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四回 遣仙鶴指明去路 恨艷冶排設(shè)色坑
黃蝶因三緘師弟收了荷花姊妹,心甚不平;氐蕉粗,直向后山搬及毒蝎老妖,乘夜來至觀外。但見蝶張兩翅,逞風威以若雷;蝎吐余涎,湊霧氣而如焰。
三緘此際正在凈室,與諸弟子講論大道。忽聞山風震動,毒氣悶人,驚而言曰:“觀外其有妖乎?不然,何狂風驟起,許久不息,兼之瘴氣直透觀內(nèi),人幾悶絕乎?”餐霞稟曰:“是必蝶妖來此復(fù)仇也!比}曰:“蝶豈有毒哉!”餐霞曰:“蝶妖無毒,其悶人以毒氣者,乃后山洞里之毒蝎也!比}曰:“蝶蝎異類,是蝎也,胡得助蝶為虐耶?”餐霞曰:“吾師不知,黃蝶欺侮諸妖,即恃此毒蝎耳!比}曰:“蝶倚蝎勢以凌妖屬,諸妖何不除之?”餐霞曰:“諸妖不能敵蝎而深畏蝎。蝶妖為蝎驅(qū)使,時任仆婢之役。且窺伺蝎妖所尚,如意供奉。蝎故愛蝶,常加護庇。蝶乃得借其勢,以凌妖部。凡妖部之畏蝶者,實畏蝎也,非畏蝶也。然蝶借蝎威以為諸妖畏,自以為諸妖所畏者,在己不在蝎,久假弗歸,日肆橫行。在諸妖視之,無不垂涎而恨不得一效其威。是未見蝶之逢迎于蝎也,其卑躬如何可恥,其折節(jié)如何可羞。安識與其借人威以凌人而先為人凌者,何若安守本份,不受挾制之為愈乎?”三緘曰:“物也如斯,何況乎人?”餐霞曰:“師用何寶以除蝶蝎之害,方無狐假虎威之人耶?”三緘曰:“師自有除之之法!庇谑侨〕鲲w龍瓶持在手中,向空拋去。只見團團轉(zhuǎn)轉(zhuǎn),如鳥飛舞,愈飛愈高。忽然響亮一聲,現(xiàn)出金光數(shù)十余道。毒蝎、黃蝶以為障眼頑物,竟不在意,一吐毒霧以繞是瓶,一張長翅以逞是瓶。久之,瓶上金光燦爛,火龍舞爪張牙,直撲二妖。二妖躲之不及,竟被猛火將翅燒去,墜地而亡。飛龍瓶仍化原形,墜于三緘之前,三緘拾歸故處。
狂風毒霧,從此寂然。
次早,三緘命狐疑出視,別無他見,只有山下斃了蝶、蝎二妖,大如車輪。忙忙回報,三緘嘆曰:“蝎有毒以自恃,蝶因蝎毒而借以為恃,茲得飛龍瓶一并誅之,可知蝎難自恃,常為蝶恃。吾于二妖之轉(zhuǎn)相為恃者得四語焉!焙稍:“師之四語安在?”三緘曰:“爾試聆之,借人威勢以凌人,不識其中顯報存;一旦二妖同斃命,空將余孽造來生!比}誦畢,群弟子曰:“師言為二妖發(fā),亦可為人世箴也!比}曰:“爾等均宜謹記勿忘!比旱軕(yīng)諾而退。
又到次日,三緘曰:“此地常居,非闡道之意。今趁天色清朗,風雨無虞,可向長途奔之,以好闡道于異地!焙稍:“師言不差!碑攲⑿欣钍帐,出了桐華觀,望大路前征。
誰知走約旬余,地異人殊,不似中華大國。水深而黑,曲折若河海之寬,山巨而高,荒蕪少田疇之望,而且人面如鬼,絕無文物衣寇,口語如鴉,大異人言吐屬。三緘不知何地,退于旅舍,問之旅主。旅主曰:“是所謂北狄也!比}謂諸弟子曰:“地至北狄,北游已盡,吾將反歸故土矣。”狐疑曰:“師徒來此不易,不如暫住數(shù)日,以覘是地風俗究竟如何。”三緘勞頓不堪,遂因狐疑之言,暫住于是。
