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則　豬血有靈

舉練都草湖鄉(xiāng),有訟師陳興泰焉。窮兇極惡,終日唆訟為生。常創(chuàng)詭名,架虛詞,赴道、府控告素不相善之家,或指海洋大盜,或稱強(qiáng)寇劫掠。上司提解羈縶牢獄久之,以無原告對質(zhì),釋寧行銷。其人已皆磨累破家,不堪復(fù)問矣。而教唆命案,代告包訴,平地興無風(fēng)之波,尤興泰長技也。

鄉(xiāng)有蔡阿灶、阿辰、阿完、阿尾兄弟四人,無妻無室,共宿神廟。日或登山刈草,換米度活。倘遇天時陰雨,則盜采園薯。沿門乞食,皆為常事。

一日,阿灶以瓦罐代鍋,烹薯為食�；鹆冶�震罐破,灶兩足被湯沃爛,不能出門乞食,饑寒抱病而死。

興泰聞之喜甚,以為奇貨可居也。呼阿辰、阿完、阿尾至其家,啖以粥食。謂之曰:“汝三人貧困,兄死無所殮,吾甚憐之。今有奇策,可得美棺衾,且弟兄皆免困窮,不愁乏食�！�

三人請其故,教以移尸陳興覲家中,則財可入手。三人猶豫未決,興泰復(fù)以白米六升給之。皆歡喜過望,共舁兄尸,造陳興覲門首,賴之。

興覲大驚,呼天叫地,投明蔡姓房族蔡立興、蔡立暢、蔡廷爵及陳姓族人陳孟皆、陳孟發(fā)等,齊集尸所,共斥其非。阿辰、阿完亦知理屈,羞慚無地,遂將興泰所給之米,轉(zhuǎn)給陳廷鳳、陳曰功,托其舁尸瘞埋。興泰大失所望,然此心愈不能已矣。復(fù)將陳阿尾誘養(yǎng)在家,希圖索詐,代寫狀詞,以打死抑埋來告,云興覲買屋,僥價恨索,遣男陳阿添,將阿灶活活打死,布賂族惡蔡光輔、蔡滋茂縛尾弟兄拘禁,令陳曰功、陳廷鳳抬尸強(qiáng)埋,保正鄭悅可據(jù)。

余心疑之。時臘月十八日也,而陳興覲已先一日以借尸移賴,埋后詐嚇來稟。經(jīng)準(zhǔn)票差拘訊。合觀兩詞,似命案全屬子虛。但未訊明,不敢臆度,傷差一并拘審。候開印之日,詳情起尸檢驗。

正月初旬,余因公赴省,蔡阿尾復(fù)控于郡,請飭鄰縣檢驗。陳興覲亦往郡控,族人陳孟皆、陳孟發(fā)等皆不平公憤,赴府僉呈,蒙檄發(fā)縣審理。

陳興泰恨甚,竟率其叔兄弟侄陳曰壽、陳阿和,并拳師張福等多人,執(zhí)械直擁陳孟發(fā)家中,將陳孟發(fā)、陳紹贊擒曳痛打,頂門、腮頰,臀足皆重傷。而孟發(fā)左臂棍傷尤重,至骨為之折。衣服酒瓶等類,盡皆搶奪,不復(fù)知其為三代叔祖也。復(fù)駕船伏械截陳興覲于和平橋,剝衣叢毆,奪去銅錢一千五十文及魚肉雜物。興覲赤身奔逃,訴于保正馬孟端,及孟端追至,則船已搖去江心矣。

余省旋,飭差拘訊。興泰又似有所憚,不欲赴審,止令其母吳氏,混稟陳紹贊圍捉抄家,衣服搶訖,冀掩其統(tǒng)眾毆奪之罪。潛蹤抗延,直至五月初六日,始拘到案。

庭訊之下,蔡阿尾仍執(zhí)前說,不肯吐實。呼蔡阿辰、蔡阿完來前,以天理良心聳動之。則并稱伊兄阿灶,委系病死廟中。遂將興泰給米移尸圖賴,并誘養(yǎng)阿尾在家始末實情,絲毫不諱。余日:“直哉!汝二人大有良心,當(dāng)不至餓死也�！�

興泰利口強(qiáng)辯,堅供并無養(yǎng)藏阿尾,其阿辰、阿完乃系興覲誘養(yǎng)在家者。興覲叩頭力爭。余曰:“噫,此易辨耳!阿辰、阿完,面有菜色,半青半黃,純是餓殍之氣,其乏人養(yǎng)贍無疑。阿尾與辰、完同胞,同無家室,同宿廟中乞食,何以其面獨有紅白之色,竟似數(shù)月飽食不饑不寒,其被興泰誘養(yǎng)在家,又無疑也�！�

網(wǎng)辰又言:“半年不見阿尾之面,今在興泰家中出審,非養(yǎng)藏而何于是?”蔡阿尾知不可欺,亦遂將興泰教唆、窩養(yǎng)情由,及圖賴嚇詐深心直供不諱。且言興泰曾騙過陳紹浩錢三千文,保正鄭悅分去二百。

問興泰、興覲有何深仇?阿尾曰:“無之,因我父有地基鬻與興覲多年,興泰向我重買,興覲不肯讓,是以恨之。然意在圖賴得財,亦不關(guān)恨不恨也�！�

問陳曰功、陳廷鳳,皆言得阿辰等米六升,代埋阿灶尸是實。

問蔡滋茂、蔡光輔、蔡立興、干證林可興、保正馬孟端及陳孟皆、鄭奕可等二十余人,皆言陳興泰傷天害理,平空架禍唆訟。殃民不容于堯舜之世,宜正法以靖地方。陳興泰亦俯首服罪,不待動刑,將唆囑阿辰、阿完移尸圖賴;及誘留阿尾寫狀代告;并毆搶陳孟發(fā)衣服、酒瓶,打傷孟發(fā)折臂,截毆興覲于和平橋,奪其布衣二件;及索詐陳紹涪三千錢,皆直認(rèn)不諱。

余曰:“噫!訟師之惡至此極矣!”命拽下責(zé)之四十。差役押令起出原贓,律擬招解。而興泰竟?fàn)枬撎?又以“賊劫”、“縣諱”等事,用血書呈奔控道憲。蒙批海陽縣查審。興泰揚(yáng)揚(yáng)得志,日在道轅游衍,不復(fù)歸來。

余以命案不敢遲滯,嚴(yán)比原差周瑞、添差蕭岐、蔡靜,于六月廿一日在郡城西門外緝獲陳興泰前來。追比原贓,興泰堅不交出。乃命羈禁。興泰潛使其父陳曰貴,往海陽縣稟關(guān)移提,又連赴道轅喊冤。

檄行數(shù)次,余見其刁健非常,呼而問之,曰:“汝何時為賊所劫?本縣何案諱報?汝以‘賊劫\’、‘縣諱\’,誑控道轅,其說可得聞與?”興泰曰:“陳興覲毆我耳!不以危詞控告,則憲必不行,弗能脫此罪戾�！眴�:“用血書呈何也?”曰:“不如是不足以明迫切,冀憲異而憐我也�！眴�:“鮮血何來?汝從偷雞得之乎?”興泰微笑曰:“豬血耳。是日買半斤豬血為羹,以供早膳,留小半杯蘸筆書呈。但有人問及,則云是刺指出血�？傊�罪無所逃,思為解脫之計,非敢故多事也。”余曰:“汝將所搶原贓交出,吾寬汝。”興秦曰:“贓物系父收藏,我寄書往取之�！倍�陳曰貴逃匿郡城,不肯歸,贓弗得出。

會海陽縣官差催提,余以誣命、誣盜均關(guān)重大,應(yīng)否將陳興泰移交海陽縣質(zhì)審?抑就原發(fā)命案,確審?fù)讛M,從重歸結(jié),詳請批示。及至憲批行縣確訊,而余已離任矣。向非血呈之功,何能文移往返數(shù)月?掣肘遷延,竟至吞舟漏網(wǎng)哉!署令從寬擬責(zé),荷校一月而罷。追錢三千文入官,余概不問。陳興泰抵掌笑語,以為豬血有靈也。

