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五
唐臣傳第十三
○周德威
周德威,字鎮(zhèn)遠(yuǎn),朔州馬邑人也。為人勇而多智,能望塵以知敵數(shù)。其狀貌雄偉,笑不改容,人見之,凜如也。事晉王為騎將,稍遷鐵林軍使,從破王行瑜,以功遷衙內(nèi)指揮使。其小字陽五,當(dāng)梁、晉之際,周陽五之勇聞天下。梁軍圍晉太原,令軍中曰:「能生得周陽五者為刺史!褂序攲㈥愓抡,號陳野義,常乘白馬被硃甲以自異,出入陣中,求周陽五,欲必生致之。晉王戒德威曰:「陳野義欲得汝以求刺史,見白馬硃甲者,宜善備之!」德威笑曰:「陳章好大言耳,安知刺史非臣作邪?」因戒其部兵曰:「見白馬硃甲者,當(dāng)佯走以避之。」兩軍皆陣,德威微服雜卒伍中。陳章出挑戰(zhàn),兵始交,德威部下見白馬硃甲者,因退走,章果奮槊急追之,德威伺章已過,揮鐵槌擊之,中章墮馬,遂生擒之。
梁攻燕,晉遣德威將五萬人為燕攻梁,取潞州,遷代州刺史、內(nèi)外蕃漢馬步軍都指揮使。梁軍舍燕攻潞,圍以夾城,潞州守將李嗣昭閉城拒守,而德威與梁軍相持于外逾年。嗣昭與德威素有隙,晉王病且革,語莊宗曰:「梁軍圍潞,而德威與嗣昭有隙,吾甚憂之!」王喪在殯,莊宗新立,殺其叔父克寧,國中未定,而晉之重兵,悉屬德威于外,晉人皆恐。莊宗使人以喪及克寧之難告德威,且召其軍。德威聞命,即日還軍太原,留其兵城外,徒步而入,伏梓宮前慟哭幾絕,晉人乃安。遂從莊宗復(fù)擊梁軍,破夾城,與李嗣昭歡如初。以破夾城功,拜振武節(jié)度使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
天祐七年秋,梁遣王景仁將魏、滑、汴、宋等兵七萬人擊趙。趙王王熔乞師于晉,晉遣德威先屯趙州。冬,梁軍至柏鄉(xiāng),趙人告急,莊宗自將出贊皇,會德威于石橋,進(jìn)距柏鄉(xiāng)五里,營于野河北。晉兵少,而景仁所將神威、龍?bào)J、拱宸等軍,皆梁精兵,人馬鎧甲飾以組繡金銀,其光耀日,晉軍望之色動(dòng)。德威勉其眾曰:「此汴、宋傭販兒,徒飾其外耳,其中不足懼也!其一甲直數(shù)十千,擒之適足為吾資,無徒望而愛之,當(dāng)勉以往取之。」退而告莊宗曰:「梁兵甚銳,未可與爭,宜少退以待之!骨f宗曰:「吾提孤軍出千里,其利速戰(zhàn)。今不乘勢急擊之,使敵知吾之眾寡,則吾無所施矣!」德威曰:「不然,趙人能城守而不能野戰(zhàn)。吾之取勝,利在騎兵,平川廣野,騎兵之所長也。今吾軍于河上,迫賊營門,非吾用長之地也!骨f宗不悅,退臥帳中,諸將無敢入見。德威謂監(jiān)軍張承業(yè)曰:「王怒老兵。不速戰(zhàn)者,非怯也。且吾兵少而臨賊營門,所恃者,一水隔耳。使梁得舟筏渡河,吾無類矣!不如退軍鄗邑,誘敵出營,擾而勞之,可以策勝也。」承業(yè)入言曰:「德威老將知兵,愿無忽其言!」