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回 守襄陽力屈五年 覆厓山功成一統(tǒng)
卻說元世祖即位,曾遣翰林侍讀學士郝經(jīng),為國信使,翰林待制何源,禮部郎中劉人杰為副,赴宋修好。宋少師衛(wèi)國公賈似道,以前時稱臣納幣,乃是權(quán)宜的計策,未曾稟聞理宗,此次北使到來,定要機關(guān)敗露,瞞了一日好一日,不如將來使幽禁,省得漏泄奸謀,掩耳盜鈴,終歸失敗。遂將郝經(jīng)等數(shù)人,幽住真州忠勇軍營。郝經(jīng)屢上書宋帝,極陳和戰(zhàn)利害,且請入見及歸國,統(tǒng)被賈似道一手抹煞,并不見報。元世祖待使未歸,復遣人質(zhì)問宋帥李庭芝。庭芝據(jù)實奏聞,也似石沉東海,毫無影響。于是元世祖擬舉兵攻宋,頒諭各路將帥道:
朕即位之后,深以戢兵為念,故前年遣使于宋,以通和好。宋人不務(wù)遠圖,伺我小隙,反啟邊釁,東剽西掠,曾無寧日。朕今春還宮,諸大臣皆以舉兵南伐為請,朕重以兩國生靈之故,猶待信使還歸,庶有悛心,以成和議。留而不至者,今又半載矣,往來之禮遽絕,侵擾之暴不已,彼嘗以衣冠禮樂之國自居,理當如是乎?曲直之分,灼然可見!今遣王道貞往諭卿等,當整爾士卒,礪爾戈矛,矯爾弓矢。約會諸將,秋高馬肥,水陸分道而進,以為問罪之師。尚賴宗廟社稷之靈,其克有勛!卿等當宣布腹心,明諭將士,各當自勉,毋待朕命!曲直有歸,故全錄詔敕。
是時阿里不哥雖已敗遁,尚有余黨未靖,且因元江淮都督李氈,居心反復,嘗把恫疑虛嚇的言詞,入奏世祖,因此攻宋的詔敕,頒發(fā)于中統(tǒng)二年,各路兵馬,尚未大舉。三年春季,李氈竟以京東降宋。世祖大怒,立遣史天澤總諸道兵,攻李氈于濟南,長圍數(shù)月,破城擒氈,支解以徇。五年,世祖復改元,稱為至元。阿里不哥率眾來降,世祖以兄弟至親,格外赦宥,免他罪名。由是內(nèi)訌悉平,一意對外。
適宋潼川副使劉整,為賈似道所嫉忌,籍濾州十五郡,歸降元朝。又是賈賊毆使。整系南宋驍將,且盡知國事虛實,至此為元所用,授夔路行省,兼安撫使。整遂與元帥阿術(shù),同心籌畫,議筑白河口城,斷宋餉道,進規(guī)襄陽。宋四川宣撫使呂文德,阿附似道,好為大言,聞劉整筑城消息,毫不介意。且謂襄陽城池堅深,兵儲可支十年,元兵即來,亦不足憚。襄陽守將呂文煥,遣人報知文德,請先事預防,反見斥責。待劉整筑城已就,遂與阿術(shù)合兵攻襄陽。文煥登陴固守,數(shù)月未下,元世祖復遣史天澤等,督師援應。天澤到襄陽,見城高濠闊,料非旦夕可破,遂筑起長圍,聯(lián)絡(luò)諸堡,把一座襄陽城,圍得鐵桶相似,水泄不通。
那時宋理宗已經(jīng)歸天,太子禥循例嗣統(tǒng),號為度宗。度宗昏庸,過于乃父,一經(jīng)登基,便封賈似道為太師,倍加寵眷。似道入朝,度宗必答拜,有所諮詢,必稱師相;因此這位賈太師,越加尊嚴,一班蠅營狗茍的賊臣,且拍馬吹牛,稱似道為周公。似道益發(fā)刁狡,屢求辭職,甚至度宗拜留,為之泣下。且恐他不別而去,令衛(wèi)卒夜臥第外,監(jiān)住行蹤。