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回 周德威力救存孝

話說晉王遣人打聽,黃巢差總管葛從周領(lǐng)兵四十八萬,在黃河西岸安營。晉王即令起營,四十五萬番漢兵,二十七鎮(zhèn)諸侯人馬,徑近黃河。周德威曰:“大王人馬,可在東岸安營,遣兵過黃河交戰(zhàn)�！睍x王說:“周德威與李存孝領(lǐng)五百錦衣人,保吾看黃河一遭�！北娷姷昧�,不移時,即到黃河岸邊。晉王舉目看那黃河,水勢兇惡。有詩為證:遙望黃河混渺茫,昆侖氣脈發(fā)來長。

古言斯水從天降,巨浪洪濤過太行。

逸狂詩云:

憶昔鴻蒙判,昆侖是祖山。

黃河源發(fā)遠(yuǎn),萬里涌狂瀾。

七井三門險,通淮入海難。

澄清何日見,賢圣產(chǎn)其間。晉王看了黃河,回營坐下,即令李嗣源、康君利、李從信:“與你四路諸侯,王重榮、韓鑒、曹順、周順帥兵一萬過黃河,與巢賊對面南首安營,輪流出馬�！庇纸写嫘�:“你同安休休、薛阿檀、薛鐵山、賀黑虎,領(lǐng)一萬人馬,過黃河與巢賊對面北首安營,輪流出馬”。眾將領(lǐng)令,統(tǒng)兵過黃河來。

卻說哨馬報與葛從周曰:“今有李晉王手下第十三太保李存孝,生擒彭白虎,打死班翻浪,活捉孟絕海,殺敗人馬,特來飛報�！备饛闹苈犝f大驚道:“這三個好漢死了,天下難保!

”下面閃出耿彪,向前高叫總兵曰:“將在謀而不在勇,兵在精而不在多。明日下官出馬,若要活存孝,就生擒來;若要死存孝,就斬頭來。”葛從周喝曰:“孟絕海那三個好漢,豈不如你,卻被他殺了,何況你乎?”又一人身長丈五,膀闊三停,卻是五軍都救應(yīng)鄧天王,大叫曰:“末將有一計,可成大功。

”從周問:“是何計?”鄧天王說:“是犯將計,借刀殺人。南邊是李嗣源營,北面是李存孝營,今夜三更時分,未將假裝存孝兵反,口稱我是十三太保李存孝,今父王用人不當(dāng),有功不賞,我今反了。頭目聽說反了存孝,誰敢出來,必定都過黃河報與晉王。晉王必定自來拿存孝殺了,營中沒了存孝,就有雄兵百萬,戰(zhàn)將千員,吾不懼矣!”從周說:“此計甚妙!”

鄧天王即整點(diǎn)人馬,等到天晚,將近三更,領(lǐng)兵到李嗣源營前,就殺進(jìn)去,一聲炮響,卻開了營,一邊殺人,一邊叫造反。眾將聽說反了存孝,都駕船乘夜走過黃河去了。卻說北首下存孝營聽知,問是那里鑼聲鼓響,人說是巢賊的兵劫了大哥的營,存孝說:“不要妄動,等到天明,討這劫營的賊來雪恨罷�！�

卻說鄧天王正殺了半夜,領(lǐng)人馬竟回本營,來見葛從周。從周問曰:“劫營之事何如?”鄧天王答曰:“全中我計了!”從周大喜道:“這是你的頭功,”鄧天王說:“今營中缺少糧草,小將就領(lǐng)人馬占華州,催運(yùn)糧草來,以救燃眉之急,不知總管意下何如?”從周說:“如此甚好�！编囂焱蹩执嫘�來尋他,故說催糧,以便脫身。

卻說存孝等待天明,領(lǐng)兵南首下去,看那大哥,被巢兵殺得尸橫岸口,血染河流。存孝痛哭,與四將商議道:“你們守營,我過黃河見父王,稟命一遭,卻回來拿這賊也末遲�！�

卻說晉王升帳,只見大太�？捱M(jìn)營來。晉王驚問嗣源,嗣源把存孝劫營造反事情細(xì)說一遍。晉王問:“他怎的反?”旁邊閃出兩個仇人康君利、李從信,向前告曰:“夜來黑影里,只見虎磕盔、虎皮袍、搪猊鎧、畢燕檛、橫鐵搠,一邊里殺,一邊里罵,說:“父王用人不當(dāng),有功不賞,無功不罰�！睍x王聽言大怒。守營將報云:“存孝下馬等令。”晉王說:“他既反了,卻怎又來見我?”二人說:“這賊,只說父王不知,他此來又要將老營兵賺過河去,父王只問他,知罪不知罪,他若答應(yīng)知罪,父王可就令人拿去殺了,除此一害。”晉王道:“這件事,是個兩頭不相照的事�！睍x王命存孝進(jìn)營,遂問:“存孝知罪么?”此時存孝,不知是那個知罪,想是南首下,賊將劫了大太保的營,我兵未曾接應(yīng)救護(hù),敢是這個知罪?便答道:“兒知罪了!”晉王就叫刀斧手拿存孝去斬。從信、君利聽說斬存孝,喜不自勝。逸狂有詩云:犯將謀成讒復(fù)戕,朦朧險誤殺忠良,德威力救方能免,贏得芳名萬載揚(yáng)。

卻說周德威跪下說:“大王不可因一時之怒,而殺自家大將。今存孝反與不反,你也拿來問個明白,那時殺也不遲�！�

晉王默思良久,答曰:“軍師之言有理!”就叫拿回存孝。晉王問曰:“汝如何一旦負(fù)義,私自造反?”存孝告曰:“兒受父王厚恩,欲報未能,怎肯造反?”晉王曰:“你既不反,如何說知罪?”存孝說:“父王問兒知罪,兒因逆賊劫了大哥的營,兒不曾領(lǐng)兵救應(yīng),是這個知罪�！钡峦�口:“大王險些中了此賊的犯將計!且把存孝囚在營中,大王差一個的當(dāng)軍人,到賊營前打聽個消息,便知真假�！�

晉王聽說,即令李嗣源領(lǐng)兵過了黃河,徑去巢兵營前索戰(zhàn),軍士報葛從周曰:“如今唐兵在營前索戰(zhàn)�！备饛闹茉�:“何將愿去對陣!”言未絕聲,閃出大將耿彪叫曰:“小將愿去出馬!”披掛當(dāng)先,實(shí)時向陣前問曰:“來將是誰?”嗣源說:“吾是大唐李晉王世子,大太保李嗣源,你是誰人,敢來與我對陣?”耿彪答曰:“吾是大齊皇帝駕前大將耿彪!”李嗣源問耿彪曰:“不知你軍中那個賊定下這犯將計來,著我父王發(fā)怒,把存孝殺了!”耿彪聽說殺了存孝,叫嗣源曰:“若論我耿彪,也不怕存孝,是我營中鄧天王定的妙計�！彼迷丛�:“我家到不曾中你的犯將計,你今中我賺將計了�！惫⒈朐�:“何為賺將計?”嗣源曰:“我父王雖然發(fā)怒,存孝未曾受刑,正在疑惑之間,著我來探消息,今日被我把你言語都賺出來了,卻不是賺將計?”耿彪大怒,拍馬舞刀,就砍李嗣源。嗣源持戟急架,未知勝負(fù)如何?且聽下回分解。有詩為證:二將逞功能,馬蹄縱亂橫,放開白玉轡,方顯兩龍騰。

卓吾子評:

當(dāng)時令鄧天王之計果行,則存孝冤死久矣,唐天子何日得還京師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