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卷 大智度論

第四十三卷 大智度論

釋集散品第九之余

【經(jīng)】“復(fù)次,世尊,菩薩摩訶薩欲行般若波羅蜜,應(yīng)如是思惟:何者是般若波羅蜜?何以故名般若波羅蜜?是誰般若波羅蜜?若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,如是念:若法無所有、不可得,是般若波羅蜜。”

爾時(shí),舍利弗問須菩提:“何等法無所有、不可得?”

須菩提言:“般若波羅蜜,是法無所有、不可得;禪波羅蜜、毗梨耶波羅蜜、羼提波羅蜜、尸羅波羅蜜、檀波羅蜜,是法無所有、不可得:內(nèi)空故,外空、內(nèi)外空、空空、大空、第一義空、有為空、無為空、畢竟空、無始空、散空、性空、自相空、諸法空、不可得空、無法空、有法空、無法有法空故。舍利弗,色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;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。內(nèi)空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;乃至無法有法空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。舍利弗,四念處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;乃至十八不共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。舍利弗,諸神通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;如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;法性、法相、法住、法位、實(shí)際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。舍利弗,佛,無所有、不可得;薩婆若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;一切種智法,無所有、不可得:內(nèi)空乃至無法有法空故。舍利弗,若菩薩摩訶薩如是思惟,如是觀時(shí),心不沒、不悔,不驚、不畏、不怖,當(dāng)知是菩薩不離般若波羅蜜行。”

舍利弗問須菩提:“何因緣故,當(dāng)知菩薩不離般若波羅蜜行?”

須菩提言:“色,離色性;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,離識(shí)性。六波羅蜜,離六波羅蜜性;乃至實(shí)際,離實(shí)際性�！�

舍利弗復(fù)問須菩提:“云何是色性?云何是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性?云何乃至實(shí)際性?”

須菩提言:“無所有,是色性;無所有,是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性;乃至無所有,是實(shí)際性。舍利弗,以是因緣故,當(dāng)知色,離色性;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,離識(shí)性;乃至實(shí)際,離實(shí)際性。舍利弗,色亦離色相,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,亦離識(shí)相;乃至實(shí)際亦離實(shí)際相。相亦離相,性亦離性�！�

舍利弗問須菩提:“菩薩摩訶薩若如是學(xué),得成就薩婆若?”

須菩提言:“如是,如是。舍利弗,若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得成就薩婆若。何以故?諸法不生不成就故�！�

舍利弗問須菩提:“何因緣故,諸法不生不成就?”

須菩提言:“色、色空,是色生成就不可得;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,識(shí)空,是識(shí)生成就不可得;乃至實(shí)際、實(shí)際空,是實(shí)際生成就不可得。舍利弗,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漸近薩婆若,漸得身清凈、心清凈、相清凈;漸得身清凈、心清凈、相清凈故,是菩薩不生染心,不生瞋心,不生癡心,不生憍慢心,不生慳貪心,不生邪見心。是菩薩不生染心,乃至不生邪見心故,終不生母人腹中,常得化生;從一佛國至一佛國,成就眾生,凈佛世界,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終不離諸佛。舍利弗,菩薩摩訶薩當(dāng)作是行般若波羅蜜,當(dāng)作是學(xué)般若波羅蜜。”

【論】問曰:上來廣說般若波羅蜜,今須菩提何以作是言:菩薩摩訶薩應(yīng)如是思惟,何者是般若波羅蜜?

答曰:須菩提上來謙讓門說,次不住門說,今明般若波羅蜜體;何等是般若波羅蜜?般若波羅蜜者,是一切諸法實(shí)相,不可破,不可壞;若有佛,若無佛,常住諸法相、法位,非佛、非辟支佛、非菩薩、非聲聞、非天人所作,何況其余小眾生?

