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回 陰鎖亭預(yù)排陣勢 古佛剎得遇須無
三緘歸剎,諸弟子拜見畢,狐疑詢曰:“師究何之?山后山前,幾尋遍矣。”三緘曰:“吾見二獸相斗,意欲收以飛龍瓶。及將瓶拋之,倏墜地中,為虎銜去,忙忙隨后追逐,;⒕阋巡灰姟N岣ド,逐至山尾,忽現(xiàn)千重峭壁,壁間-穴,其圓如鏡。內(nèi)一老道,趺坐石上。因而入洞參拜,請示二獸所歸。
孰知老道非他,乃上界天仙云衣真人也。當(dāng)謂師曰:‘爾非為逐獸而來歟?’吾應(yīng)之曰:‘然。\’真人曰:‘是二獸也,其有兆于爾之所遇也,爾能解乎?’吾曰:‘不解。\’真人曰:‘牛屬丑而虎屬寅。值丑寅日,爾必遇靈宅子,墜于萬鬼陣中。’吾聞是言,跪求援救。真人賜瓶一個,言遇此陣,命吾師弟同入瓶內(nèi),以保其身。臨別時,又囑自今云游,須倒向北行,看能不遇此陣否?吾師弟明日且倒由北面以避之!把砸,在剎安住,以待次早,復(fù)作云游之計。
時靈宅子已將萬鬼大陣煉成,但不識三緘現(xiàn)游何所,于是云車駕著,天際望之。遙見三緘師徒由北向西而去,袖中默會,知其必由陰鎖亭,遂向亭前按下云頭,以采布陣之處。恰好亭外寬敞,平如坦道。靈宅子喜其好布陣勢,忙回虎噴山下調(diào)齊萬鬼,同三服、樂道竟投此亭。自覺陰風(fēng)怒號,一路霧結(jié)煙生。
不久已到,靈宅子云頭墜下,立于亭外,將麈揮之,化一點(diǎn)兵將臺,高坐其上。先點(diǎn)富貴鬼一隊,次點(diǎn)貧賤鬼一隊,又次點(diǎn)酒鬼、色鬼、煙鬼、孤獨(dú)無依之鬼各一隊。點(diǎn)畢,命三服手執(zhí)黃旗一面,立于正中;樂道手執(zhí)紅旗,立于正南。事事排妥,靈宅子曰:“眾鬼聽令,爾等以將臺之鼓聲為號,一通鼓擂,富貴、貧賤以及酒、色、財、氣各隊鬼卒,排列陣外;二通鼓擂,富鬼轉(zhuǎn)到貧鬼之方,貴鬼轉(zhuǎn)到賤鬼之方,酒鬼、色鬼混入富貴隊內(nèi),氣鬼、財鬼、煙鬼混入貧賤隊之內(nèi),孤獨(dú)無依之鬼四面尋于陣角。三通鼓擂,一擁入陣;四道鼓擂,各持鬼器;至到五通鼓擂,各化極惡形像,同入陣者亂擊,不得停留!”眾鬼聞之,應(yīng)諾如響。靈宅子坐在臺中,見陰氣陰風(fēng)結(jié)成黑霧,又恐三緘睹此,由異地而往,遂噓清氣,閃出長途一帶,朗朗明明,以為三緘入陣之路。
三緘不知靈宅子預(yù)識到經(jīng)由此地,師先徒后,陸續(xù)進(jìn)發(fā)。
他日,望見前面黑霧凝結(jié)于兩山之外,中有清氣一條。三緘曰:“前面煙凝霧結(jié),兩山隱于其中者,是地妖物必多。”狐疑曰:“山高水深,無處不有妖魔。吾等只由清明坦道之地,不登煙凝霧結(jié)之山,自不遇之而生殺氣也!比}曰:“爾言是矣。
然此地歧途在望,不知何道可以向西?“狐疑曰:”暫且緩行,必有游人以詢之者。“行剛數(shù)武,果遇一樵子荷薪而來。狐疑詢之曰:”歧途在此,何道向西?“樵子曰:”左道耳!叭}曰:”前山煙霧凝結(jié)者,又何地耶?“樵子曰:”陰鎖亭也。
