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五十一
列傳第九十七
○杜黃裳 高郢子定 杜佑子式方 從郁 式方子悰 從郁子牧
杜黃裳,字遵素,京兆杜陵人也。登進士第、宏辭科,杜鴻漸深器重之。為郭子儀朔方從事,子儀入朝,令黃裳主留務(wù)于朔方。邠將李懷光與監(jiān)軍陰謀代子儀,乃為偽詔書,欲誅大將溫儒雅等。黃裳立辨其偽,以告懷光,懷光流汗伏罪。諸將有難制者,黃裳矯子儀命盡出之,數(shù)月而亂不作。后入為臺省官,為裴延齡所惡,十年不遷。貞元末,為太常卿。王叔文之竊權(quán),黃裳終不造其門。嘗語其子婿韋執(zhí)誼,令率百官請皇太子監(jiān)國,執(zhí)誼遽曰:「丈人才得一官,可復(fù)開口議禁中事耶!」黃裳勃然曰:「黃裳受恩三朝,豈可以一官見買!」即拂衣而出。尋拜平章事。
邠州節(jié)度使韓全義曾居討伐之任,無功,黃裳奏罷之。劉辟作亂,議者以劍南險固,不宜生事;唯黃裳堅請討除,憲宗從之。又奏請不以中官為監(jiān)軍,只委高崇文為使。黃裳自經(jīng)營伐蜀,以至成功,指授崇文,無不懸合。崇文素憚劉氵雍,黃裳使人謂崇文曰:「若不奮命,當以劉澭代之。」由是得崇文之死力。既平辟,宰臣入賀,帝目黃裳曰:「此卿之功也!购笈c憲宗語及方鎮(zhèn)除授,黃裳奏曰:「德宗自艱難之后,事多姑息。貞元中,每帥守物故,必先命中使偵伺其軍動息,其副貳大將中有物望者,必厚賂近臣以求見用,帝必隨其稱美而命之,以是因循,方鎮(zhèn)罕有特命帥守者。陛下宜熟思貞元故事,稍以法度整肅諸侯,則天下何憂不治!」憲宗然其言。由是用兵誅蜀、夏之后,不容籓臣蹇傲,克復(fù)兩河,威令復(fù)振,蓋黃裳啟其衷也。黃裳有經(jīng)畫之才,達于權(quán)變,然檢身律物,寡廉潔之譽,以是居鼎職不久。二年正月,檢校司空,同平章事,兼河中尹、河中晉絳等州節(jié)度使。八月,封邠國公。三年九月,卒于河中,年七十一,贈司徒,謚曰宣。
黃裳性雅淡寬恕,心雖從長,口不忤物。始為卿士,女嫁韋執(zhí)誼,深不為執(zhí)誼所稱;及執(zhí)誼譴逐,黃裳終保全之,洎死嶺表,請歸其喪,以辦葬事。及是被疾,醫(yī)人誤進其藥,疾甚而不怒。然為宰相,除授不分流品,或官以賂遷,時論惜之。
黃裳歿后,賄賂事發(fā)。八年四月,御史臺奏:「前永樂令吳憑為僧鑒虛受托,與故司空杜黃裳,于故州邠寧節(jié)度使高崇文處納賂四萬五千貫,并付黃裳男載,按問引伏!闺吩:「吳憑曾佐使府,忝履宦途,自宜畏法惜身,豈得為人通貸!事關(guān)非道,理合懲愆,宜配流昭州。其付杜載錢物,宰輔之任,寵寄實深,致茲貨財,不能拒絕,已令按問,悉合征收,貴全終始之恩,俾弘寬大之典。其所取錢物,并宜矜免,杜載等并釋放!