后復命他三日一朝,治事都堂,且就西湖中的葛嶺,替他筑起大廈,以資休養(yǎng),總道他是擎天柱石,保國元勛。若不如此,趙氏何致即亡。他遂頤指氣使,無論軍國重事,總須先行關(guān)白,方可舉行,朝右大臣,偶或齟齬,立加竄逐;或因度宗稍有可否,即稱疾求去,以故言路壅塞,苞苴公行。這度宗也全然昏迷,整日里宴坐深宮,與妃嬪等飲酒調(diào)情,樂得將國家政務(wù),付于師相。師相恰日居葛嶺,起樓閣亭榭,作半閑堂,筑多寶閣,取了一個宮人葉氏,作為己妾。他尚嫌不足,常令手下密訪美姝,如果姿色可人,任她是娼妓,是尼覡,一古腦兒招入宅中,日夕肆淫。這叫作盲子吃蟹,只只道鮮。還有一樁最喜歡的事情,乃是與群妾斗蟋蟀兒。大約是寓意教戰(zhàn)。自是累日不出,有詔令六日一朝,繼復令十日一朝,他還是不能遵旨,陽奉陰違。那時襄陽日危,呂文煥連歲支持,很是惶急,一面向呂文德乞援,一面請賈似道濟師。呂文德疽發(fā)背死,女夫范文虎代任,與乃翁同一糊涂,哪里肯發(fā)兵往援。賈似道沒有別策,總教瞞著一個主人翁,便算妙計。
一日入朝,度宗問道:“襄陽被圍,已是三年,如何是好?”似道怫然道:“北兵已退,這語從何處得來?”度宗道:“日前有女嬪言及,因此懷疑!彼频绬柵畫逍帐,度宗不答。似道又要求去,經(jīng)度宗固留不從。度宗沒法,只好將女嬪遣出,活活賜死?蓱z這紅粉佳人,只為了一句話兒,平白地喪了性命!冤乎不冤。廷臣見這般情形,哪個敢再言邊事。
既而似道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飭李庭芝往援襄陽,又被這范文虎從旁阻撓,多方牽掣。后來文虎奉旨促師,沒奈何督兵十萬,進至鹿門,被元將阿術(shù)截殺一陣,嚇得心膽俱裂,連忙逃走。李庭芝聞文虎敗還,特遣勇將張順、張貴,率銳卒往襄陽。兩將乘漢水方漲,鼓舟而進,至高頭港口,滿江扎著敵艦,幾乎無縫可鉆。張貴冒險殺入,張順后繼,竟沖開一條走路,直抵襄陽城下。城卒出來接應,把張貴迎入,獨不見張順,過了數(shù)日,江上始浮出順尸,身中四槍六箭,怒氣勃勃如生,方知張順已死了。張貴見城中大困,募死士二人,遣赴范文虎處乞援。返報如約,貴遂辭別文煥,突圍東行。既出險地,已是天晚,望見前面來了無數(shù)軍艦,總道是援軍過來,急忙歡迎。誰知來舟統(tǒng)是元軍,一時不能趨避,被他困在垓心,殺傷殆盡。張貴身受數(shù)十創(chuàng),力盡被執(zhí),不屈而死。嗣是襄陽絕援。
未幾,樊城又失。樊城與襄陽為犄角,守將范天順、牛富,本與呂文煥誓約死守。至是兩將戰(zhàn)死,襄陽益孤,元兵復用西域人所獻新炮,攻破襄陽外郛,內(nèi)城益急。文煥每一巡城,南望慟哭而后下。元將阿里海涯復招諭城中道:“爾等拒守孤城,至今五年,為主盡忠,也是應分的事情;但勢孤援絕,徒害生靈,爾心何忍?若能納款歸降,悉赦勿治,且加遷擢,憑你等酌擇!”又折矢與文煥為誓,文煥乃出降。偕阿里海涯朝燕,元主以文煥為襄、漢大都督,與劉整一體重用。文煥之罪,似減于整。