莊宗遽起曰:「吾方思之耳!挂讯峦@梁游兵,問景仁何為,曰:「治舟數(shù)百,將以為浮梁!沟峦c俱見,莊宗笑曰:「果如公所料。」乃退軍鄗邑。德威晨遣三百騎叩梁營挑戰(zhàn),自以勁兵三千繼之。景仁怒,悉其軍以出,與德威轉(zhuǎn)斗數(shù)十里,至于鄗南。兩軍皆陣,梁軍橫亙六七里,汴、宋之軍居西,魏、滑之軍居?xùn)|。莊宗策馬登高,望而喜曰:「平原淺草,可前可卻,真吾之勝地!」乃使人告德威曰:「吾當(dāng)為公先,公可繼進(jìn)!沟峦G曰:「梁軍輕出而遠(yuǎn)來,與吾轉(zhuǎn)戰(zhàn),其來必不暇赍糧糗,縱其能赍亦不暇食,不及日午,人馬俱饑,因其將退而擊之勝!怪T將亦皆以為然。至未申時(shí),梁軍東偏塵起,德威鼓噪而進(jìn),麾其西偏曰:「魏、滑軍走矣!」又麾其東偏曰:「梁軍走矣!」梁陣動(dòng),不可復(fù)整,乃皆走,遂大敗。自鄗追至于柏鄉(xiāng),橫尸數(shù)十里,景仁以十余騎僅而免。自梁與晉爭,凡數(shù)十戰(zhàn),其大敗未嘗如此。
劉守光僭號于燕,晉遣德威將三萬出飛狐以擊之。德威入祁溝關(guān),取涿州,遂圍守光于幽州,破其外城,守光閉門距守。而晉軍盡下燕諸州縣,獨(dú)幽州不下,圍之逾年乃破之,以功拜盧龍軍節(jié)度使。德威雖為大將,而常身與士卒馳騁矢石之間。守光驍將單廷珪,望見德威于陣,曰:「此周陽五也!」乃挺槍馳騎追之。德威佯走,度廷珪垂及,側(cè)身少卻,廷珪馬方馳,不可止,縱其少過,奮槌擊之,廷珪墜馬,遂見擒。莊宗與劉掞相持于魏,掞夜?jié)撥姵鳇S澤關(guān)以襲太原,德威自幽州以千騎入土門以躡之。掞至樂平,遇雨不得進(jìn)而還。德威與掞俱東,爭趨臨清。臨清有積粟,且晉軍餉道也,德威先馳據(jù)之,以故莊宗卒能困掞軍而敗之。
莊宗勇而好戰(zhàn),尤銳于見敵。德威老將,常務(wù)持重以挫人之鋒,故其用兵,常伺敵之隙以取勝。十五年,德威將燕兵三萬人,與鎮(zhèn)、定等軍從莊宗于河上,自麻家渡進(jìn)軍臨濮,以趨汴州。軍宿胡柳陂,黎明,候騎報(bào)曰:「梁軍至矣!」莊宗問戰(zhàn)于德威,德威對曰:「此去汴州,信宿而近,梁軍父母妻子皆在其中,而梁人家國系此一舉。吾以深入之兵,當(dāng)其必死之戰(zhàn),可以計(jì)勝,而難與力爭也。且吾軍先至此,糧爨具而營柵完,是謂以逸待勞之師也。王宜按軍無動(dòng),而臣請以騎軍擾之,使其營柵不得成,樵爨不暇給,因其勞乏而乘之,可以勝也。」莊宗曰:「吾軍河上,終日俟敵,今見敵不擊,復(fù)何為乎?」顧李存審曰:「公以輜重先,吾為公殿!瑰岫杰姸。德威謂其子曰:「吾不知死所矣!」前遇梁軍而陣:王居中,鎮(zhèn)、定之軍居左,德威之軍居右,而輜重次右之西。兵已接,莊宗率銀槍軍馳入梁陣,梁軍小敗,犯晉輜重,輜重見梁硃旗,皆驚走入德威軍,德威軍亂,梁軍乘之,德威父子皆戰(zhàn)死。莊宗與諸將相持而哭曰:「吾不聽老將之言,而使其父子至此!」莊宗即位,贈德威太師。明宗時(shí),加贈太尉,配享莊宗廟。晉高祖追封德威燕王。子光輔,官至刺史。