復(fù)次,常是一邊,斷滅是一邊;離是二邊行中道,是為般若波羅蜜。又復(fù)常無常、苦樂、空實(shí)、我無我等,亦如是。色法是一邊,無色法是一邊,可見法不可見法、有對(duì)無對(duì)、有為無為、有漏無漏、世間出世間等諸二法,亦如是。

復(fù)次,無明是一邊,無明盡是一邊;乃至老死是一邊,老死盡是一邊;諸法有是一邊,諸法無是一邊;離是二邊行中道,是為般若波羅蜜。菩薩是一邊,六波羅蜜是一邊;佛是一邊,菩提是一邊;離是二邊行中道,是為般若波羅蜜。略說內(nèi)六情是一邊,外六塵是一邊;離是二邊行中道,是名般若波羅蜜。此般若波羅蜜是一邊,此非般若波羅蜜是一邊;離是二邊行中道,是名般若波羅蜜。如是等二門,廣說無量般若波羅蜜相。

復(fù)次,離有離無,離非有非無,不墮愚癡而能行善道,是為般若波羅蜜。如是等三門,是般若波羅蜜相。

復(fù)次,須菩提此中自說:是法無所有、不可得。是般若波羅蜜空故,無所有;常無常等諸觀,求覓無定相故,不可得。

復(fù)次,無所有者,此中須菩提自說:般若波羅蜜,乃至五波羅蜜法無所有,不可取、不可受、不可著故。

復(fù)次,十八空故,是六波羅蜜無所有、不可得。譬如大風(fēng)能破散諸云,亦如大火燒干草木,如金剛寶摧破大山,諸空亦如是能破諸法。

何以故名般若波羅蜜者?般若者,秦言智慧。一切諸智慧中最為第一,無上、無比、無等,更無勝者,窮盡到邊。如一切眾生中佛為第一,一切諸法中涅槃為第一,一切眾中比丘僧為第一。

問曰:汝先說諸法實(shí)相是般若波羅蜜,所謂法位、法住,有佛、無佛常住不異;今何以說諸智慧中般若波羅蜜第一,譬如諸法中涅槃為第一?

答曰:世間法,或時(shí)因中說果,或時(shí)果中說因,無咎。如人日食數(shù)匹布,布不可食,從布因緣得食,是名因中說果;如見好畫而言好手,是名果中說因。諸法實(shí)相生智慧,是則果中說因。

復(fù)次,是菩薩入不二入法門,是時(shí)能具行此般若波羅蜜,不分別是因是果、是緣是智、是內(nèi)是外、是此是彼等,所謂一相無相,以是故不應(yīng)難。

復(fù)次,世間三種智慧:一者、世俗巧便,博識(shí)文藝、仁智禮敬等;二者、離生智慧,所謂離欲界,乃至無所有處;三者、出世間智慧,所謂離我及我所,諸漏盡聲聞、辟支佛智慧。般若波羅蜜為最殊勝,畢竟清凈,無所著故,為饒益一切眾生故。聲聞、辟支佛智慧,雖漏盡故清凈,無大慈悲,不能饒益一切故不如,何況世俗罪垢不凈欺誑智慧!三種智慧,不及是智慧故,名為般若波羅蜜。

復(fù)次,是智慧為度一切眾生故,為得佛道故;是智慧相應(yīng),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,及從智慧起身業(yè)、口業(yè),及生、住等心不相應(yīng)諸行,是諸法和合,名為波羅蜜。是諸波羅蜜中,智慧多故,名為般若波羅蜜;念定等多故,名為禪波羅蜜;余波羅蜜義,亦如是。如是等種種無量因緣故,名為般若波羅蜜。

