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二回 同類相仇恨如切齒 終身誰托刻不忘心

話說那小童子恨余七有如切齒,那大的又問他道:“你究竟為著何事,如此恨他?”那小的道;“這話只能自己知道罷了,何能告訴你?就連師父也不能告訴�！蹦谴蟮挠值�:“你告訴我不要緊,我絕不代你告訴師父的。”那小的道:“告訴師父到不妨事,只是不能告訴你知道。”那大的又問道:“好兄弟,你告訴我罷。”那小的又道:“我告訴你,你就要取笑我了�！蹦谴蟮牡�:“我如取笑你,叫我不逢好死,將來定然死在刀劍之下�！蹦切〉牡�;“我告訴你,你千萬不要笑我,不要告訴別人。”那大的道:“我倒發(fā)過誓了,你還不信么?”

那小的這才說道:“自他擺了什么迷魂陣,被七子十三生破去之后,他便逃回山來。那時就該懇苦修煉,才是道理。那知他在師父前卻說得天花亂墜,背地里卻無惡不作。那日頓生瀅念,不知在那里攝了一個民間的女子來到山中,就在他臥房內(nèi)與那女子云雨。那女子被他用了法術(shù),昏迷過去,全不知道,一任他為所欲為。不知他與那女子正在房內(nèi)高興,我也不知道,無意走進他臥房去了。他一見我走進臥房,他就赤條條的下來,將我抱住,先向我說道:‘好兄弟,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,我只因欲火中燒,借此一解其火,而且只行一次,少時就將他送回去了�！�那時我也不管他這事,惟有答應(yīng)他而已。那知他不但不知羞愧,見我不與他較量,他以為我也是可欺的人,因又向我說道:‘好兄弟,你可嘗過這等滋味么?’我被他這句話一說,我實在怪臊起來,卻不曾回答他的言語。那知他看反了味,疑惑也要如此了,當(dāng)下就說道:‘好兄弟,你如不曾嘗過這滋味,你就上去嘗一嘗。等你嘗了這美人的滋味,然后我再把些好滋味與你嘗,單看還是他的滋味好,還是我把你那滋味好�！�說著就笑嘻嘻的,將我抱在他那赤條條的身上。我那時可真急了,我便向他說道:‘你若再不松手,我就嚷了�！�那知他還是不睬,后來我便嚷起來,他才松手將我放下來。你道可惡不可惡?后來我就想告訴師父,復(fù)又想道,大家頭面攸關(guān),所以直至今日,皆不曾說出,今日才與你談及。這告訴你的,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�！蹦谴蟮穆犃诉@番話,也就登時大怒起來,道:“我還道他是個正經(jīng)人,那知他是個畜類!照這說法,真要將他碎尸萬段才好。好兄弟,我今與你約,無論他此次勝負,等他回山時,我與你兩人從今以后不要與他接談便了�！蹦切〉挠值�:“你還望他回山么?我只愿他死在那里,被七子十三生將他捉了去,給他粉骨-灰,再也不能投人類了。”

他兩人在那里閑談,同類嫉惡,河海生隱身黑處,卻聽了一個暢快,暗道:“向謂邪教中無好人,看他這兩個小孩童,不過都才十五六歲,就知道如此向善。只可惜投在徐鴻儒門下,現(xiàn)在雖然正道,惟恐將來習(xí)染壞了�！庇肿园档�:“這溫風(fēng)扇既為徐鴻儒帶去,諒來此處絕無此物,我何不趕緊回去,好到他營里去盜呢?”說罷即刻出來,飛身下山而去。

一路行來,真是他們會劍法的人,毫不費事。只見行神如空,行氣如虹,不到一日,又回至大營,仍從空中落下。玄貞子等人一見齊道;“溫風(fēng)扇取回來么?”河海生道:“溫風(fēng)扇卻不曾取回,倒聽了一件的確新聞事�！毙�貞子等人復(fù)又齊聲問道:“什么的確新聞?”河海生就將聽見那兩個童子的話,說了一遍。玄貞子道:“他那溫風(fēng)扇何嘗不是如此,所以要他這扇子帶進陣中,才可以解那冷氣。譬如臘月天時,遇見那極冷的風(fēng),將水吹得都成了冰,人也冷不過了,忽遇見一陣爇氣,那水也就解化,人也就舒暢。到了春天,那些水被風(fēng)一吹,也就解化開來。又如春夏之交,那溫風(fēng)吹到人身上,人就登時困倦,必得要受些涼氣方才舒展。所以要這扇子進陣,有此溫風(fēng),可以吹散他那種冷氣,就是這個道理。今既被他帶來,不在他山中,此事賢弟卻去盜不得,必須待傀儡賢弟到來,方才可以前去。”河海生聽了這話,自知本領(lǐng)不如傀儡生高明,也就唯唯聽命。