載為太子仆,長慶中,遷太仆少卿、兼御史中丞,充入吐蕃使。
載弟勝,登進士第,大中朝位給事中。勝子廷堅,亦進士擢第。
高郢,字公楚,其先渤海蓚?cè)。九歲通《春秋》,能屬文。天寶末,盜據(jù)京邑,父伯祥先為好畤尉,抵賊禁,將加極刑。郢時年十五,被發(fā)解衣,請代其父,賊黨義之,乃俱釋。后舉進士擢第,應(yīng)制舉,登茂才異行科,授華陰尉。嘗以魯不合用天子禮樂,乃引《公羊傳》,著《魯議》,見稱于時,由是授咸陽尉。
郭子儀節(jié)制朔方,辟為掌書記。子儀嘗怒從事張曇,奏殺之;郢極言爭救,忤子儀旨,奏貶猗氏丞。李懷光節(jié)制邠寧,奏為從事,累轉(zhuǎn)副元帥判官、檢校禮部郎中。懷光背叛,將歸河中,郢言:「西迎大駕,豈非忠乎!」懷光忿而不聽。及歸鎮(zhèn),又欲悉眾而西。時渾瑊軍孤,群帥未集,郢與李鄘誓死駐之。屬懷光長子琟候郢,郢乃諭以逆順曰:「人臣所宜效順。且自天寶以來阻兵者,今復(fù)誰在?況國家自有天命,非獨人力。今若恃眾西向,自絕于天,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,安知三軍不有奔潰者乎?」李琟震懼,流淚氣索。明年春,郢與都知兵馬使呂鳴岳、都虞候張延英同謀間道上表;及受密詔,事泄,二將立死。懷光乃大集將卒,白刃盈庭,引郢詰之。郢挺然抗辭,無所慚隱,憤氣感發(fā),觀者淚下,懷光慚沮而止。德宗還京,命諫議大夫孔巢父、中人啖守盈赴河中宣慰懷光,授以太保;而懷光怒,激其親兵詬詈,殺守盈及巢父。巢父之被刃也,委于地,郢就而撫之。乃懷光被誅,馬燧辟郢為掌書記。
未幾,征拜主客員外,遷刑部郎中,改中書舍人。凡九歲,拜禮部侍郎。時應(yīng)進士舉者,多務(wù)朋游,馳逐聲名;每歲冬,州府薦送后,唯追奉宴集,罕肄其業(yè)。郢性剛正,尤嫉其風,既領(lǐng)職,拒絕請托,雖同列通熟,無敢言者。志在經(jīng)藝,?汲淘。凡掌貢部三歲,進幽獨,抑浮華,朋濫之風,翕然一變。拜太常卿。貞元十九年冬,進位銀青光祿大夫,守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順宗即位,轉(zhuǎn)刑部尚書,為韋執(zhí)誼等所憚。尋罷知政事,以本官判吏部尚書事。明年,出鎮(zhèn)華州。
元和元年冬,復(fù)拜太常卿,尋除御史大夫。數(shù)月,轉(zhuǎn)兵部尚書。逾月,再表乞骸,不許。又上言曰:「臣聞勞生佚老,天理自然,蠕動翾飛,日入皆息。自非貢禹之守經(jīng)據(jù)古,趙喜之正身匪懈,韓暨之志節(jié)高潔,山濤之道德模表,縱過常期,詎為貪冒。其有當仁不讓,急病忘身,豈止君命,猶宜身舉。臣郢不才,久辱高位,無任由衷瀝懇之至。」乃授尚書右仆射致仕。六年七月卒,年七十二。贈太子太保,謚曰貞。
郢性恭慎廉潔,罕與人交游,守官奉法勤恪,掌誥累年,家無制草。或謂之曰:「前輩皆留制集,公焚之何也?」曰:「王言不可存私家。」時人重其慎密。與鄭珣瑜并命拜相;未幾,德宗升遐。時同在相位,杜佑以宿舊居上,而韋執(zhí)誼由朋黨專柄。順宗風恙方甚,樞機不宣,而王叔文以翰林學(xué)士兼戶部侍郎,充度支副使。是時政事,王叔文謀議,王伾通導(dǎo),李忠言宣下,韋執(zhí)誼奉行。珣瑜自受命,憂形顏色,至是以勢不可奪,因稱疾不起。郢則因循,竟無所發(fā),以至于罷。物論定此為優(yōu)劣焉。子定嗣。
