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回 空山步月遇圣僧
卻說駱宏勛遂在空山之上步來步去,只見四圍并無一個人家居住,遠(yuǎn)遠(yuǎn)見黑暗里有幾進(jìn)房屋,月光之下也不甚分明,似乎一座廟宇。山右邊有大松林,其右一片草茅。轉(zhuǎn)身觀山左邊,就是鮑老住宅。前后仔細(xì)一看:共計前后一十七進(jìn)。心內(nèi)說道:“鮑老可稱為巨富之家!我昨日走了他五六重天井,還只在前半截。昨日聞得他家長住者,也有一百四十二口,這些房屋覺乎太多,正所謂‘富屋德深\’了。”正在觀看之時,耳邊聽得呼呼風(fēng)響,一陣腥膻,氣味難聞。轉(zhuǎn)身一望,只見一只斑毛吊睛大蟲,直入松林去了。駱宏勛見了毛骨悚然,說道:“此山那里來此大蟲?幸虧未看見我,若讓他看見,雖不怎樣,又費手腳。”未有片時,望見一人手持鋼叉,大踏步飛奔前來。駱宏勛道:“賊窠那有好人!此必剪徑之人,今見我只身在此,前來劫我!彼鞂砂褜殑汉莺莸哪迷谑种械群。及至面前一看,不是剪徑之人,卻是一位長老,只見他問訊說道:“壯士何方來者?怎么夤夜在此?豈不聞此山之利害乎?”宏勛舉手還禮道:“長老從何而來?既知此山利害,又因何夤夜至此?”那和尚道:“貧僧乃五臺山僧人,家?guī)熂t蓮長老。愚師兄弟三人出來朝謁名山,過路于此。聞得此山有幾只老虎,每每傷人。貧僧命二位師弟先去朝山,特留住于此,以除此惡物也。日日夜間在此尋除,總未見他。適才在三宮殿廟以南,遇見一只大蟲,已被貧僧傷了。那孽畜疼痛,急急跑來;貧僧隨后追趕,不知牲畜去向?”駱宏勛方知他是捉虎圣僧,非歹人也。遂說道:“在下亦非此處人氏,乃揚(yáng)州人,姓駱,名賓侯,字宏勛!敝钢U自安的房屋道:“此乃敝友,在下權(quán)住他家,今因有故來此!蹦情L老道:“向年北直定興縣有一位駱游擊將軍駱老爺亦系廣陵揚(yáng)州人也,但不知系居士何人?”駱宏勛道:“那是先公!焙蜕袕(fù)又回道:“原來是駱公子,失敬!失敬!”宏勛道:“豈敢!豈敢!適才在下見只大蟲奔入樹林內(nèi)去了,想是長老所趕之虎也。”那和尚大笑道:“既在林中,待貧僧捉來!公子在此少待,貧僧回來再敘說。”持叉又奔林中而去。駱宏勛想道:“素聞五臺山紅蓮長老有三個好漢徒弟,不期今日得會一位,真意外之幸也!
正在那里得意,耳邊又聽得風(fēng)聲呼嘯,原來只當(dāng)先前之虎又被和尚追來,舉目一看:又見兩只大蟲在前,一位行者在后,持了一把鋼叉如飛趕來。那兩只大蟲急行,吼叫如雷,奔入先前宏勛躲身茅草穴中。駱宏勛驚訝道:“幸我出來,若是仍在里邊,必受這大蟲之害!敝灰娔俏恍姓咦分撩┎菅ㄟ,叉桿甚長,不便舞弄,將叉一拋,抖個碗口大小,認(rèn)定虎脅下一下刺去,虎的前爪早早舉起。他復(fù)將身一縱,讓過虎的前爪,照虎脅下一拳,那虎“咯冬”臥倒,復(fù)又大吼一聲,后爪蹬地,前爪高高豎起,望那行者一撲;又轉(zhuǎn)身向左一撲,向右一撲,虎力漸萎,早已被那行者趕上,用腳踏住虎頸,又照胸脅下三五拳,虎已嗚呼哀哉!那行者又向茅草穴邊拾起鋼叉,照前刺去,只見那只大蟲又呼的一聲躥出草穴,往南就跑。行者亦持叉追之三五步,將叉擲去,正插入虎屁股之上。大蟲呼的一聲,帶又前跑,行者隨后向南追趕去了。宏勛暗驚道:“力擒二虎,真為英雄!可見天下大矣!小小空山,一時就遇這二位圣僧,以后切不可自滿自足,總要虛心謙讓為上也!惜乎未問這位圣憎一下!
正在贊美,又見先前那個和尚一手持叉,一手拉著一只大蟲走將前來,道聲:“駱公子,多謝指引,已將這孽畜獲住了,駱公子請觀一觀!焙陝捉耙豢:就像一只水牛一般,其形令人害怕。遂贊道:“若非長老佛力英雄,他人如何能捉!”和尚道:“阿彌陀佛!蒙菩薩暗佑,在此三月工夫,今始捉得一只。還有兩只孽畜,不知幾時得撞見哩?”駱宏勛道:“適才長老奔樹林之后,又有一位少年長老,手持鋼叉追趕二虎至此,三五拳已打死一只!庇檬忠恢,說道:“這個不是!那只腿上已經(jīng)中了一叉,帶叉而去,那長老追趕那邊去了。惜乎未問他個上下!”和尚大喜道:“好了!好了!他今也撞見那兩個大蟲,完我心愿!