襄樊既失,江南失險,警報連達宋廷。給事中陳宜中上疏,歸咎范文虎,乞即行正法。賈太師暗中庇助,止降一官。就是度宗優(yōu)禮似道,也始終勿衰。似道母死,詔用天子鹵簿飾葬,并令似道墨绖還朝。師相的氣焰未衰,主子的福壽已盡。度宗病逝,子顯立,年僅四齡,由太后謝氏臨朝聽政,仍把那元惡大憝,倚作長城。想尚有一塊干凈土耳。惹得元主連番下詔,數(shù)賈似道背盟拘使的罪名,飭史天澤、伯顏總諸道兵,與阿術(shù)、忙兀、遜都思塔出等,及降將劉整、呂文煥,大舉南侵。途次天澤遇病,有旨召還,飭各軍統(tǒng)歸伯顏節(jié)制。伯顏遂分各軍為兩道,自與阿術(shù)由襄陽入漢濟江,以呂文煥將舟師為前鋒;別命忙兀東出揚州,以劉整將騎兵為先行,旌旗招飐,戈戟縱橫?垂!你想這區(qū)區(qū)南宋,還能保得住么?伯顏軍順漢水南下,屠沙洋鎮(zhèn),擒守將王虎臣;破新郢城,殺都統(tǒng)邊居誼;進拔陽邏堡,走淮西置制使夏貴;取鄂州,降城守張晏然、程鵬飛。
宋廷大懼,只得請出這三朝元老,督領(lǐng)諸路軍馬,抵御元軍?赡沃T路將士,統(tǒng)已離心,陳弈以黃州叛,呂師夔以江州叛,都奉款降元,連賈太師極力庇護的范文虎,也居然反顏迎敵,叩首阿術(shù)軍前。這等小人最不足恃,然安富尊榮,偏在若輩,令人恨煞!元朝雖亡了史天澤,死了劉整,銳氣仍然未衰。賈似道聞劉整死,還自稱天助,調(diào)集精兵十三萬人,陸續(xù)起行。前哨委了孫虎臣,中權(quán)委了夏貴,自己帶著后軍,出駐江上。元伯顏率同阿術(shù),渡江南來,與虎臣軍遇著,兩下接戰(zhàn),炮聲如雷,虎臣懼甚,忙過其妾所乘舟。出戰(zhàn)時帶著美妾,究屬何用。豈亦學韓蘄王之挈梁夫人耶!大眾疑他遁走,頓時散亂。夏貴以虎臣新進,權(quán)出己上,本已事前觀望,此時亦不戰(zhàn)而奔。剩了似道一軍,還有什么能耐,索性也走了他娘,管什么國計民生!
元兵趁勢殘殺,江水盡赤。于是鎮(zhèn)江、寧國、江陰守臣,皆棄城遁去,上行下效,捷如影響。太平、和州、無為軍,俱相繼降元。似道還想奉幣請和,遣使至元軍,被伯顏拒絕。奔至揚州,束手無策,只上書請遷都。太皇太后謝氏不許。廷臣窺見微旨,遂連劾似道,陳宜中初得似道援,驟登政府,至是也奏請誅逐。乃罷似道平章都督,并遣元使郝經(jīng)等北歸。已無及了。一面下詔勤王,諸將多不至。只鄂州都統(tǒng)張世杰,率師入衛(wèi);江西提刑文天祥起兵赴難;湖南提刑李芾,也募壯士三千人,令將吏統(tǒng)帶,東出勤王。無如大勢已去,無可挽回。建康守將趙潽,棄城先遁,元伯顏安然入城。宋江淮招討使汪立信,聞建康被陷,料知宋不可為,扼吭而死。宋吭已被元扼,汪公也只好絕吭了。元兵遂長驅(qū)入常州,下無錫,宋廷亟命張世杰總統(tǒng)人馬,分道拒敵,稍稍得手。
元世祖復遣尚書廉希憲,工部侍郎嚴忠范,奉國書南來,還有意與宋議和。希憲至建康,與伯顏會晤,請兵自衛(wèi)。伯顏道:“行人在言不在兵,兵多反招疑忌!彼媒(jīng)希憲固請,發(fā)兵五百名送行。到了獨松關(guān),宋守將張濡部曲,不分皂白,竟襲殺忠范,執(zhí)希憲送臨安。及伯顏遣書詰責,宋廷遣使答報,只說是邊將所為,未曾稟報。伯顏再遣議事官張羽,同宋使返臨安,不意到了平江,又被殺死。還要亂殺使人,真是壞事!
