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八十二
列傳第二十八
○于志寧 高季輔 張行成族孫易之 昌宗
于志寧,雍州高陵人,周太師燕文公謹(jǐn)之曾孫也。父宣道,隋內(nèi)史舍人。志寧,大業(yè)末為冠氏縣長,時山東群盜起,乃棄官歸鄉(xiāng)里。高祖將入關(guān),率群從于長春宮迎接,高祖以其有名于時,甚加禮遇,授銀青光祿大夫。太宗為渭北道行軍元帥,召補記室,與殷開山等參贊軍謀。及太宗為秦王、天策上將,志寧累授天策府從事中郎,每侍從征伐,兼文學(xué)館學(xué)士。貞觀三年,累遷中書侍郎。太宗命貴臣內(nèi)殿宴,怪不見志寧,或奏曰:「敕召三品已上,志寧非三品,所以不來!固谔亓铑A(yù)宴,即加授散騎常侍,行太子左庶子。累封黎陽縣公。時議者欲立七廟,以涼武昭王為始祖,房玄齡等皆以為然。志寧獨建議以為武昭遠祖,非王業(yè)所因,不可為始祖。太宗又以功臣為代襲刺史,志寧以今古事殊,恐非久安之道,上疏爭之。皆從志寧所議。太宗因謂志寧曰:「古者太子既生,士負(fù)之,即置輔弼。昔成王幼小,周、召為師傅,日聞?wù)?習(xí)以成性。今皇太子既幼少,卿當(dāng)輔之以正道,無使邪僻開其心。勉之無怠,當(dāng)稱所委,官賞可不次而得也。」志寧以承乾數(shù)虧禮度,志在匡救,撰《諫苑》二十卷諷之。太宗大悅,賜黃金十斤、絹三百匹。十四年,兼太子詹事。明年,以母憂解。尋起復(fù)本官,屢表請終喪禮,太宗遣中書侍郎岑文本就宅敦諭之曰:「忠孝不并,我兒須人輔弼,卿宜抑割,不可徇以私情!怪緦幩炱鹁吐。
時皇太子承乾嘗以盛農(nóng)之時,營造曲室,累月不止,所為多不法。志寧上書諫曰:
臣聞克儉節(jié)用,實弘道之源;崇侈恣情,乃敗德之本。是以凌云概日,戎人于是致譏;峻宇雕墻,《夏書》以之作誡。昔趙盾匡晉,呂望師周,或勸之以節(jié)財,或諫之以厚斂,莫不盡忠以佐國,竭誠以奉君,欲茂實播于無窮,英聲被乎物聽。咸著簡策,以為美談。今所居?xùn)|宮,隋日營建,睹之者尚譏其侈,見之者猶嘆其華。何容此中更有修造,財帛日費,土木不停,窮斤斧之工,極磨礱之妙?且丁匠官奴入內(nèi),比者曾無伏監(jiān)。此等或兄犯國章,或弟罹王法,往來御苑,出入禁闈,鉗鑿緣其身,槌杵在其手。監(jiān)門本防非慮,宿衛(wèi)以備不虞,直長既自不知,千牛又復(fù)不見。爪牙在外,廝役在內(nèi),所司何以自安,臣下豈容無懼?又鄭、衛(wèi)之樂,古謂淫聲。昔朝歌之鄉(xiāng),回車者墨翟;夾谷之會,揮劍者孔丘。先圣既以為非,通賢將以為失。頃聞宮內(nèi),屢有鼓聲大樂,伎兒入便不出。聞之者股栗,言之者心戰(zhàn)。往年口敕,伏請重尋,圣旨殷勤,明誡懇切。在于殿下,不可不思,至于微臣,不得無懼。臣自驅(qū)馳宮闕,已積歲年,犬馬尚解識恩,木石猶能知感,所有管見,敢不盡言?如鑒以丹誠,則臣有生路;若責(zé)其忤旨,則臣是罪人。但悅意取容,藏孫方之疾疹;犯顏逆耳,《春秋》比之藥石。伏望停工匠之作,罷久役之人,絕鄭、衛(wèi)之音,斥群小之輩,則三善允備,萬國作貞矣。
