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四回 海鷗子演說非幻陣 狄洪道借宿獨家村

話說海鷗子聽了王守仁這一番話,當(dāng)下說道:“元帥的明見,這非非陣貧道雖曾看過,卻非貧道一人之力所可破得的。元帥不知,此陣卻非尋常陣勢可比。只因他內(nèi)按六丁六甲、六十四卦、周天三百六十度,變化無窮,外又列著十二門。按十二門名喚死、生、傷、亡、開、明、優(yōu)、暗、風(fēng)、沙、水、石。只有三門可入可出,其余皆是死門�！蓖踉獛浀�:“那三門是生門呢?”海鷗子道:“開門、明門、生門這三門皆是生門。若從開門入陣,必須從明門出來,再由生門殺入,其陣必亂。若誤入死門,其人必因氣悶而死,因死門內(nèi)皆積各種穢氣而設(shè),所以誤入者不到一刻,為積穢氣所門,必致身亡。須帶有辟穢丹,方能入得此陣。若誤入傷門,此門系積各種火氣而設(shè),如天火、地火、人火三昧火,合聚一處,其人必爇氣蒸倒,頃刻身亡。非帶有招涼珠,不能進入。若誤入亡門,此門系積各種陰氣所致,其人必為冷氣所逼,骨僵而亡。今徐鳴皋所入者,即此門也�！�

王元帥聽在此處,不覺失驚道:“果爾,則徐將軍性命休矣!何仙師尚謂無妨耶?”海鷗子道:“只因小徒已服傀儡生丹藥,又經(jīng)貧道用了解救的方法,所以無妨。”王元帥道:“其余各門,又有什么利害呢?”海鷗子道:“這亡門,必須帶有溫風(fēng)扇方可進入。至若優(yōu)、暗二門,如誤入進去,里面陰氣騰騰,暗無天日,必為敵人所擒;必須帶有光明鏡,方能進去。更有風(fēng)、沙、水、石四門:誤入風(fēng)門,立刻為風(fēng)卷倒;誤入沙門,兩眼為沙所迷;誤入水門,登時被水沖陷;誤入石門,定為大石壓死。此就十二門而言。到了中央,還有一座落魂亭,無論何人到了那里,心性就為其迷惑,不知不覺就要昏倒下去。就便將十二門破去,無人破那落魂亭,也是枉然。所以此陣,非貧道一人所可破得。而且非幻道人還有一個師父,名喚徐鴻儒,是白蓮教的魁首,早晚只恐要來。他若不來,此陣尚易破得;他若來此,更覺大費周章了�！�

王元帥道:“既如仙師所言,何不趁徐鴻儒未到以前,先去破陣,也可少費周章?”海鷗子道:“元帥那里得知,其中皆有個定數(shù)�？鬃釉�:‘欲速則不達。\’俗語說得好:‘事寬則圓,急事緩辦�！�元帥的心是急切萬狀,恨不能立刻將非幻、余七捉住,然后進攻南昌,將道首擒獲,押解進京,以正國法。無如天數(shù)已定,應(yīng)該需時多少方可成功,竟是多一日不行、少一日不可,總要到了應(yīng)除的時候,無如天數(shù)成功,獻俘闕下,不然也算不得個數(shù)了�！蓖踉獛浀�:“仙師之言,雖頓開茅塞,但是勞師糜幫,上累主憂,某實不安耳!”海鷗子道:“元帥為國為民,心存忠厚,貧道實深感激。但事有定數(shù),萬難勉強而行的。為今之計,元帥可一面急修表章,馳奏進京,申奏一切;一面將一枝梅、周湘帆、徐壽、楊小舫星夜調(diào)回,聽候差遣。貧道再去請兩位同道前來,以助元帥成此大功,何如呢?”王元帥道:“若蒙慨助,某感激不盡了!”說罷,便命人擺宴。海鷗子道:“元帥休得客氣。貧道在麾下,尚有兩月耽延,若過客氣,貧道何以安呢?”王元帥道:“仙師初次惠臨,理當(dāng)如此,以后謹遵臺命便了�！焙ｚt子道:“元帥且請去辦正事,黃道自與諸位師侄閑談便了�！蓖踉獛浺簿筒豢蜌�,當(dāng)即退入后帳,修表馳奏進京。又拔了令箭一枝,差人星夜往南昌,調(diào)取一枝梅、徐壽、周湘帆、楊小舫回來。諸事已畢,這才出來相陪海鷗子敘話。

閑文體表。一會子,酒席擺上,王守仁就命請海鷗子入席,讓他在首坐上坐定。王守仁又親自送了酒。海鷗子又謙遜了一回,然后這才對飲。徐慶等一眾英雄,自在外面飲酒、吃飯,這也不必細表。不一會,大家席散,王守仁又命家丁給海鷗子檢了一處潔凈地方,讓海鷗子為下榻之所。海鷗子就此住在王守仁營內(nèi),直至破了非非陣,方才與七子十三生各處云游,自尋安樂。