是誰般若波羅蜜者?第一義中無知者、見者、得者,一切法無我、無我所相,諸法但空,因緣和合相續(xù)生。若爾!般若當(dāng)屬誰?佛法有二種:一者、世諦,二者、第一義諦。為世諦故,般若波羅蜜屬菩薩;凡夫人法,種種過罪,不清凈故,則不屬凡夫。般若波羅蜜畢竟清凈,凡夫所不樂,如蠅樂處不凈,不好蓮華;凡夫人雖復(fù)離欲,有吾我心,著離欲法故,不樂般若波羅蜜。聲聞、辟支佛,雖欲樂般若波羅蜜,無深慈悲故,大厭世間,一心向涅槃,是故不能具足得般若波羅蜜。是般若波羅蜜,菩薩成佛時(shí),轉(zhuǎn)名一切種智。以是故,般若不屬佛,不屬聲聞、辟支佛,不屬凡夫,但屬菩薩。

問曰:此經(jīng)中常說五眾在前,一切種智在后,今何以先說六波羅蜜?

答曰:舍利弗問須菩提無所有義,五眾種種因緣觀,強(qiáng)令無所有,難解;般若波羅蜜即是無所有,易解。譬如水中月,易明其空;天上月難令無所有。五波羅蜜與般若波羅蜜,同名同事,是故續(xù)說五波羅蜜,然后續(xù)說五眾,乃至一切種智無所有、不可得。菩薩入是門,觀諸法實(shí)相,不恐不怖者,當(dāng)知是菩薩不離般若波羅蜜。不離者,常行般若波羅蜜不虛,必有果報(bào);此中須菩提自說不離因緣,所謂色離色性,色中無色相,虛誑無所有。菩薩能如是知,不離實(shí)智慧,乃至實(shí)際亦如是。菩薩能行是無障礙道,得至薩婆若,一切法不生不出故。

舍利弗問須菩提:云何一切法不生?須菩提答:色、色相空,故色無生無成就,乃至實(shí)際亦如是。若菩薩能如是行,是清凈第一,無上無比故,漸近薩婆若;漸近薩婆若故,心不生邪見煩惱戲論,即時(shí)得心清凈。心清凈果報(bào)故,得身清凈;三十二相、八十隨形好,莊嚴(yán)其身。得三種清凈故,破諸虛誑取相之法,受法性生身;所謂常得化生,不處胞胎。

問曰:若有力如此,何用化生,貪著其身而不取涅槃?

答曰:有二事因緣故:以諸佛是眾生中寶,欲供養(yǎng)無厭故;有本愿度眾生、凈佛世界未滿故。是菩薩福德方便力故,常不離諸佛。

釋行相品第十

【經(jīng)】爾時(shí),須菩提白佛言:“世尊,若菩薩摩訶薩無方便,欲行般若波羅蜜,若行色為行相,若行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為行相;若色是常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常行為行相;若色是無常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無常行為行相;若色是樂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樂行為行相;若色是苦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苦行為行相;若色是有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有行為行相;若色是空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空行為行相;若色是我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我行為行相;若色是無我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無我行為行相;若色是離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離行為行相;若色是寂滅行為行相,若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是寂滅行為行相。世尊,若菩薩摩訶薩無方便,行四念處為行相,乃至行十八不共法為行相。世尊,若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(shí),作是念‘我行般若波羅蜜有所得行’,亦是行相。世尊,若菩薩摩訶薩作是念‘能如是行,是修行般若波羅蜜’,亦是行相。當(dāng)知是菩薩摩訶薩,行般若波羅蜜無方便!”

須菩提語舍利弗:“若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(shí),色受念妄解,若色受念妄解,為色故作行;若為色作行,不得離生老病死,憂悲苦惱,及后世苦。若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(shí)無方便,眼受念妄解乃至意,色乃至法;眼識(shí)界乃至意識(shí)界,眼觸乃至意觸,眼觸因緣生受乃至意觸因緣生受;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受念妄解,為十八不共法故作行。若為作行,是菩薩不能得離生老病死憂悲苦惱,及后世苦。如是菩薩,尚不能得聲聞、辟支佛地證,何況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?無有是處。舍利弗,當(dāng)知是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無方便。”

舍利弗問須菩提:“云何當(dāng)知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有方便?”

