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三回 　　迷途入終北行蹤至無繼

文命等正走之間,那高山已漸漸近了,忽見遠(yuǎn)處有物蠕蠕而動。郭支眼銳,說道:“是人是人�！贝蠹颐�

過去一看,果然有無數(shù)的人居住在一條長大的溪邊。但是男男女女,長長幼幼,個個一絲不掛,或坐或立,或

行或臥。除出臥者之外,那坐的立的行的都在那里攜手而唱歌。或兩男一對,或兩女一對,或一男一女成對,

或數(shù)男圍一女,或數(shù)女牽一男,嬉笑雜作,毫無男女之嫌,亦無愧恥之態(tài)。但細(xì)味那個歌聲,卻和平中正,足

以怡顏悅心,而絲毫不含淫蕩之意。四面一看,竟無一所房屋,不知道這些人本來住在何處,從何處來的。

大家不解,正要去探問,哪知這一大批男女看見了文命等,頓時停止了他們的歌聲,紛紛然前來觀看,霎

時將文命等包圍在中間。文命等細(xì)看他們的狀貌,但覺有長短而無老少,個個膚潤脂澤,如二十歲左右的人。

而且身體上都發(fā)出一種幽香,如蘭如椒,竟不知是什么東西。然而無數(shù)男子赤條條相對,已經(jīng)不雅觀之至;無

數(shù)女子赤條條的立在自己面前,令人不敢正視。然而人數(shù)太多了,目光不觸著這個,就觸著那個,大家都惶窘

之至,懷戀之至。但細(xì)看那些女子,卻絕不介意,仿佛不知有男女之辨似的,瞪著她們秋水盈盈似的眼睛,只

是向文命等一個一個上上下下的打量。看到文命,尤其注意。文命此時倒有點(diǎn)為難了。國哀上前,揀了一個似乎較長的男子,問他道:“某等因遇風(fēng)迷途,流落在貴處,敢問貴處是什么地方?

”那些人聽見國哀說話,似乎亦懂他的意思,頓時七嘴八舌窈窈私議起來。

其聲音甚微,聽不出是什么話,但仿佛覺得說:他們亦是人類,不是妖怪的意思。只見那人答道:“敝處

就是敝處,不知足下等從什么地方來?”國哀道:“某等從中華大唐來。”那人沉吟了一回,說道:“中華大唐?我不知道�！庇钟幸粋�人排眾而

前說道:“中華地方我知道的,是個極齷齪,極野蠻,極苦惱,極束縛的地方�！毖晕串�,又有一個人羼著問他道:“怎樣叫作齷齪,野蠻,苦惱,束縛?”那人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我

不過聽見老輩的傳說是如此。據(jù)老輩傳說,我們的上代老祖宗亦是中華人,因?yàn)槭懿贿^那種齷齪,野蠻,苦惱,束縛,所以糾合了多少同志逃出中華,跑到此地來的。所以剛才這位先生的說話我們還能懂得,可見從前同是一地的證據(jù)�！�

國哀初意以為說是中華大唐來的,料想他們必定聞而仰慕,即或不然,亦不過不知道而已。不料他竟說出

這輕藐鄙夷的話來,心中不覺大怒。但因?yàn)楝F(xiàn)在走到他們的境土,身是客人,不便發(fā)作,便冷笑的說道:“你

既然不知道齷齪、野蠻、苦惱、束縛的意思你怎樣可以隨便亂說?”那人道:“我并不亂說,我不過追述我們

老輩傳下來的說話。他的意思,我實(shí)在不懂。現(xiàn)在你足下如果知道這意思,請你和我們講講,使我們得到一點(diǎn)

新知識,亦是于我們很有益的�！�

國哀一想,這個人真是滑稽之雄,自己罵了人,推說不知道,還要叫人解說給他聽,這是什么話呢?然而急切竟想不出一句話去回答他。

正在躊躇,只見文命開言問他們道:“請問貴處人何以不穿衣服?”那人呆了半晌,反問道:“怎樣叫穿

衣服?我不懂�！蔽拿�就拿自己的衣服指給他看。這些人聽說這個叫衣服,都是見所未見,聞所未聞。大家逼近來看,有

些竟用手來扯扯,一面問道:“這衣服有什么用處?”文命道:“衣服之用,一則遮蔽身體。。”大家剛聽到這句,都狂笑起來說:“好好的身體,遮蔽它做什么?”文命道:“就是為男女之別,遮蔽了可以免羞恥�！�

那些人聽了,又狂笑道:“男女之別,是天生成的,沒有遮蔽,大家都可以一望而知,這個是男,那個是女。

用這衣服遮蔽之后,男女倒反不容易辨別了,有什么好處呢?

