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一百十二
列傳第十四屈實尉遲張秦唐段
屈突通,其先蓋昌黎徒何人,后家長安。仕隋為虎賁郎將。文帝命覆隴西牧簿,得隱馬二萬匹,帝怒,收太仆卿慕容悉達(dá)、監(jiān)牧官史千五百人,將悉殊死。通曰:「人命至重,死不復(fù)生。陛下以至仁育四海,豈容以畜產(chǎn)一日而戮千五百士?」帝叱之,通進(jìn)頓首曰:「臣愿身就戮,以延眾死!沟坼,曰:「朕不明,乃至是。今當(dāng)免悉達(dá)等,旌爾善言。」遂皆以減論。擢左武衛(wèi)將軍。蒞官勁正,有犯法者,雖親無所回縱。其弟蓋為長安令,亦以方嚴(yán)顯。時為語曰:「寧食三斗艾,不見屈突蓋;寧食三斗蔥,不逢屈突通!
煬帝即位,遣持詔召漢王諒。先是,文帝與諒約,若璽書召,驗視敕字加點,又與玉麟符合,則就道。及是,書無驗,諒覺變,詰通,通占對無屈,竟得歸長安。大業(yè)中,與宇文述共破楊玄感,以功遷左驍衛(wèi)大將軍。秦、隴盜起,授關(guān)內(nèi)討捕大使。安定人劉迦論反,眾十余萬據(jù)雕陰。通發(fā)關(guān)中兵擊之,次安定,初不與戰(zhàn),軍中意其怯。通陽言旋師,而潛入上郡。賊未之覺,引而南,去通七十里舍,分兵徇地。通候其無備,夜簡精甲襲破之,斬迦論并首級萬余,筑京觀于上郡南山,虜老弱數(shù)萬口。后隋政益亂,盜賊多,士無斗志,諸將多覆。通每向必持重,雖不大克,亦不敗負(fù)。帝南幸,使鎮(zhèn)長安。
高祖起,代王遣通守河?xùn)|,戰(zhàn)久不下,高祖留兵圍之,遂濟(jì)河,破其將桑顯和于飲馬泉。通大懼,乃留鷹揚郎將堯君素守蒲,將自武關(guān)趨藍(lán)田以援長安。至潼關(guān),阻劉文靜兵不得進(jìn),相持月余。通令顯和夜襲文靜,詰朝大戰(zhàn),顯和縱兵破二壁,唯文靜一壁獨完,然數(shù)入壁,短兵接,文靜中流矢,軍垂敗,顯和以士疲,乃傳餐食,文靜因得分兵實二壁。會游軍數(shù)百騎自南山還,擊其背,三壁兵大呼,奮而出,顯和遂潰,盡得其眾。通勢蹙,或說之降,曰:「吾蒙國厚恩,事二主,安可逃難?獨有死報爾!」每自摩其頸曰:「要當(dāng)為國家受人一刀!」其訓(xùn)勉士卒必流涕,故力雖窮,而人尚為之感奮。帝遣其家僮往召,通趨斬之。俄聞京師平,家盡沒,乃留顯和保潼關(guān),率兵將如洛。既行,而顯和來降。文靜遣竇琮、段志玄精騎追及于稠桑,通結(jié)陣拒之。琮縱其子壽往諭使降,通大呼曰:「昔與汝父子,今則仇也!」命左右射之,顯和呼其眾曰:「京師陷,諸君皆家關(guān)西,何為復(fù)東?」眾皆舍兵。通知不免,遂下馬東南向,再拜號哭曰:「臣力屈兵敗,不負(fù)陛下!顾毂磺,送長安。帝勞曰:「何相見晚邪?」泣曰:「通不能盡人臣之節(jié),故至此,為本朝羞。」帝曰:「忠臣也!」釋之,授兵部尚書、蔣國公,為秦王行軍元帥長史。