譯文舉練都草湖鄉(xiāng)有個專門幫人打官司、寫狀紙的人叫陳興泰。

此人稟性陰毒,窮兇極惡,終日以調(diào)唆人打官司為生計,經(jīng)常捏造罪名,造出無中生有的證詞,去道、府控告與他家平素關(guān)系不好的人家,或指責(zé)人家是海洋大盜,或聲稱人家是強(qiáng)盜攔路行劫。上司立案派人捉獲案犯,關(guān)在牢獄很久,因為找不到原告對質(zhì),只好釋放被告,撤銷案件了事。但這時被害事主已都受盡折磨連累破家,不值得再追究了。調(diào)教唆使人命案,代人告狀包攬訴訟,平地興無風(fēng)之波,乃是陳興泰的擅長技能。

草湖鄉(xiāng)有蔡阿灶、蔡阿辰、蔡阿完和蔡阿尾兄弟四人,都未娶妻成家,也無房舍,四兄弟一起住在廟里。每日天氣好時,便上山打柴割草,換米度日維持生活。如果遇上天陰下雨,就只好到別人家菜園子里偷挖一些番薯,或到人家門口討點飯吃,這都是常有的事。

有一天,阿灶用瓦罐代鍋煮番薯充饑。因火勢兇猛,干柴烈焰砰然作響,瓦罐被炸破,蔡阿灶的兩只腳均被水給燙爛了。從此不能出門討飯,終于饑寒抱病而死。

陳興泰聽說此事高興極了,認(rèn)為是奇貨可居。把蔡阿辰、蔡阿完、蔡阿尾哥兒幾個叫到自己家里,做粥給他們吃。對他們說:“你們?nèi)�人貧�?哥哥死了都沒個棺材裝殮,我很可憐你們�，F(xiàn)在有一個別人意想不到的計策,可以使你門的哥哥得到上好棺木和殮被,而且你們弟兄幾個從此都可免去貧困窮苦,不用發(fā)愁沒飯吃了�！�

蔡阿辰等弟兄三人連忙請教其中的緣故。陳興泰教他們把阿灶的尸體搬移到陳興覲家門口,說這樣可把財物弄到手。蔡阿辰弟兄三個覺得這樣做傷天害理,猶豫不決。陳興泰又用六升大米做誘餌送給他們,哥三個大喜過望,于是一起將兄長阿灶的尸體,抬到陳興覲家門口,進(jìn)行勒索訛詐。

陳興覲大為吃驚,呼天叫地,并請蔡姓本家蔡立興、蔡立暢、蔡廷爵及陳姓族人陳孟皆、陳孟發(fā)等人,聚集到放尸首的地方,一起斥責(zé)蔡阿辰、蔡阿完、蔡阿尾兄弟三人。阿辰、阿完也知道自己理屈,羞慚得無地自容,就把陳興泰給的米,轉(zhuǎn)送給陳廷鳳、陳曰功,托他們抬走尸體埋葬。陳興泰眼見陰謀未能得逞,大失所望,然而害人之心愈發(fā)不能停止了。于是他又將蔡阿尾誘養(yǎng)在自己家中,指望借機(jī)勒索訛詐。他代蔡阿尾寫了狀詞,以打死蔡阿灶強(qiáng)行掩埋的罪名來告狀,說陳興覲買蔡阿灶家的屋,得了便宜價錢,又恨蔡阿灶兄弟討錢要價,讓自己的兒子陳阿添將蔡阿灶活活打死,又送錢賄賂蔡姓家族惡人蔡光輔、蔡滋茂捆綁拘禁蔡阿尾弟兄,令陳曰功、陳廷鳳抬走尸體強(qiáng)埋。說這些事保長鄭悅可以作證。

我心里很懷疑這些狀詞。這時是臘月十八日,而陳興覲已在頭一天以借死人移尸誣賴,埋后仍訛詐恐嚇來縣里告狀。經(jīng)批準(zhǔn)立案,傳票派人拘原告、被告審訊。合觀雙方證詞,好像人命案全屬捏造烏有。但是還未審訊明了,不敢臆想猜測,命令差人將雙方一起拘留待審。等到年后開印之時再書寫報告,請求起尸檢驗。

正月上旬,我因有公事去省里,蔡阿尾又到府里告狀,請府里委派鄰縣官員來檢驗。陳興覲也去府里告狀。陳家族人陳孟皆、陳孟發(fā)等都因蔡阿尾誣告感到不平,引起公憤,一起到府里呈遞狀紙。承蒙上司公文發(fā)往潮陽縣審理。