○符存審子彥超彥饒彥卿
符存審,字德詳,陳州宛丘人也。初名存,少微賤,嘗犯法當(dāng)死,臨刑,指旁壞垣顧主者曰:「愿就死于彼,冀得垣土覆尸。」主者哀而許之,為徙垣下。而主將方飲酒,顧其愛妓,思得善歌者佐酒,妓言:「有符存常為妾歌,甚善!怪鲗ⅠY騎召存審,而存審以徙垣下故,未加刑,因往就召,使歌而悅之,存審因得不死。其后事李罕之,從罕之歸晉,晉王以為義兒軍使,賜姓李氏,名存審。
從晉王擊李匡儔,為前鋒,破居庸關(guān)。又從擊王行瑜,破龍泉寨,以功遷檢校左仆射。從李嗣昭攻汾州,執(zhí)李瑭,遷左右?guī)杰娭笓]使。又從嗣昭攻潞州,降丁會。從周德威破梁夾城,遷忻州刺史、蕃漢馬步軍指揮使。晉、趙攻燕,梁救燕,擊趙深州,圍蓚縣,存審與史建瑭軍下博,擊走梁軍,遷領(lǐng)邢州團(tuán)練使。魏博叛梁降晉,存審為前鋒,屯臨清。莊宗入魏,存審殿軍魏縣,與劉掞相距于莘西。從莊宗敗掞于故元城,閻寶以邢州降,乃以存審為安國軍節(jié)度使。毛璋以滄州降,徙存審橫海,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
契丹圍幽州,是時(shí)晉與梁相持河上,欲發(fā)兵,兵少,欲勿救,懼失之。莊宗疑,以問諸將,而存審獨(dú)以為當(dāng)救,曰:「愿假臣騎兵五千足矣!」乃遣存審分兵救之,卒擊走契丹。從戰(zhàn)胡柳陂,晉軍晨敗,亡周德威,存審與其子彥圖力戰(zhàn),暮復(fù)敗梁軍于土山,遂取德勝,筑河南北為兩城,晉人謂之「夾寨」。遷內(nèi)外蕃漢馬步軍總管。
梁硃友謙以河中同州降晉,梁遣劉掞攻同州,友謙求救,乃遣存審與李嗣昭救之。河中兵少而弱,梁人素易之,且不虞晉軍之速至也。存審選精騎二百雜河中兵出擊掞壘,陽敗而走,掞兵追之,晉騎反擊,獲其騎兵五十,梁人知其晉軍也,皆大驚。然河中糧少而新降,人心頗持兩端,晉軍屯朝邑,諸將皆欲速戰(zhàn),存審曰:「使梁軍知吾利于速戰(zhàn),則將夾渭而營,斷我餉道,以持久困我,則進(jìn)退不可,敗之道也。不若緩師示弱,伺隙出奇,可以取勝。」乃按軍不動(dòng)。居旬日,望氣者言:「有黑氣,狀如斗雞!勾鎸徳:「可以一戰(zhàn)矣!」乃進(jìn)軍擊掞,大敗之,掞閉壁不復(fù)出。存審曰:「掞兵已敗,不如逸之。」乃休士卒,遣裨將王建及牧馬于沙苑,掞以謂晉軍且懈,乃夜遁去,存審追擊于渭河,又大敗之。張文禮弒趙王王镕,晉遣閻寶、李嗣昭等攻之,至輒戰(zhàn)死,最后遣存審破之。
存審為將有機(jī)略,大小百余戰(zhàn),未嘗敗衄,與周德威齊名。德威死,晉之舊將獨(dú)存審在。契丹攻遮虜,乃以存審為盧龍軍節(jié)度使。時(shí)存審已病,辭不肯行,莊宗使人慰諭,強(qiáng)遣之。