”

又有一個人問道:“你剛才說的羞恥,怎樣叫作羞恥?我不懂�！蔽拿�道:“就是不肯同‘禽獸\’一樣的意思�！贝蠹衣犃�,又稀奇之極,齊聲問道:“怎樣叫作禽獸?禽獸二字,我們又不懂�！蔽拿�至此真無話可

說。忽然想起一事,便問道:“你們沒有衣服,不怕寒冷嗎?”那些人聽了‘寒冷\’二字,又不懂。文命接著

問道:“就是風(fēng)霜雨雪的時候,你們怎樣?

”大家聽了這話,尤其呆呆地,不解所謂。文命至此,料想這個地方必定有特別的情形,再如此呆問下去,一定沒有好結(jié)果,便變換方針,向他們說

道:“我想到你們各處參觀參觀,可以嗎?”那些人道:“可以可以。你們要到何處,我們都可以奉陪�！蔽�

命大喜,那時人已愈聚愈多,幾百個赤條條的男女圍繞著文命等一齊向前進(jìn)行。

走到溪邊,但見沿途睡著的人不少,有些在溪中洗浴,有些到溪中掬水而飲。文命此時覺得有點(diǎn)饑了,就叫之交打開行囊,取出干糧來充饑。那些人看見了行囊和干糧,又是見所未見,頓時擁近圍觀,打成一個肉屏

風(fēng)。大家呆呆地看文命等吃。

有一個女子,競俯身到文命手上,嗅那干糧是何氣味。文命趁勢就分一點(diǎn)給她吃。那女子攢眉蹙額搖頭,

表示不要。

文命問道:“你們吃什么?”那女子道:“我們喝神瀵。

”文命道:“怎樣叫神瀵?”那女子見問,便推開眾人,一徑跑到溪中,用兩手掬起水來,再上岸,跑到

文命面前,說道:“這個就是神瀵,請你嘗嘗�！蔽拿�一想,這就是大家剛才在那里洗浴的,拿這個水來喝,

豈不齷齪?但是那女子兩手已送到嘴邊,頓覺椒蘭之氣陣陣撲鼻,不知是水的香氣呢,還是從女子身上發(fā)出來

的香氣。然而男女授受不親,何況到一個赤身的女子手上去作牛飲,這是文命所決不肯的。好在此時,女子手

中的神瀵已快漏完了。文命慌忙從行李中拿出一個瓢勺來,說道:“謝謝你,讓我自己去舀吧。”說時,早有真窺走來將瓢勺接

去,跑到溪中,舀了些神瀵來遞給文命。大家看了,尤其奇怪,只是呆呆的望。

文命接了瓢勺,將神瀵略嘗一點(diǎn),但覺臭過椒蘭,味同醪醴。

而且志力和平,精神增長。一勺飲完,腹中也不饑了,心中甚為詫異。

那時,之交、國哀、真窺、橫革、伯益、郭支等都有點(diǎn)渴意,拿了瓢勺,都去舀了來飲。真窺貪其味美,

所飲不覺過多,漸漸有點(diǎn)醉意。起初還想勉強(qiáng)支持,后來站腳不穩(wěn),只得坐下,倚著行囊假寐。哪知一轉(zhuǎn)眼間

早已深入睡鄉(xiāng)了。這時文命正與眾人談天,未曾注意。后來見天色要晚,便想動身,去找個客館寄宿�；仡^見真窺睡著,便由橫革去叫他,哪知無論如何總推不醒。

那些人見了,忙問道:“他醉了睡覺,是最甜美的事情,推他做什么?照例他要過十日才醒呢。”文命等

聽了,不禁大窘,便問道:“這是一定的嗎?”眾人齊道:“這是一定的,非過十日不醒�！蔽拿鼏柕�:“你

們晚上住在什么地方?”眾人道:“隨便什么地方都可睡,何必選地方。而且地方總是一樣的,更何必�！辈�

益向文命道:“真窺既然醉倒在此,我們決不能舍之而去,就胡亂在此住一夜吧。”

