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十四回 一枝梅獨奮神勇 鄴天慶誤聽人言

話說徐鳴皋聽了一枝梅一番議論,當下亦甚以為然,因道:“賢弟之言甚合我意,且俟明日開戰(zhàn)后,看是如何情形,再作計議便了。”一宿無話。

次日即傳令開兵。所有部下各兵,無不爭先恐先,但聽一聲炮響,齊向南康賊營而來。此時鄴天慶知救兵已到,但留一半津兵圍城,其余一半已立下營寨,準備與徐鳴皋、一枝梅對敵。城中知府郭慶昌、參將趙德威、守備孫理文等,亦早有細作去報,也知道徐鳴皋等分兵來救,于是更加防守,雖有賊兵攻城,那里肯稍忽怠慢。

徐鳴皋督率所部,到了賊營不過有半里之遙,當下排成陣勢,一枝梅首先出馬討戰(zhàn)。賊營中早有人飛報進去,鄴天慶聞報,也就披掛出營。彼此二陣對國,一枝梅大聲罵道:“好大膽叛賊,趙王莊破了爾等迷魂陣,也該知道本將軍等的利害,從此洗心革面,勉為好人。乃敢怙惡不悛,又慫恿叛王殺害朝廷命官,舉兵公然造反,前來攻取城池,實屬罪大惡極,憋不畏法。現(xiàn)在天兵到此,須知本將軍所部人馬所到之處,戰(zhàn)無不勝,攻無不克,逆賊爾亦該耳有所聞。若再不早早受縛,還要抗敵,可莫要怪本將軍踹進賊營,將爾這逆賊擒住碎尸萬段了�！编捥鞈c聽罷,直氣得三尸冒火,七孔生煙,“哇呀呀”大叫一聲,也就罵道:“好小子,休得逞能!須知今上昏暗已極,寧王仁義過人,合當身膺大寶。正天與人歸之際,爾等不知時務(wù)、反敢抗敵仁義之師。不要走,看戟!”說著便一戟刺來。一枝梅趕著將點鋼刀架住,一來一往,便大殺起來。兩個戰(zhàn)了十數(shù)合光景,彼此不分勝負。鄴天慶殺得興起,便虛刺一戟,將戟梢一指,只見那些賊將率領(lǐng)各兵,一聲沖殺過來,個個奮勇爭先,拚命死斗。

徐鳴皋在本陣中看得清楚,即命所部各兵不準接戰(zhàn),待等賊兵來得切近,一齊用箭射去,將賊兵射住。各兵答應(yīng)一聲,立刻將刀箭取在手中�？纯促\兵逼近,即將所有的箭射出,真是萬弩齊發(fā),箭如飛蝗,各賊兵中箭者不知其數(shù),那里能沖殺過來。此時一枝梅仍與鄴天慶力戰(zhàn),漸漸抵敵不住,只得虛砍一刀,敗回本陣。只見本陣中萬弩齊發(fā),射住賊兵,他便大喊一聲,舞動手中點鋼刀,從賊隊背后奮勇殺進。那些賊將、賊兵那里抵敵得住,只見他如砍瓜切菜一般,將那些賊兵亂砍亂殺,只殺得賊兵紛紛向兩邊退讓。本陣內(nèi)各兵見賊兵退讓不迭,知是一枝梅殺進,也就住箭不射。一枝梅殺回本陣,鄴天慶業(yè)已追來,各兵復(fù)又將箭射了一陣。鄴天慶這才鳴金收軍,徐鳴皋也收隊回營。即此一陣,賊兵中箭受傷、被刀砍殺的亦復(fù)不少,也算勝了一陣。

南康知府郭慶昌等在城上見兩軍對陣,先見一枝梅敗走,頗代他捏著一把汗;及見賊兵沖殺過去,更加憂慮;比及箭如飛蝗,將賊兵射回,又見一枝梅從賊隊背后殺入進去,大獲全勝,心中大喜,即與參將趙德威等道:“賊勢雖大,得此一枝軍前來救援,而又大獲全勝,非特賊將大挫銳氣,不免膽寒,即這一座城諒也可以保得住了,真乃國家之福,萬民之幸也�！闭f罷,仍命各兵嚴加防守:“不可因賊兵敗了一陣,即有所恃,頓生疏忽之心。勝負乃兵家之常事,萬萬不可因此稍懈�！备鞅�亦齊聲答應(yīng)。于是郭慶昌與趙德威先行下城,留守備孫理文暫行督率,稍俟一刻,再來相換。