由亭而去,則有極陰關(guān)。由極陰關(guān)而直下之,則有尾閭。行至尾閭,歷黃河不遠(yuǎn)矣。“三緘曰:”陰鎖亭中,可有人家否?“樵子曰:”僅可暫住,不可久居!叭}曰:”承爾指路之勞,他日相逢,自有厚謝!伴宰釉:”些須小事,何庸謝為?“言畢,荷薪飄然竟去。
三緘師弟一步一趨,已歷陰鎖亭不過里許。忽然天昏地晦,霧結(jié)如絮,對面不見人形。師徒駭然,曰:“未至亭前,天氣清明,將近亭下,天忽昏黑,此何故哉?”狐疑曰:“是必妖物又來侮弄吾師徒。同在昏黑莫辨之中,恐不免有失散矣,可奈何?”三緘曰:“不妨結(jié)衣而行,自可相顧!焙稍:“此計甚妙,即速為之!”師徒將衣連結(jié)已畢,尚未移步,大雨傾盆。于是急急飛奔,竟入萬鬼大陣。
剛?cè)腙噧?nèi),其黑如漆,其風(fēng)甚冽,冷氣逼人。但聽鼓聲不停,如雷震耳。一擂已過,恍有千萬人影,往來其間。不逾片時,二通又響,只見人形亂竄,直到三通鼓震,突然現(xiàn)出光明世界。
三緘師弟翹首仰望,高臺之上,獨(dú)坐一人,道服道冠,手持麈尾,笑容可掬而言曰:“爾三緘耶?爾自任肩闡道,無人在目。茲落老師爺掌握,斷不爾容!”三緘曰:“吾與老道無仇,何欲相戕若此其甚?”老道曰:“吾非他,乃靈宅子也!
懷恨已久,爾亦有今日乎?“三緘舉口告哀,靈宅如不聞也,將麈揮動,無數(shù)猙獰惡鬼,各舉械器,亂向三緘打來。三緘急展隱身旌,以使師徒隱而弗見。靈宅子笑曰:”爾恃能隱其身,老師爺使?fàn)栯[之不得!“遂取一葫蘆在手,以口對著隱身旌處,命眾鬼齊向光明之地打之。三緘師徒,被眾鬼亂擊,道法淺者,打得救命之聲喊叫不絕。三緘忙取萬竅瓶安放地中,師徒盡躲于瓶內(nèi)。萬鬼稟之靈宅曰:”三緘師徒倏忽不見矣!“靈宅子曰:”三緘未得仙道,豈能入得地、上得天耶?爾等著實(shí)尋之,自有所在!“眾鬼尋畢,復(fù)稟之曰:”吾等搜尋已遍,渺無蹤跡。惟于陣東見得一瓶,竅有數(shù)萬。“靈宅曰:”如是,三緘輩必入此瓶矣。爾等既得瓶竅,即速入內(nèi),與吾擒至!“眾鬼聽令,各入一竅。但見三萬六千野鬼,俱已入完,其竅尚余數(shù)萬焉。自入竅中,由此而入者復(fù)由彼而出,由彼而入者亦由此而出,紆徐曲折,絕不見人。眾鬼無不稱奇,歸至將臺,面面相覷。靈宅子詢曰:”如何?“眾鬼曰:”瓶竅數(shù)萬,竅內(nèi)皆屬坦道。三緘師弟并無影形。“靈宅子怒,遂呼樂道持斧擊之。
無如瓶堅硬非常,擊之不碎。靈宅驚曰:“是何寶物,如斯厲害?”因命眾鬼將瓶圍著。眾鬼陰風(fēng)大逞,即于瓶之前后左右,圍得密不通風(fēng)。
且說三緘師徒陸續(xù)入瓶。只言湫隘難容,誰知別有天地。
中一古佛剎,雕梁畫棟,極其寬敞。師徒即于剎內(nèi),各煉玄功。
約居旬余,命狐疑出剎視之。狐疑出視,四面皆峭壁屹立。石窗羅列,大小不一,滿壁皆然。暗于窗偷窺之,外有猙獰惡鬼,手舉械器,如貓捕鼠,目視之,而耳側(cè)之者。狐疑恐是窗外有慈惡鬼,殊窺數(shù)十處,俱是如茲。狐疑異,轉(zhuǎn)稟三緘。三緘曰:“如不能行,必老死于是耶?”次日,率諸弟子走出古剎,向北行去。行只數(shù)里,則峭壁阻路。東、西、南三面亦猶是焉。