定,幼聰警絕倫,年七歲時,讀《尚書·湯誓》,問郢曰:「奈何以臣伐君?」郢曰:「應(yīng)天順人,不為非道!褂謫栐:「用命賞于祖,不用命戮于社,是順人乎?」父不能對。仕至京兆參軍。小字董二,人以幼慧,多以字稱之。尤精《王氏易》,嘗為《易圖》,合入出以畫八卦,上圓下方,合則重,轉(zhuǎn)則演,七轉(zhuǎn)而六十四卦六甲八節(jié)備焉。著《易外傳》二十二卷。
杜佑,字君卿,京兆萬年人。曾祖行敏,荊、益二州都督府長史、南陽郡公。祖愨,右司員外郎、詳正學(xué)士。父希望,歷鴻臚卿、恆州刺史、西河太守,贈右仆射。佑以廕入仕,補濟南郡參軍、剡縣丞。時潤州刺史韋元甫嘗受恩于希望,佑謁見,元甫未之知,以故人子待之。他日,元甫視事,有疑獄不能決。佑時在旁,元甫試訊于佑;佑口對響應(yīng),皆得其要。元甫奇之,乃奏為司法參軍。元甫為浙西觀察、淮南節(jié)度,皆辟為從事,深所委信。累官至檢校主客員外郎,入為工部郎中,充江西青苗使,轉(zhuǎn)撫州刺史。改御史中丞,充容管經(jīng)略使。楊炎入相,征入朝,歷工部、金部二郎中,并充水陸轉(zhuǎn)運使,改度支郎中,兼和糴等使。時方軍興,饋運之務(wù),悉委于佑;遷戶部侍郎、判度支。為盧杞所惡,出為蘇州刺史。佑母在,杞以蘇州憂闕授之。佑不行,俄換饒州刺史。未幾,兼御史大夫,充嶺南節(jié)度使。時德宗在興元。朝廷故事,執(zhí)政往往遺脫;舊嶺南節(jié)度,常兼五管經(jīng)略使,佑獨不兼。故五管不屬嶺南,自佑始也。
貞元三年,征為尚書左丞,又出為陜州觀察使,遷檢校禮部尚書、揚州大都督府長史,充淮南節(jié)度使。丁母憂,特詔起復(fù),累轉(zhuǎn)刑部尚書、檢校右仆射。十六年,徐州節(jié)度使張建封卒,其子愔為三軍所立,詔佑以淮南節(jié)制檢校左仆射、同平章事,兼徐泗節(jié)度使,委以討伐。佑乃大具舟艦,遣將孟準先當之。準渡淮而敗,佑杖之,固境不敢進。及詔以徐州授愔,而加佑兼濠、泗等州觀察使。在揚州開設(shè)營壘三十余所,士馬修葺。然于賓僚間依阿無制,判官南宮僔、李亞、鄭元均爭權(quán),頗紊軍政,德宗知之,并竄于嶺外。
十九年入朝,拜檢校司空、同平章事,充太清宮使。德宗崩,佑攝冢宰,尋進位檢校司徒,充度支鹽鐵等使,依前平章事。旋又加弘文館大學(xué)士。時王叔文為副使,佑雖總統(tǒng),而權(quán)歸叔文。叔文敗,又奏李巽為副使,頗有所立。順宗崩,佑復(fù)攝冢宰,尋讓金谷之務(wù),引李巽自代。先是,度支以制用惜費,漸權(quán)百司之職,廣署吏員,繁而難理;佑始奏營繕歸之將作,木炭歸之司農(nóng),染練歸之少府,綱條頗整,公議多之,朝廷允其議。
元和元年,冊拜司徒、同平章事,封岐國公。時河西黨項潛導(dǎo)吐蕃入寇,邊將邀功,亟請擊之。佑上疏論之曰:
臣伏見黨項與西戎潛通,屢有降人指陳事跡,而公卿廷議,以為誠當謹兵戎,備侵軼,益發(fā)甲卒,邀其寇暴。此蓋未達事機,匹夫之常論也。