這時夕陽已下,天色漸黑,那些男女亦就在近處倒身而臥。

有些嘴里還唱著歌兒,唱到后來一聲不發(fā),個個瞑如死鼠。文命等起初并不愜心,未能落寢,久而久之,

亦都睡著。一覺醒來,紅日已高。看那些男女人等有些起來了,已在那里唱歌,那些未醒的或仰或側(cè),或男女

摟抱,或一人獨(dú)睡,七橫八豎,仿佛滿地的難民。

文命看到這種情形,總不解其所以然。后來和伯益商量道:“據(jù)此地人說,真窺非十日不醒,那么我們枯守在此亦是無味。

天將等去了又不回來,我看現(xiàn)在叫郭支、橫革二人在此陪著真窺。郭支兼可照顧二龍,我和你同了之交、

國哀到四處去考察一回,也不枉在此耽擱多日,料想此地人民決無強(qiáng)暴行為,假使天將來了,叫他們就來通知

,你看何如?”伯益非常贊成。

于是橫革、郭支在此留守,文命等四人沿著溪邊徑向高山而行。一路所見男女大小裸體圍觀情形,都與昨

日相同,不足為怪。最奇怪的,走了半日,遇到的人以千計(jì),但是沒有一個老者。后來走到一處,只見一個人

仰臥地上,仿佛已經(jīng)死去。眾人正在商量扛抬的事情,但是各人仍是欣欣得意,略無哀戚之容。

文命詫異,就過去問道:“這人是死了嗎?”那些人應(yīng)道:“是剛才死去了�！蔽拿�道:“貴處人死之后

,沒有哭泣之札嗎?”那些人詫異道:“怎樣叫哭泣?”文命知道這話又問差了,便說道:“你們心中對于他

不難過嗎?不記念他嗎?”那些人道:“這是人生一定要到的結(jié)果,有什么難過?便是刻刻記念他,也有什么

效果?難道他能活轉(zhuǎn)來嗎?”

文命覺得這話又問得不對,又問道:“看這死去的人年紀(jì)似乎很輕�！蹦切┤说�:“怎樣叫年紀(jì)輕?”文命道:“就是從生出來,到此刻死去,中間經(jīng)過的日子很少�！蹦切┤诵Φ�:“哪有此事?一個人總是活三萬

六千五百二十四日半,這是一定的,多一日不能,少半日亦不會。即如我,已經(jīng)過去一萬八千二百三十五日半

了,再過一萬八千二百八十九日,亦就要死了。活的日子,哪里會有多少的呢?”

文命等聽了,尤其詫異之至,辭了眾人,一路行去。沿途所見都是一般模樣,并無絲毫變化。連女人的生

產(chǎn),男女的交媾公然對人,亦毫無避忌。文命等亦學(xué)那土人之法,饑時就取神瀵而飲之,飲過之后,不但可以

療饑,并能解除疲勞,通體和暢,真是異寶。

一日,行到高山腳下,問那土人,才知道這座山名叫壺嶺。

它的位置是在全國的當(dāng)中。文命繞著山一看,只覺此山狀如甔甀,漸漸上去,到得頂上,有一個大口,狀

如圓環(huán),土人給它取一個名字,叫作滋穴。中有水,滾滾涌出,就是神瀵了。據(jù)土人說,這神瀵一源分為四脈,向四方而流。由四分為十六,由十六分為六十四,再分為二百五十六,如此以四倍遞加,經(jīng)營一國,沒有不周遍之處。本地惟一的出產(chǎn)只有此一種,真所謂取之無盡用之不竭的。

文命等走了幾日,大略情形已都了了,就和伯益說道:“此國除出人之外,只有水和土兩種,土是人住的

,水是人飲的,此外什么一切都沒有了。沒有寒暑,當(dāng)然用不著衣服;沒有風(fēng)霜雨露,當(dāng)然用不著房屋。一個

人生在世界上,最要緊的是吃。

它那神瀵既然普遍全國,人人利益均沾,何必愁食。人生所最愁的,就是衣食住三項(xiàng),他們既然不必衣,不必住,又不愁食,則一切爭奪之事自然無從發(fā)生,何必有君臣,何必有禮法,何必有制度。而且此地氣候既然有一定的溫度,不增不減,又無風(fēng)雨寒暑的攻侵,自然沒有瘟疫病疾等事。他們所飲的神瀵純是流質(zhì),絕無

渣滓,所以臟腑之中亦不曾受到疾病,那么自然都是長壽了。尤妙在壽數(shù)一定總是百年,使人人安心任運(yùn),一

無營求。而大地之上,百物不生,種種玩好聲色,無一項(xiàng)來淫蕩他們的耳目。所見者不過如此,所聞?wù)卟贿^如此,多活幾年,亦無所羨,少活幾年,亦無所不足。所以他們的性情,都是婉而從物,不競不爭,柔心而弱骨,不驕不忌,這種真是世界上所少有的�！�

伯益道:“是呀。世界之紛亂,總由于環(huán)境之逼迫而生希望心,由希望心之太重而生貪得心,又由人人貪得之故,而物質(zhì)分配不勻,遂至爭奪。智者得逞其謀,強(qiáng)者得逞其力,所以大亂�，F(xiàn)在改造環(huán)境,使大地上一

無所有,所有產(chǎn)業(yè)就是水土兩種,然而是天生的,不是人力造出來的。智者無所施其謀,強(qiáng)者無所用其力,既

無所希望,更何用貪得?世人有主張共產(chǎn)制度的,假使能如此,才算完美無憾呢。”

正在說時,只見庚辰等已從天而下。文命忙問:“地將等找著了嗎?”庚辰等道:“沒有找著�！蔽拿�道

:“那么怎樣呢?”庚辰道:“某等那日從此地動身之后,因?yàn)橛浀脕頃r所遇之風(fēng)是西北風(fēng),所以盡力向西北走,哪知越走越覺不對了。后來改向南走,仍舊不像某等想人世之路雖則不熟,天上之路是向來走慣的,就一直向天而行。問到天上

的神祗,才知道此地是世界極北之地,去中國不知道有幾千萬里呢。某等得了天神的指示,好容易尋到繼無民國,又到了那日過風(fēng)之地,四處找尋,不見地將等蹤跡,深恐曠日持久,致崇伯等待心焦。某等就去求見夫人

,請夫人指示。夫人道:‘地將失散不必慮,將來自會遇到。只有崇伯到了終北國去,再回轉(zhuǎn)來,很不容易,

倒是可慮之事�！�某等才知道此地叫作終北國,便求夫人設(shè)法。

夫人道:‘這亦是天數(shù)所注定。終北國之地,本來可算是別一世界,與中華人民萬萬無交通之理。只因一

只風(fēng)獸和一陣大風(fēng),就把崇伯送到那面去經(jīng)歷考察,使那邊的風(fēng)土人情傳到中華,給中華人民生一種企慕之心

,亦非偶然之事。不過此事我現(xiàn)在亦無他法,只有去和家母商量了�！�夫人說到此,某等就問那個風(fēng)獸叫什么

名字。夫人道:“它名叫(犭巨)(犭巨)。它一定出來,必有大風(fēng)隨其后。那陣颶風(fēng),名叫(黃風(fēng))(棠風(fēng)

),亦是很厲害的。兩者相遇,自然更厲害了。然而竟能吹得如此之遠(yuǎn),是真所謂天數(shù)也�！�當(dāng)下夫人即率領(lǐng)

某等,徑到瑤池,和西王母商量。西王母就取出兩顆大珠交給某等,并吩咐道:‘此珠系從極西的西面一位大圣賢處借來,名叫金剛堅(jiān),是從摩羯大魚之腹中取出。此魚長有二十八萬里,假使握著此珠,毒不能害,火不

能燒,心中想到什么,就可以得到什么,所以一名叫如意珠。從終北國回到中國幾千萬里,崇伯等凡夫縱使騎

了龍走回來,途中亦非常困難�，F(xiàn)在將這珠拿去,一顆交給崇伯,一顆交給伯益。叫他們騎上龍之后,緊緊握

住此珠,心中刻刻想道我要到某地去。那么兩條龍自會奮迅而前,達(dá)到目的之地,恐怕比那日(犭巨)(棠風(fēng)

)風(fēng)刮去還要快些呢。不過珠是借來的,用過之后,即須歸還。’某等受了此珠,隨即來此,照這方法想著,

果然立刻就到了。”說罷,將兩珠交與文命。

文命一看,其珠之大四倍于龍眼,光彩耀目,不可逼視,真是異寶。就將一顆交與伯益,說道:“既然如

此,我們回去吧�！�

哪知剛剛起身,又被終北國人團(tuán)團(tuán)圍住,原來他們看見文命之裝束已經(jīng)奇異極了�，F(xiàn)在又見七員天將戎服

執(zhí)兵,而且從天而下,尤為見所未見。所以大家呼朋引類,擠過來看,直圍得水泄不通,不能潰圍而出。文命

等再三和他們申說,叫他們讓路,但是散了一圈,又?jǐn)D進(jìn)一圈,終究不能出去。后來伯益和七員天將道:“他

們?nèi)绱藬D緊了看,必是看諸位,請諸位先到原地相等吧。諸位一去,他們必散了�！碧鞂⒌朗�,立刻凌空而起,故意緩緩而去。終北國人始則舉頭仰望,繼則跟逐而行,長圍始解。然而還有幾個仍來問文命何以能凌空飛

