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三回 山東馬獨龍口養(yǎng)病 賽鐵蓋藤蘿營投軍

詩曰:

王孫去不返,馬足共車輪。

萬里連天色,終年出塞人。

幾經(jīng)金海雪,不見玉關(guān)春。

曙夜寒塘夢,相思愁白蘋。

話說差官稟報張廣太:“有天地會帶四五萬賊,殺奔獨龍口而來!睆垙V太慌忙來至外面掌號,調(diào)齊大隊,撇下探馬前去哨探。探馬走后,有姜玉由江蘇副將衙門來給廣太請安,說:“我嬸母從衙門內(nèi)挪出來了,搬在王協(xié)鎮(zhèn)的前院住,叫我來問把家眷接在這里來,還是在那里住?”廣太說:“你先別議論那個了。眼下賊匪來搶獨龍口,我這里就是五百兵,河里還有王爺?shù)奈灏僦粦?zhàn)船,是你張伯父張大虎承管。若要失了獨龍口,那時之間王爺?shù)膽?zhàn)船被賊人搶去,把這里道路截住了,王爺沒歸路,那還了得!還有一件:你馬伯父在這里傷寒病,又反復了,不知何日才能好。倘若關(guān)城一失,天地會恨你馬伯父入骨,必要把他碎尸萬段。我派四個人跟著你,把你馬伯父搭在船上,然后把他送到江蘇避兵,那時間你再打聽我這里的吉兇。若要天子的洪福,我將賊人殺退,那時之間也算是一件奇功。倘若不祥,我死在此處,你將我的家眷送歸河西務(wù),連你馬伯父一并在我家中度那太平的歲月就是了。此一時,你快去把你馬伯父搭到船上,快回江蘇去吧!”

姜玉帶著四個人到了書房之內(nèi),只見成龍在床上躺著昏迷不醒,過去叫人把他扶起來。山東馬把眼一瞪,說:“你是誰?”姜玉說:“馬伯父,是我!背升堈f:“原來是姜玉,你干什么來了?”姜玉說:“馬伯父,外邊有天地會八卦教帶著五萬人馬,來搶獨龍口。我請馬伯父跟我上船去,先逃奔蘇州,然后有什么事再說吧!背升堈f:“拿著我的刀。”姜玉一回頭,見那四個人俱皆逃走,自己又攙扶不起馬成龍來,成龍又走不了。無可奈何,自己拿著成龍的大環(huán)金絲寶刀,說:“馬伯父,也不必逃走了,來一個我殺一個,來兩個我殺兩個,咱們爺倆死在一處就是了!

正說之際,聽得獨龍口正西一片聲喧,殺聲不止。此時,張廣太帶著蘭守備與千總、把總、外委等,帶領(lǐng)五百官兵,在獨龍口正西列隊。只見那正西塵頭大起,土雨翻飛。少時,有無數(shù)的賊軍殺奔前來,旌旗無數(shù),遍地俱是賊隊,左右是馬隊,當中是步隊。內(nèi)中有為首的頭目,是老會總?cè)紊健?/p>

書中交代,任山自福建會館逃走,至四川峨嵋山通天寶靈觀,奏明了蘇州之事。后來吳恩在湖南、湖北、浙江等處,勢如破竹,任山他管理糧臺事務(wù),前部正印先鋒官李長榮。只因王爺在湖北湘江口北岸扎隊,賊人在南岸扎營,兩下里有兩個多月。王爺暗渡了湘江口,一直殺入賊營之內(nèi)。吳恩退歸襄陽城內(nèi),大家商議說:“神力王帶大兵已然過江,你我該早作準備才是道理!庇屑Z臺會總說:“督會總不必著急,我有一計,管保要取浙江、江蘇兩省,勢如破竹,不費吹灰之力,管保垂手可得!眳嵌鲉:“有何計?”任山說:“臣請得精兵五萬,進征獨龍口,拿獲張廣太,截住清營的糧臺,以斷他人的歸路。

兵無糧自亂,那時會總爺可以一陣成功。我繞道進取獨龍口。”

吳恩說:“甚好。正月初六日,你帶五萬大兵前去,兵伐獨龍口就是。”

過了新年了,那一日,任山統(tǒng)帶馬步隊大兵,繞道殺奔了獨龍頭。那一日,到了獨龍口西村口,只見那張廣太帶五百官兵前面列著隊伍,任山傳令扎隊。前部先鋒官鐵錘將赫大雄,坐騎烏騅黑馬,手挾渾鐵八楞軋油錘,本領(lǐng)高強,藝業(yè)出眾,乃是當世的英雄,催馬來至陣前,大喊:“張廣太出來,與我分個高低!”張三大人騎的是一匹花斑豹馬,蘇州那邊的朋友送的,自己擰槍就要出去。旁邊守備蘭秀亭說:“總鎮(zhèn)大人不必著急,待我前去拿他就是!闭f罷催馬,一直奔兩軍陣前。見那赫大雄頭戴皂緞色將巾,金抹頭,二龍斗寶,鬢插白鵝翎兒,身穿皂緞色蟒箭袖,腰束英雄帶,足登青緞子快靴,手擎一對鑌鐵軋油錘;面賽烏金紙,黑中透亮,環(huán)眉大眼,怪肉橫生。一見蘭秀亭,他把那錘一擺,說:“來者可是張廣太?”蘭守備說:“賊人要問,我乃獨龍口本汛的守備,姓蘭,名秀亭。小輩通個名姓!”那赫大雄自通了名姓,掄錘就打,蘭秀亭用槍分心就刺。二人大戰(zhàn)十數(shù)個回合,赫大雄一錘把蘭大老爺?shù)臉尶娘w,又一錘把蘭秀亭結(jié)果性命,死于馬下。這一邊有一個千總吳永太也被賊人所殺,把總周德凱出去也被賊人所殺。眾官兵人人擔驚,個個害怕。

張廣太把自己座下的花斑豹一催,一聲喊罵說:“妖人休要這樣無禮,我必要結(jié)果你的性命!”說罷,擰槍就取赫大雄。

賊人睜睛一瞧,說:“來者可是張廣太?”那邊三大人一聽,說:“正是你家大人!你不必多問!”赫大雄瞧著,心中甚是有氣,說:“張廣太,我正要拿你,與我那會中人報仇雪恨!”