從平薛仁杲,時賊珍用山積,諸將爭得之,通獨無所取。帝聞,曰:「清以奉國,名定不虛!固刭l金銀六百兩、彩千段。判陜東道行臺左仆射,從討王世充。時通二子在洛,帝曰:「今以東略屬公,如二子何?」通曰:「臣老矣,不足當(dāng)重任。然疇昔陛下釋俘累,加恩禮,以蒙更生,是時口與心誓,以死許國。今日之行,正當(dāng)先驅(qū),二兒死自其分,終不以私害義!沟厶⒃:「烈士徇節(jié),吾今見之!辜案]建德來援賊,秦王分麾下半以屬通,俾與齊王圍洛。世充平,論功第一,拜陜東道大行臺右仆射,鎮(zhèn)東都。數(shù)歲,召為刑部尚書。自以不習(xí)文,固辭,改工部。建成之變,復(fù)檢校行臺仆射,馳鎮(zhèn)洛。貞觀初,行臺廢,為洛州都督,進(jìn)左光祿大夫。卒,年七十二,贈尚書左仆射,謚曰忠。后詔配饗太宗廟廷。永徽中,贈司空。
二子壽、詮,壽襲爵。太宗幸洛,思通忠節(jié),故詮以少子拜果毅都尉,賜粟帛恤其家,終瀛州刺史。詮子仲翔,神龍中,復(fù)守瀛州。
初,桂州都督李弘節(jié)亦以清慎顯。既歿,其家賣珠。太宗疑弘節(jié)實貪,欲追坐舉者。魏徵曰:「陛下過矣!且今號清白死不變者,屈突通、張道源。通二子來調(diào),共一馬;道源子不能自存。審其清者不加恤,疑其濁者罪所舉,亦好善不篤矣。」帝曰:「朕未之思!怪貌粏。故通之清益顯云。
尉遲敬德名恭,以字行,朔州善陽人。隋大業(yè)末,從軍高陽,積閱為朝散大夫。劉武周亂,以為偏將。與宋金剛南侵,得晉、澮等州,襲破永安王孝基,執(zhí)獨孤懷恩等。武德二年,秦王戰(zhàn)柏壁,金剛敗奔突厥,敬德合余眾守介休,王遣任城王道宗、宇文士及諭之,乃與尋相舉地降,引為右一府統(tǒng)軍,從擊王世充。
會尋相叛,諸將疑敬德且亂,囚之。行臺左仆射屈突通、尚書殷開山曰:「敬德慓敢,今執(zhí)之,猜貳已結(jié),不即殺,后悔無及也。」王曰:「不然。敬德必叛,寧肯后尋相者邪?」釋之,引見臥內(nèi),曰:「丈夫以氣相許,小嫌不足置胸中,我終不以讒害良士!挂蛸n之金,曰:「必欲去,以為汝資!故侨斋C榆窠,會世充自將兵數(shù)萬來戰(zhàn),單雄信者,賊驍將也,騎直趨王,敬德躍馬大呼橫刺,雄信墜,乃翼王出,率兵還戰(zhàn),大敗之,禽其將陳智略,獲排槊兵六千。王顧曰:「比眾人意公必叛,我獨保無它,何相報速邪?」賜金銀一篋。
竇建德營板渚,王命李勣等為伏,親挾弓,令敬德執(zhí)槊,略其壘,大呼致師。建德兵出,乃稍引卻,殺數(shù)十人,眾益進(jìn)。伏發(fā),大破之。時世充兄子琬使于建德,乘隋帝廄馬,鎧甲華整,出入軍中以夸眾。王望見,問「誰可取者?」敬德請與高甑生、梁建方三騎馳往,禽琬,引其馬以歸,賊不敢動。從討劉黑闥,賊以奇兵襲李勣,王勒兵掩其后,俄而賊眾四面合,敬德率壯士馳入賊,王乘陣亂乃得出。又破徐圓朗。以功授王府左二副護(hù)軍。
隱太子嘗以書招之,贈金皿一車。辭曰:「敬德起幽賤,會天下喪亂,久陷逆地,秦王實生之,方以身徇恩。今于殿下無功,其敢當(dāng)賜?若私許,則懷二心,徇利棄忠,殿下亦焉用之哉?」太子怒而止。敬德以聞。王曰:「公之心如山岳然,雖積金至斗,豈能移之?然恐非自安計!钩餐豕矇咽看讨。敬德開門安臥,賊至,不敢入。因譖于高祖,將殺之,王固爭,得免。