夫蠻夷猾夏,唐虞已然。周宣中興,獫狁為害,但命南仲往城朔方,追之太原,及境而止,誠不欲弊中國而怒遠夷也。秦平六國,恃其兵力,北筑長城,以拒匈奴;西逐諸羌,出于塞外。勞力擾人,結(jié)怨階亂,中國未靜,白徒競起,海內(nèi)云擾,實生謫戍。漢武因文、景之富,命將興師,遂至戶口減半,竟下哀痛之詔罷田輪臺。前史書之,尚嘉其先迷而后復(fù)。蓋圣王之理天下也,唯務(wù)綏靜蒸人,西至流沙,東漸于海,在南與北,亦存聲教。不以遠物為珍,匪求遐方之貢,豈疲內(nèi)而事外,終得少而失多。故前代納忠之臣,并有匡君之議;茨贤跽埾熡陂}越,賈捐之愿棄地于珠崖,安危利害,高懸前史。
昔馮奉世矯漢帝之詔,擊莎車,傳其王首于京師,威震西域。宣帝大悅,議加爵土之賞。蕭望之獨以為矯制違命,雖有功效,不可為法;恐后之奉使者爭逐發(fā)兵,為國家生事,述理明白,其言遂行。國家自天后已來,突厥默啜兵強氣勇,屢寇邊城,為害頗甚。開元初,邊將郝靈佺親捕斬之,傳首闕下,自以為功,代莫與二,坐望榮寵。宋璟為相,慮武臣邀功,為國生事,止授以郎將。由是訖開元之盛,無人復(fù)議開邊,中國遂寧,外夷亦靜。此皆成敗可征,鑒戒非遠。
且黨項小蕃,雜處中國,本懷我德,當示撫綏。間者邊將非廉,亟有侵刻,或利其善馬,或取其子女,便賄方物,征發(fā)役徒。勞苦既多,叛亡遂起,或與北狄通使,或與西戎寇邊,有為使然,固當懲革!秱鳌吩:「遠人不服,則修文德以來之!埂管子》曰:「國家無使勇猛者為邊境!勾苏\圣哲識微知著之遠略也。今戎丑方強,邊備未實,誠宜慎擇良將,誡之完葺,使保誠信,絕其求取,用示懷柔。來則懲御,去則謹備,自然懷柔,革其奸謀,何必遽圖興師,坐致勞費!
陛下上圣君人,覆育群類,動必師古,謀無不臧。伏望堅保永圖,置兵衽席,天下幸甚!臣識昧經(jīng)綸,學(xué)慚博究,竊鼎鉉之寵任,為朝廷之老臣,恩深莫倫,志懇思報,臧否備閱,芻蕘上陳,有瀆旒扆,伏深惶悚。
上深嘉納。
歲余,請致仕,詔不許,但令三五日一入中書,平章政事。每入奏事,憲宗優(yōu)禮之;不名,常呼司徒。佑城南樊川有佳林亭,卉木幽邃,佑每與公卿宴集其間,廣陳妓樂。諸子咸居朝列,當時貴盛,莫之與比。元和七年,被疾,六月,復(fù)乞骸骨。表四上,情理切至,憲宗不獲已,許之。詔曰:
宣力濟時,為臣之懿躅;辭榮告老,行己之高風。況乎任重公臺,義深翼贊,秉沖讓之志,堅金石之誠。敦諭既勤,所執(zhí)彌固,則當遂其衷懇,進以崇名;尚齒優(yōu)賢,斯王化之本也。
金紫光祿大夫、守司徒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、兼充弘文館大學(xué)士、太清宮使、上柱國、岐國公、食邑三千戶杜佑,巖廊上才,邦國茂器;蘊經(jīng)通之識,履溫厚之姿,寬裕本乎性情,謀猷彰乎事業(yè)。博聞強學(xué),知歷代沿革之宜;為政惠人,審群黎利病之要。由是再司邦用,累歷籓方,出總?cè)主?入和鼎實,聿膺重寄,歷事先朝,左右朕躬,夙夜不懈。命以詔冊,登之上公,肅恭在廷,華發(fā)承弁。茲可謂國之元老,人之具瞻者也。