且說海鷗子這日命狄洪道去請漱石生。狄洪道受命而去,在路行程不止一日。這日狄洪道走到一個地方,名喚獨家村。這獨家村四面皆是亂山叢雜,并無人家,只有這姓自的一家住于此地。你道這姓白的,因何獨住此間?只因自家老夫婦兩個,男的名喚白樂山,妻藍氏,生有一男一女。兒子名喚白虹,女名劍青。這白樂山生平最愛山水,因帶領(lǐng)妻子兒女住居此地,享那林泉之樂。村莊四面廣有田畝,家中雇些長工,耕種度日,每年倒也無憂無慮。兒子白虹,今年才交十八歲,卻生得一表堂堂,聰明絕世。女兒小白虹兩歲,也是生得美貌異常。一對兒女皆能知書識字,博古通今,白樂山老夫婦真?zhèn)�是愛如珍寶。不料他女兒近日為山魈所纏。這山魈自稱為燕燕才郎,終夜在白家纏繞,定要白劍青為妻。白樂山也曾請了些羽士、上人,代他女兒退送,爭奈山魈毫不足懼,比從前尤加鬧得厲害。白樂山好不煩惱,逐日打聽名山羽士、寶剎僧人,前來建齋、打醮,總想將山魈退去,使女兒安身。

這日又請了一班道士,在家拜玉皇大忤,以冀忤悔消災(zāi)。卻好狄洪道因貪趕路程,又走入歧路,無處覓宿,但見這獨家莊內(nèi)隱隱露出燈光,狄洪道便思前去投宿,信步而來到獨家莊上。正要敲門而進,但聞里面饒鼓聲喧,諷誦之聲不絕于耳。狄洪道也不管他里面所做何事,便向前盡力敲門。敲了好半刻,里面方有人答應(yīng)。柴門開處,走出一個莊丁。狄洪道先向那莊丁拱了一拱手,因道:“某系過路之人,只因貪趕路程,錯過止宿之處。又誤入歧路,無處棲身。頃見貴莊燈火尚明,特地前來,敢求借宿一宵,明日自當(dāng)厚報,務(wù)請方便則個�！闭f罷一番話,那莊丁道:“客官且請少待。某卻不敢作主,須要回明主人,是否可行,當(dāng)即回報。特恐今夜不便相留,那卻如何是好?”狄洪道道:“敢煩請去通報一聲,務(wù)與貴主人情商,暫借一宿,某自永感大德便了�！蹦乔f丁也就轉(zhuǎn)身進內(nèi)。

過了一會,只見那莊丁同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翁出來。狄洪道一見那老翁津神矍鑠,相貌清高,迥非惡俗之輩,不禁暗暗羨慕。心中暗想:“這老翁光景就是主人了�！闭�要上前施禮,只見那老翁問道:“莫非就是這位客官住宿么?”狄洪道見問,趕向上前深深一揖,口中稱道:“老丈在上,便是不才冒昧,敢借尊府暫宿一宵�！蹦抢衔桃泊鹆艘灰�,又將狄洪道打量了一回,見他是個軍官打扮,因問:“大駕由何處而來?為何迷失道路?”狄洪道道:“不才向在王守仁元帥麾下,充一個游擊將軍。只因現(xiàn)在奉命前往漢皋有一件公事,又因公事急促,不才不敢誤公,貪趕路程,以致失了止宿之所,因此冒昧造府,敢請容納一宿,明早當(dāng)即告辭。不知老丈尚可容納否?”只見那老丈笑道:“原來是一位將軍,老漢多多得罪了。但是寒舍蝸居,似不足下將軍之榻。好在止有一宿,簡慢之處,尚望見原�！钡液榈酪娔抢衔桃芽舷嗔�,真是喜出望外,因謝道:“不才只須席地足矣,老丈何謙之有乎!”那老翁遂邀狄洪道進里,當(dāng)命莊丁仍將莊門關(guān)好。

狄洪道走入里間,見是一順三間茅屋,卻似客廳仿佛,當(dāng)下又與老翁重新見禮。那老翁讓他坐定,然后彼此問了姓名,莊丁獻上茶來。狄洪道正要問他的家事,忽又聽得里面鐃鈸之聲,接著又是諷誦之音。狄洪道便向白樂山問道。“敢問老丈,尊府今夜莫非建做道場么?”白樂山見問,因嘆了一口氣道:“將軍辱問,敢不奉告,但是一言難盡,又何敢以區(qū)區(qū)瑣屑,上演將軍?”狄洪道道:“老丈有何為難之處,不妨細述。不才若可為力,亦可稍助一臂,必不袖手旁觀。”不知白樂山可肯將情節(jié)說出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