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謗佛到最終皈依佛門 一代文豪歐陽修的生命歸宿

　　在中國歷史上，唐宋時期曾有很多大儒、文豪反對佛教（同時也有很多文豪虔信佛法），反佛教的文豪中，以韓愈、歐陽修最為著名。不過世俗的人生，與佛法的解脫道，總會有出人意料的神秘交集，兩位反佛文豪后來都皈依佛教。本文要說的，即是歐陽修。

　　北宋文學(xué)家歐陽修，極盡所能反對佛教，比起唐朝韓愈更是有過之，但被云門宗的廬山圓通居訥禪師說服，歸依佛門，則成為中國禪宗史上一樁美談道譽。

　　居訥（1009～1071）字中敏，四川梓州中江，蹇氏子。居訥“生而英特，讀書過目成誦”（《五燈會元》），十一歲出家，十七歲即講《法華》而得度，自此以講學(xué)冠于兩川。以馬祖道一“學(xué)道不還鄉(xiāng)，還鄉(xiāng)道不香”之鏡鑒，出川到荊楚。遇洞山子榮禪師，器之，令講《華嚴(yán)經(jīng)》而開悟，遂成法嗣，為云門宗的主要傳人。宋仁宗下詔要他去汴京振興禪席，他卻以目疾謝絕。不久，離開襄陽洞山，到廬山弘揚云門禪法。居訥說服反佛的歐陽修歸依佛門的故事，就發(fā)生在廬山東林圓通寺。

　　歐陽修（1007～1072）字叔永，江西吉安人。四歲喪父，家里又窮，其母只得用荻桿畫地教他識字，想不到竟成就了一個狀元，廿四歲時高中進(jìn)士榜，登上政壇高位，成為范仲淹銳意革新的積極支持者和文學(xué)革新運動的首領(lǐng)，然而也是反對佛教的得力干將。

　　歐陽修緊步韓愈的后塵，以辟佛為己任，決心恢復(fù)儒家道統(tǒng)。所以，北宋初年掀起陣陣排佛的浪潮，而且歐陽修反佛有甚于前人。韓愈在《原道》中，把佛教稱為“夷教”；“宋初三先生”的孫復(fù)、胡瑗、石介三位道學(xué)家，都只說不合中國國情。而歐陽修則在《本論》中稱佛教為魔教，是中國之大患，其害無窮，“千年佛教賊中國”。同時，在手法上也很霸道，他利用各種機會和渠道攻擊。例如編《新唐書》時，利用對佛教的態(tài)度為標(biāo)準(zhǔn)評論皇帝：反佛的唐武宗，以同情而贊賞的口氣；反之，凡支持崇拜佛教的一概斥之為“庸主”，就連千古一帝的唐太宗也說是“中材庸主之常為”。

　　偏見比無知離真理更遠(yuǎn)，然則歷史給斥佛之徒以可笑之下場：韓愈被貶潮州看鱷魚，寫下“云橫秦嶺家何在，雪擁藍(lán)關(guān)馬不前”的詩句，最后拜倒在大顛和尚袈裟之下，才得解脫。歐陽修被貶去滁州觀山玩水，寫下“環(huán)滁皆山也”的《醉翁亭記》，飲譽學(xué)子，最后在居訥禪師處找到歸宿，迷途知返。

　　居訥是怎樣說服歐陽修的呢？原來歐陽修來到滁州之后，成天游山玩水，飲酒作樂，自號醉翁，借以消除心中煩惱和不得志之意。一日無聊，漫到九江，以復(fù)雜的心絮去訪居訥禪師，欲與居訥較量，借以宣泄反佛受挫之苦悶。

　　居訥知歐陽修之心，于是借剖析韓愈受挫之原由，比擬釋歐陽修之苦悶。居訥先指出三教融通，佛教更甚儒教一籌；再陳韓愈排佛實質(zhì)，借排佛之名行排外之實，小家之氣；進(jìn)而說明韓愈失足之關(guān)鍵，唐憲宗乃中興之君，不去匡扶，卻以排佛嘩眾邀功，自詡孟子之拒楊墨，沽名釣譽。觀其所為，必招其果，最后指明，今當(dāng)太祖太宗開國，真宗、仁宗勗繼，異時而動，焉有不受挫之理？據(jù)有關(guān)史料載：“修大驚赧，為之謝曰：修胸中已釋然，將何以見教？”師曰：“佛道以悟心為本，足下屢生體道，特以失念生東華為名儒，偏執(zhí)世教，故忘其本，誠能運圣凡平等之心，默默體會，頓祛我慢，悉悔昨非，觀萬事之本空，了生死于一致，則凈念當(dāng)明、天真獨露，始可問津于此道耳。”至此，歐陽修肅然心服，痛改前非，當(dāng)即留東林寺參悟，其后回到朝廷，再也不談反佛之事，反在公卿面前稱揚居訥，不時致信請教軍國大事，最后歸依佛門，潛心學(xué)佛參禪，息心危坐，屏卻酒色，還自號“六一居士”，將所出書集取名為《居士集》。

　　據(jù)《華嚴(yán)經(jīng)傳記》載，宋文忠公歐陽修，即將辭世之時，呼子弟誡曰：“吾少以文章名世，力詆浮圖，邇來于諸經(jīng)忽聞奧義，方將研究正果。不料赍志而歿，汝等毋蹈吾轍，輕言三教異同也。”令老兵于近寺借《華嚴(yán)經(jīng)》，莊誦至八卷，安然坐逝。

　　蘇東坡為其文集作序時云：“永叔不喜佛，然其聰明之所照了，德力之所成就，真佛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