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回　審案情寡婦進(jìn)衙門

　　原告吳旺說：“大人要不信，將這座新墳刨開相驗(yàn)，死人要是有傷，算我贏了舉人；要是死鬼無傷，算小的妄告不實(shí)，情愿領(lǐng)罪。”舉人在一旁聞聽，也不等劉大人吩咐，他卻眼望原告吳旺，講話說：“你滿口胡說！你拿來大清律，來看一看，墳也是輕易刨得的？別說我墳中無緣故，就是有緣故，要想這么空口說白話，刨我的墳，不能！既要刨，咱門須得立下合同。

　　有緣故是怎么著，無緣故是怎么著。”吳旺聞聽，說：“咱就立合同。”吳舉人聞聽，微微的冷笑，說：“你算什么東西？與你立合同，不值！要提你的家當(dāng)罷，并無隔宿糧；要提你的功名罷，好像花子頭。吳旺呀，你真是個忘恩負(fù)義的東西！你想想，我那兒待錯了你咧？你在大人的臺前，把我妄告下來，恩將仇報，于心何忍？”劉大人座上聞聽吳舉人前后言詞，這話中軟硬全有，腹內(nèi)暗自沉吟說：“吳仁呀，你錯打主意咧！你把本府當(dāng)作怕勢力、貪官之輩，怎得能夠？”大人想罷，惱在心中，故意的面上帶笑，眼望舉人，講話說：“賢契，此事不必你著急。以本府想來，你的祖上呢，也做過官職。而今你又是個舉人，既在孔圣的門前讀書，焉有不曉周公之禮？你焉能行得出這樣亂倫之事？這件事呢，依我本府看來，只是吳旺窮苦難窄，求你幫助；或者你一時之間，少有疏忽，周濟(jì)不到，也是有之的。因此，吳旺懷記此仇，將你告下，說你半夜三更謀害親兄，獨(dú)霸家產(chǎn)。這件事，幸虧遇見本府，要是那別者之人，賢契呀，你就難逃無事！此事倒不必你著急，本府自有公斷就是咧。”

　　明公想理：劉大人的這一片言詞，不但軟硬全有，另外出舉人還多著幾著兒。

　　吳仁聞聽劉大人前后的言詞，腹內(nèi)暗自思想。

　　這清官說罷前后話，吳仁腹內(nèi)暗沉吟：猜不透賢臣這主意，只當(dāng)劉爺要想銀。舉人反倒心內(nèi)笑，錯把忠良當(dāng)貪臣。腹內(nèi)暗叫“劉太守，原來你，素日清名凈哄人。這件事，分明要把錢來想，話語包含有后門。”也是舉人該倒運(yùn)，卻把喪門當(dāng)喜神。吳仁正然心犯想，大人含春又把話云，眼望舉人把“賢契”叫：“但不知，墳內(nèi)埋葬卻是何人？”吳仁見問尊公祖，大人貴耳請留神：“若問這幾座墳塋內(nèi)，聽我舉人細(xì)稟明：當(dāng)中左手舉人的祖，名叫吳輔臣，光祿司做過少卿，皆因?yàn)�，身得痰癥辭官誥，乾隆歲次赴幽冥。下首就是舉人的父，名字叫作吳子龍。所生舉人哥兒倆，吳祥就是我長兄。我們俱都將妻娶，家門不幸喪殘生。舉人之妻名張氏，未過一載赴幽冥。新墳內(nèi)，就是舉人親兄長，娶妻韓氏，五年之前喪殘生。家兄復(fù)又將弦續(xù)，后又娶，趙氏嫂嫂在家中。舉人兄長當(dāng)今歲，從北京，貿(mào)易歸家是真情。”吳仁說到這句話，劉大人開言把話云：“令兄得了什么��？賢契說來本府聽。”舉人聞聽大人問，暗自思量把話云。