其后隱、巢計日急,敬德與長孫無忌入白曰:「大王不先決,社稷危矣!」王曰:「我惟同氣,所未忍。伺其發(fā),而后以義討之,如何?」敬德曰:「人情畏死,眾以死奉王,此天授也。天與不取,反得其咎。大王即不聽,請從此亡,不能交手蒙戮!篃o忌曰:「王不從敬德言,敬德亦非王有,今敗矣!雇踉:「寡人之謀,未可全棄,公更圖之!咕吹略:「處事有疑非智,臨難不決非勇。王今自計如何?勇士八百人悉入宮控弦被甲矣,尚何辭?」后又與侯君集等懇熟勸進(jìn),計乃定。時房玄齡、杜如晦被斥在外,召不至。王怒曰:「是背我邪?」因解所佩刀反授之。謂曰:「即不從,可斬其首以來!咕吹滤焱I玄齡等,與入計議。
隱太子死,敬德領(lǐng)騎七十趨玄武門,王馬逸,墜林下,元吉將奪弓窘王,敬德馳叱之,元吉走,遂射殺之。宮、府兵屯玄武門,戰(zhàn)不解,敬德持二首示之,乃去。時帝泛舟海池,王命敬德往侍,不解甲趨行在。帝驚曰:「今日之亂為誰?爾來何邪?」對曰:「秦王以太子、齊王作亂,舉兵誅之,恐陛下不安,遣臣宿衛(wèi)!沟垡鈵偂S谑悄涎谩⒈遍T兵與府兵尚雜斗,敬德請帝手詔諸軍聽秦王節(jié)度,內(nèi)外始定。
王為皇太子,授左衛(wèi)率。時坐隱、巢者百余家,將盡沒入之。敬德曰:「為惡者二人,今已誅,若又窮支黨,非取安之道!褂墒瞧赵。論功為第一,賜絹萬匹,舉齊府金幣、什器賜焉。除右武候大將軍,封吳國公,實封千三百戶。
突厥入寇,授涇州道行軍總管。虜至涇陽,輕騎與戰(zhàn),敗之。敬德所得財,必散之士卒。然婞直,頗以功自負(fù),又廷質(zhì)大臣得失,與宰相不平。出為襄州都督。累遷同州刺史。嘗侍宴慶善宮,有班其上者,敬德曰:「爾何功,坐我上?」任城王道宗解喻之,敬德勃然,擊道宗目幾眇。太宗不懌,罷,召讓曰:「朕觀漢史,嘗怪高祖時功臣少全者。今視卿所為,乃知韓、彭夷戮,非高祖過。國之大事,惟賞與罰,橫恩不可數(shù)得,勉自脩飭,悔可及乎!」敬德頓首謝。后改封鄂國,歷鄜、夏二州都督。老就第,授開府儀同三司,朝朔望。
帝將討高麗,敬德上言:「乘輿至遼,太子次定州,兩京空虛,恐有玄感之變。夷貊小國,不足枉萬乘,愿委之將臣,以時摧滅!沟鄄患{。詔以本官行太常卿,為左一馬軍總管。師還,復(fù)致仕。顯慶三年卒,年七十四。高宗詔京官五品以上及朝集使赴第臨吊,冊贈司徒、并州都督,謚曰忠武。給班劍、羽葆、鼓吹,陪葬昭陵。
敬德晚節(jié),謝賓客不與通。飭觀、沼,奏清商樂,自奉養(yǎng)甚厚。又餌云母粉,為方士術(shù)延年。其戰(zhàn),善避槊,每單騎入賊,雖群刺之不能傷,又能奪取賊槊還刺之。齊王元吉使去刃與之校,敬德請王加刃,而獨去之,卒不能中。帝嘗問:「奪槊與避槊孰難?」對曰:「奪槊難!乖囀古c齊王戲,少選,王三失槊,遂大愧服。
張公謹(jǐn),字弘慎,魏州繁水人。為王世充洧州長史,與刺史崔樞挈城歸天子,授檢校鄒州別駕,遷累右武候長史,未知名。李勣、尉遲敬德數(shù)啟秦王,乃引入府。王將討隱、巢亂,使卜人占之,公謹(jǐn)自外至,投龜于地曰:「凡卜以定猶豫,決嫌疑。今事無疑,何卜之為?卜而不吉,其可已乎?」王曰:「善!闺[太子死,其徒攻玄武門,銳甚,公謹(jǐn)獨閉關(guān)拒之。以功授左武候?qū)④?封定遠(yuǎn)郡公,實封一千戶。