駱宏勛道:“長者亦認(rèn)得他?”和尚道:“他乃小徒也!
正敘話之間,那行者用叉叉入虎腹,叉桿擔(dān)在肩,擔(dān)了來了。和尚問道:“黃胖,捉住了么?”那行者道:“仗師父之威,今日遇見兩個大蟲,已被徒弟打死了?上侵晃磥,若三個齊來,一并結(jié)果了他,省得朝朝尋找!焙蜕械:“那只我已打死,這不是么!”那行者道:“南無阿彌陀佛!虎的心事了了!焙蜕械:“駱公子在此!毙姓叩:“那個駱公子?”和尚道:“定興縣游擊將軍駱老爺?shù)墓。”行者忙與駱宏勛見禮。和尚道:“駱公子既與鮑居士為友,因何夤夜獨步此山?”駱宏勛即將與鮑金花比武變臉,越房隱避之事說了一遍,“欲待翻房回去,又恐金花醉后其心不休,故暫步于此山,待天明告辭赴杭。不料幸逢令師徒,得遇尊顏。”和尚道:“三官殿離此不遠(yuǎn),請至廟中,坐以待旦如何?”駱宏勛道:“使得!”和尚肩背一只大蟲,這行者又擔(dān)兩只猛虎,駱宏勛隨行。
不多一時,來至廟門,和尚將虎丟在地下,腰內(nèi)取出鑰匙開了門,請駱大爺?shù)酱蟮钭。黃胖將虎擔(dān)進(jìn)后院放下,又走出將門前一虎亦提進(jìn),仍將廟門關(guān)閉。和尚分付黃胖道:“煮上斗把米的飯,白菜蘿卜多加上些作料,煮辦兩碗。我們出家人,駱大爺他也不怪無菜,胡亂用點!焙陝滓灰箒矶侵姓行囸I,說道:“在下俗家,長老出家。在下尚未相助香燈,那有先領(lǐng)盛情之理?”和尚道:“此米麥、柴薪亦是鮑居士所送,今雖食貧僧之齋,實擾鮑居士也!”駱宏勛又道:“既蒙盛情,在下亦不敢過卻,此時只得我等三人,何必煮斗米之飯?”和尚道:“這不過當(dāng)點心。早晚正飯時,斗飯尚不足小徒一人自用哩!瘪樅陝椎:“此飯量足見此人伏虎如狗也!”黃胖自去下米煮飯做菜,不待言矣。駱宏勛問道:“請問長老賢師的法號?望乞示知!焙蜕械:“貧僧法名消安,二師弟消計,三師弟消月,小徒尚未起名,因他身長胖大,又姓黃,遂以‘黃胖\’呼之!鼻也恢v駱宏勛同消安二人談敘。
且說余謙醉臥一覺,睡至三更天氣方醒,自悔道:“該死,該死!今日初至鮑家,就吃得如此大醉,豈不以我為酒徒!且大爺不知此刻進(jìn)來否?我起來看看。”爬將起來,走出廂房。先進(jìn)來時雖然有酒,卻記得大爺床鋪在于書房。房內(nèi)燈火尚明,房門亦未關(guān)閉,邁步走進(jìn)內(nèi)室,空無一人,還只當(dāng)在前面飲酒未來;又走向內(nèi)廳,燈火皆熄。驚訝道:“卻往何處去了?”回到書房仔細(xì)一看,見床上有兩個劍鞘,驚道:“不好了!想這鮑自安終非好人,自以好言撫慰,將我主仆調(diào)開,夜間來房相害;大爺知覺,拔劍相斗。但他家強(qiáng)人甚多,我的大爺一人如何拒敵?諒必兇多吉少。”遂大聲吆喝,高聲喊道:“鮑自安老匹夫!外貌假仁假義,內(nèi)藏奸詐,將我主仆調(diào)開,夜間謀害,速速還我主人來便了,不然你敢出來與我斗三合!”他從書房外面吵到后邊。有詩贊他為主,詩曰:
為主無蹤動義膽,卻忘身落在龍?zhí)丁?/p>
忠心耿直無私曲,氣沖星月令光寒。
卻說鮑自安正在夢中,猛然驚醒,不知何故有人喊叫,忙問道:“何人在外大驚小怪?”余謙道:“鮑自安老匹夫,起來!我與你弄他幾合,拚個你死我亡。”鮑自安聞得是余謙聲音,心中大驚,自說道:“他有個邪病不成?我進(jìn)來時他醉后已睡,此時因何吵罵?”連忙起身穿衣,問道:“余大叔已睡過,如何又起來?”余謙道:“不必假做不知!我主人遭你殺害,不會不知,快些出來拚幾合。”鮑自安聞?wù)f駱大爺不知殺害何處,亦驚慌起來,忙把門開開,走出來相問。余謙見鮑自安出來,趕奔上前,舉起雙斧分頂就砍。正是:因主作恨拚一命,聞友著驚失三魂。畢竟鮑自安性命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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