　　吳舉人聞聽劉大人之言，腹中暗自沉吟，尋思良久，說：“回大人：家兄得的是暴脫之癥，皆固體胖，再者呢，飲酒太過，所以才病發(fā)無救。”劉大人聞聽舉人之言，心中暗想說：“且住，要依舉人說，他哥哥前妻已死，后又續(xù)弦，娶過趙氏，吳祥自北京貿(mào)易歸家，九月二十七日黑夜之間暴脫而死，埋此墳中。似此說來，倒也近理。但只是原告吳旺的狀詞上寫的言語，以本府瞧來，倒有幾分是真。再者呢，舉人的相貌言談，大露詭奸邪之輩，哪像斯文一脈之人？這件事大有情弊。哦，是了”想罷，大人帶笑，眼望舉人講話，說：“賢契，后續(xù)的這位令嫂多大年紀(jì)？身邊有幾個兒女？”吳舉人見問，說：“回大人，舉人嫂嫂今年才交二十四歲，卻是個女兒填房，娶他之時，才交一十九歲。”劉大人聞聽，座上點(diǎn)頭，口中說：“呵呵，這就是了。”賢臣的嘴中雖然答應(yīng)，腹內(nèi)可思想。

　　這清官，雖然口中連答應(yīng)，錦繡胸中暗想情。按下劉爺且不表，再把那，原告吳旺明一明。一旁跪，聞聽舉人回的話，太守聞聽盡依從。腹內(nèi)暗暗說“不好，這場官司別想贏。要保無事不能夠，真乃是，錢能通神果是真。瞧起來，羅鍋素日凈虛名！”難怪吳旺錯會意，劉大人，詭計多端恰似孔明。按下吳旺心害怕，再表忠良干國卿。劉爺尋思時多會，公位上，站起身形把話云：“且把吳旺帶下去，到衙中，本府公斷并無別情。”賢臣爺，復(fù)又眼望舉人講話：“賢契留神要你聽：你也只得到衙內(nèi)，案完結(jié)，此事再回轉(zhuǎn)家中。”吳仁聞聽將躬打，說道是：“公祖言詞敢不遵？”大人聞聽又吩咐：“快伺候，本府就此轉(zhuǎn)衙門。”

　　轎夫聞聽不怠慢，大轎抬過放在塵。后桿請起出扶手，坐上位，最愛私訪劉大人。執(zhí)事前行頭引路，清道旗搖左右分。軍牢頭戴黑紅帽，皂吏行板手中擎。地方當(dāng)先頭前跑，高聲喊叫攆閑人。霎時來到關(guān)廂內(nèi)，又進(jìn)江寧聚寶門。穿街越巷不過如此，剪斷說，大人的衙門眼下存。

　　劉大人的大轎來至自己衙門，滴水沿栽桿落轎，內(nèi)廝去扶手，劉爺出轎，向后而去，眾人散出不表。

　　賢臣回到書房坐下，內(nèi)廝獻(xiàn)茶，茶罷擱盞，隨即擺上飯來。

　　大人用完，內(nèi)廝把家伙撤去，回來又端過半盞清茶，大人漱口，然后又吩咐內(nèi)廝：出去到外邊暗暗地把原告吳旺帶進(jìn)書房。劉爺又細(xì)細(xì)地問了一問，這才叫他帶去。大人復(fù)又暗想說：“須得這般如此，方曉其情，管叫他難出吾手。”忠良想罷，吩咐張祿傳出話去：“叫外邊伺候，本府升堂辦事。”“是。”內(nèi)廝答應(yīng)一聲，翻身向外而走。來至外邊堂口站住，照大人的言詞吩咐一遍，眾衙役齊聲答應(yīng)。內(nèi)廝又到書房回明大人。劉爺點(diǎn)頭，站起身形，向外而走。張祿跟隨，到外邊閃屏門，劉爺升暖閣，進(jìn)公位坐下。眾役喊堂已畢，兩邊站立。劉爺坐上，手拔差簽一支，望下面講話。

　　這清官座上開言叫：“王明留神要你聽”大人言詞還未盡，承差跪在地流平。說道：“是，小的伺候聽差遣。”大人說：“這般如此你快行。”王明答應(yīng)忙站起，則見他，貓著腰兒向上行。來至那，公案旁邊忙站住，劉大人，俯耳低言把話明：“這般如此急快去，本府立等問分明。”王明答應(yīng)向外走，出了衙門向北行。皆因?yàn)�，大人立等公堂上，不敢遲挨那消停？穿過江寧上元縣，衙門北邊，路東第四小胡同，地名叫作翠花巷，卻原來，舉人就在這條巷。王明邁步走進(jìn)去，來至了，吳家門首站身形。