貞觀初,為代州都督,置屯田以省饋運。數(shù)言時政得失,太宗多所采納。后副李靖經(jīng)略突厥,條可取狀于帝曰:「頡利縱欲肆兇,誅害善良,昵近小人,此主昏于上,可取一也。別部同羅、仆骨、回紇、延陀之屬,皆自立君長,圖為反噬,此眾叛于下,可取二也。突利被疑,以輕騎免,拓設(shè)出討,眾敗無余,欲谷喪師,無托足之地,此兵挫將敗,可取三也。北方霜旱,稟糧乏絕,可取四也。頡利疏突厥,親諸胡,胡性翻覆,大軍臨之,內(nèi)必生變,可取五也。華人在北者甚眾,比聞屯聚,保據(jù)山險,王師之出,當(dāng)有應(yīng)者,可取六也!沟廴凰\。及破定襄,敗頡利,璽詔慰勞,進(jìn)封鄒國公,改襄州都督,以惠政聞。卒官下,年四十九。帝將出次哭之,有司奏:「日在辰,不可!沟墼:「君臣猶父子也,情感于內(nèi),安有所避!顾炜拗。詔贈左驍衛(wèi)大將軍,謚曰襄。十三年,追改郯國公。永徽中,加贈荊州都督。
子大素,龍朔中,歷東臺舍人,兼修國史,著書百余篇,終懷州長史。次子大安,上元中,同中書門下三品。章懷太子令與劉訥言等共注范曄《漢書》。太子廢,故貶為普州刺史,終橫州司馬。子悱,仕玄宗時為集賢院判官,詔以其家所著《魏書》、《說林》入院,綴修所闕,累擢知圖書、括訪異書使,進(jìn)國子司業(yè),以累免官。
秦瓊,字叔寶,以字顯,齊州歷城人。始為隋將來護(hù)兒帳內(nèi),母喪,護(hù)兒遣使襚吊之。吏怪曰:「士卒死喪,將軍未有所問,今獨吊叔寶何也?」護(hù)兒曰:「是子才而武,志節(jié)完整,豈久處卑賤邪?」
俄從通守張須陀擊賊盧明月下邳,賊眾十余萬,須陀所統(tǒng)才十之一,堅壁水敢進(jìn),糧盡,欲引去。須陀曰:「賊見兵卻,必悉眾追我,得銳士襲其營,且有利,誰為吾行者?」眾莫對。惟叔寶與羅士信奮行。乃分勁兵千人伏莽間,須陀委營遁,明月悉兵追躡。叔寶等馳叩賊營,門閉不得入,乃升樓拔賊旗幟,殺數(shù)十人,營中亂,即斬關(guān)納外兵,縱火焚三十余屯。明月奔還,須陀回?fù)?大破之。又與孫宣雅戰(zhàn)海曲,先登。以前后功擢建節(jié)尉。
從須陀擊李密滎陽。須陀死,率殘兵附裴仁基。仁基降密,密得叔寶大喜,以為帳內(nèi)驃騎,待之甚厚。密與宇文化及戰(zhàn)黎陽,中矢墮馬,濱死,追兵至,獨叔寶捍衛(wèi)得免。
后歸王世充,署龍驤大將軍。與程咬金計曰:「世充多詐,數(shù)與下咒誓,乃巫嫗,非撥亂主也!挂蚣s俱西走,策其馬謝世充曰:「自顧不能奉事,請從此辭。」賊不敢逼,于是來降。高祖俾事秦王府,王尤獎禮。從鎮(zhèn)長春宮,拜馬軍總管。戰(zhàn)美良川,破尉遲敬德,功多,帝賜以黃金瓶,勞曰:「卿不恤妻子而來歸我,且又立功,使朕肉可食,當(dāng)割以啖爾,況子女玉帛乎!」尋授秦王右三統(tǒng)軍,走宋金剛于介休,拜上柱國。從討世充、建德、黑闥三盜,未嘗不身先鋒鏖陣,前無堅對。積賜金帛以千萬計,進(jìn)封翼國公。每敵有驍將銳士震耀出入以夸眾者,秦王輒命叔寶往取之,躍馬挺槍刺于萬眾中,莫不如志,以是頗自負(fù)。及平隱、巢,功拜左武衛(wèi)大將軍,實封七百戶。
