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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祖點化吝嗇財主的故事

  慧能像是替弟子向他道歉:“陳施主,你別當真,我的徒弟是在和你開玩笑。好,言歸正轉。陳施主,你是不是從50歲以后,經常失眠?好不容易睡著了,又常常被惡夢驚醒?”

  陳亞仙猛地抬起頭,驚訝地說: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 慧能神秘一笑,繼續(xù)說:“你是不是經常夢見家中著大火,山里鬧土匪,兒孫們上當受騙,被詐光了財產?”

  陳亞仙眼睛瞪得老大,震驚地望著慧能,不知說什么好:“你、你……你是神仙?竟然能看到別人的夢境。”

  慧能嘆口氣:“唉,其實病根只有一個。你擁有了財產,財產也就全部占有了你,你反而成了它們的奴隸。你是在時時刻刻擔心你這份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家業(yè)呀!怕兒孫不肖,輕易把你一輩子的心血丟掉;怕世道不平,別人圖財害命;怕冤魂索債,遭天火焚燒。”

  陳亞仙撲通跪倒在慧能面前:“大師,大師,你是得道高僧,能不能給我做場法事,化解這些災禍?我、我、我情愿承擔做法事的開銷,十兩銀子夠了吧?”

  嬰行聳聳鼻子:“摳門。”

  慧能認真地說:“業(yè)障在你心中,我怎么能給你消得掉?若是你得了病,我能替你吃藥嗎?人,只有自己能救自己。”

  陳亞仙:“那,那……”

  慧能見火候差不多了,將話頭轉入了正題:“不瞞您說,貧僧今天是來化緣的。菩薩法門中,六度萬行,以布施為第一。老施主若能布施財產,不但業(yè)障立消,而且功德無量。”

  陳亞仙神情緊張地說:“真的嗎?唉,慧能大師,我布施多少就能消災了?”

  慧能從行囊中掏出一個長方形布巾,說:“貧僧想找個打坐的地方,只要施主能布施給我這個坐具能覆蓋的一塊地就夠了。”

  陳亞仙看看這個坐具,長不足五尺,寬不過三尺,長長松了一口氣:“你是有名望的高僧,可不能蒙人!”

  慧能十分肯定地說:“出家人不打妄語,口無戲言。”

  陳亞仙輕松地笑了:“好,我陪你去,請你任意選一塊地。”

  慧能、陳亞仙和嬰行走出村莊,來到曹溪岸邊。慧能向四周瞭望了一下,問:“陳施主,哪些地是你的呢?”

  陳亞仙向東西南北指點著:“東到那個山頭,西到那條河流,南邊到樹林,北至山峰邊。這些都是我的家業(yè),大師任選吧!”

  慧能說了一聲好,徐徐向曹溪岸邊的一片樹林走去。大山之中,只要是有溪水流過的地方,兩邊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林。它們承受溪流的哺育,也回報溪流以生機。就這樣,溪流不經意間在山谷里流出了一條條綠色的飄帶。于是,山青了,水秀了,天藍了,風柔了。他們三人來到曹溪岸邊的小樹林中,慧能隨隨便便找了一塊空地,展開坐具。陳亞仙很是不解:“這里就是您選的地方?”

  慧能笑道:“對呀,就在這里吧。陳施主,請坐。”

  說完,慧能自己先坐了下來,閉上眼睛,很快就進入了愉悅自適的禪定狀態(tài)。陳亞仙看他那安然舒服的神態(tài),也坐下來。林子里很安靜,陽光透過層層的樹葉,似乎被染成了綠色;風兒被林木梳理過之后,清爽醉人。陳亞仙這位富甲一方的大財主,已經很多年沒有像今天這樣安閑地置身于山水之間了。林地特有的清芬,溪水汩汩流動的聲音,都讓他有一種久違的親切,有一種莫名的感動。

  一只大螞蚱張開色彩斑斕的翅膀,從他們頭頂飛過。于是嬰行躡手躡腳地悄悄溜開,到林子邊緣逮螞蚱去了。陳亞仙看到他,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,那無憂無慮、簡單快樂的時光:那時候,這里的山山水水還不姓陳,陳家只是山里普普通通的溫飽之家。他與山里所有孩子一樣,神兒魂兒都丟在山里、掛在林子里、漂在小溪里。一株野花、一只蟈蟈、一群小魚,都能給他們帶來極大的驚喜。于是,他們開心的笑聲整日回蕩在山林里,就像嘩啦啦的溪水一樣流淌不止……

  林子里因寂靜而熱鬧:喜鵲喳喳叫著,正在用長長短短的干樹枝搭房子;啄木鳥這里敲敲,那里看看,滿林子都是它工作的梆梆聲。啄木鳥敲敲打打的聲音,在陳亞仙臉上震蕩出了一片燦爛的笑容。他知道,啄木鳥留下的那些樹洞,往往成了麻雀們喜歡的新居。小時候,他和小伙伴們經常爬上樹,從樹洞里掏出幾只光溜溜的麻雀蛋,或毛絨絨的小麻雀。有一次,他把手伸到樹洞里,觸到了一種冰涼的東西,菩薩保佑,讓他立馬意識到自己抓住的是蛇,他嚇得渾身發(fā)抖,從樹上跌了下來。幸虧他及時松手,沒有把蛇抓出來,否則肯定會被狠狠咬上一口。

  美好與丑陋,溫馨與冷酷,就這樣雜揉在一起。恰似這山、這水、這林子,本來都是好玩的小麻雀,可是,等你緊緊抓在手里,變成自己的私有財產之后才知道,這是一條貪婪的毒蛇:一會兒擔心頑皮的孩子們玩火引燃山林,一會兒惦記有人盜伐樹木;天不下雨愁干旱,下雨又怕發(fā)洪水……操不完的心,擔不盡的憂,不是患得,就是患失,沒完沒了,無盡無休,每天晚上都要驚醒好幾回。

  也就是從那時起,那簡單而充實的滿足,那無拘無束的歡樂,都成了遠去的夢緒,再也找不回來了,陳亞仙的眼角滲出一滴晶瑩的淚珠。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,慧能正笑瞇瞇地看著他。他也想笑,但笑得很酸楚,很傷感,不知不覺長嘆了一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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