莊宗滅梁入洛,存審自以身為大將,不得與破梁之功,怏怏,疾益甚,因請朝京師。是時(shí),郭崇韜權(quán)位已重,然其名望素出存審下,不樂其來而加己上,因沮其事,存審妻郭氏泣訴于崇韜曰:「吾夫于國有功,而于公鄉(xiāng)里之舊,奈何忍令死棄窮野!」崇韜愈怒。存審章累上,輒不許,存審伏枕嘆曰:「老夫事二主四十年,今日天下一家,四夷遠(yuǎn)俗,至于亡國之將、射鉤斬袪之人,皆得親見天子,奉觴為壽,而獨(dú)予棄死于此,豈非命哉!」崇韜度存審病已亟,乃請?jiān)S其來朝。徙存審宣武軍節(jié)度使,卒于幽州。臨終,戒其子曰:「吾少提一劍去鄉(xiāng)里,四十年間取將相,然履鋒冒刃出死入生而得至此也!挂虺銎淦缴硭惺告棸儆喽局:「爾其勉哉!」存審三子:彥超、彥饒、彥卿。
彥超為汾州刺史。郭從謙弒莊宗,明宗入洛陽,是時(shí),彥超為北京巡檢,永王存霸奔于太原,彥超見留守張憲謀之。憲,儒者,事莊宗最久,不忍背恩,欲納之,彥超不從,存霸遂見殺。明宗即位,彥超來朝,明宗德之,勞曰:「河?xùn)|無事,賴爾之力也。」以為建雄軍留后。遷北京留守,徙鎮(zhèn)昭義,罷為上將軍,復(fù)為泰寧軍節(jié)度使,又徙安遠(yuǎn)。彥超主藏奴王希全盜其貲,彥超稍責(zé)之,奴懼,夜叩其門,言有急,彥超出,見殺,贈太尉。
次子彥饒,為汴州馬步軍都指揮使。天成元年,發(fā)汴兵三千戍瓦橋關(guān),控鶴指揮使張諫為亂,殺權(quán)知州高逖,迫彥饒為帥。彥饒陽許之曰:「欲吾為帥,當(dāng)止焚掠,明日以軍禮見吾于南衙!鼓岁幣c拱衙指揮使龐起伏甲于衙內(nèi)。明日,諫等皆集,伏兵發(fā),誅諫等,殺四百余人,即日牒州事與推官韋儼。明宗下詔褒其忠略。其后累遷彰圣都指揮使,歷曹、沂、饒三州刺史。清泰三年,自饒州刺史拜忠正軍節(jié)度使、侍衛(wèi)馬步軍都指揮使。晉高祖起太原,彥饒以侍衛(wèi)兵從廢帝至河陽。廢帝敗,晉高祖以楊光遠(yuǎn)代彥饒將親軍,徙彥饒義成軍節(jié)度使。范延光反,白奉進(jìn)以侍衛(wèi)兵三千屯滑州。兵士犯法,奉進(jìn)捕得五人,其三人義成兵也,因并斬之,彥饒怒。明日,奉進(jìn)從數(shù)騎過彥饒謝不先告而殺,彥饒?jiān)?「軍士各有部分,義成兵卒豈公所得斬邪?何無主客之禮也!」奉進(jìn)怒曰:「軍士犯法,安有彼此!且仆已自謝過,而公怒不息,欲與延光同反邪!」拂衣而起,彥饒不復(fù)留之,其麾下大噪,追奉進(jìn)殺之,彥饒不之止也。已而屯駐軍將馬萬等聞亂,以兵擒彥饒送之京師,遂以彥饒應(yīng)延光反聞。行至赤岡,高祖使人殺之,下詔削奪在身官爵。彥饒與晉初無釁隙,以一旦之忿,不能馭其軍,殺奉進(jìn)已非其本意,以反見誅,非其罪也!
