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回 一枝梅誘敵國賊兵 鄴天慶守城戰(zhàn)官將

話說一枝梅來到城中,直往宮內(nèi)而去,暗暗伏于瓦櫳之上,細聽動靜。只聽殿上先是飲酒歡呼之聲,既而各散,并未打聽出什么消息。停了一會,宸濠回寢宮安歇。一枝梅復(fù)又跟到寢宮,仍在瓦櫳上伏定。只聽下面有女人聲音問道:“千歲今夜進宮,何以到這時候?現(xiàn)在城外官軍攻打如何了?”只聽宸濠說:“官兵日夜攻打,卻不妨事。南昌把守甚嚴,他急切攻打不下。孤業(yè)已打聽切細,王守仁仍在吉安,并未前來。前數(shù)日,孤已添兵與非幻道人,相助他排設(shè)非非大陣。半月后王守仁即欲全軍覆沒了!現(xiàn)在一枝梅等所帶攻打城地之兵,孤又與李自然設(shè)了一條妙計。官軍才來,銳氣方張,不可與敵。等他攻打多日,三軍疲憊,然后出奇兵以襲之。一枝梅等雖勇,其破必矣。”又聽女子道:“聞得千歲急欲進取南京,現(xiàn)在究竟若何定議?”又聽宸濠道:“那是劉養(yǎng)正不識進退,南京急切何可進取?孤已作為罷論了�！庇致犇桥�子道:“臣妾之見,亦以為先固根本,后取南京。若合其本而取其末,是敗亡之道也。但不知安慶近日曾否攻打下來?”宸濠道:“早已攻破了,雷大春現(xiàn)在那里據(jù)守�！蹦菋D人道:“如此,且等非幻道人排設(shè)非非大陣,破了王守仁之后,再進攻南京不遲�！卞峰┐笮�:“卿言正合孤意。”說罷這席話,隨后就是些褻穢之語了。

一枝梅聽了個真切,也就即刻穿房越屋,出了宮來。來到府外,仍趁著夜間,飛身出城。周湘帆等正在那里盼望,只見一枝梅已由半空中飛下,此時不過四鼓光景。周湘帆等接入內(nèi)帳,問道:“兄長前去打聽消息如何?有什么詭計?”一枝梅就將以上的話說了一遍。周湘帆道:“似此,宜早作準備方好�！睏钚◆吃谂哉f道:“以小弟愚見,莫若將計就計:以誘敵之策,去誘賊軍出城;然后反兵以攻之,必獲大勝。一面可急修書告知元帥,請其早作準備,破妖道的妖陣。不識兄長之意何如?”一枝梅道:“賢弟之言,正合吾意�！碑�(dāng)即修了書,差心腹連夜馳往吉安,告知王元帥消息。

到了次日,即與周湘帆、楊小舫、徐壽議道:“今日即可以誘敵矣�！敝芟娣�道:“誘敵之策若何?”一枝梅道:“吾觀離此地五里有座馬耳山,此山雖不高,勢頗曲折。徐賢弟可于今夜暗帶輕銳二千,往那里埋伏。俟賊兵追過此處,賢弟即出兵截殺過來,以斷賊兵歸路。周賢弟可引兵三千前往,離城西北有座大王廟,可于此處埋伏。俟賊兵出城,便可就近夾擊。愚兄與楊賢弟前去誘敵。”分撥已定,大家稱善。

到了夜間,周湘帆、徐壽二人各人引兵前去埋伏已畢,一枝梅便傳了密令:命那些攻城的士卒,上午以前務(wù)要著力攻打,互相罵戰(zhàn);午后便故意各自疲憊,或拋戈棄甲,席地而坐,以誘賊軍出城。若賊軍果然出城,可趕急退走,讓賊軍乘敗趕來。等過了馬耳山,反殺過去,便急急出其不意,必獲大勝。務(wù)要合力向前,與賊軍死斗,如有心退后者立斬。

眾三軍得了這個令,那敢稍有違背,也就一起遵行。到了次日,真實并力攻打,口中罵聲不絕,比前數(shù)日攻打的尤加利害。到了巳牌時分,漸漸有些疲憊下來,過了午時,故意更加疲憊。及至以后,眾三軍也有席地坐罵的,也有虛張聲勢空罵而不攻打的。又過了一會,眾三軍不但不合力攻打,連罵也不罵,大家都席地坐下,歇息起來。甚有就地而臥,真是疲憊不堪了。那把守城池的眾賊見官軍如此情形,即刻報了進去。宸濠聞言,即命鄴天慶督率游擊馬如龍、指揮王士俊、副指揮使李三泰并津兵五千,立刻沖出城去,乘官軍疲憊之時,大殺過去,必可殺他個片甲不留。鄴天慶聞言,趕急又進宮去,向宸濠說道:“一枝梅詭計甚多,難保其中無詐。干歲可使馬如龍、王士俊、李三泰出城攻擊,末將請為后勁,以防敵軍前來襲城。若全軍齊出,萬一敵軍用誘敵之計,于左近埋伏津銳,俟我軍一出,他便前來襲城,那時如何抵敵?不知千歲意下如何?”李自然便在旁說道:“鄴將軍之言是也。愿千歲勿疑,即照此辦法,方可無慮�！卞峰┐饝�(yīng)。