承乾不納。承乾又令閹官多在左右,志寧上書諫曰:
臣聞堯稱稽古,功著于搜揚;舜曰聰明,績彰于去惡。然開元立極,布政辨方,莫不旌賁英賢,驅(qū)除不肖。理亂之本,咸在于茲。況閹宦之徒,體非全氣,更蕃階闥,左右宮闈,托親近以立威權(quán),假出納以為禍福。昔易牙被任,變起齊邦;張讓執(zhí)鈞,亂生漢室。伊戾為詐,宋國受其殃;趙高作奸,秦氏鐘其弊。加以弘、石用事,京、賈則連首受誅;王、曹掌權(quán),何、竇則踵武被戮。遂使縉紳重足,宰司屏氣。然順其情者,則榮逮幼沖;迕其意者,則災(zāi)及襁褓。爰暨高齊都鄴,亦弊閹官。鄧長颙位至侍中,陳德信爵隆開府,外干朝政,內(nèi)預(yù)宴私,宗枝藉其吹噓,重臣仰其鼻息。罪積山岳,靡掛于刑書;功無涓塵,已勒于鐘鼎,富逾金穴,財甚銅山。是以家起怨嗟,人懷憤嘆。骨鯁之士,語不見聽;謇諤之臣,言必被斥。齊都顛覆,職此之由。向使任諒直之臣,退佞給之士,據(jù)趙、魏之地,擁漳、滏之兵,修德行仁,養(yǎng)政施化,何區(qū)區(qū)周室而敢窺覦者焉!然杜漸防萌,古人所以遠禍;以大喻小,先哲于焉取則。伏惟殿下道茂重離,德光守器,憲章古始,祖述前修,欲使休譽遠聞,英聲遐暢。臣竊見寺人一色,未識上心,或輕忽高班,凌轢貴仕,便是品命失序,綱紀(jì)不立,取笑通方之人,見譏有識之士。然典內(nèi)職掌,唯在門外通傳;給使主司,但緣階闥供奉。今乃往來閣內(nèi),出入宮中,行路之人,咸以為怪。伏望狎近君子,屏黜小人,上副圣心,下允眾望。
承乾覽書甚不悅。承乾嘗驅(qū)使司馭等,不許分番,又私引突厥達哥支入宮內(nèi)。志寧上書諫曰:
臣聞上天蓋高,日月以光其德;明君至圣,輔佐以贊其功。是以周誦升儲,見匡毛、畢;漢盈居震,取資黃、綺。姬旦抗法于伯禽,賈生陳事于文帝。莫不殷勤于端士,懇切于正人。昔鄧禹名臣,方居審諭之任;疏受宿望,始除輔導(dǎo)之官。歷代賢君,莫不丁寧于太子者,良以地膺上嗣,位處副君,善則率土沾其恩,惡則海內(nèi)罹其禍。近聞仆寺、司馭,爰及駕士、獸醫(yī),始自春初,迄茲夏晚,常居內(nèi)役,不放分番。或家有尊親,闕于溫凊;或室有幼弱,絕于撫養(yǎng)。春則廢其耕墾,夏又妨其播殖。事乖存愛,恐致怨嗟。且突厥達哥支等,人面獸心,豈得以禮教期,不可以仁信待。心則未識于忠孝,言則莫辯其是非,近之有損于英聲,暱之無益于盛德。引之入閣,人皆驚駭,豈臣愚識,獨用不安?臣下為殿下之股肱,殿下為臣下之君父,君父以存撫為務(wù),股肱以匡救為心。是以苦口之藥以奉身,逆耳之言以安位。古人樹誹謗之木,以求己愆;懸敢諫之鼓,以思身過。由是從諫之主,鼎祚克昌;愎諫之君,洪業(yè)隳墜。
承乾大怒,陰遣刺客張師政、紇干承基就殺之。二人潛入其第,見志寧寢處苫廬,竟不忍而止。及承乾敗后,推鞫具知其事。太宗謂志寧曰:「知公數(shù)有規(guī)諫,事無所隱!股罴用銊。右庶子令狐德棻等以無諫書,皆從貶責(zé)。及高宗為皇太子,復(fù)授志寧太子左庶子,未幾遷侍中。永徽元年,加光祿大夫,進封燕國公。二年,監(jiān)修國史。時洛陽人李弘泰坐誣告太尉長孫無忌,詔令不待時而斬決。志寧上疏諫曰:
伏惟陛下情篤功臣,恩隆右戚。以無忌橫遭誣告,事并是虛,欲戮告人,以明賞罰,一以絕誣告之路,二以慰勛戚之心。又以所犯是真,無忌便有破家之罪,今告為妄,弘泰宜戮不待時。且真犯之人,事當(dāng)罪逆;誣謀之類,罪唯及身。以罪較量,明非惡逆,若欲依律,合待秋分。今時屬陽和,萬物生育,而特行刑罰。此謂傷春。竊案《左傳》聲子曰:「賞以春夏,刑以秋冬。」順天時也。又《禮記·月令》曰:「孟春之月,無殺孩蟲。省囹圄,去桎梏,無肆掠,止獄訟。」又《漢書》董仲舒曰:「王者欲有所為,宜求其端于天道。天道之大者在陰陽。陽為德,陰為刑,刑主殺而德主生。陽常居大夏,而以生育養(yǎng)長為事;陰常居大冬,而積于空虛不用之處。以此見天之任德不任刑也!狗┍菹伦胧ド,繼明御極,追連、胥之絕軌,蹈軒、頊之良規(guī)。欲使舉動順于天時,刑罰依于律令,陰陽為之式序,景宿于是靡差,風(fēng)雨不愆,雩禜輟祀。方今太蔟統(tǒng)律,青陽應(yīng)期,當(dāng)生長之辰,施肅殺之令,伏愿暫回圣慮,察古人言,倘蒙垂納,則生靈幸甚。
疏奏,帝從之。是時,衡山公主欲出降長孫氏,議者以時既公除,合行吉禮。志寧上疏曰:
臣聞明君馭歷,當(dāng)俟獻替之臣;圣主握圖,必資鹽梅之佐。所以堯詢四岳,景化洽于區(qū)中;舜任五臣,懿德被于無外。左有記言之史,右立記事之官,大小咸書,善惡俱載。著懲勸于簡牘,垂褒貶于人倫,為萬古之范圍,作千齡之龜鏡。伏見衡山公主出降,欲就今秋成禮。竊按《禮記》云:「女十五而笄,二十而嫁;有故,二十三而嫁!灌嵭:「有故,謂遭喪也!构讨毥K三年!洞呵铩吩:「魯莊公如齊納幣!苟蓬A(yù)云:「母喪未再期而圖婚,二傳不譏失禮,明故也!勾思词凡呔咻d,是非歷然,斷在圣情,不待問于臣下。其有議者云:「準(zhǔn)制,公除之后,須并從吉!勾藵h文創(chuàng)制其儀,為天下百姓。至于公主,服是斬缞,縱使服隨例除,無宜情隨例改。心喪之內(nèi),方復(fù)成婚,非唯違于禮經(jīng),亦是人情不可。伏惟陛下嗣膺寶位,臨統(tǒng)萬方,理宜繼美羲、軒,齊芳湯、禹,弘獎仁孝之日,敦崇名教之秋。此事行之苦難,猶須抑而守禮,況行之甚易,何容廢而受譏?此理有識之所共知,非假愚臣之說也。伏愿遵高宗之令軌,略孝文之權(quán)制,國家于法無虧,公主情禮得畢。
于是詔公主待三年服闋,然后成禮。其年,拜尚書左仆射、同中書門下三品。三年,以本官兼太子少師。
顯慶元年,遷太子太傅。嘗與右仆射張行成、中書令高季輔俱蒙賜地,志寧奏曰:「臣居關(guān)右,代襲箕裘,周魏以來,基址不墜。行成等新營莊宅,尚少田園,于臣有余,乞申私讓!沟奂纹湟,乃分賜行成及季輔。四年,表請致仕,聽解尚書左仆射,拜太子太師,仍同中書門下三品。高宗之將廢王庶人也。長孫無忌、褚遂良執(zhí)正不從,而李勣、許敬宗密申勸請,志寧獨無言以持兩端。及許敬宗推鞫長孫無忌詔獄,因誣構(gòu)志寧黨附無忌,坐是免職,尋降授榮州刺史。麟德元年,累轉(zhuǎn)華州刺史,年老請致仕,許之。二年,卒于家,年七十八。贈幽州都督,謚曰定。上元三年,追復(fù)其左光祿大夫、太子太師。志寧雅愛賓客,接引忘倦,后進文筆之士,無不影附,然亦不能有所薦達,議者以此少之。前后預(yù)撰格式律令、《五經(jīng)義疏》及修禮、修史等功,賞賜不可勝計。有集二十卷。子立政,太仆少卿。志寧玄孫休烈,休烈子益,自有傳。