○史建瑭子匡翰
史建瑭,雁門人也。晉王為雁門節(jié)度使,其父敬思為九府都督,從晉王入關(guān)破黃巢,復(fù)京師,擊秦宗權(quán)于陳州,嘗將騎兵為先鋒。晉王東追黃巢于冤朐,還過梁,軍其城北。梁王置酒上源驛,獨(dú)敬思與薛鐵山、賀回鶻等十余人侍。晉王醉,留宿梁驛,梁兵夜圍而攻之。敬思登驛樓,射殺梁兵十余人,會天大雨,晉王得與從者俱去,縋尉氏門以出。而敬思為梁追兵所得,見殺。
建瑭少事軍中為裨校,自晉降丁會,與梁相距于潞州,建瑭已為晉兵先鋒。梁兵數(shù)為建瑭所殺,相戒常避史先鋒。梁遣王景仁攻趙,晉軍救趙,建瑭以先鋒兵出井陘,戰(zhàn)于柏鄉(xiāng)。梁軍為方陣,分其兵為二:汴、宋之軍居左,魏、滑之軍居右。周德威擊其左,建瑭擊其右,梁軍皆走,遂大敗之。以功加檢校左仆射。
天祐九年,晉攻燕,燕王劉守光乞師于梁,梁太祖自將擊趙,圍棗強(qiáng)、蓚縣。是時(shí)晉精兵皆北攻燕,獨(dú)符存審與建瑭以三千騎屯趙州。梁軍已破棗強(qiáng),存審扼下博橋。建瑭分其麾下五百騎為五隊(duì):一之衡水,一之南宮,一之信都,一之阜城,而自將其一,約各取梁芻牧者十人會下博。至暮,擒梁兵數(shù)十,皆殺之,各留其一人,縱使逸去,告之曰:「晉王軍且大至!姑魅,建瑭率百騎為梁旗幟,雜其芻牧者,暮叩梁營,殺其守門卒,縱火大呼,斬?fù)魯?shù)十百人。而梁芻牧者所出,各遇晉兵,有所亡失,其縱而不殺者,歸而皆言晉軍且至。梁太祖夜拔營去,蓚縣人追擊之,梁軍棄其輜重鎧甲不可勝計(jì)。梁太祖方病,由是增劇,而晉軍以故得并力以收燕者,二人之力也。后從莊宗入魏博,敗劉掞于故元城,累以功歷貝、相二州刺史。十八年,晉軍討張文禮于鎮(zhèn)州,建瑭以先鋒兵下趙州,執(zhí)其刺史王珽。兵傅鎮(zhèn)州,建瑭攻其城門,中流矢卒,年四十二。
建瑭子匡翰,尚晉高祖女,是為魯國長公主。匡翰為將,沉毅有謀,而接下以禮,與部曲語未嘗不名。歷天雄軍步軍都指揮使、彰圣馬軍都指揮使。事晉為懷和二州刺史、鄭州防御使、義成軍節(jié)度使,所至兵民稱慕之。史氏世為將,而匡翰好讀書,尤喜《春秋三傳》,與學(xué)者講論,終日無倦。義成軍從事關(guān)澈尤嗜酒,嘗醉罵匡翰曰:「近聞張彥澤臠張式,未見史匡翰斬關(guān)澈,天下談?wù)呶从信紶?」匡翰不怒,引滿自罰而慰勉之,人皆服其量。卒年四十。
○王建及
王建及,許州人也。少事李罕之,從罕之奔晉,為匡衛(wèi)指揮使。梁、晉戰(zhàn)柏鄉(xiāng),相距鄗邑野河上,鎮(zhèn)、定兵扼河橋,梁兵急擊之。莊宗登高臺望見鎮(zhèn)、定兵將敗,顧建及曰:「橋?yàn)榱簥Z,則吾軍危矣,奈何?」建及選二百人馳擊梁兵,梁兵敗,解去。從戰(zhàn)莘縣、故元城,皆先登陷陣,以功累拜遼州刺史,將銀槍效節(jié)軍。