朕纘承丕業(yè),思弘景化,選勞求舊,期致時邕,方伸引翼之儀,遽抗懸車之請。而又固辭年疾,乞就休閑,已而復(fù)來,星琯屢變,有不可抑,良用耿然。永惟古先哲王,君臣之際,臣有耆艾以求其退,君有優(yōu)賜以徇其情;乃輟鄧禹敷教之功,仍增王祥輔導(dǎo)之秩,俾養(yǎng)浩然之氣,安于敬止之鄉(xiāng),庶乎怡神葆和,永綏福履。仍加階級,以厚寵章,可光祿大夫、守太保致仕,宜朝朔望。
是日,上遣中使就佑第賜絹五百匹、錢五百千。其年十一月薨,壽七十八,廢朝三日,冊贈太傅,謚曰安簡。
佑性敦厚強力,尤精吏職,雖外示寬和,而持身有術(shù)。為政弘易,不尚皦察,掌計治民,物便而濟,馭戎應(yīng)變,即非所長。性嗜學(xué),該涉古今,以富國安人之術(shù)為己任。初開元末,劉秩采經(jīng)史百家之言,取《周禮》六官所職,撰分門書三十五卷,號曰《政典》,大為時賢稱賞;房琯以為才過劉更生。佑得其書,尋味厥旨,以為條目未盡,因而廣之,加以開元禮、樂,書成二百卷,號曰《通典》。貞元十七年,自淮南使人詣闕獻之,曰:
臣聞太上立德,不可庶幾;其次立功,遂行當代;其次立言,見志后學(xué)。由是往哲遞相祖述,將施有政,用乂邦家。臣本以門資,幼登官序,仕非游藝,才不逮人,徒懷自強,頗玩墳籍。雖履歷叨幸,或職劇務(wù)殷,竊惜光陰,未嘗輕廢。夫《孝經(jīng)》、《尚書》、《毛詩》、《周易》、《三傳》,皆父子君臣之要道;十倫五教之宏綱,如日月之下臨,天地之大德,百王是式,終古攸遵。然多記言,罕存法制;愚管窺測,莫達高深,輒肆荒虛,誠為億度。每念懵學(xué),莫探政經(jīng),略觀歷代眾賢著論,多陳紊失之弊,或闕匡拯之方。臣既庸淺,寧詳損益,未原其始,莫暢其終。尚賴周氏典禮,秦皇蕩滅不盡,縱有繁雜,且用準繩。至于往昔是非,可為來今龜鏡,布在方冊,亦粗研尋。自頃纘修,年逾三紀,識寡思拙,心昧辭蕪。圖籍實多,事目非少,將事功畢,罔愧乖疏,固不足發(fā)揮大猷,但竭愚盡慮而已。書凡九門,計貳百卷,不敢不具上獻,庶明鄙志所之,塵瀆圣聰,兢惶無措。
優(yōu)詔嘉之,命藏書府。其書大傳于時,禮樂刑政之源,千載如指諸掌,大為士君子所稱。
佑性勤而無倦,雖位極將相,手不釋卷。質(zhì)明視事,接對賓客,夜則燈下讀書,孜孜不怠。與賓佐談?wù)?人憚其辯而伏其博,設(shè)有疑誤,亦能質(zhì)正。始終言行,無所玷缺,唯在淮南時,妻梁氏亡后,升嬖妾李氏為正室,封密國夫人,親族子弟言之不從,時論非之。
三子,師損嗣,位終司農(nóng)少卿。
式方,字考元。以廕授揚府參軍,轉(zhuǎn)常州晉陵尉。浙西觀察使王緯辟為從事,入為太子通事舍人,改太常寺主簿。明練鐘律,有所考定,深為高郢所賞。時父作鎮(zhèn)揚州,家財鉅萬,甲第在安仁里,杜城有別墅,亭館林池,為城南之最。昆仲皆在朝廷,與時賢游從,樂而有節(jié)。既而佑入中書,出為昭應(yīng)令。丁父憂,服闋,遷司農(nóng)少卿,賜金紫,加正議大夫、太仆卿。時少子忭選尚公主,式方以右戚移病不視事。久之,穆宗即位,轉(zhuǎn)兼御史中丞,充桂管觀察都防御使。長慶二年三月,卒于位,贈禮部尚書。