須菩提語舍利弗:“若菩薩摩訶薩欲行般若波羅蜜時(shí),不行色,不行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;不行色相,不行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相;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常,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無常;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樂,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苦;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我,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無我;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空,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無相,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無作;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離,不行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寂滅。何以故?舍利弗,是色空為非色,離空無色,離色無空,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空為非識(shí),離空無識(shí),離識(shí)無空,空即是識(shí),識(shí)即是空;乃至十八不共法空為非十八不共法,離空無十八不共法,離十八不共法無空,空即是十八不共法,十八不共法即是空。如是,舍利弗,當(dāng)知是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有方便;是菩薩摩訶薩如是行般若波羅蜜,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是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(shí),行亦不受,不行亦不受,行不行亦不受,非行非不行亦不受,不受亦不受�！�

舍利弗語須菩提:“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(shí),何因緣故不受?”

須菩提言:“是般若波羅蜜自性不可得,故不受。何以故?無所有性是般若波羅蜜。舍利弗,以是故,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,行不受,不行亦不受,行不行亦不受,非行非不行亦不受,不受亦不受。何以故?一切法性無所有,不隨諸法行,不受諸法相故,是名菩薩摩訶薩諸法無所受三昧廣大之用,不與聲聞、辟支佛共。是菩薩摩訶薩行是三昧不離,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”

【論】釋曰:前品用空門破諸法,此品欲以無相門破諸法。若菩薩無方便觀色,則墮相中;墮相中故,失般若波羅蜜行。所以者何?以一切法空故,無相可取。

問曰:人知善惡果報(bào),取果報(bào)相已,分別善、惡,善者取,惡者舍,是故行道。云何說諸法無相相?

答曰:取相者為初學(xué)者說,無相者為行道、住解脫門者說,不應(yīng)以粗事為難!今行者取善相,破不善相,所謂取男女等相生諸煩惱因緣;后以無相相破善法相,若破不善而不破善相者,善即為患,生諸著故。以無相相破善法,無相亦自破。所以者何?無相,善法所攝故。譬如雹墮害谷,雹自消滅。

復(fù)次,一切法無相相為實(shí)。譬如身,不凈充滿,九孔常流,無有凈相;而人無明故,強(qiáng)以為凈,生煩惱,作諸罪。如小兒于不凈物中,取凈相以為樂,長者觀之而笑,知為虛妄。如是等種種取相,皆為虛妄。如玻瓈珠,隨前色變,自無定色;諸法亦如是,無有定相,隨心為異,若常、無常等相。如以瞋心,見此人為弊;若瞋心休息,淫欲心生,見此人還復(fù)為好;若以憍慢心生,見此人以為卑賤;聞其有德,還生敬心。如是等有理而憎愛,無理而憎愛,皆是虛妄憶想;若除虛誑相,亦無空相、無相相、無作相,無所破故。是色從種種因緣和合而有,譬如水沫,如幻、如夢;若菩薩于色中取一異相,即失般若波羅蜜,色性是無相相故。受是色相已,見色散壞磨滅,謂是無常;若見和合少許時(shí)住,謂為常。常有二種:一者、若住百歲、千萬億歲,若一劫,若八萬劫,然后歸滅;二者、常住不壞。菩薩若邊邪滅故,亦不復(fù)觀真實(shí)常;若觀常,知是久住故常,非是真實(shí)。若不滅邊邪,觀色為真實(shí)常,作是念:草木零落還歸為土,但離合有時(shí);是故說是菩薩無方便。菩薩或觀色無常,無常亦有二種:一者、念念滅,一切有為法,不過一念住;二者、相續(xù)法壞故,名為無常,如人命盡,若火燒草木,如煎水消盡。若初發(fā)心菩薩行是相續(xù),斷粗無常,心厭故;若久行菩薩,能觀諸法念念生滅無常。是二菩薩皆墮取相中。所以者何?是色常、無常相不可得,如先說。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,亦如是�？�、樂、我、非我,亦爾。

問曰:是五眾可作常、無常等觀,云何言五眾是寂滅遠(yuǎn)離相?