行的原故。文命告訴他是個天神的神術(shù),他們亦莫名其妙,連呼怪事而已。終北人既散,文命等想回歸舊處,哪知路不認(rèn)識了。當(dāng)初文命等探那座壺嶺山的時候,原是記著向北行的

,后來環(huán)山一周,就迷了方向。原來終北國的地勢只有當(dāng)中一座山可做標(biāo)準(zhǔn),而那山形又是渾圓,一無峻峭之

處可以做記號,又無樹木可以定方向。四面一望,處處相同。沿著神瀵之溪走,四四相分,岐之又岐,弄得來辨不清楚。問問那些終北國人,又叫不出一個地名。而且他們到處為家,任何地方都是一樣,除出山叫壺嶺,

水口叫滋穴之外,更沒有第三個地名,就使問也不能清楚,這是真大窘了。

后來文命忽然想到,就和伯益說道:“我們何妨試試這如意珠呢。”說罷,和伯益兩個從衣袋中取出如意珠,緊握在手中,一心想到真窺醉臥之牡,隨即信步而走。果然不到多時,已見七員天將騰在空中,并兩條龍

亦在空際盤舞。在他們下面,卻又是人山人海,挨擠重重,原來他們既然看得天將等稀奇,又看得兩龍稀奇,所以又把天將等裹人重圍。后來天將等深恐文命尋找不到,所以又到空中眺望,卻好做了一個標(biāo)幟。文命等雖

則到了,但是密密層層的人叢中苦于擠不進(jìn)去。后來二龍漸漸下降,那些人紛紛躲避,文命等方才趁勢入內(nèi),

與郭支、橫革等相見。那時真窺早已醉了,計(jì)算日期,已在十日之外。

文命忙向郭支道:“我們耽延久了,快走吧�！敝�交等即將行李安放龍身,大家一一跨上龍背。那時終北

國人重復(fù)圍繞近來。文命等遙向他們致一聲“騷擾”,那兩龍已冉冉升起,終北國人一直望到龍影不見,方才罷休。

且說文命、伯益方跨兩龍,天將等夾輔向南而行。文命等謹(jǐn)遵西王母之囑,緊握掌珠,念切舊地,果然那

二龍進(jìn)行得非常之快。過了半日,龍身漸漸下降,仔細(xì)一看,原來正是前日在此遇風(fēng)之地。大家都佩服仙家至

寶,說道:“這個真叫作不疾而速,不行而至了�！贝蟊娤慢埿菹�,文命一面叫天將等去還珠,一面和伯益說

道:“某從前聽見說,黃帝軒轅氏曾做一夢,夢見游歷華胥國,那民風(fēng)淳厚,真是太古之世�，F(xiàn)在我們游歷終北國,這個民俗比到華胥國似乎還要高一層,而且是真的,并不是夢,可以算勝過黃帝了�！�

伯益道:“黃帝夢游華胥,那種情形,后人頗疑心他是寓言。現(xiàn)在終北國民俗及一切情形還要出人意外,

恐怕后人不信有此事,更要疑為瞎造呢。但愿后來再有人來到此地,證實(shí)我們這番情形是真的,那才好了。”

文命道:“天下之事,無獨(dú)必有偶,況且明明有這個國在那里,既然我們能到,安見后人沒有得到呢。”二人

談畢,天將等已歸,于是再動身前行。

一日,到了一處,只見那些土人都是穴居,并無宮室田里,所食的盡是泥土。文命等一想,這個真是原始時代的人民了。

后來細(xì)細(xì)考察,又發(fā)見一項(xiàng)奇異之處,覺得他們竟無男女之分,因此鄰邦都叫他作無繼國,就是沒有后嗣

的意思。既然沒有后嗣,又不是長生不老,但是不曾滅種,這種原理,殊不可解。

后來又給文命等探聽出了,原來他們?nèi)怂篮蠹幢懵裨?骨肉等統(tǒng)統(tǒng)爛盡,止有其心不朽。等到一百二十年

之后,復(fù)化為人,這個就是他們不滅種的原因。所以經(jīng)過之處,道旁墳?zāi)苟加袠?biāo)幟立在上面,載明這是某年某

月葬的,以便滿足年限之后,可以掘地而得人。據(jù)說,他們附近有一種人叫錄民,死后其膝不朽,埋之百二十

年而化為人。又有一種人叫作細(xì)民亦是如此,其肝不死,百年而化為人。又有一個三蠻國,它的人民,亦是以

土為食,死了埋葬之后,心肝肺三項(xiàng)都不爛,百年之后復(fù)化為人,想來都是同一種類的。真是天下之大,無奇不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