高季輔,德州蓚?cè)艘。祖?魏安德太守。父衡,隋萬年令。季輔少好學(xué),兼習(xí)武藝。居母喪以孝聞。兄元道,仕隋為汲令。武德初,縣人翻城從賊,元道被害,季輔率其黨出斗,竟擒殺其兄者,斬之持首以祭墓,甚為士友所稱。由是群盜多歸附之,眾至數(shù)千。尋與武陟人李厚德率眾來降,授陟州總管府戶曹參軍。貞觀初,擢拜監(jiān)察御史,多所彈糾,不避權(quán)要。累轉(zhuǎn)中書舍人。
時太宗數(shù)召近臣,令指陳時政損益。季輔上封事五條:其略曰:
陛下平定九州,富有四海,德超邃古,道高前烈。時已平矣,功已成矣,然而刑典未措者,何哉?良由謀猷之臣,不弘簡易之政;臺閣之使,昧于經(jīng)遠之道。執(zhí)憲者以深刻為奉公,當(dāng)官者以侵下為益國,未有坦平恕之懷,副圣明之旨。至如設(shè)官分職,各有司存。尚書八座,責(zé)成斯在,王者司契,義屬于茲。伏愿隨方訓(xùn)誘,使各揚其職。仍須擢溫厚之人,升清潔之吏;敦樸素,革澆浮,先之以敬讓,示之以好惡,使家識孝慈,人知廉恥。丑言過行,見嗤于鄉(xiāng)閭;忘義私昵,取擯于親族。杜其利欲之心,載以清凈之化。自然家肥國富,氣和物阜。禮節(jié)于是競興,禍亂何由而作?
又曰:
竊見圣躬,每存節(jié)儉,而凡諸營繕,工徒未息。正丁正匠,不供驅(qū)使,和雇和市,非無勞費。人主所欲,何事不成?猶愿愛其財而勿殫,惜其力而勿竭。今畿內(nèi)數(shù)州,實惟邦本,地狹人稠,耕植不博,菽粟雖賤,儲蓄未多,特宜優(yōu)矜,令得休息。強本弱枝,自古常事。關(guān)、河之外,徭役全少,帝京、三輔,差科非一;江南、河北,彌復(fù)優(yōu)閑。須為差等,均其勞逸。
又曰:
今公主之室,封邑足以給資用;勛貴之家,俸祿足以供器服。乃戚戚于儉約,汲汲于華侈,放息出舉,追求什一。公侯尚且求利,黎庶豈覺其非?錐刀必競,實由于此,有黷朝風(fēng),謂宜懲革。
又曰:
仕以應(yīng)務(wù)代耕,外官卑品,猶未得祿,既離鄉(xiāng)家,理必貧匱。但妻子之戀,賢達猶累其懷;饑寒之切,夷、惠罕全其行。為政之道,期于易從。若不恤其匱乏,唯欲責(zé)其清勤,凡在末品,中庸者多,止恐巡察歲去,輶軒繼軌。不能肅其侵漁,何以求其政術(shù)?今戶口漸殷,倉廩已實,斟量給祿,使得養(yǎng)親。然后督以嚴(yán)科,責(zé)其報效,則庶官畢力,物議斯允。
又曰:
竊見密王元曉等,俱是懿親,陛下友愛之懷,義高古昔,分以車服,委以籓維,須依禮儀,以副瞻望。比見帝子拜諸叔,諸叔亦答拜,王爵既同,家人有禮,豈合如此顛倒昭穆?伏愿一垂訓(xùn)誡,永循彝則。