元兵愈加氣憤,直逼揚州。李庭芝遣將苗再成、姜才等,率兵阻截,皆敗績。接連是荊南被陷,嘉定諸城叛去。軍報日緊一日,于是張世杰大出舟師,與劉師勇、孫虎臣等屯駐焦山,連舟為壘,示以必死。元阿術(shù)登高遙望,想了一個火攻的計策,遂精選弓弩手,載舸直進,連發(fā)火箭,迭射宋軍。霎時間煙焰蔽江,篷檣俱焚,宋軍進退兩窮,相率赴水,師勇、虎臣等都截舟自遁。單剩了張世杰,已不能軍,只得奔回圌山,再請濟師。堅壁中流,并非萬全之策,即非火攻,亦難持久,張世杰殆忠有余、而識不足者。
是時王爚、陳宜中,并為丞相,意見不協(xié),各自求去。至世杰敗潰,王爚以二相在朝,反多顧忌,不如遣一人出督吳門。太后不從,爚遂乞罷,因免相,未幾遂卒。還是死得干凈。文天祥到臨安,上疏請分建四鎮(zhèn),各專責成,亦不報。此時雖有明主,亦未能轉(zhuǎn)敗為勝,況婦人秉國乎!只把賈似道貶置循州,被監(jiān)押官鄭虎臣拉死,總算為天下雪憤!罪不容于死。嗣是泰州失守,孫虎臣自殺,常州被屠,知州姚訔等戰(zhàn)死,劉師勇逸去,獨松關(guān)也被殘破,張濡不知去向。既而知州李芾,復殉難潭州,都統(tǒng)密佑,又遇害撫州。湖南、江西,盡為元有。宋廷又遣工部侍郎柳岳,赴元軍請和。伯顏憤然道:“汝國執(zhí)戮我行人,所以興師問罪。從前錢氏納土,李氏出降,統(tǒng)是汝國祖制。汝國何不遵行?況汝國得天下于小兒,今亦由小兒失國,天道不爽,何必多言?”柳岳不得已還朝。復遣宗正少卿陸秀夫,再至元軍,求稱侄納幣。伯顏不從。降稱侄孫,亦不見許。陸秀夫還,陳宜中奏白太后,請再使元軍,求封為小國。太后依議,仍令柳岳賚表前行。到高郵,被民人嵇聳所殺。太后婦人,尚不足責,陳宜中堂堂宋相,厚顏如此,實是可殺。
元兵進降嘉興,陷安吉,直搗臨安。文天祥、張世杰請移三宮入海,自率眾背城一戰(zhàn)。陳宜中不以為然,商諸太后,遣監(jiān)察御史楊應奎,奉了傳國璽印,出降元軍。伯顏受璽,并召宜中出議降事,宜中惶懼,夜遁溫州。張世杰憤甚,與劉師勇、蘇劉義等率所部入海。只文天祥尚是留著,太后令為右丞相,如元軍議降。天祥辭去相職,竟赴元軍面責伯顏。伯顏將他拘住,遂遣將入臨安府,封府庫,收圖籍符印,并脅宋太皇太后手詔諭降。
過了數(shù)日,遂擄帝顯及皇太后全氏,福王與芮等北去。只太皇太后謝氏,因疾暫留,后來亦被元兵舁出,送至燕都。惟度宗尚有二子,長名是,封益王,年十一歲;次名昺,封廣王,年六歲。當臨安緊急時,與母楊淑妃潛行出城,奔至溫州。陳宜中迎著,同航海赴福州,奉為嗣皇帝,尊楊淑妃為太后,同聽政。張世杰、蘇劉義、陸秀夫等繼至,復組織朝堂,仍命陳宜中為左丞相,都督諸路軍馬。還要用他,可笑可恨。張世杰等任官有差。那時文天祥亦自鎮(zhèn)江逃歸,浮海至閩,楊太后令為右丞相。嗣與宜中議事未協(xié),出督南劍州。
元兵一面入廣州,摧鋒軍將黃俊戰(zhàn)死,一面破揚州,宋右丞相李庭芝,指揮使姜才被執(zhí),勸降不從,俱被害。閩中因此被兵,任你文天祥開府招軍,張世杰傳檄勤王,都弄得落花流水,不見成功,帝是與太后楊氏,舍陸登舟,今日走這里,明日走那里,受盡驚風駭浪,支持到兩年有余,可憐那十余歲的小皇帝,已受了急驚病,到了碙州,一命嗚呼!再立其幼弟昺,年僅八齡。陳宜中遁死海南,用陸秀夫為左丞相,與張世杰共秉朝政。秀夫正笏垂紳,猶把那大學章句,訓導嗣君。未免迂腐。
