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條雙人毛毯

　　彼德真的不相信父親會那么做——把祖父送走,“送走”是他們的叫法。知道現(xiàn)在,他都不相信著是父親的所為。

　　但是,父親為祖父買的毛毯的確在這里。明天早上祖父就要離開,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后一個晚上。父親去送那個要和他結(jié)婚的女孩了,會很完才回來,所以彼德和祖父能夠徹夜交談。

　　那是九月的一個美好夜晚,天空中掛著一輪明月,他們洗完晚餐用過的碗碟,把椅子搬到走廊。“我去拿小提琴”,老人說,“我給你演奏幾首老歌。”

　　但是 他拿出來的不是小提琴,而是那條毛毯。那是一條紅黑相間條紋的雙人大毛毯。

　　“看,毛毯是不是很不錯!”老人說著把它鋪在自己的膝蓋上。“你爸爸是不是一個好人,把這樣一條毛毯給我這個老家伙帶走?這毯子確實要花點錢,看看這羊毛!很少有毯子能跟他媲美。”

　　祖父這么說,他是為了讓自己看上去表現(xiàn)輕松,一直假裝自己想離開這里,去那個政府提供的大磚房。在那兒,他會有很多老伙伴待在一起,有最好的一切……但是彼德一直認為父親不是真的讓祖父走,直到那個晚上,父親把這條毯子帶回家。

　　“哦,是啊,是很不錯的毯子。”彼德說。他起身走進了屋里,他不是那種輕易掉眼淚的人,而且他的年齡也過了輕易掉眼淚的時候。他只是去取父親的小提琴。

　　老人起身接起小提琴的時候,毛毯掉到了地上。他調(diào)了一會小提琴,然后說道:“這首歌你會記住的。”

　　彼得坐在那里,注視著那條小溪。父親要娶的那個女孩,那個女孩親過他,讓他吃驚的女孩,他還說要盡力做個好媽媽……

　　旋律突然停了。祖父說:“你爸爸要娶的那個女孩不錯,跟這么一個漂亮的女孩在一起他會感覺自己年輕了。像我這樣的老家伙干嘛要在這屋子里礙眼呢?一個老廢物,不管我的話里有多少傷痛,正像我在做的,我最好還是離開。再拉一兩首,我們就去睡覺,早上我會把毯子包好的。”

　　他們沒有聽到有兩個人正在沿著那條路走過來。父親一只胳膊摟著那女孩,她臉蛋漂亮的像玩具娃娃。不過他們聽到的是她在走廊里的笑聲。父親沒有說什么,倒是那女孩走上前來,恭敬地對祖父說:“您早上離開的時候我不在這兒,所以我特意過來向您道別。”

　　“謝謝你。”祖父說,他的目光垂了下來。看到掉在腳邊的毯子他彎下腰來將它拾起來。“來看看這個,”他說,“我兒子送我的毛毯,我走的時候回帶上。”

　　“是啊,”她說,“是條不錯的毯子。”她摸著毯子上的羊毛驚訝地重復著,“真是條好毯子,是不錯!”她轉(zhuǎn)身冷冷地對父親說:“這條毯子要花不少錢呢!”

　　父親清了清嗓子:“我想讓他擁有最好的……”

　　“還是雙人的。”她聽上去是在責怪父親。

　　“是。”祖父說,“是雙人的,一條陪老家伙離開的好毯子。”

　　那個17歲的男孩突然沖進了屋子。他在尋找著什么,他聽到那女孩在責怪父親。她在乎父親的錢——她的錢,有多少花到這條毯子上。父親慢慢地變得憤怒,那女孩則氣沖沖的要跑掉……

　　當彼得從屋子里出來的時候,見她轉(zhuǎn)過頭喊道:“怎么說他也不需要一條雙人毯子!”說完她就跑掉了。

　　父親看著她離去的背影,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　　“哦,他是對的。”彼得說,“來,爸爸。”他拿出了一把剪刀。“把毯子剪成兩半!”

　　兩個人都震驚地盯著那男孩,“把它剪成兩半,我在和你說話,爸爸”他喊道,“把另一半留著。”

　　“不錯的主意,”祖父輕聲地說,“我不需要這么大一個毯子。”

　　“是啊,”男孩叫道,“一個老人離開的時候,單人毛毯對他來說已經(jīng)足夠了。我們把另一半省下來,爸爸,以后你還用的上。”

　　“你這是什么意思?”父親說。

　　“我的意思是,”男孩慢慢地說,“我會把它留給你,爸爸——等你來了,送你走的時候。”

　　一陣沉默后,父親到祖父跟前,一句話也沒有說。但是祖父明白了,他伸出一只手搭在父親的肩膀。彼得聽到祖父說:“沒事,兒子。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彼得哭了。

　　但不要緊,因為他們?nèi)�人是抱在一起哭的�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