晉攻楊劉,建及躬自負(fù)葭葦堙塹,先登拔之。從戰(zhàn)胡柳,晉兵已敗,與梁爭土山,梁兵先至,登山而陣。莊宗至山下望梁陣堅(jiān)而整,呼其軍曰:「今日之戰(zhàn),得山者勝!挂蝰Y騎犯之,建及以銀槍軍繼進(jìn),梁兵下走,陣山西,晉兵遂得土山。諸將皆言:「潰兵未集,日暮不可戰(zhàn)!归悓氃:「彼陣山上,吾在其下,尚能擊之,況以高而擊下,不可失也!菇耙詾槿,因白莊宗曰:「請登高望臣破敵!」即呼眾曰:「今日所失輜重皆在山西,盍往取之!」即馳犯梁陣,梁兵大敗。晉遂軍德勝,為南北城于河上。梁將賀瑰攻其南城,以竹笮維戰(zhàn)艦于河,晉兵不得渡,南城危甚。莊宗積金帛于軍門,募能破梁戰(zhàn)艦者,至于吐火禁咒莫不皆有。建及重鎧執(zhí)槊呼曰:「梁、晉一水間爾,何必巧為!吾今破之矣!辜匆源螽Y積薪,自上流縱火焚梁戰(zhàn)艦,建及以二舟載甲士隨之,斧其竹笮,梁兵皆走。晉軍乃得渡。救南城,瑰圍解去。
自莊宗得魏博,建及將銀槍效節(jié)軍。建及為將,喜以家貲散士卒。莊宗遣宦官韋令圖監(jiān)其軍,令圖言:「建及得士心,懼有異志,不可令典牙兵!辜匆詾榇荽淌贰=扳筲蠖,年五十七。
○元行欽
元行欽,幽州人也。為劉守光裨將,守光篡其父仁恭,使行欽以兵攻仁恭于大安山而囚之,又使行欽害諸兄弟。其后晉攻幽州,守光使行欽募兵云、朔間。是時(shí)明宗掠地山北,與行欽相拒廣邊軍,凡八戰(zhàn),明宗七射中行欽,行欽拔矢而戰(zhàn),亦射明宗中股。行欽屢敗,乃降。明宗撫其背而飲以酒曰:「壯士也!」因養(yǎng)以為子。常從明宗戰(zhàn),數(shù)立功。莊宗已下魏,益選驍將自衛(wèi),聞行欽驍勇,取之為散員都部署,賜姓名曰李紹榮。
莊宗好戰(zhàn)而輕敵,與梁軍戰(zhàn)潘張,軍敗而潰,莊宗得三四騎馳去,梁兵數(shù)百追及,攢槊圍之。行欽望其旗而識之,馳一騎,奪劍斷其二矛,斬首一級,梁兵解去。莊宗還營,持行欽泣曰:「富貴與卿共之!」由是寵絕諸將。拜忻州刺史,遷武寧軍節(jié)度使。莊宗宴群臣于內(nèi)殿,酒酣樂作,道平生戰(zhàn)陣事以為笑樂,而怪行欽不在,因左右顧視曰:「紹榮安在?」所司奏曰:「奉敕宴使相,紹榮散官,不得與也。」莊宗罷會不樂。明日,即拜行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自此不召群臣入內(nèi)殿,但宴武臣而已。
趙在禮反于魏,莊宗方選大將擊之,劉皇后曰:「此小事,可趣紹榮指揮!鼓艘詾猷挾夹袪I招撫使,將二千人討之。行欽攻鄴南門,以詔書招在禮。在禮送羊酒犒軍,登城謂行欽曰:「將士經(jīng)年離去父母,不取敕旨奔?xì)w,上貽圣憂,追悔何及?若公善為之辭,尚能改過自新!剐袣J曰:「天子以汝等有社稷之功,小過必當(dāng)赦宥!乖诙Y再拜,以詔書示諸軍;矢煆呐詩Z詔書壞之,軍士大噪。行欽具以聞,莊宗大怒,敕行欽:「破城之日,無遺種!」乃益召諸鎮(zhèn)兵,皆屬行欽。行欽屯澶州,分諸鎮(zhèn)兵為五道,毀民車輪、門扉、屋椽為筏,渡長慶河攻冠氏門,不克。
是時(shí),邢、洺諸州,相繼皆叛,而行欽攻鄴無功,莊宗欲自將以往,群臣皆諫止,乃遣明宗討之。明宗至魏,軍城西,行欽軍城南。而明宗軍變,入于魏,與在禮合。行欽聞之,退屯衛(wèi)州,以明宗反聞。莊宗遣金槍指揮使李從璟馳詔明宗計(jì)事。從璟,明宗子也。行至衛(wèi)州,而明宗已反,行欽乃系從璟,將殺之,從璟請還京師,乃許之。明宗自魏縣引兵南,行欽率兵趨還京師。從莊宗幸汴州,行至滎澤,聞明宗已渡黎陽,莊宗復(fù)遣從璟通問于明宗,行欽以為不可,因擊殺從璟。
