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八回 遣彩鸞空中捧詔 登八境座里談元

三服、棄海共相訝曰:“明明老道入此廬內(nèi),何今日易成吾師之形乎?況師被虎傷已許久矣,此事奇甚。”遂呼齊道兄道弟,跪而稟曰:“吾師尚留恩塵世耶?”三緘緩緩出廬,問曰:“弟子等所驚訝者何?”諸子將前后事情細(xì)述一遍。三緘曰:“仙家妙術(shù)少人知,移步換形妙道施。伏虎降龍因甚事,安為毒虎亦傷之?”諸子聞言嘆曰:“弟子等自入門墻,從未見師矜奇立異,金丹大道,原屬平常。故不知仙法為何若,安得不驚?”三緘曰:“這也難怪爾等�！备ρ灾了�,忽聽半空鸞鳴不已。三緘訝曰:“空中鸞聲高叫,恐上天有詔宣吾。爾等各整衣冠,佇立以候。”諸子領(lǐng)命,排立齊整。鸞鳳口銜一紙,已自空際翱翔而下。師徒拜接后,又拜彩鸞捧詔之勞。彩鸞嘎然一聲,沖天竟去。三緘焚檀跪地,開詔讀云:“混元皇帝詔下:”爾虛無子自奉命臨凡,脫胎三緘,墜入四害之鄉(xiāng),不忘八德之舉。雖其先迷名利,昏昏未醒。

既其后遭磨折,念念能回。萬畝良田,棄而不顧,一心堅(jiān)固,久亦如斯。且喜不墜祖宗之箕裘,螟蛉作子,猶幸能體仙師之教誨。晝夜勤修,不辭雨雪風(fēng)霜,四方闡道,何惜仁山天水?

萬里傳心,能化人并化物,禽獸亦得真修。宏大道與大經(jīng),宇宙自除邪說,數(shù)十年辛勤可憫,理受榮封百千載。邪正堪分,應(yīng)登上品。但上奏且緩須臾,先為吾賞而考道在所切急,待對上天。鸞詔來前,速隨詔至。鳳音繼至,又待音傳。“云云。

緘讀畢,乃謂諸弟子曰:“道祖宣吾入宮考道,爾輩宜在此地靜以候之。”諸子曰:“吾師今登上品,須念弟子等追隨有素,概為提攜�！比�緘曰:“不必爾等叮嚀,切可對天自徼上賞�！庇谑遣匠雠_外,向上一招。當(dāng)有二三童兒,扶下一只青鸞,立于身側(cè)。三緘飛上鸞背,鸞翅一展,冉冉騰空。諸子翹首望之,竟入云中,隱然不見,交相喜曰:“吾師上登天府,幸莫大焉。但不識師心將何以安置吾輩?”言已,各歸廬內(nèi)靜候不提。

三緘乘得青鸞,剛?cè)胫叵?瞥見紫霞真人云頭佇立,忙下鸞背,隨師直到洞府。頃之,碧虛、清虛、凌虛、須無、云衣諸真陸續(xù)俱至。紫霞迎入坐下,三緘逐一參拜。諸真同聲曰:“可賀,可賀!”紫霞曰:“諸兄所賀者何?”諸真曰:“賀爾師徒今見道祖后,朝了上皇,仙品之封,諒自不同也�！弊舷夹υ�:“吾弟子三緘雖將大道闡明,全賴群真扶助。三緘見過道祖,奉聞天皇,仙品加升,爾我還是一樣�！敝T真曰:“此系爾師徒之功,吾等不過隨事幫助,何功之有乎?”紫霞曰:“三緘所遇諸大陣中,若非群真調(diào)停,安有今日!”正談?wù)撻g,忽有飛天游神手捧飛文,來傳諸真入道祖宮內(nèi),有話相議。諸真見道祖宣詔,即乘車駕同往八境宮而投。及到宮門,綠鴨、黃龍諸真亦至。片時之際,八境宮外仙真林立,只候道祖登了八卦臺,方敢入宮,禮行參拜。無如宮門緊閉,未見開展,諸真于是退入集仙廳內(nèi)一坐。