　　用手拍門高聲叫，只聽里面有人應(yīng)，連忙就問“是那個？”

　　說話間，開放吳宅兩扇門。王明一見開言問：“尊駕是，吳宅做什么的人？”家人聞聽說：“爺上問我？舉人就是我主人。”王明聞聽心明亮，他把那，“尊管”連連叫幾聲：“因?yàn)槟�，貴府族中人—個，‘吳旺’二字是他名。江寧首府告上狀，告的是，舉人圖財害長兄。府尊接狀傳被告，你家主人見劉公。大人當(dāng)堂問一遍，才曉其中就里情。

　　卻原來，原告吳旺因窮苦，借貸不周，懷記此恨把狀呈。

　　立逼大人刨墳驗(yàn)，他說死鬼有傷痕。我們官，皆因看是舉人面，你家中，不久出任也是縣公。俗言說，‘官官相護(hù)’真不錯，豈肯刨驗(yàn)貴宅墳？再說不去刨墳驗(yàn)，又怕那，吳旺上告了不成。這如今，我們大人有妙計，兩全其美息事情。也不用刨墳把死鬼驗(yàn)，吳旺也不能把呈狀攻。太守與舉人商議定，請你家，吳大娘子進(jìn)衙中。當(dāng)堂畫押把甘結(jié)遞，死鬼病死是真情。開花再破銀幾兩，買住吳旺松口供。”王明說罷前后話，吳宅管家把話明。

　　吳宅管家張興，聞聽承差王明之言，說：“爺上少待，等我進(jìn)去，回稟我們奶奶知道。”說罷，向里而去。王明在門外等候不提。

　　且說管家張興到了里邊，見了家主寡婦大奶奶趙氏，就將承差王明之言，前前后后根本緣由說了一遍。趙氏聞聽，腹內(nèi)暗自沉吟說：“這件事必是小叔用銀錢買通官府，才如此而辦。”

　　趙氏想罷，并不害怕，反倒歡喜。

　　趙氏想罷不怠慢，忙打扮，并不害怕在心中。他自知，銀錢買通官與吏，那知是，羅鍋使的計牢籠。趙氏梳洗將衣?lián)Q，出繡戶，忙上二人小轎中，囑咐家奴看門戶，轎夫上肩往外行。霎時來到大門口，家丁張興跟轎行。一同承差王明走，一直徑奔府衙門。越巷穿街走得快，不多時，來到劉爺府轅門。將轎放在流平地，趙氏這才下轎行。王明引路頭前走，吳寡婦，雖是宦門官家體，犯官事，入衙門要比素日大不同。承差帶定往里走，好威武，報名才敢往里行。東邊角門走進(jìn)去，王承差，來至堂前跪在塵：說“小的遵奉大人命，今把趙氏傳到臨。”大人擺手，承差站起一旁立，座上劉公往下看，打量女子這芳容：年貌未必有三十歲，不過在，二十五六正妙齡。孝冠一頂頭上戴，相襯著，青絲好像墨染成。兩道蛾眉如新月，杏眼含春暗有情。鼻似懸膽一般樣，因穿孝，不見櫻桃那點(diǎn)紅。芙蓉面，雖然擦去胭脂粉，面皮兒好似好蘋果，紅中套著白，白中又套紅，好叫人動情。身穿一件白孝褂，下襯一條白孝裙，小金蓮，尺量未必有三寸，白布相墁可嘆人。此婦雖然長得好，就只有一宗不得，瞞不過劉爺他的倆眼睛：趙氏女，本是一雙桃花眼，相書注上寫的真，說道是：“男犯桃花倒主貴，女犯桃花定主淫。”此婦貌美露輕賤，大有深義里邊存。忠良看罷開言叫：“趙氏留神聽我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