當(dāng)下鄴天慶即辭出宮來,率領(lǐng)馬如龍、王士俊、李三泰三人,帶了津兵五千,如風(fēng)馳電掣般而來。來到城下,尚未開城,鄴天慶先上城頭望城外一看,但見那些官軍果然棄甲拋戈,坐臥不一。鄴天慶看罷,隨即下得城頭,向馬如龍等三人說道:“將軍等可急出城沖殺,某當(dāng)為后應(yīng)。”馬如龍等答應(yīng)。于是各付津兵一千,使他三人而去。只聽三聲炮響,馬如龍等三人帶領(lǐng)津兵沖出城來。那些官軍一聞城中炮響,知有賊兵出來沖殺,各人也就預(yù)備停當(dāng),好待敗走。只見賊軍由城內(nèi)喊殺出來,一枝梅、楊小舫更加裝出那馬不及鞍、人不及甲的光景,前來迎敵。戰(zhàn)不數(shù)合,便撥馬敗走。那些官軍也就隨敗下來。馬如龍等三人不知是計,以為果真敗下,也就帶領(lǐng)著賊眾蜂擁追殺下去。

一枝梅與楊小舫且戰(zhàn)且走,賊眾在后緊緊相追,看看到了馬耳山。馬如龍等一見此山,恐防埋伏于內(nèi),若有不追之意。一枝梅見他到了此處有些疑惑,不十二分緊趕下來,怕他就此回來,不來再趕,那就大失所望,因又上前與馬如龍殺了一陣。接著,楊小舫重又回戰(zhàn)過來。王士俊也就上前迎敵。二人戰(zhàn)了有數(shù)十回合,楊小舫又敗走下去。馬如龍等見山內(nèi)并無動靜,復(fù)又放膽追殺下去。

才過了馬耳山不足半里,但聽背后一聲炮響,馬如龍等大吃一驚,說聲:“不好!”趕著傳令回軍。尚未來得及,只見后面一片喊殺之聲,震動天地,燈球、火把照耀如同白日。為首一員大將,手執(zhí)長槍,掩殺過來。馬如龍正預(yù)備迎敵,卻好一枝梅、楊小舫又回軍殺到。馬如龍即刻分頭迎敵:王士俊敵住徐壽,馬如龍敵住一枝梅,李三泰敵住楊小舫。兩邊戰(zhàn)起來,只聽金鼓齊鳴,喊聲震地。一枝梅、楊小舫、徐壽三人率同眾三軍,將賊眾團團圍住,裹得如鐵桶一般。馬如龍等也就并力死斗,爭奈寡不敵眾,大家戰(zhàn)斗了一會,徐壽一槍刺王士俊于馬上。馬如龍見王士俊被刺,心中更覺膽裂,卻也不敢戀戰(zhàn),只是左沖右突,要沖出陣來。無如被一枝梅等三人合力死戰(zhàn),不肯定放一著,因此急切難得出圍。只可憐那些賊兵,被官軍殺得如砍瓜切菜一般,真?zhèn)�是血染成河,尸如山積。暫且按下。

再說周湘帆伏在大王廟內(nèi),一聞賊軍殺出,料定城內(nèi)空虛,便趕著帶領(lǐng)津銳出了大王廟,前去襲城。一聲炮響,沖到城外,正預(yù)備喝令軍卒搶城,忽見一員大將手執(zhí)方天畫朝,立馬于城門之外,大聲喝道:“來將通下名來!可告知一枝梅,你等已中了本將軍之計了!”周湘帆一聽此言,吃驚不小。因也喝道:“鄴天慶,你這狗賊!本將軍今夜不將你捉住,碎尸萬段,本將軍就不叫作周湘帆了!”說著手起一槍,便望鄴天慶刺去。鄴天慶哈哈大笑道:“照你這樣的本領(lǐng),也不是本將軍馬前三合之將。來得好,看家伙!”說著就將一戟迎接過來,把周湘帆的槍輕輕掀在一旁,順手就是一戟,向周湘帆胸前刺去。周湘帆也就急急將槍來架。那知鄴天慶的膂力甚大,這枝戟就如泰山一般,周湘帆好容易架在一旁,暗道:“此人我不是他的對手,怪道常聽徐大哥說此人甚是利害,果然名不虛傳!”正在暗想,又預(yù)備還他一槍,那知鄴天慶又一戟向周湘帆助下刺來。周湘帆欲待招架,萬來不及。不知周湘帆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