答曰:行者不見五眾常、無常相故,知是五眾離自相;若知五眾離自相,即是寂滅如涅槃。

問曰:若爾者!初自無相,云何說言無方便墮相中?

答曰:是菩薩根鈍,不自覺心離五眾著,轉(zhuǎn)復(fù)著遠(yuǎn)離寂滅,于無相中而生著。三十七品乃至十八不共法,亦應(yīng)如是隨義分別。若菩薩觀外諸法皆無相,言我能作是觀,以有我心殘故,亦墮相中。若菩薩能離此著相非道,行真凈無相智慧,作是念:能如是內(nèi)外清凈行,是為修行般若波羅蜜。是人亦墮相中。所以者何?不可著而著,不可取而取故;是菩薩名為無方便,依止愛見,著善法故。是菩薩雖有福德,亦不得離老病死憂悲苦惱;雜行道故,尚不能得小乘,何況大乘!與上相違,名為有方便。于一切法不受不著,諸法和合因緣生,無自性故。

問曰:前說無受三昧,此說不受三昧,有何等異?

答曰:前者為空故,此為無相故。

不遠(yuǎn)離者,常行不息不休,以大慈悲心故。

疾得佛道者,入是三昧無障礙故,所行智慧與佛相似,若無量阿僧祇劫應(yīng)得,或時(shí)超一阿僧祇劫、百劫,乃至六十一劫,如弗沙佛贊嘆釋迦文佛超越九劫。

【經(jīng)】舍利弗言:“但不離是三昧,令菩薩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,更有余三昧?”

須菩提語舍利弗言:“更有諸三昧,菩薩摩訶薩行是,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�！�

舍利弗言:“何等三昧,菩薩摩訶薩行是,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?”

須菩提言:“諸菩薩摩訶薩有三昧名首楞嚴(yán),行是三昧,令菩薩摩訶薩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有名寶印三昧、師子游戲三昧、妙月三昧、月幢相三昧、諸法印三昧、觀頂三昧、畢法性三昧、畢幢相三昧、金剛?cè)�昧、入法印三昧、三昧王安立三昧、放光三昧、力進(jìn)三昧、出生三昧;必入辯才三昧、入名字三昧、觀方三昧、陀羅尼印三昧、不妄三昧。攝諸法海印三昧、遍覆虛空三昧、金剛輪三昧、寶斷三昧、普照三昧、不求三昧、無處住三昧、無心三昧、凈燈三昧、無邊明三昧、能作明三昧、普遍明三昧、堅(jiān)凈諸三昧三昧、無垢明三昧、作樂三昧;電光三昧、無盡三昧、威德三昧、離盡三昧、不動(dòng)三昧、莊嚴(yán)三昧、日光三昧、月凈三昧、凈明三昧、能作明三昧、作行三昧、知相三昧、如金剛?cè)�昧、心住三昧、遍照三昧、安立三昧、寶頂三昧、妙法印三昧、法等三昧、生喜三昧、到法頂三昧、能散三昧、壞諸法處三昧、字等相三昧、離字三昧、斷緣三昧、不壞三昧、無種相三昧、無處行三昧、離闇三昧、無去三昧、不變?nèi)�昧、度緣三昧、集諸功德三昧、住無心三昧、妙凈華三昧、覺意三昧、無量辯三昧、無等等三昧、度諸法三昧、分別諸法三昧、散疑三昧、無住處三昧、一相三昧、一性三昧、生行三昧、一行三昧、不一行三昧、妙行三昧、達(dá)一切有底散三昧、入言語三昧、離音聲字語三昧、然炬三昧、凈相三昧、破相三昧、一切種妙足三昧、不喜苦樂三昧、不盡行三昧、多陀羅尼三昧、取諸邪正相三昧、滅憎愛三昧、逆順三昧、凈光三昧、堅(jiān)固三昧、滿月凈光三昧、大莊嚴(yán)三昧、能照一切世三昧等三昧、無諍三昧、無住處樂三昧、如住定三昧、壞身衰三昧、壞語如虛空三昧、離著虛空不染三昧,舍利弗,是菩薩摩訶薩行是諸三昧,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復(fù)有無量阿僧祇三昧門、陀羅尼門;菩薩摩訶薩學(xué)是三昧門、陀羅尼門,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。”