式方性孝友,弟兄尤睦。季弟從郁,少多疾病,式方每躬自煎調(diào),藥膳水飲,非經(jīng)式方之手,不入于口。及從郁夭喪,終年號泣,殆不勝情,士友多之。
子惲、憓、忭、恂。惲嗣,富平尉;憓,興平尉。
忭,以廕三遷太子司議郎。元和九年,選尚公主,召見于麟德殿。尋尚岐陽公主,加銀青光祿大夫、殿中少監(jiān)、駙馬都尉。岐陽,憲宗長女,郭妃之所生。
自頃選尚,多于貴戚,或武臣節(jié)將之家。于時翰林學(xué)士獨孤郁,權(quán)德輿之女婿,時德輿作相,郁避嫌辭內(nèi)職。上頗重學(xué)士,不獲已許之,且嘆德輿有佳婿,遂令宰臣于卿士家選尚文雅之士可居清列者。初于文學(xué)后進中選擇,皆辭疾不應(yīng),唯悰愿焉。累遷至司農(nóng)卿。太和六年,轉(zhuǎn)京兆尹。七年,檢校刑部尚書,出為鳳翔尹、鳳翔隴右節(jié)度。丁內(nèi)艱,八年,起復(fù)授忠武軍節(jié)度使、陳許蔡觀察等使,就加兵部尚書。開成初,入為工部尚書、判度支。屬岐陽公主薨,久而未謝。文宗怪之,問左右。戶部侍郎李玨對曰:「近日駙馬為公主服斬衰三年,所以士族之家不愿為國戚者,半為此也。杜忭未謝,拘此服紀也。」上愕然曰:「予初不知!鼓嗽t曰:「制服輕重,必由典禮。如聞往者駙馬為公主服三年,緣情之義,殊非故實,違經(jīng)之制,今乃聞知。宜令行杖周,永為通制!谷,改戶部尚書,兼判戶部度支事。會昌中,拜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,尋加左仆射。
大中初,出鎮(zhèn)西川,降先沒吐蕃維州。州即古西戎地也,其地南界江陽,岷山連嶺而西,不知其極;北望隴山,積雪如玉:東望成都,若在井底。地接石紐山,夏禹生于石紐山是也。其州在岷山之孤峰,三面臨江。天寶后,河、隴繼陷,惟此州在焉。吐蕃利其險要,二十年間,設(shè)計得之,遂據(jù)其城,因號曰「無憂城」,吐蕃由是不虞邛、蜀之兵。先是,李德裕鎮(zhèn)西川,維州吐蕃首領(lǐng)悉怛謀以城來降,德裕奏之;執(zhí)政者與德裕不協(xié),遽勒還其城。至是復(fù)收之,亦不因兵刃,乃人情所歸也。俄復(fù)入相,加司空,繼加司徒,歷鎮(zhèn)重籓。至是加太傅、邠國公。忭無他才,常延接寒素,甘食竊位而已。
從郁,以廕貞元末再遷太子司議郎。元和初,轉(zhuǎn)左補闕。諫官崔群、韋貫之、獨孤郁等以從郁宰相子,不合為諫官,乃降授左拾遺。群等復(fù)執(zhí)曰:「拾遺之與補闕,雖資品有殊,皆名諫列。父為宰相,子為諫官,若政有得失,不可使子論父!鼓烁臑槊貢,終駕部員外郎。
子牧、顗,俱登進士第。顗后病目而卒。
牧,字牧之,既以進士擢第,又制舉登乙第,解褐弘文館校書郎,試左武衛(wèi)兵曹參軍。沈傳師廉察江西宣州,辟牧為從事、試大理評事。又為淮南節(jié)度推官、監(jiān)察御史里行,轉(zhuǎn)掌書記。俄真拜監(jiān)察御史,分司東都,以弟顗病目棄官。授宣州團練判官、殿中侍御史、內(nèi)供奉。遷左補闕、史館修撰,轉(zhuǎn)膳部、比部員外郎,并兼史職。出牧黃、池、睦三郡,復(fù)遷司勛員外郎、史館修撰,轉(zhuǎn)吏部員外郎。又以弟病免歸。授湖州刺史,入拜考功郎中、知制誥,歲中遷中書舍人。牧好讀書,工詩為文,嘗自負經(jīng)緯才略。武宗朝誅昆夷、鮮卑,牧上宰相書論兵事,言「胡戎入寇,在秋冬之間,盛夏無備,宜五六月中擊胡為便」。李德裕稱之。注曹公所定《孫武十三篇》行于代。