坐已,黃龍真人曰:“紫霞道兄命虛無子臨凡闡道,今已闡明,入見道祖,自得褒獎。上奏天皇,仙品加升,不待言矣。

但靈宅子累阻闡道,前為道祖打入猿兒筐內(nèi),永不許出。此彼自作自受,固無足怪。然雖有誤于人,亦有功于人�！盃栁胰胍姷雷鏁r,是事周詳,還須保奏一二�！弊舷荚�:“真人仁慈在抱,所言極是。俟道祖?zhèn)饕娙�緘后,再為保舉不遲�！庇�(jì)議剛妥,只聽仙樂齊鳴,鳳噦鸞聲與祥光而并至,一金甲力士奔入集仙廳內(nèi)呼曰:“宮門已啟,道祖駕將臨矣,群真速入。”群真聞報(bào),躋躋蹌蹌,擁入八境宮中,兩旁靜候。只見宮之內(nèi)外霞光萬道,寶蓋幢幡遮卻殿庭。報(bào)事已過,微聞音樂一派,尚在后宮。前一童兒手捧太極,金光四射,咄咄逼人。

捧至八卦臺,飛身直上,肅立于左。頃之,花幡五彩,疊出不窮�；�幡過余,遠(yuǎn)望道祖,白須白發(fā),白龍袍服,兩旁羽扇擁著,身跨青角板牛而來。來道八卦臺前,眾童兒扶下板牛,簇?fù)砩吓_坐定。宮外鸞笙風(fēng)笛鐘鼓交鳴,臺下諸真朝參。禮罷,各依次序,左右分行。道祖笑容可掬,向紫霞而謂之曰:“吾遣鸞捧詔書,詔爾弟子三緘,可曾詔到否?”紫霞曰:“承師仁恩下逮,鸞詔久到。三緘已在集仙廳內(nèi),待師口詔傳宣�！钡雷嬖�:“傳吾口詔,宣入八境宮來�！弊舷碱I(lǐng)命,速到廳內(nèi)謂三緘曰:“道祖有命,宣爾入見。

爾見道祖,凡有所問,須好好答之�！叭�緘曰:”弟子自知�！八煺�衣冠,隨紫霞入宮,朝參道祖。朝參已畢,道祖命立于旁。

三緘稟曰:“小子初入八境,兩旁師尊拱候如林,焉敢侍立?”道祖曰:“平昔師弟之分,不得不分。今日系吾考爾闡道之日也,侍立無妨�！比�緘不敢多言,復(fù)向道祖再拜,又向兩旁拜舞,然后側(cè)立而候之。

道祖曰:“吾道之不明者,由于野方外術(shù)生出多端旁迕。

出入其門者目極邪教甚靈,欣然學(xué)習(xí)。偶有所得,結(jié)成黨羽,賣道迷人。黨羽愈多,謀起叛逆。豈知邪不勝正,凡若此等,概被圣朝誅及自家,連累九族。不知者遂以先天大道為害人之具,談之恨入骨髓,此吾道之所以壞也。是豈但吾道為然哉?

如圣賢之道,原以誠意正心、修身齊家、治國平天下事著成書籍,設(shè)立鄉(xiāng)學(xué)、國學(xué),與子弟輩講明君臣、父子、夫婦、昆弟,朋友之義,孰識后世儒士,徒以圣賢道理發(fā)為文章,播取功名,稍得寸進(jìn),無所不作,而儒門之道已壞。儒門如是,釋道亦然。