嗣聞元兵又至,復逃至厓山。元將張弘范,潛師至潮陽,先襲執(zhí)了文天祥,復進兵厓山。張世杰又用這聯(lián)舟為壘的法兒,守住峽口,復用水泥涂艦,防備火攻。張弘范倒也沒法,只遣人招降,世杰不許。弘范分兵堵截,斷宋軍樵汲孔道。宋軍大困。元兵復四面攻擊,不由宋軍不走,就是赤膽忠心的張世杰,也只好斷維突圍,帶著十六舟,奪港自去。陸秀夫先驅(qū)妻子入海,自負幼帝同溺。太后楊氏撫膺大慟道:“我忍死至此,無非為了趙氏一塊肉,今還有甚么望頭?”也赴海死。世杰至海陵山下,適遇颶風大作,遂焚香禱天道:“我為趙氏,也算竭力,一君亡,又立一君。今又亡了,我尚未死,還望敵軍退后,別立趙氏以存宗祀。若天意應亡趙氏,風伯有靈,速覆我舟!”言已,舟果覆,世杰亦溺死。
宋自太祖至帝昺,共三百二十年,若從南渡算起,共一百五十二年。小子走筆至此,也覺滿腹凄愴,欲做一首吊宋詩,想了半晌,竟無一字,只記得文信國文天祥封信國公。目擊厓山詩,很是沉痛。諸君試一閱看,其詩曰:
長平一坑四十萬,秦人歡忻趙人怨,大風吹砂水不流,為楚者樂為漢愁。兵家勝負常不一,干戈紛紛何時畢?必有天吏將明威,不嗜殺人能一之;我生之初尚無疚,我生之后遭陽九,厥角稽首二百州,正氣掃地山河羞!身為大臣義當死,城下師盟愧牛耳。閑關(guān)歸國洗日光,白麻重拜不敢當!出師三年勞且苦,咫尺長安不可睹!非無虓虎士如林,一日不戒為人擒。樓船千艘下天角,兩雄相遭相噴薄。古來何代無戰(zhàn)爭,未有鋒猬交滄溟。游兵日來復日往,相持一月為鷸蚌。南人志欲扶昆侖,北人氣欲河帶吞。一朝天昏風雨惡,炮火雷飛箭星落。誰雄誰雌頃刻分,流尸浮血洋水渾。昨朝南船滿崖岸,今朝只有北船在。昨夜兩邊桴鼓鳴,今夜船船鼾睡聲。北家去軍八千里,推牛釃酒人人喜。惟有孤臣淚兩垂,明明不敢向人啼,六飛杳靄知何處,大水茫茫隔煙霧。我期借劍斬佞臣,黃金橫帶為何人?
欲知文信國后事,試看下回便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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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回敘南宋亡國,獨于攻守襄陽事,敘述較詳,蓋襄陽為南宋咽喉,襄陽一失,南宋之亡,可翹足待也。此外俱從簡略,隨筆敘上,此由《宋史》當有專屬,不必于《元史》中詳述。惟于賈似道、陳宜中之誤國,文天祥、張世杰、陸秀夫之盡忠,仍行表白。彰善癉惡,史家之責,著書人夙存此志,不嫌煩復也。且觀其全回用筆,一氣趕下,“嘈嘈切切錯雜彈,大珠小珠落玉盤”,此文似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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