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回 忠臣為主禮隱士
話說狄公因何問他道出奸賊姓名,連忙退堂?看官不知,那則天娘娘極有才干,雖然淫亂宮闈,而心中慮事甚明,看見張、欒、王、薛等一班臣僚,擅持國柄,肆行無忌,恐日后社稷有傾國之患,這一班人皆與他有私慝之情,又不好諄諄禁止。自己年近六十,亦無精神料理朝事,意欲召廬陵王還朝禪位,這班人必不能容太子回國。細(xì)思臣子之中,惟狄仁杰忠心耿耿,故召他進(jìn)京,以便殿私援手詔,命他至房州迎請?zhí)踊爻。不料又被這班奸賊看破,各門嚴(yán)加防護(hù),不許狄公出京。況往房州必由潼關(guān),鎮(zhèn)守總兵又系武三思次侄武卯。無人保護(hù),如何能過去?前余謙盛稱花、鮑二人素懷忠義之心,不得已流落江湖,所以差董超前來,以官司為名,實(shí)欲收伏此二人,以作保護(hù)之將,故在京等候。今聞已到,其心甚喜;又恐他野性未退,待坐大堂訊問,以探他們之心。那知鮑自安直指張、欒、王、薛之名以對,恐外人聽見,走漏風(fēng)聲,以敗己謀,假作動怒之狀,帶進(jìn)二堂,好吐衷腸。
且說鮑自安、余謙進(jìn)了宅門內(nèi),即放進(jìn),外班不許一個走入,遂將宅門關(guān)閉。鮑自安道:“一毫不差!閉了宅門,拿老實(shí)的哩。”宅門以里,便是二堂,亦不見狄老爺坐于其間,又不知是何緣故?正在狐疑,內(nèi)里走出一人,向余、鮑二人笑嘻嘻的說道:“千歲在書房中,請你二人講話哩!滨U自安思道:“書房非問事之所,又加一‘請\’字,就知有吉無兇了!”放心隨來人進(jìn)書房。只見一個和尚同狄公在那里坐談,見鮑自安來,俱立起來見禮,鮑自安連稱:“不敢!”狄公道:“請坐!我有大事相商。”鮑自安謙讓片時,只得坐下。余謙走至賓王前,請過安。賓王道:“適間狄公進(jìn)來說.你大爺未傷性命,我方才放心!庇嘀t又將四杰村舍命救主,鮑老爹路過相救,前后說了一遍。駱賓王向鮑自安謝道:“舍弟每逢搭救,何以克報!”鮑自安道:“朋友之交,應(yīng)當(dāng)如此,何以稱謝!”狄公將武后投書,并二張等防備森嚴(yán)之事,告訴一遍。又道:“我年老之人,但孑身無能,實(shí)不能勝此大任。隱士倘有妙策,迎請?zhí)舆朝,其功不小!”鮑自安遂將同眾來京,殺奸斬讒,以作進(jìn)見之功,正思無有引進(jìn)之事,說了一遍!敖袂q出京之事,盡放在小人身上,潼關(guān)已先著金鞭胡璉搶奪。”又將張?zhí)熳糇饔H之事也說了一遍:“期于十六日完娶,亦期于那日殺賊;千歲大駕十四日先出城,小人差人護(hù)送!钡夜笙驳:“我在府中候你之信,第一要秘密,莫使奸讒看出破綻方好!”鮑自安道:“千歲放心,小人自有道理!庇謱⑺酵拗,請問狄公。狄公將不夫見胎者骨軟之驗(yàn)說了。鮑自安道:“私娃桶現(xiàn)在府外。”狄公道:“不必再驗(yàn),恐驚人耳目,隱士自驗(yàn)罷了。”鮑自安深服其論,遂告辭。駱賓王向余謙道:“回寓對你大爺說,迎王之事大,我也不便會他了。”狄公又諄諄叮囑鮑自安,鮑自安滿口應(yīng)承。狄公送至宅門。余、鮑來至街上,相會眾人,將問答之話說了一遍,些須買點(diǎn)物件、好肴送張得二人,恐怕犯疑;刂凉珪,見了自家一眾人等,將狄公回答之話,細(xì)細(xì)說了一遍。又道:“他愿作引進(jìn),我已許他十四日著人送他出城,先赴潼關(guān)。”眾人聽見有了引進(jìn)之人,無不歡喜。遂將私娃桶倒出一看,皆是些穢水,并無筋骨,方知素娘為真正節(jié)婦。狄公打發(fā)余、鮑二人去后,遂上表推病不朝。