釋氏以明心見性為尚,不異儒之正心誠意也。且古來佛祖,誰無夫妻子母之屬?既無夫妻子母,是無人倫。若無人倫,則不獨(dú)釋不成釋,而道亦不成其為道矣。何世之學(xué)釋學(xué)道者,輒離父母而入深山,禿首發(fā)而居空林哉?以是觀之,天下之人倫必為釋、道兩門絕之矣。所以吾道不明,王母憂甚,方下懿旨到吾宮內(nèi),始命爾脫凡塵世,為世之未明道旨闡之。吾的詢爾,爾下凡界,發(fā)明先天大道,究以何者為先?“三緘曰:”小子不才,恭叨上命。自肩此任,逢人必以五倫為先。既收有門徒,亦教以敦倫為急務(wù)�！暗雷嬖�:”爾不愧闡道之人矣。天下若無五倫,成何天下?學(xué)道不先敦此,道何由成?爾以五倫居闡道之先,是若綱在無有條不紊也。至于先天大道,又從何起手耶?“三緘曰:”先教以清心寡欲耳�！暗雷嬖�:”先天之道,原非可以強(qiáng)求,而下手功夫,端在于清心寡欲。蓋欲不寡則四害時縈念內(nèi),儒門所以謂之‘己\’也。

寡之功甚不易始也。物欲滿腔,倏然寡之,則物欲固結(jié)于其中,驅(qū)之甚難。繼而寡之,欲似能驅(qū),然不生于一時,頃又環(huán)繞而踏至。久之用力以寡,物欲稍退聽矣,死于此“而寡之功稍有或懈,則退聽者必乘隙而來。是非時時寡之,刻刻寡之,務(wù)令私欲凈盡,天理流行不可。儒門以一‘克\’字盡寡欲之功者,此之謂也。且欲不克寡,豈獨(dú)大道不能成哉?其害更有難言者。

彼野方外道,滿腔皆奸詐之欲。斂人財(cái)帛,必求所得。如其不得,或以妖術(shù)致人于死,或以妖術(shù)迷人于生。種種行為,人生怨之,天道厭之,猶然詡為人師,相沿惑世之術(shù)。吾恐生即漏夫王法,死難逃乎陰刑,無間獄中百千萬年,無有出期矣。何莫非一欲字所害乎?稍知悔悟者,及早回首,倫常先盡,然后清心寡欲,講求金丹大道,方可免從前之罪焉�！叭�緘曰:”小子見俗有睹及神像,而傲慢待之,謂上天神祗,尚居彼下者,何也?“道祖曰:”爾試思上天之內(nèi),上皇尊矣。爾即學(xué)上皇之道,爾猶未成,天上神祗已成爾先矣。后成者為后輩,先成者為先輩。以未成之人而傲慢天神,何不自量!“三緘曰:”如道祖言,天下之不由人倫作起者,皆可以邪道推之乎?“道祖曰:”是矣。然爾教弟子,于清心寡欲后,歸神煉氣之法,又當(dāng)何如?“三緘曰:”前降后升,大道平平;明堂之間,丹法所經(jīng)。發(fā)源有本,點(diǎn)滴歸根;日月二宮,神之門戶。欲留乃神,門戶必合;氣煉三周,其功始酌。小子之教如是,不知有合于大道否也?“道祖曰:”聆爾之言,道得正大。但所收門徒,人勝物乎?

物勝人乎?“三緘曰:”小子所收男女,共計(jì)六十九人。人道中僅有千余,余皆物類也�！暗雷驸鋈辉�:”物類能求出身正果,由地獄而升天堂。人迷于酒色氣財(cái),由天堂而墜地獄。是人為萬物之靈,反不及物之靈,真人不如物也。“遂向左右諸真而言曰:”上天所愛者善人,奈何近年大道不明,成真罕見。

今得三緘度卻,人物同成上品,天皇應(yīng)是歡喜�？捎诿魅账芬怀�賀,將名姓道號詳細(xì)注冊,進(jìn)呈御覽�！爸T真諾之。

黃龍真人見得是事周備,忙與諸真等一同跪下,為靈宅乞情。道祖曰:“吾非不欲施恩于彼,奈彼累阻闡道,大干天律。

欲出猿兒筐內(nèi),尚有所待焉�！把砸�,袍袖一展,退入宮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