書奏,太宗稱善。十七年,授太子右庶子,又上疏切諫時政得失,特賜鐘乳一劑,曰:「進藥石之言,故以藥石相報!故四,加銀青光祿大夫,兼吏部侍郎,凡所銓敘,時稱允當(dāng)。太宗嘗賜金背鏡一面,以表其清鑒焉。二十二年,遷中書令,兼檢校吏部尚書、監(jiān)修國史,賜爵蓚縣公。永徽二年,授光祿大夫,行侍中,兼太子少保。以風(fēng)疾廢于家,乃召其兄虢州刺史季通為宗正少卿視其疾,又屢降中使,觀其進食,問其增損。尋卒,年五十八。帝為之舉哀,廢朝三日,贈開府儀同三司、荊州都督,謚曰憲。
子正業(yè),仕至中書舍人,坐與上官儀善,配流嶺外。
張行成,定州義豐人也。少師事河間劉炫,勤學(xué)不倦,炫謂門人曰:「張子體局方正,廊廟才也!勾髽I(yè)末,察孝廉,為謁者臺散從員外郎。王世充僭號,以為度支尚書。世充平,以隋資補宋州谷熟尉。又應(yīng)制舉乙科,授雍州富平縣主簿,理有能名。秩滿,補殿中侍御史。糾劾不避權(quán)戚,太宗以為能,謂房玄齡曰:「觀古今用人,必因媒介,若行成者,朕自舉之,無先容也。」太宗嘗言及山東、關(guān)中人,意有同異,行成正侍宴,跪而奏曰:「臣聞天子以四海為家,不當(dāng)以東西為限;若如是,則示人以益狹!固谏破溲,賜名馬一匹、錢十萬、衣一襲。自是每有大政,常預(yù)議焉。累遷給事中。太宗嘗臨軒謂侍臣曰:「朕所以不能恣情欲,取樂當(dāng)年,而勵節(jié)苦心,卑宮菲食者,正為蒼生耳。我為人主,兼行將相之事,豈不是奪公等名?昔漢高祖得蕭、曹、韓、彭,天下寧宴;舜、禹、湯、武有稷、契、伊、呂,四海乂安。此事朕并兼之。」行成退而上書諫曰:「有隋失道,天下沸騰,陛下?lián)軄y反正,拯生人于涂炭,何周、漢君臣之所能擬?陛下圣德含光,規(guī)模弘遠,雖文武之烈,實兼將相,何用臨朝對眾與其較量,以萬乘至尊,共臣下爭功哉?臣聞'天何言哉,四時行焉';又聞'汝惟不矜,天下莫與汝爭能'。臣備員樞近,非敢知獻替之事,輒陳狂直,伏待菹醢。」太宗深納之。轉(zhuǎn)刑部侍郎、太子少詹事。太宗東征,皇太子于定州監(jiān)國,即行成本邑也。太子謂行成曰:「今者送公衣錦還鄉(xiāng)!褂谑橇钣兴眷肫湎热四。行成因薦鄉(xiāng)人魏唐卿、崔寶權(quán)、馬龍駒、張君劼等,皆以學(xué)行著聞,太子召見,以其老不任職,皆厚賜而遣之。太子又使行成詣行在所,太宗見之甚悅,賜馬二匹、縑三百匹。駕還京,為河南巡察大使。還,稱旨,以本官兼檢校尚書左丞。是歲,太宗幸靈州,太子當(dāng)從,行成上疏曰:「伏承皇太子從幸靈州。臣愚以為皇太子養(yǎng)德春宮,日月未幾,華夷遠邇,佇聽嘉音。如因以監(jiān)國,接對百僚,決斷庶務(wù),明習(xí)政理,既為京師重鎮(zhèn),且示四方盛德。與其出陪私愛,曷若俯從公道?」太宗以為忠,進位銀青光祿大夫。二十三年,遷侍中,兼刑部尚書。太宗崩,與高季輔侍高宗即位于太極殿梓宮前。尋封北平縣公,監(jiān)修國史。時晉州地連震,有聲如雷,高宗以問行成。行成對曰:「天,陽也;地,陰也。陽,君象;陰,臣象。君宜轉(zhuǎn)動,臣宜安靜。今晉州地動,彌旬不休。雖天道玄邈,窺算不測;而人事較量,昭然作戒。恐女謁用事,大臣陰謀,修德禳災(zāi),在于陛下。且陛下本封晉也,今地震晉州,下有征應(yīng),豈徒然耳