明宗入汴州,莊宗至萬勝鎮(zhèn),不得進(jìn),與行欽登道旁冢,置酒,相顧泣下。有野人獻(xiàn)雉,問其冢名,野人曰:「愁臺也!骨f宗益不悅,因罷酒去。西至石橋,置酒野次,莊宗謂行欽曰:「卿等從我久,富貴急難無不同也。今茲危蹙,而默默無言,坐視成敗。我至滎澤,欲單騎渡河,自求總管,卿等各陳利害。今日俾我至此,卿等何如?」行欽泣而對曰:「臣本小人,蒙陛下?lián)狃B(yǎng),位至將相。危難之時(shí),不能報(bào)國,雖死無以塞責(zé)。」因與諸將百余人,皆解髻斷發(fā),置之于地,誓以死報(bào),君臣相持慟哭。
莊宗還洛陽,數(shù)日,復(fù)幸汜水。郭從謙反,莊宗崩,行欽出奔。行至平陸,為野人所執(zhí),送虢州,刺史石潭折其兩足,載以檻車,送京師。明宗見之,罵曰:「我兒何負(fù)于爾!」行欽?真目直視曰:「先皇帝何負(fù)于爾!」乃斬于洛陽市,市人皆為之流涕。
嗚呼!死之所以可貴者,以其義不茍生爾。故曰:主在與在,主亡與亡者,社稷之臣也。方明宗之兵變于魏,諸將未知去就,而行欽獨(dú)以反聞,又殺其子從璟,至于斷發(fā)自誓,其誠節(jié)有足嘉矣。及莊宗之崩,不能自決,而反逃死以求生,終于被執(zhí)而見殺。其言雖不屈,而死非其志也,烏足貴哉!
○安金全
安金全,代北人也。為人驍果,工騎射,號能擒生踏伏。事晉為騎將,數(shù)從莊宗用兵有功,官至刺史,以疾居于太原。莊宗已下魏博,與梁相距河上。梁將王檀襲太原,晉兵皆從莊宗于河上,太原無備,監(jiān)軍張承業(yè)大恐,率諸司工匠登城捍御,而外攻甚急。金全強(qiáng)起謂承業(yè)曰:「太原,晉之根本也。一旦不守,則大事去矣!老夫誠憊矣,然尚能為公破賊!钩袠I(yè)喜,授以甲兵。金全被甲跨馬,召率子弟及故將吏得百余人,夜出北門,擊檀于羊馬城中,檀軍驚潰,而晉救兵稍至。然莊宗不以金全為能,終其世不錄其功。金全與明宗有舊,明宗即位,拜金全振武軍節(jié)度使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在鎮(zhèn)二年,召還京師,以疾卒。
○袁建豐
袁建豐,不知其世家也。晉王討黃巢至華陰,闌得之,時(shí)方九歲,愛其俊爽,收養(yǎng)之。長習(xí)騎射,為鐵林都虞候,從擊王行瑜、李匡威,以功遷突陣指揮使。從莊宗破夾城,戰(zhàn)柏鄉(xiāng),遷左廂馬軍指揮使。明宗為衙內(nèi)指揮使,建豐為副使,從莊宗入魏,取衛(wèi)、磁、洺三州,拜洺州刺史。擊梁將王千,斬首千余級,獲其將校七十余人。遷相州刺史。從戰(zhàn)胡柳,指揮使孟謙據(jù)相州叛,建豐還討平之。徙隰州刺史,病風(fēng)廢。明宗即位,以舊恩召還京師,親幸其第,撫慰甚厚,加檢校太尉,遙領(lǐng)鎮(zhèn)南軍節(jié)度使,俾食其俸以卒,贈太尉。