是時,紫霞在聚仙臺前謂及諸真曰:“吾奉道祖鈞命、王母懿旨,闡道人世,故命虛無子脫胎三緘,云游四方。今到北狄,北方已盡矣,然三緘門徒,數(shù)尚未滿。北狄通山狄王有一女一男,女名英訣,男名哈噠,與三緘有師弟份。三緘不識狄王所住,安所得英訣、哈噠而教之?是非遣一門人以為前導(dǎo)不可。”正言及此,忽一仙鶴墜于臺下,輾轉(zhuǎn)化作道士,手持麈尾,向紫霞而言曰:“真人任肩闡道,今已數(shù)年。吾等毫未效勞,于心有愧。茲至臺下,愿任驅(qū)使,以立微勛!弊舷荚:“鶴仙此言,最見護道心切。然吾門弟頗眾,盡可驅(qū)使,不敢勞及鶴仙。”仙鶴聞之,固請不已。紫霞曰:“鶴仙既有此念,趁三緘已到北狄,狄王有一子一女,應(yīng)投三緘門下,無人導(dǎo)以去路,爾可速往,為三緘前導(dǎo),以收英訣、哈噠。他日闡道冊內(nèi),與爾注一大功!毕生Q欣然,直沖霄漢,慧眼遙視,已見三緘師弟在陀羅山麓旅舍之中。于是按下?lián)沓嵩葡?墜于舍外,化一老叟,攜筇而行。三緘見此老翁白發(fā)白須,玉貌童顏,知為不俗,出而詢曰:“老翁安往?”叟曰:“聞有上界金仙在陀羅山傳道,特到是地,一聆講論之詞。”三緘曰:“豈有上界仙子愿為凡侶師乎?”叟曰:“已成仙真,如前之先覺以先覺后,有何不愿?
所患者人不樂習其道耳,如果樂習其道,無不親切指陳。“三緘曰:”可容吾等去否?“叟曰:”爾如有心學(xué)道,隨吾去之。
但人毋多,只選二三得意門徒相隨同去,自得仙子指點大道焉!叭}聞老叟言,遂選狐疑、金光、云牙,師徒四人,與同老翁,向北狄進發(fā)。由山及嶺,登崖越壑,竟入荒野。一路之上,極目四顧,無數(shù)土穴,密若蜂房。三緘曰:”是地何無棟梁,僅以土穴為居?“叟曰:”是地非中國比也。中國峻宇雕墻,尚嫌不美。斯地風俗鄙陋,惟居土穴。若以金銀而論,盡出于此,即修棟宇,又有何難?豈知天生夷蠻,天不以豪華使彼享之,故與中國有別!叭}曰:”是地若斯之陋,仙子烏肯臨此以闡道耶?“叟曰:”昔孔圣欲居九夷,或以陋告之,孔圣曰:‘君子所居,陋于何有?’圣人如是,仙子亦然!把哉勚g,已不知途去幾許。
正值狄王此日閑游山外,見諸道士皆中國人物,心甚喜之。
忙命小狄數(shù)人上前致詢曰:“爾系中國人乎?”叟曰:“然!毙〉以:“吾家狄王有請。如爾等不嫌土穴湫隘,可隨吾來。”叟曰:“如是,爾前導(dǎo)路,吾輩后隨!比}是時不知小狄所說何事,惟隨老叟,一步一趨。
剛至土穴門前,狄王恭迎穴外。老叟曰:“三緘師弟亦入。”賓主禮畢,席地而坐。坐未一刻,小狄捧一木器,其大如桶,內(nèi)所盛者,皆豬、羊等肉。老叟告曰:“吾輩習道,久不茹葷!钡彝蹉溉,向小狄呶呶數(shù)語。小狄于是撤去木器,捧出蕎餅,以敬客焉。三緘師徒各食一餅,已果腹矣。食訖,狄王耳語老叟,老叟首肯。狄王若有喜氣,即向內(nèi)穴呼之。呼聲剛停,內(nèi)出一女一男,約有十余齡,雙雙跪于三緘之前,拜舞不止。三緘不解何故,呆視老叟。老叟曰:“狄王時向吾言,彼有一子一女,子名哈噠,女名英訣,身居土穴,常常負疾。前得道士指點,須習大道,乃可長生。今日見爾來茲,意欲將彼女男,拜爾門下而師事之也!比}暗計:“化外人尚有求道之心,亦大奇事!笨粦(yīng)諾。哈噠、英訣喜出望外,從新拜舞,叟曰:“既拜門墻,當予道號!比}曰:“這是自然!彼烊」䥽}為“豁達道人”,取英訣為“善訣道姑!钡彝趼勅〉捞,復(fù)命子女拜老叟及諸子焉。是夜,止宿穴內(nèi)。