廣太本來馬上就不成,今天是真急了,料想:“那賊勢浩大,這座獨龍口不能保守,念圣上皇恩浩蕩,這一條命我也不能逃了。”催馬出去,到了兩軍陣前,擰槍照著赫大雄前心就是一槍。赫大雄用錘往外一磕,張廣太如何是他的對手?那支槍“嗖”的一聲撒手,崩出去有四五丈遠。張廣太的馬就往南一轉(zhuǎn)頭,縱轡加鞭,一直望正南跑去。那赫大雄催馬往前追趕,說:“張廣太,你往哪里走!我來結(jié)果你的性命!”三大人馬正往南跑,心中說:“我成龍馬大哥不知此時如何辦理?”又一回頭,瞧見賊人追下來了,自己恨不能肋生雙翅,飛上天去。

自己正在急難之間,見前邊大路攔住,東西有一道溝,溝的南邊有一個大松樹林兒。那溝有六尺多寬,這馬到了那里,不敢往那邊跳。后面赫大雄離著四五丈遠,搖錘直嚷說:“好一個張廣太,今天你往哪里逃走?我必要捉拿你,去見我家老會總!”張廣太真急了,一縱轡,那馬往南一躥,前腿過去,后腿蹬空了,幾乎落在溝內(nèi),那馬上也上不去。賊人一瞧,哈哈大笑,說:“張廣太,你還往哪里逃走!”

三大人正在危急之際,只見那邊樹林內(nèi)大吼一聲,躥出一位猛愣英雄,說:“賊人休要傷我家總鎮(zhèn)大人,待我先把你拿住!”說罷,一抖手中那一桿渾鐵點鋼槍,過來先把張廣太那一匹馬給拉上溝的南邊,他一縱身躥過了溝北,照著那赫大雄前胸就是一槍。赫大雄用錘招架,二人殺在了一處,一個在馬上,一個在步下。張廣太在那南邊馬上,定了定神,心中說:“此人好俊本領(lǐng)!我也不知他是哪里的人,如何能夠救我哪?”

話分兩頭。救張廣太的這個人,是哪里來的?為什么就知道張三大人往這邊敗呢?說書的先就說過,一張嘴難道兩下里話。救張廣太這個人,就是在邢臺縣與成龍、夢太在店中分手的那個高杰。自夢太給了他五十兩銀子,他就想著要回家,自己又想家中無事,他就往這浙江地面來了,銀子也花完了。他那一日到了這獨龍口,正西有一個藤蘿營鎮(zhèn)店,他剩了一百多錢,他也餓了,瞧見有一個洼笊籬的小店,座西朝東的籬笆門,里面正房三間,高杰就進去了。見了里面有一個小店的掌柜的,年約五十多歲,身穿藍布夾褲夾祆,黃臉膛,有幾根胡子,一見高杰進來,說:“來了嗎?”高杰說:“來了。你這店中管做飯嗎?我這里有錢給你,管我吃飽了就都給你!闭f著,扔過去那一百錢。店內(nèi)掌柜的一瞧,說:“你吃餅一斤夠不夠?”

高杰說:“飽了就夠了!蹦情_店的沒有聽明白,也就給和面烙餅。他心中說:“除去店飯錢,我還多剩你好幾十錢哪!

正和面,又來了幾個作小本經(jīng)營的,也就大家都要吃飯。那店內(nèi)就是掌柜的一人,先烙得三斤餅,是大家伙的。高杰拿過一張就吃,別人也不知道他是烙了多少斤面,店中掌柜的只顧忙,那里還照應(yīng)得到。他又烙得了兩張,一回頭要擱在那邊,一瞧短了四張餅,問:“誰拿了去?”大家說:“你瞧不見那個大漢在那里吃嗎?”掌柜的說:“就有你一斤.你為何吃二斤呢?別吃了。”高杰說:“還沒有飽呢。”大家都說:“你多買面就吃飽了!北娙舜蠹曳种。有一個人正吃著呢,外面進來一個熟人,連忙過去讓人去了。高杰把人家的餅都給吃了。

那人一回頭,見已然吃完了,說:“你為何吃我的餅?”高杰說:“你不吃放在那里干什么?我吃了與你無關(guān)。”店內(nèi)掌柜的說:“怎么著?吃了人家的餅,還說與人家無干?人家花錢買的!”高杰說:“我既然吃了,你拿刀來把我的肚子劃開,掏出來吧。”那個人說:“得了,掌柜的你就不必與他說了,我送給他吃了,我再吃別的!蹦歉呓芴傻箍簧暇退,吃得飽,睡得著。大家都說:“店中的掌柜不該留他住”開店的也沒有話了。一夜無話。

次日天明起來,大家住店之人都走了,高杰醒了說:“店家,你給我預備些個什么吃的我吃?”店中掌柜的說:“你自己到大街練幾趟木棒,就有人給你錢,你再吃飯也不晚。”高杰說:“有理!弊约撼龅,到了十字街人馬多處,他站在當中,把那房椽子一擺,說:“來,來!你們瞧我練一回!笔箘尤顼w,正練得高興,招了有好些個人。練完了,大家給扔了不少的錢。只見那邊過來一人,一伸手拉住高杰。不知此人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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