慧命須菩提隨佛心言:“當(dāng)知是菩薩摩訶薩行是三昧者,已為過去佛所授記,今現(xiàn)在十方諸佛亦授是菩薩記。是菩薩不見是諸三昧,亦不念是三昧,亦不念‘我當(dāng)入是三昧’、‘我今入是三昧’、‘我已入是三昧’,是菩薩摩訶薩都無分別念!”

舍利弗問須菩提:“菩薩摩訶薩住是諸三昧已,從過去佛授記耶?”

須菩提報(bào)言:“不也,舍利弗。何以故?般若波羅蜜不異諸三昧,諸三昧不異般若波羅蜜;菩薩不異般若波羅蜜,般若波羅蜜不異菩薩;般若波羅蜜即是三昧,三昧即是般若波羅蜜;菩薩即是般若波羅蜜及三昧,般若波羅蜜及三昧即是菩薩�！�

舍利弗語須菩提:“若三昧不異菩薩,菩薩不異三昧,三昧即是菩薩,菩薩即是三昧,菩薩云何知一切諸法等三昧?”

須菩提言:“若菩薩入是三昧,是時(shí)不作是念‘我以是法入是三昧’,以是因緣故,舍利弗,是菩薩于諸三昧不知不念!”

舍利弗言:“何以故不知不念?”

須菩提言:“諸三昧無所有故,是菩薩不知不念�！�

爾時(shí),佛贊言:“善哉!善哉!須菩提,如我說汝行無諍三昧第一,與此義相應(yīng)。菩薩摩訶薩應(yīng)如是學(xué)般若波羅蜜、禪波羅蜜、毗梨耶波羅蜜、羼提波羅蜜、尸羅波羅蜜、檀波羅蜜,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,亦應(yīng)如是學(xué)!”

【論】問曰:如佛說涅槃一道,所謂空、無相、無作。舍利弗何以更問有余三昧,令菩薩疾得佛不?

答曰:未近涅槃時(shí),多有余道;近涅槃時(shí),唯有一道,空、無相、無作。諸余三昧,皆入此三解脫門。譬如大城,多有諸門,皆得入城。又如眾川萬流,皆歸于海。何等余三昧?所謂首楞嚴(yán)三昧等諸三昧。摩訶衍品中佛自說;有深難解者,彼中當(dāng)說。若菩薩能行是百八三昧等諸陀羅尼門,十方諸佛皆與授記。所以者何?是菩薩雖得是諸三昧,實(shí)無諸憶想分別我心故,亦不作是念:我當(dāng)入是三昧、今入、已入,我當(dāng)住是三昧,是我三昧。以是心清凈微妙法不著故,諸佛授記。

爾時(shí),舍利弗還以空智慧難須菩提言:菩薩住是三昧,取是三昧相,得受記耶?須菩提言:不也!何以故?三事不異故:般若不異三昧,三昧不異般若;般若不異菩薩、三昧,菩薩、三昧不異般若;般若、三昧即是菩薩,菩薩即是般若、三昧。般若、三昧、菩薩異者,諸佛授其記,不異故無授記。

舍利弗復(fù)問:若爾者,三昧及一切法平等不異?須菩提言:諸菩薩有諸法等三昧,入是三昧中,諸法無異。

復(fù)次,如先說,于諸三昧不作憶想分別,不覺不知,諸三昧自性無所有故,菩薩不知不念。佛以須菩提自未得是三昧,而善說菩薩微妙三昧、陀羅尼,般若波羅蜜中不念不著,是故贊言:善哉!我說汝得無諍三昧第一,如我所贊不虛。

【經(jīng)】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為學(xué)般若波羅蜜耶?”