牧從兄忭隆盛于時,牧居下位,心常不樂。將及知命,得病,自為墓志、祭文。又嘗夢人告曰:「爾改名畢。」逾月,奴自家來,告曰:「炊將熟而甑裂!鼓猎:「皆不祥也!苟碛謮魰屑堅:「皎皎白駒,在彼空谷!瑰粚嫸鴩@曰:「此過隙也。吾生于角,徵還于角,為第八宮,吾之甚厄也。予自湖守遷舍人,木還角,足矣!蛊淠,以疾終于安仁里,年五十。有集二十卷,曰《杜氏樊川集》,行于代。子德祥,官至丞郎。
史臣曰:黃裳以道致君,持誠奉主;辨懷光之詐,罷全義之征。討賊辟之兇,舉無遺算;葬執(zhí)誼之柩,豈曰不仁。郢天縱之性,總丱之年,代父命于臨刑,孝也;懷光之亂,王人被傷,撫巢父于賊庭,義也;抑浮濫之流,考藝文之士,盡搜幽滯,大變時風,正也;保止足之名,辭榮辱之路,高避世利,遐躅昔賢,智也。忠孝全矣,仁智備矣!此二子者,皆臨大節(jié)而不可奪也。佑承廕入仕,讞獄受知,博古該今,輸忠效用;位居極品,榮逮子孫,操修之報,不亦宜哉!及其賓僚紊法,嬖妾受封,事重因循,難乎語于正矣!牧之文章,忭之長厚,能否既異,才位不倫,命矣夫!
贊曰:貞公壯節(jié),臨難奮發(fā)。言行無玷,斯為明哲。戡亂阜俗,時泰位隆。國之名臣,鄭公、岐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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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卷一百八十三
- 一百二十九回 戀舊情雍正幸引娣 慰小妾允祉違圣旨
- 魏芒慈母
- 卷二百一十三
- 列傳第八十九
- 第十七章 聰敏
- 十三 張五哥君前訴冤情 十三爺府邸賞親兵
- 隋書卷三十九 列傳第四
- 列傳第二百二十五宦者一
- 卷二十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君恩
- 第六章 潞河驛奸宄逞淫戲 瞞真情巧舌釋新憾
- 列傳第一百七十七
- 六十一回 稱名士偏遇大方家 探情人又見死對頭
- 景公逐得斬竹者囚之晏子諫第三
- 列傳第二百二十四外戚下
- 列傳第六宗室四
- 卷一百四十五
- 第三十一章 貴婦人慈心憫沉淪 帝乾隆雷雨理國政
- 列傳第二十 范泰王淮之王韶之荀伯子
- 景公問明王之教民何若晏子對以先行義第十八
- 列傳第一百七
- 列傳第二十
- 六十三回 鬧王府文士敢撒野 演陣法將軍忘形骸
- 卷七十
- 列傳第八
- 三十四 入地牢明珠受酷刑 抗權(quán)貴劉華報君恩
- 卷八
- 列傳第六十一
- 楚成鄭瞀
- 卷二十七 南中王門學(xué)案三
- 列傳第八十
- 第001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