。伏愿深思遠慮,以杜未萌!苟臧嗽,拜尚書左仆射。尋加授太子少傅。四年,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,復(fù)抗表請致仕。高宗手制答曰:「密云不雨,遂淹旬月,此朕之寡德,非宰臣咎。實甘萬方之責(zé),用陳六事之過。策免之科,義乖罪己。今敕斷表,勿復(fù)為辭。」賜宮女黃金器物。固請乞骸骨,高宗曰:「公,我之故舊腹心,奈何舍我而去?」因愴然流涕。行成不得已,復(fù)起視事。九月,卒于尚書省,時年六十七。高宗哭之甚哀,輟朝三日,令九品已上就第哭。比斂,中使三至,賜內(nèi)衣服,令尚宮宿于家,以視殯斂。贈開府儀同三司、并州都督。所司備禮冊命,祭以少牢,賻絹布八百段、米粟八百石,賜東園秘器,謚曰定。弘道元年,詔以行成配享高宗廟庭。子洛客嗣,官至雍州渭南令。
行成族孫易之、昌宗。易之父希臧,雍州司戶。易之初以門廕,累遷為尚乘奉御,年二十余,白皙美姿容,善音律歌詞。則天臨朝,通天二年,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,既而昌宗啟天后曰:「臣兄易之器用過臣,兼工合煉!辜戳钫僖,甚悅。由是兄弟俱侍宮中,皆傅粉施硃,衣錦繡服,俱承辟陽之寵。俄以昌宗為云麾將軍,行左千牛中郎將;易之為司衛(wèi)少卿。賜第一區(qū)、物五百段、奴婢駝馬等。信宿,加昌宗銀青光祿大夫,賜防閣,同京官朔望朝參。仍贈希臧襄州刺史,母韋氏阿臧封太夫人,使尚宮至宅問訊,仍詔尚書李迥秀私侍阿臧。武承嗣、三思、懿宗、宗楚客、宗晉卿候其門庭,爭執(zhí)鞭轡,呼易之為五郎,昌宗為六郎。俄加昌宗左散騎常侍。圣歷二年,置控鶴府官員,以易之為控鶴監(jiān)、內(nèi)供奉,余官如故。久視元年,改控鶴府為奉宸府,又以易之為奉宸令,引辭人閻朝隱、薛稷、員半千并為奉宸供奉。每因宴集,則令嘲戲公卿以為笑樂。若內(nèi)殿曲宴,則二張、諸武侍坐,樗蒲笑謔,賜與無算。時諛佞者奏云,昌宗是王子晉后身。乃令被羽衣,吹簫,乘木鶴,奏樂于庭,如子晉乘空。辭人皆賦詩以美之,崔融為其絕唱,其句有「昔遇浮丘伯,今同丁令威。中郎才貌是,藏史姓名非!固旌罅钸x美少年為左右奉宸供奉,右補闕硃敬則諫曰:「臣聞志不可滿,樂不可極。嗜欲之情,愚智皆同,賢者能節(jié)之不使過度,則前圣格言也。陛下內(nèi)寵,已有薛懷義、張易之、昌宗,固應(yīng)足矣。近聞上舍奉御柳模自言子良賓潔白美須眉,左監(jiān)門衛(wèi)長史侯祥云陽道壯偉,過于薛懷義,專欲自進堪奉宸內(nèi)供奉。無禮無儀,溢于朝聽。臣愚職在諫諍,不敢不奏。」則天勞之曰:「非卿直言,朕不知此!官n彩百段。以昌宗丑聲聞于外,欲以美事掩其跡,乃詔昌宗撰《三教珠英》于內(nèi)。乃引文學(xué)之士李嶠、閻朝隱,徐彥伯、張說、宋之問、崔湜、富嘉謨等二十六人,分門撰集。成一千三百卷,上之。加昌宗司仆卿,封鄴國公,易之為麟臺監(jiān),封恆國公,各實封三百戶。俄改昌宗為春官侍郎。易之、昌宗皆粗能屬文,如應(yīng)詔和詩,則宋之問、閻朝隱為之代作。則天春秋高,政事多委易之兄弟。中宗為皇太子,太子男邵王重潤及女弟永泰郡主竊言二張專政。易之訴于則天,付太子自鞫問處置,太子并自縊殺之。又御史大夫魏元忠嘗奏二張之罪,易之懼不自安,乃誣奏元忠與司禮丞高戩云:「天子老矣,當(dāng)挾太子為耐久朋!箘t天曰:「汝何以知之?」易之曰:「鳳閣舍人張說為證!挂钊,則天召元忠及說廷詰之,皆妄。則天尚以二張之故