佛告舍利弗:“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為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是法不可得故,乃至學(xué)檀波羅蜜,是法不可得故;學(xué)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,是法不可得故�！�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如是菩薩摩訶薩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是法不可得耶?”

佛言:“如是,菩薩摩訶薩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是法不可得�！�

舍利弗言:“世尊,何等法不可得?”

佛言:“我不可得,乃至知者、見者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五陰不可得,十二入不可得,十八界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無明不可得,畢竟凈故;乃至老死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苦諦不可得,畢竟凈故;集、滅、道諦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欲界不可得,畢竟凈故;色界、無色界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四念處不可得,畢竟凈故;乃至十八不共法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六波羅蜜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須陀洹不可得,畢竟凈故;斯陀含、阿那含、阿羅漢、辟支佛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菩薩不可得,畢竟凈故;佛不可得,畢竟凈故。”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何等是畢竟凈?”

佛言:“不出不生,無得無作,是名畢竟凈�！�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菩薩摩訶薩若如是學(xué),為學(xué)何等法?”

佛告舍利弗:“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于諸法無所學(xué)。何以故?舍利弗,諸法相不如凡夫所著。”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諸法實(shí)相云何有?”

佛言:“諸法無所有,如是有;如是無所有,是事不知,名為無明�！�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何等無所有,是事不知,名為無明?”

佛告舍利弗:“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識(shí)無所有,內(nèi)空乃至無法有法空故;四念處乃至十八不共法無所有,內(nèi)空乃至無法有法空故。是中凡夫以無明力渴愛故,妄見分別,說是無明。是凡夫?yàn)槎�邊所縛,是人不知不見諸法無所有,而憶想分別著色,乃至十八不共法;是人著故,于無所有法而作識(shí)知見,是凡夫不知不見。何等不知不見?不知不見色,乃至十八不共法,亦不知不見,以是故墮凡夫數(shù),如小兒。是人不出,于何不出?不出欲界,不出色界,不出無色界,聲聞、辟支佛法中不出。是人亦不信,不信何等?不信色空,乃至不信十八不共法空。是人不住,不住何等?不住檀波羅蜜,乃至不住般若波羅蜜,不住阿毗跋致地,乃至不住十八不共法。以是因緣故,名為凡夫,如小兒,亦名為著者。何等為著?著色乃至識(shí),著眼入乃至意入,著眼界乃至意識(shí)界,著淫、怒、癡,著諸邪見,著四念處,乃至著佛道。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菩薩摩訶薩作如是學(xué),亦不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不得薩婆若!”

佛語舍利弗:“菩薩摩訶薩作如是學(xué),亦不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不得薩婆若?”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何以故菩薩摩訶薩亦不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不得薩婆若?”

佛告舍利弗:“菩薩摩訶薩無方便故,想念分別,著般若波羅蜜、著禪波羅蜜、毗梨耶波羅蜜、羼提波羅蜜、尸羅波羅蜜、檀波羅蜜,乃至十八不共法、一切種智,想念分別著。以是因緣故,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亦不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不得薩婆若!”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若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不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不得薩婆若!”

佛告舍利弗:“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,不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不得薩婆若�！�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菩薩摩訶薩,今云何應(yīng)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得薩婆若?”

佛告舍利弗:“若菩薩摩訶薩學(xué)般若波羅蜜時(shí),不見般若波羅蜜。舍利弗,菩薩摩訶薩如是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得薩婆若,以不可得故�！�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云何名不可得?”

