愛行法,不憎舍法,不離有為法而有無為法,是故不依止涅槃。是以經(jīng)中說:般若波羅蜜中,廣說三乘,用無相法故,無生無滅等。以世諦故作是說,非第一義諦。菩薩行是諸法實相,雖能觀一切眾生心,亦不得眾生;雖能行一切法,亦不得一切法。何以故?以得無所得般若波羅蜜故。佛可其所嘆,菩薩常習是行,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可得,何況余法?帝釋意念:若般若是究竟法者,行人但行般若波羅蜜,何用余法?佛答:菩薩行六波羅蜜,以般若波羅蜜,用無所得法和合故,此即是行般若波羅蜜。若但行般若,不行五法,則功德不具足,不美不妙。譬如愚人不識飲食種具,聞鹽是眾味主,便純食鹽,失味致患;行者亦如是,欲除著心故,但行般若,反墮邪見,不能增進善法。若與五波羅蜜和合,則功德具足,義味調(diào)適;雖眾行和合,般若為主。若布施等諸法離般若波羅蜜,則有種種差別;至般若波羅蜜中,皆一相無有差別。譬如閻浮提阿那婆達多池,四大河流,一大河有五百小川歸之,俱入大海,則失其本名,為一味無有別異。又如樹木,枝葉華果,眾色別異,蔭則無別。

問曰:蔭亦有差別,樹大則蔭大。枝葉華果大小種種異形,云何無差別?

答曰:蔽光故影現(xiàn),無光之處即名為蔭,蔭不以大小異形為義。

問曰:行般若波羅蜜,受誦乃至正憶念,此事為難;書持般若經(jīng)卷與他人,為易,功德尚不應(yīng)等,云何言勝?

答曰:獨行讀、誦、正憶念雖難,或以我心故功德小。以經(jīng)卷與他者,有大悲心,作佛道因緣,無吾我故,功德為大。如佛問帝釋:若人自供養(yǎng)舍利,復(fù)有人以舍利與他令供養(yǎng),其福何所為多?答曰:與他人令供養(yǎng)得福多,以無吾我、慈心與故。佛雖不用福德,見有如是大利益眾生故,是以入金剛?cè)��?自碎其身。

問曰:若福德在心,佛何用碎身如芥子,令人供養(yǎng)?

答曰:信凈心從二因緣生:一者、內(nèi)正憶念,二者、外有良福田。譬如有好谷子,田又良美,所收必多。是故心雖好,必因舍利,然后得大果報。佛既可其言,復(fù)更自說:有人書寫經(jīng)卷與人,復(fù)有人于大眾中廣解其義,其福勝前,視是人如佛、若次佛。如佛、若次佛,義如先說。

佛以二種因緣,證般若波羅蜜為勝:一者、三世圣人從中學,成圣道;二者、我以此法故,得成無上圣,我今還師仰此法。法者,諸法實相,所謂般若波羅蜜。憍尸迦,我更無所求,而猶推尊般若供養(yǎng),何況善男子不以種種供具,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?此中說因緣:般若是菩薩根本因緣,菩薩是諸佛根本因緣,諸佛是一切世間大利益安樂因緣。是故聲聞、辟支佛人,欲疾安隱,入三解脫門行者,猶尚供養(yǎng)般若波羅蜜,何況菩薩!供養(yǎng)具者,所謂以一心聽受,乃至正憶念,及以華香乃至幡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