鄴天慶收兵回營之后,聚集隨營各將弁說道:“不意今日敗了一陣。本將軍實指望沖殺過去,就這一陣,可將官兵殺得個片甲不留;即使不然,也可大獲全勝。不料他用亂箭射住陣腳,使我兵不能前進;又被一枝梅沖殺進去,殺死兵卒不少。南康又攻打不下,曠日持久,這便如何是好?”當有稗將張爾銑上前獻計,說道:“將軍勿憂,末將有一計在此。某料敵軍今既大獲全勝,必有驕矜之意。莫若乘他戰(zhàn)勝之余,今夜前去劫寨,敵軍必不防備。就此一陣,可以殺得他片甲不存。如將軍以末將之計為然,某請為前部�！编捥鞈c聞言,因道:“張將軍之計雖善,特恐徐鳴皋、一枝梅二人非一勇之夫,難保不慮及到此。萬一早有防備,則更畫虎不成,反受其害,那時更覺不利了。若能一戰(zhàn)而勝,自是妙不可言,仍須從長計議。”

鄴天慶正在猶豫不定,忽又有裨將陳如謀上前說道:“將軍勿疑,張將軍之言是也。今夜前去劫寨,如果不勝,某甘軍法從事。某逆料敵軍絕無防備,失此機會,未免可惜了�！编捥鞈c道:“既二位將軍皆言可行,某當依計行事�！碑敿疵芰顝垹栥�、陳如謀率領(lǐng)所部津兵一千,于二更時分抄出敵軍之后,但聽吶喊之聲,即便掩殺進來;又令裨將王志超、呂英俊率領(lǐng)所部津兵一千,于三更時分急急銜枚疾走,到了敵營,便從左右殺入,使他腹背受敵;自己便親率大兵前往接應(yīng)。分撥已定,各賊將得令而去。按下慢表。

且說徐鳴皋、一枝梅二人大獲全勝,回到大帳,彼此互相議道:“今日大勝他一陣,也可使逆賊喪膽了�！毙禅Q皋道:“彼雖喪膽,必不甘心,明日定與我等決一死戰(zhàn)�！边@一句話,忽將一枝梅提醒過來。當下一枝梅道;“誠如兄言,鄴天慶必不甘心,定要報復(fù)。兄所慮者在明日,弟所慮者在今夜。”徐鳴皋聽說,也忽然悟道:“非賢弟所言,某幾誤事。為今之計,必須加意防守,方可保全。但彼眾我寡,萬一前來劫寨,只有你我二人,如何對敵?賊將除鄴天慶而外,尚有裨將,雖不必皆如鄴天慶猛勇,常言道‘眾志成城\’,而況兵將?必得善為計議,方保無虞。”

一枝梅道:“小弟有一計在此,說來彼此商量。可暗使所部各兵,即刻將營門內(nèi)左右挖下深坑,兩旁各埋伏撓鉤手二百名、短刀手二百名,皆暗藏火種,陷坑一帶堆列干柴火種等。賊兵到來,進入寨內(nèi),便令放起火來,斷他歸路。再將營帳預(yù)先讓出,亦暗藏引火之物,俟賊軍殺進,亦放起火來,使賊兵互相踐踏。雖不能將他全數(shù)燒死,也可令他燒死一半。此處不遠有座土山,名喚獨孤嶺,我等可于二更時分,暗暗率領(lǐng)所部潛出大營,盡往獨孤嶺埋伏。但聽喊殺之聲,或號炮聲響,便令各軍一齊將火箭射入本寨去引火。然后由獨孤嶺抄出賊兵之后,再奮勇殺出,使他倉猝不能兼顧。某料如此,不識大哥以為何如?”徐鳴皋道:“妙是妙極了,但不識賊將果如我等所算,且不識今夜是否必來,必得探聽清楚,方好行事�！币恢γ返�:“此事不難探聽。大哥可一面暗令所部,趕挖陷坑及所需各物,以便備而不用。等到初更時分,小弟即暗往賊營,探聽動靜。如果不出我之所料,隨即趲趕回營,尚來得及。設(shè)若賊將并無此意,那時小弟便羈留賊營,等到夜靜之時便各處放火,大哥但見賊營火起,也可率領(lǐng)所部前去劫營�？傊�,都要使賊將鄴天慶為我等所算。能早得手,將南康解圍之后,還可趕緊馳往南昌,與元帥合兵一處,并力去殺宸濠�！毙禅Q皋道:“賢弟如此謀畫,賊將必為所算。但是賢弟前去,務(wù)要小心。能如所算好極;設(shè)若賊營防守甚嚴,不能得手,賢弟可急急回來,不可貪功,要緊要緊!”一枝梅答應(yīng)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