佛言:“諸法內(nèi)空,乃至無法有法空故�！�

【論】釋曰:舍利弗上問:但無受三昧,疾得佛,更有余三昧?須菩提說:更有余三昧疾得佛。是菩薩不念不著是三昧,過去、現(xiàn)在諸佛授記。佛贊言:善哉!菩薩摩訶薩應(yīng)如是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乃至一切佛法。

是時(shí),舍利弗作是念:般若波羅蜜是空相,諸三昧種種分別相,云何學(xué)諸三昧為是學(xué)般若波羅蜜?是故問。佛答舍利弗:如是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皆以不可得故,以般若波羅蜜氣分相皆在諸三昧中;能如是學(xué),是為學(xué)般若波羅蜜,乃至十八不共法,佛即可之。

舍利弗復(fù)問:何等法不可得?佛此中自說:眾生空故,畢竟清凈故,我不可得,乃至知者、見者,須陀洹乃至佛不可得;法空故,畢竟清凈故,五眾不可得,乃至十八不共法不可得。畢竟清凈者,不出不生,不得不作等。因邊不起故,名為不出;緣邊不起故,名為不生。定生相不可得故,名為不出不生。不出不生故,名不可得;不可得故,名無作無起。是起作法,皆是虛誑,離如是相,名畢竟清凈。

舍利弗問佛:菩薩能如是行畢竟真凈道,為學(xué)何法?為得何法?佛答:能如是學(xué),為無所學(xué),無所得。

問曰:菩薩用是畢竟空,學(xué)六波羅蜜,乃至十八不共法,云何言無法可學(xué)?

答曰:此中佛自說:諸法不如凡人所著。凡夫人心有無明、邪見等結(jié)使,所聞、所見、所知,皆異法相;乃至聞佛說法,于圣道中、果報(bào)中皆著,污染于道。

舍利弗白佛言:若凡夫人所見,皆是不實(shí),今是諸法云何有?佛言:諸法無所有;凡夫人于無所有處,亦以為有。所以者何?是凡夫人離無明、邪見不能有所觀,以是故說著無所有故,名為無明;譬如空拳以誑小兒,小兒著故,謂以為有。

舍利弗問佛:何等法無所有,著故名無明?佛答:色乃至十八不共法,是中無明愛故,憶想分別是明、是無明,墮有邊、無邊,失智慧明。失智慧明故,不見、不知色畢竟空無所有相,自生憶想分別而著,乃至識(shí)眾、十二入、十八界、十二因緣;或聞善法,所謂六波羅蜜,乃至十八不共法,亦如世間法,憶想分別著圣法亦如是。以是故,名墮凡夫數(shù),如小兒,為人輕笑。如人以指示月,愚者但看指,不看月;智者輕笑言,汝何不得示者意!指為知月因緣,而更看指不知月。諸佛賢圣為凡夫人說法,而凡夫著音聲語言,不取圣人意,不得實(shí)義;不得實(shí)義故,還于實(shí)中生著。佛今說凡夫所失,故言不能過三界,亦不能離二乘。不得圣人意故,聞?wù)f諸法空而不信,不信故不行,不住六波羅蜜,乃至十八不共法。以失如是功德故,名為凡夫小兒。是小兒著五眾、十二入、十八界、三毒諸煩惱,乃至六波羅蜜、十八不共法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皆著,是故名為著者。

舍利弗問:若菩薩如是行,是名不行般若波羅蜜;不行般若波羅蜜,不得薩婆若。佛可舍利弗言:如是,如是。即為說因緣,所謂新行菩薩無方便力,聞是般若波羅蜜,憶想分別尋求欲取,作是念:我舍世間樂,復(fù)不能得般若波羅蜜,是為兩失!專求欲得,或謂說空是般若波羅蜜,或說空亦空是般若波羅蜜,或說諸法如實(shí)相是般若波羅蜜,如是用六十二見、九十八使煩惱心,著是般若波羅蜜,乃至一切種智亦如是。以是著心學(xué)諸法,不能得薩婆若。與此相違者,能行般若波羅蜜,亦能得薩婆若,所謂不見般若波羅蜜,不見行者,不見緣法,不見亦不見。舍利弗更問不見因緣,佛答是菩薩入十八空故不見,非以無智故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