,逐元忠為高要尉,張說長流欽州。長安二年,易之贓賂事發(fā),為御史臺所劾下獄,兄司府少卿昌儀、司禮少卿同休皆貶黜。及則天臥疾長生院,宰臣希得進見,唯易之兄弟侍側(cè),恐禍變及己,乃引用朋黨,陰為之備。人有榜其事于路,左臺御史中丞宋璟請按之。則天陽許,尋敕宋璟使幽州按都督屈突仲翔,令司禮卿崔神慶鞫之。神慶希旨雪昌宗兄弟。
神龍元年正月,則天病甚。是月二十日,宰臣崔玄暐、張柬之等起羽林兵迎太子,至玄武門,斬關(guān)而入,誅易之、昌宗于迎仙院,并梟首于天津橋南。則天遜居上陽宮。易之兄昌期,歷岐、汝二州刺史,所在苛猛暴橫,是日亦同梟首。朝官房融、崔神慶、崔融、李嶠、宋之問、杜審言、沈佺期、閻朝隱等皆坐二張竄逐,凡數(shù)十人。
史臣曰:于燕公輔導(dǎo)儲皇,高侍中敷陳理行,張北平斥言陰沴,皆人所難言者。茍非金玉貞度,松筠挺操,安能咈人主之意,獻苦口之忠?宜其論道巖廊,克終顯盛。古所謂能以義匡主之失,三君有焉。
贊曰:猗歟于公,獻替兩宮。前修克繼,嗣德彌隆。高酬藥劑,張感宸衷。君臣之義,斯為始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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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魯季敬姜
- 卷一百八十三
- 一百二十九回 戀舊情雍正幸引娣 慰小妾允祉違圣旨
- 魏芒慈母
- 卷二百一十三
- 列傳第八十九
- 第十七章 聰敏
- 十三 張五哥君前訴冤情 十三爺府邸賞親兵
- 隋書卷三十九 列傳第四
- 列傳第二百二十五宦者一
- 卷二十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君恩
- 第六章 潞河驛奸宄逞淫戲 瞞真情巧舌釋新憾
- 列傳第一百七十七
- 六十一回 稱名士偏遇大方家 探情人又見死對頭
- 景公逐得斬竹者囚之晏子諫第三
- 列傳第二百二十四外戚下
- 列傳第六宗室四
- 卷一百四十五
- 第三十一章 貴婦人慈心憫沉淪 帝乾隆雷雨理國政
- 列傳第二十 范泰王淮之王韶之荀伯子
- 景公問明王之教民何若晏子對以先行義第十八
- 列傳第一百七
- 列傳第二十
- 六十三回 鬧王府文士敢撒野 演陣法將軍忘形骸
- 卷七十
- 列傳第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君恩
- 卷八
- 列傳第六十一
- 楚成鄭瞀
- 卷二十七 南中王門學(xué)案三
- 列傳第八十
- 第001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