陳興泰因此而惱羞成怒,竟然帶著自家堂兄弟、侄兒陳曰壽、陳阿和,以及拳師張福等多人,拿著器械直奔陳孟發(fā)家,將陳孟發(fā)、陳紹贊捉住痛打,二人腦頂、腮頰、臀部、大腿都傷得很重,孟發(fā)左臂棍傷尤其嚴(yán)重,以至骨頭都被打折了。他們還將陳孟發(fā)家中的衣服、酒瓶等物全部搶掠一空,喪心病狂到不再管陳孟發(fā)和他們還是三代叔祖的關(guān)系。事后,他們又駕著船,拿著棍棒等斗毆器械,埋伏在和平橋,截?fù)絷惻d覲,剝掉他的衣服,一起拳打腳賜,還搶走了陳興覲的一千零五十文銅錢和魚、肉等雜物。陳興覲赤身裸體逃出來,跑到保長馬孟端處講訴,等到馬孟端趕到現(xiàn)場,陳興泰等人的船早巳搖到江心了。我從省里回來,派差人拘拿與此案有關(guān)之人訊問,陳興泰又好像有所畏懼,不想赴審,只是讓他母親吳氏到庭,胡說是陳紹贊圍門捉人抄家,搶走衣服,企圖掩蓋她兒子率眾毆打搶掠的罪行。陳興泰潛伏蹤跡�？咕芡涎�,直到五月初六這天,才將其捉拿到案。

開庭審訊之日,蔡阿尾仍舊堅持以前的說法,不肯吐露實情。我將蔡阿辰、蔡阿完叫到庭前,以天理良心的話打動他們。

蔡阿辰兄弟二人一起說,他們的哥哥阿灶,確實是在廟中病死的。于是將陳興泰送給他們大米、唆使他們轉(zhuǎn)移尸體企圖誣賴陳興覲,并將阿尾誘養(yǎng)其家等事,從始至終的實際情況,一點不隱瞞地全講了出來。我夸贊說:“真爽快!你們二人是很有良心的,應(yīng)當(dāng)不至餓死了�！�

陳興泰還在強(qiáng)詞奪理,堅持說并沒有誘養(yǎng)藏匿陳阿尾。反倒說蔡阿辰、蔡阿完是陳興覲誘養(yǎng)在家的人證。陳興覲叩頭力爭。我說:“咳,這件事容易辨別!蔡阿辰、蔡阿完面有菜色,半青半黃,純粹是快要餓死了的人的氣色,他們毫無疑問是缺乏旁人接濟(jì)贍養(yǎng)。蔡阿尾與蔡阿辰、蔡阿完是一母同胞,一樣無家無房,一樣住廟中討飯吃,憑什么只他的臉上白里透紅,儼然像是幾個月飽餐不饑的樣子呢!他被陳興泰誘養(yǎng)在家,是毫無疑問的了�！�

蔡阿辰又說:“這半年沒有見弟弟阿尾的面,現(xiàn)在從陳興泰家出來受審,不是誘養(yǎng)藏匿,怎么會成這樣的局面呢?”蔡阿尾知道瞞不過去了,于是將陳興泰調(diào)教唆使、窩養(yǎng)的情形經(jīng)過,以及企圖誣賴恐嚇訛詐的險惡用心直供不諱。同時又檢舉了陳興泰曾經(jīng)詐騙過陳紹浩三千文銅錢,保長鄭悅分去了二百文的事。

我問蔡阿尾,陳興泰和陳興覲之間有何深仇?阿尾說:“沒有仇,只是因為我父親活著的時候,有一塊地基賣給陳興覲。這事已經(jīng)過去多年了,陳興泰又向我們家重買,陳興覲不肯讓,就為這件事陳興泰恨陳興覲。然而陳興泰的本意還是在圖謀訛賴人家的財產(chǎn),這不關(guān)恨不恨的問題�！�

我又審問陳曰功、陳廷鳳,二人都說得到阿辰兄弟給的六升白米,代他們掩埋阿灶尸體之事是實。

我又審問蔡滋茂、蔡光輔、蔡立興,旁證林可興、保長馬孟端及當(dāng)事人陳孟皆、鄭奕可等二十余人,都斥責(zé)陳興泰傷天害理,憑空嫁禍于人,唆使人打官司。在這太平盛世,絕不能容忍這種人糟害老百姓,應(yīng)該將他判處死刑,為地方除害。陳興泰這時也低頭認(rèn)罪,不等用刑,就把調(diào)唆囑咐蔡阿辰、蔡阿完兄弟轉(zhuǎn)移尸體,圖謀誣賴陳興覲,以及收留誘養(yǎng)蔡阿尾,寫狀紙代為告狀,加上毆打、搶掠陳孟發(fā)衣服、酒瓶,打傷陳孟發(fā)致使左臂骨折,在和平橋攔截毆打陳興覲,奪走他二件衣服,以及勒索訛詐陳紹浩三千文銅錢,全都承認(rèn)下來。

我說:“唉!訟師可惡到這程度,真是達(dá)到了無以復(fù)加的地步!”就讓差役拽下去狠打四十大板。然后派差役押解他,令他交出原贓,準(zhǔn)備按刑律判罪,解送到上司衙門。可是陳興泰居然半道乘人不備偷偷逃跑了,然后又借口被賊搶劫,知縣隱瞞實情為借口,跑到道臺衙門遞交血書控告。道臺大人批發(fā)海陽縣查審此案。陳興泰洋洋得意,每天在道臺衙門門口閑逛游蕩,不再回縣里來。

我因為是人命案不敢拖延滯留,嚴(yán)厲責(zé)成原來的差人周瑞和新增加的差役蕭岐、蔡靜,于六月二十一日在府城西門外擒獲陳興泰,押回潮陽縣來,追繳原有的贓證。陳興泰堅持不肯交出,就下令把他囚在牢房里。陳興泰暗地里支使自己的父親陳曰貴去海陽縣,稟請海陽知縣行文到潮陽提走陳興泰,又不斷地去道臺衙門門口喊冤。

鄰縣提拿案犯的公文往來數(shù)次。我看陳興泰這個人狡猾兇悍非同一般,叫出來問他說:“你什么時候被賊搶劫?本縣怎么隱瞞了?你用被賊搶劫縣官隱諱案情的謊言到道臺衙門控告,這種說法能夠說得過去嗎?”陳興泰說:“陳興覲打我了!不用危言聳聽的話控告,那么道臺大人一定不肯采取行動,就不能擺脫我的罪過�！蔽覇査�:“用血書上告是什么目的?”他說:“不這樣不足以表明事情的緊迫嚴(yán)重,希望道臺大人驚異而憐憫我�！蔽覇査�:“血從哪兒來?你偷雞弄的雞血吧?”陳興泰詭秘地笑著說:“豬血罷了。那天買了半斤豬血做湯,用來做早點,留下小半杯蘸著筆寫狀紙。如有人問起這事,就說是刺破手指用血寫的�？傊�,我的罪已無法逃脫,想個解脫之計,不是斗膽故意多事�！蔽覍λ�說:“你把所搶的原有贓物交出來,我可以寬大你�！标惻d泰說:“贓物是我父親收藏的,我寄信去取它�！钡�是陳曰貴逃到府城躲藏起來,不肯回來,贓物沒有能迫交出來。

正好海陽知縣派的差人催促提交犯人。我認(rèn)為,誣告人命,誣告人為盜匪,都是關(guān)系重大的罪名,要不要將陳興泰移交海陽縣質(zhì)問審訊?或是根據(jù)原有人命案,準(zhǔn)確妥貼地審理定案,從頭重做結(jié)論?于是給上司打報告請示。等到上司批發(fā)的公文到縣,我已經(jīng)離職了。若不是陳興泰寫血書遞呈狀紙夸張聲勢,怎么能一件公文往返幾個月才有下落?由于這樣延誤,竟使陳興泰借機(jī)漏網(wǎng)了!我的后任代理縣令從寬判處,帶枷示眾一個月就了結(jié)此案。追繳銅錢三千文充公,其余一概不問。

陳興泰見自己的詭謀得逞,拍著巴掌笑著說:豬血有靈驗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