再說一塵子去到寧王府中余秀英那里盜取光明鏡,這日已到了宮中,先去尋找余秀英的臥房�？汕刹⒉毁M事,才至宮門已瞧見他的臥房了。一塵子便輕輕落下,站在窗外靜聽。只聽里間說道:“可怪我哥哥,不知時務(wù)。王守仁那里,有那許多非常之人保護于他,他偏要與他們相斗,眼見得一敗涂地,性命還是不保。我從前也是糊涂,只道天下人除師父而外,再沒有能人,那里知道強中還有強中手。就便我?guī)煾附褚严律?也敵不過七子十三生他們一眾非常之人。別人的本領(lǐng)我卻不曾經(jīng)驗,就是那傀儡生從前來救徐鳴皋的時候,我雖將天羅地網(wǎng)前去拿他,他卻毫不懼怕。不但拿他不住,被他逃走,末后我反上了他的詭計,將徐鳴皋帶出宮門,我只落得白費心機,徒然失身于人,也不能送我之愿。昨者聞得徐鳴皋陷入非非陣內(nèi),近來又不知他性命如何,好叫我無法可想�？尚ξ�?guī)煾?也要叫我前去幫他擺陣。如此看來,我?guī)煾敢彩沁^天行事。”說罷,又嘆了兩口氣。一塵子在暗中聽得清楚,暗想:“可見女人還是隨夫的心重。徐鳴皋不過與他三五日的夫妻,他就時刻不忘,連哥哥、師父都怨恨起來了。”復(fù)又喜道:“難得他如此不助寧王,我何不如此如此,去說他一番,或者他可以將那光明鏡送與我,也未可料�！敝饕庖讯�,即刻走進房中。

余秀英正與他兩個丫鬟拿云、捉月在那里談?wù)?忽見房外走進一人,也是道家裝束,心中便吃一驚,當(dāng)下喝道;“你是何人,膽敢到此何故?”一塵子不慌不忙說道:“小姐勿庸驚慌,本師系是徐鳴皋相煩前來送信,望小姐前去搭救他性命�！庇嘈阌⒁宦�,登時面上羞得通紅,強顏怒道:“徐鳴皋是誰?我又與他毫無瓜葛,為什么他要求救于我?你可快快出去,不要惹了我性子。我若反轉(zhuǎn)臉來,可不認得你的�！币粔m子暗道:“他這反唇相譏到也好笑,我若不給他個真情實據(jù),他還要抵賴無因。”因又說道:“小姐,你莫要強辯,可記得結(jié)十世姻緣時乎?若問本師何人,傀儡生系與本師的至好朋友,本師便是一塵子是也。今者實不相瞞,是前來奉借一物。本要暗中盜取,只因方才聽得小姐大有改邪歸正之心,而且念徐鳴皋不置,本師是徐鳴皋的師伯,因小姐與徐鳴皋尚有夫妻之情,所以才現(xiàn)身進來,說是徐鳴皋特?zé)┍編熐皝砬缶�。小�?你若念徐鳴皋之情,他今雖陷在陣中,尚無性命之虞,也無須小姐前去救得。但小姐這里有一寶物,只須將此物交給本師,徐鳴皋便可救出,將來還可與小姐終身團圓。雖徐鳴皋剛強不屈,他不過是不降宸濠,并非忍棄小姐。小姐若有心于徐鳴皋,即將所借之物交出一用,否則本師卻也不敢勉強,本師自有妙法盜取。那時可不要怪本師不做美滿人情,還得小姐三思為是。”

余秀英聽了一塵子這番話,心中暗道:“我的心事。卻全被他知道。但是他雖如此說,我卻從未見過他,何能以他所說為憑?又不知他向我所借何物。他若果真可令我與徐鳴皋結(jié)那十世姻緣,我一身骨肉皆是徐鳴皋的,又何惜身外之物?不必說一件,就便全行與他,只要將他救出來,又何嘗不可?若是他故意拿這話來騙我,我將寶物交付與他,我豈不受了他騙?若不將寶物借與他,萬一徐鳴皋竟陷在陣內(nèi),性命難保,不又誤了我終身大事?”左思右想,實在難以決斷。一塵子見他沉吟不語,已知道他的心事,因又說道:“小姐莫非見疑本師么?若果見疑本師,是不難。本師還有一言,可為小姐設(shè)一計策,管使小姐兩面俱到:既不見罪于寧王,又不漠視于鳴皋,將來大功告成,本師包管你個月圓鏡合。但不知小姐意下如何?”余秀英聽了這番話,因便說道:“既蒙老師見愛,即請示知,以便斟酌便了�！碑吘挂粔m子說出什么話來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