且說次日,張家來了三四十人端大盒無數(shù),兩個大紅禮單上寫:彩緞百匹、明珠十串、人參百斤、聘儀千兩,余者皆是珊瑚、瑪瑙、金銀首飾、紗緞綾羅、冬夏衣裳。鮑自安爽快之極,只用兩個字:“全收!”又不好空空盒子,回了些枝圓栗棗,喜錢絲毫未把,昨日已經(jīng)說過了,早有張得、張興二人支持去了。十三日,鮑自安令女兒金花:“照人數(shù)每人預(yù)備干糧口袋一個,將自帶人參,并昨日收得張家人參照人分開,臨期各人帶一口袋,預(yù)備路上充饑。長安至潼關(guān),有二百一十里路程,我等動身,這一路連做生意的都沒有!苯鸹ㄗ窀钢,照人數(shù)縫辦口袋。及十四日,日落之時,鮑自安命余謙、濮天鵬二人至狄王府!罢埶{至東門以內(nèi)等候,我后邊就到。送你們出城之后,你二人就保他先赴潼關(guān)。外有一個小紙包,帶與狄公,叫他照此行事!庇唷㈠Ф私恿思埌,赴狄王府去了。鮑自安又向眾人道:“預(yù)先將馬匹運(yùn)出才好。明日反出城時,我等可以步行,而女眷不能行走,將跟來趕車的六個人先行吧!牲口運(yùn)出十五匹,離城二十里有一大松林,在林內(nèi)等候。狄公到時,與他一匹騎坐,余者等候女客!狈峙梢旬。
鮑自安又至門口,與張得、張興二人道:“小女有個奶公,亦隨來看考,不料害起瘡來,難保性命。今欲著人送他回去,特討幾個腰牌用用!睆埖玫:“有,有,有!用多少,老丈自拿!滨U自安拿了十個。共是十六個,連車夫在內(nèi),牽了十五騎牲口,俱奔東門而來。及至東門,狄公早臥在街旁一塊大石上,哼聲不絕,左右兩鬢上貼著兩張大膏藥。鮑自安走至眼前,發(fā)怒道:“不叫你來,你偏要來,弄得這個形像,又要著人送你哩!”狄公只是哼而不應(yīng)。鮑自安道:“令人焦躁!還不起來出城,等待何時?”狄公爬了半日,才爬起來。走至門兵跟前,將十個腰牌與他一看,門兵見有腰牌為證,也就不細(xì)細(xì)查問,放他出去。之后,到得城外,拉過一匹馬來狄公騎坐,余、濮二人步行隨后,慢慢赴潼關(guān)而行。鮑自安仍進(jìn)城而來,回到公會。
看官,狄公前日好好之人,今日因何面上貼著膏藥,哼聲不絕?他乃三朝元勛,京中連三尺之童,無一個不認(rèn)得是“狄千歲”。奸黨既然防備好好的,如何能去?故鮑自安包一個紙包,叫余謙帶去,就是這兩張膏藥,貼在臉上,須是害瘡之形,又兼日落時候,令人看不清楚,易于混出城去。鮑自安回到公寓,天已夜暮,大家早些安睡,預(yù)備明日下教場。
卻說次日五鼓三點(diǎn),女主登殿。八月十五中秋大節(jié),滿朝文武朝駕已畢。武后道:“今日考選天下武士,超拔才勇雙全。命兵部尚書羅洪文武主考。”羅洪領(lǐng)旨,辭主出朝。武后回宮,群臣各散。張?zhí)熳粼珙I(lǐng)人持帖至兵部府拜托:今科狀元務(wù)取江南建康包金花。羅洪應(yīng)允。
且說鮑自安天明起身,忙備早飯,大家用過。備了三匹駿馬,鮑、胡、花三位姑娘打扮得齊齊整整;任、駱、徐、花、鮑、濮二十人,皆扮作牽馬之夫,單奔逍遙宮。及至武舉場上,見宮門口五彩?扎了一架牌樓,三個大金字:“武舉場”。馬路前邊,盡是奇花異草,陪伴著綠牡丹,外有朱漆欄桿;當(dāng)中一個演武廳,皆是五色綠?扎就飛禽走獸,人物山水,內(nèi)擺了許多古玩玉器。正是:要得真富貴,除是帝王家。
正在觀望,聽得開道之聲,主考羅洪騎馬而來。三個大炮,羅洪到了演武廳,居中坐下,兩旁分坐許多陪考官員。人役獻(xiàn)茶之后,羅洪分付考本京才子。那長安也有幾個應(yīng)考之人,聽說“箭中天球”,連馬都跑不全,不是跌下馬來,就是半路歇馬。及考到建康地方,鮑金花一馬當(dāng)先,左手持弓,右手取箭,三箭俱中天球。報喜連響不絕,滿場無不喝彩。鮑金花正欲下馬,到演武廳上報名,只聽得又有女子聲喊。正是:素常演就文武藝,一朝貨與帝王家。不知喊叫是何女子,所喊何事?且聽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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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第一卷
- 敘
- 卷三十一 張福娘一心貞守 朱天錫萬里符名
- 第二十六回 干嫂子色笑代承歡 老捕役潛身拿臬使
- 第001回 李節(jié)度拜佛求子 真羅漢降世投胎
-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縱欲亡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