○西方鄴
西方鄴,定州滿城人也。父再遇,為汴州軍校,鄴居軍中,以勇力聞。年二十,南渡河游梁,不見用,復(fù)歸莊宗于河上,莊宗以為孝義指揮使,數(shù)從征伐有功,同光中為曹州刺史,以州兵屯汴州。明宗自魏反,兵南渡河,而莊宗東幸汴州,汴州節(jié)度使孔循懷二志,使北門迎明宗,西門迎莊宗,所以供帳委積如一,曰:「先至者入之!灌捯蜇(zé)循曰:「主上破梁而得公,有不殺之恩,奈何欲納總管而負(fù)國!」循不答。鄴度循不可爭,而石敬瑭妻,明宗女也,時(shí)方在汴,鄴欲殺之,以堅(jiān)人心。循知其謀,取藏其家,鄴無如之何。而明宗已及汴,乃將五百騎西迎莊宗于汜水,嗚咽泣下,莊宗亦為之噓唏,乃使以兵為先鋒。慶宗至汴西,不得入,還洛陽,遇弒。明宗入洛,鄴請死于馬前,明宗嘉嘆久之。明年,荊南高季興叛,明宗遣襄州節(jié)度使劉訓(xùn)等招討,而以東川董璋為西南面招討使,乃拜鄴夔州刺史,副璋以兵出三峽。已而訓(xùn)等無功見黜,諸將皆罷,璋亦嘗出兵,惟鄴獨(dú)取三州,乃以夔州為寧江軍,拜鄴節(jié)度使。已而又取歸州,數(shù)敗季興之兵。鄴武人,所為多不中法度,判官譚善達(dá)數(shù)以諫。鄴怒,遣人告善達(dá)受人金,下獄。善達(dá)素剛,辭益不遜,遂死于獄中。鄴病,見善達(dá)為祟,卒于鎮(zhèn)。
- 上一篇:卷二十六
- 下一篇:嚴(yán)硃吾丘主父徐嚴(yán)終王賈傳第三十四
- 七 亂宮闈太子淫母妃 宴仲秋康熙祭上蒼
- 六十二回 蘇舜卿含冤歸太虛 劉墨林暴怒斥禽獸
- 齊宿瘤女
- 景公病水夢與日斗晏子教占夢者以對第六
- 伯夷列傳第一
- 卷一百三十六
- 魯季敬姜
- 卷一百八十三
- 一百二十九回 戀舊情雍正幸引娣 慰小妾允祉違圣旨
- 魏芒慈母
- 卷二百一十三
- 列傳第八十九
- 第十七章 聰敏
- 十三 張五哥君前訴冤情 十三爺府邸賞親兵
- 隋書卷三十九 列傳第四
- 列傳第二百二十五宦者一
- 卷二十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(bào)君恩
- 第六章 潞河驛奸宄逞淫戲 瞞真情巧舌釋新憾
- 列傳第一百七十七
- 六十一回 稱名士偏遇大方家 探情人又見死對頭
- 景公逐得斬竹者囚之晏子諫第三
- 列傳第二百二十四外戚下
- 列傳第六宗室四
- 卷一百四十五
- 第三十一章 貴婦人慈心憫沉淪 帝乾隆雷雨理國政
- 列傳第二十 范泰王淮之王韶之荀伯子
- 景公問明王之教民何若晏子對以先行義第十八
- 列傳第一百七
- 列傳第二十
- 六十三回 鬧王府文士敢撒野 演陣法將軍忘形骸
- 卷七十
- 列傳第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(bào)君恩
- 卷八
- 列傳第六十一
- 楚成鄭瞀
- 卷二十七 南中王門學(xué)案三
- 列傳第八十
- 第001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