次日早起,狄王親送下山。老叟仍導(dǎo)師徒歸于旅舍。三緘方欲究問傳道之事,不意老叟俄焉化鶴,沖霄而去。三緘驚訝良久,且喜收了哈噠、英訣。又率弟子等,欲由北狄退歸桑梓,再省廬墓。
一日,行至摩砑山畔,尋一古亭居之。村人告曰:“是亭不可居也!比}曰:“如何?”村人曰:“摩砑山上妖魔極多,每夜此亭燈火如星,疑是群妖在茲宴飲。吾鄉(xiāng)人等,皆于夕陽西墜,即不往來亭下。道長居此,恐不利于乃躬!比}曰:“多承村翁指示,吾輩不畏山妖之流!贝迦嗽:“聆道長言,諒有絕大法術(shù)者,吾不為爾憂也!毖粤T竟去。
三緘師弟居是亭內(nèi),正逢望六,皓月當頭,四面亭窗,蟾光射入。約二更許,忽見山崗之上有燈光數(shù)點,或明或暗,冉冉而來。三緘潛從窗隙窺之,乃一二及笄女娘,身服縫衣,后隨十數(shù)女婢,立于亭外。久之,女婢叩戶,大聲詢曰:“何方妖屬,敢霸此亭?”三緘曰:“吾非妖,云游道士也!迸居衷:“云游道士中有三緘其人否?”三緘曰:“有之!迸驹:“既有三緘,居之無妨!毖砸,持燈直向山崗而去。
三緘見燈光去遠,暗思:“此妖能通人情,與他妖大異!辈恢搜兴,同居一洞:一名艷冶,一名艷目,一名艷情,一名艷心,結(jié)為姊妹交。此時率婢來亭者,艷情與艷心也。
二妖回洞,艷冶問曰:“情、心二妹游亭樂乎?”二妖曰:“吾約姊姊為游亭之樂,幸而姊姊慵于步履。吾等剛至亭外,見一縷清氣盤結(jié)半空,女婢叩門詢之,乃三緘云游是地,借是亭而居之者!逼G冶曰:“三緘何人?其名若常記誦。”艷情曰:“姊妹曾不記虛無子游神四境,吾等與之斗乎?茲之三緘,即彼所化也!逼G冶曰:“如此,前仇在抱,豈容逃吾姊妹手耶?”艷情曰:“今夜已容彼矣,且于明日往柳眉山下,設(shè)四陣門號為四艷以候之!逼G冶曰:“陳名四艷,若何設(shè)法?”艷情曰:“即以吾等芳名為陣門雅號:東門為艷冶,南門為艷目,西門為艷情門,北門為艷心門。每門要美女百人,惜乎女婢甚少耳!逼G目曰:“山野墓內(nèi),女鬼頗多,不如呼之使來,以聽調(diào)用。吾姊妹為陣主,女婢為查營使者焉!逼G冶諾,遂命婢女,將各處墓內(nèi)野鬼一一呼齊。天發(fā)曉時,竟投柳眉山,排成陣勢。
艷冶在陣,疾聲呼曰:“艷冶門一百女鬼,裝束務(wù)要華麗;艷目門女鬼,總以眉目送情;至艷情、艷心二門女鬼,各執(zhí)柔腸一副,引得男子入此門后,群以柔腸拴之!北姽響(yīng)聲如響,頃將陣勢排就。四艷騰空一視,見得陣內(nèi)飛花綴柳,好不風流。
不時脂粉生香,蘇人骨髓。艷目曰:“陣勢威風可畏,奈無陷人之寶何?”艷冶曰:“前日姊妹幾陷虛無子者,有色坑也。爾豈忘耶?”艷情喜曰:“有此色坑,何患不勝三緘?”艷心曰:“不惟三緘能勝,亦可以牢籠天下之豪杰矣?伤僭O(shè)之!逼G冶手執(zhí)銷魂旗一面,向陣內(nèi)一繞,現(xiàn)出紫綠二色,旋轉(zhuǎn)化為深坑,黑霧沉沉,變幻莫測。四艷笑曰:“此寶如斯厲害,跳得脫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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