三緘無奈,仍率諸弟歸于剎中。
甫入剎門,門外一人呼曰:“三緘何往?”三緘回顧,乃一老道,須眉古峭,鶴發(fā)童顏,飄飄然有神仙之態(tài)。三緘曰:“老道呼我何為?”老道曰:“特來晤爾也!比}此際正欲得一人指示迷途,遂迓入剎。老道坐已,三緘稽首畢,從容詢曰:“弟子自到陰鎖亭,偶遇靈宅子設(shè)下萬鬼大陣。前程云衣真人賜一寶瓶,名曰‘萬竅\’,彼言如遇此陣,囑吾等盡入,以保身軀。如何自入是瓶,無門可出,四面峭壁,如垣圍繞,究不知何地可以無阻?望老道示之!崩系涝:“石壁上豈無窗隙乎?”三緘曰:“有則有之,無奈窗外皆屬猙獰惡鬼各持械器以待何?”老道曰:“瓶竅為鬼守定者,此刻非爾所出時也。
待到紫霞真人將陣破時,自有人來導(dǎo)爾出路!叭}曰:”萬竅瓶外惡鬼邏守,老道又如何得入?“老道曰:”吾自有路,不使眾鬼所知!叭}曰:”老道既入瓶中,應(yīng)有以教弟子。“老道曰:”吾道尚淺,烏可為人訓(xùn)?但爾所不及知者,吾或識之,不妨彼此相參,以長識見!叭}曰:”吾自吾師法傳煉氣,往往聚而易散者何也?“老道曰:”人身有氣海,乃萬氣朝宗之所。煉之使入,海固能納;煉之使出,海亦無阻。特恐華蓋下猿有所觸,遇喜而笑,則氣亂;遇怒而躁,則氣雄;遇憂而愁,則外氣生焉。外氣時生氣海內(nèi),如狂風(fēng)拂水,卷起波紋,泛濫無歸,必溢及舟田,而氣為之餒。故人煉道,務(wù)先絕四害,次絕貪喚,將此一心,養(yǎng)如山峙,靜鎮(zhèn)無撓,然后一吸一呼,如天之轉(zhuǎn)折,不停久久,自然氣聚矣。夫氣聚者神無不凝,神凝者精無不固,如是,煉道何難得入妙境?“三緘聞此,恍然大悟,復(fù)向老道重新拜禮,叩請留名。老道曰:”爾欲知吾名乎,吾乃須無真人也!把粤T,化為仙鶴,直沖霄漢。
三緘自老道去后,所住已久,心思出剎甚急。一日無事,瞞了諸人,來至峭壁倚窗探望。見是窗外無有邏守,暗地歸來,將寶物帶在身旁,竟向石窗由隙而出。出窗諦視,昏黑之內(nèi)露有微光一線,三緘喜甚,傍微光徐行。剛到正中,早被靈宅知得,速令三服放倒黃旗。三緘正徐行間,忽聽響亮一聲,如倒一塊天來,將身壓著,幸而隱身旗幟襯起數(shù)寸縫隙,否則立壓斃焉。靈宅是時以為三緘必死于茲,又恐彼煉玄功,敵此旗力,方欲另施法寶,恰值紫霞、凌虛、清虛諸真攻打入陣,左尋右覓,只見黃旗一面倒于地下。紫霞默會,知三緘弟子被旗壓定,忙揮以撐天如意。此旗僅起尺許,尚不能放出三緘。清虛曰:“是旗也,名曰‘掀天鐵石\’,乃取中央土精煉成。豎在虛空,輕似鴻毛飄舞,倒之于地,重如山岳。此寶厲害,非道祖宮內(nèi)之掀天鐵鏟,不能治之!弊舷荚:“如是,事甚危急!誰去八境宮內(nèi)走一遭?”凌虛曰:“待吾一行!”駕動祥光,騰空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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