后稍移疾,嘗曰:「吾少長戎馬間,歷二百余戰(zhàn),數(shù)重創(chuàng),出血且數(shù)斛,安得不病乎?」卒,贈徐州都督,陪葬昭陵。太宗詔有司琢石為人馬立墓前,以旌戰(zhàn)功。貞觀十三年,改封胡國公。
后四年,詔司徒、趙國公無忌,司空、河間王孝恭,司空、萊國公如晦,司空、太子太師、鄭國公徵,司空、梁國公玄齡,開府儀同三司、鄂國公敬德,特進(jìn)、衛(wèi)國公靖,特進(jìn)、宋國公瑀,輔國大將軍、褒國公志玄,輔國大將軍、夔國公弘基,尚書左仆射、蔣國公通,陜東道行臺右仆射、鄖國公開山,荊州都督、譙國公紹,荊州都督、邳國公順德,洛州都督、鄖國公亮,吏部尚書、陳國公君集,左驍衛(wèi)大將玖惲郯國公公謹(jǐn),左領(lǐng)嵕唵蠼?鵩⒙?鎷??冢?癲可惺欏⒂佬絲す?濫希?Р可惺欏⒂騫???幔?Р可惺欏④旃??螅??可惺欏⒂⒐?珓蓿?⑹灞Γ?⑼夾瘟柩談蟆8咦謨闌樟?輳?彩怪錄爛?紀(jì)夾瘟柩談笳叻財呷耍?紜⑹苛??r、志玄、弘基、世南、叔寶,皆始終著名者也。
唐儉,字茂約,并州晉陽人。祖邕,北齊尚書左仆射。父鑒,隋戎州刺史;與高祖善,嘗偕典軍衛(wèi),故儉雅與秦王游,同在太原。儉爽邁少繩檢,然事親以孝聞。見隋政浸亂,陰說秦王建大計。高祖嘗召訪之,儉曰:「公日角龍庭,姓協(xié)圖讖,系天下望久矣。若外嘯豪杰,北招戎狄,右收燕、趙,濟(jì)河而南,以據(jù)秦、雍,湯、武之業(yè)也!垢咦嬖:「湯、武之事豈可幾?然喪亂方剡,私當(dāng)圖存,公欲拯溺者,吾方為公思之!辜按髮④姼_,授記室參軍、渭北道元帥司馬。從定京師,為相國府記室,晉昌郡公。
武德初,進(jìn)內(nèi)史舍人,遷中書侍郎、散騎常侍。呂崇茂以夏縣反,與劉武周連和,詔永安王孝基、獨孤懷恩,于筠率兵致討,儉以使適至軍。會孝基等為武周所虜,儉亦見禽。始,懷恩屯蒲州,陰與部將元君實謀反,會俱在賊中,君實私語儉曰:「獨孤尚書將舉兵圖大事,猶豫不發(fā),故及此。所謂當(dāng)斷不斷而受亂者。」俄而懷恩脫歸,詔復(fù)守蒲。君實曰:「獨孤拔難歸,再戍河上,寧其王者不死乎?」儉恐必亂,密遣劉世讓歸白發(fā)其謀。會高祖幸蒲津,舟及中流而世讓至,帝驚,曰:「豈非天也!」命趨還舟,捕反者,懷恩自殺,余黨皆誅。俄而武周敗,亡入突厥。儉封府庫、籍兵甲以待秦王。帝嘉儉身幽辱而不忘朝廷,詔復(fù)舊官,仍為并州道安撫大使,許以便宜。盡簿懷恩貲產(chǎn)賜儉。還為禮部尚書、天策府長史、檢校黃門侍郎、莒國公。仍為遂州都督,食綿州六百戶。
貞觀初,使突厥還,太宗謂儉曰:「卿觀頡利可取乎?」對曰:「銜國威靈,庶有成功!顾哪,馳傳往誘使歸款,頡利許之,兵懈弛,李靖因襲破之,儉脫身還。
歲余,為民部尚書。從獵洛陽苑,群豕突出于林,帝射四發(fā),輒殪四豕。一豕躍及鐙,儉投馬搏之。帝拔劍斷豕,顧笑曰:「天策長史不見上將擊賊邪,何懼之甚?」對曰:「漢祖以馬上得之,不以馬上治之。陛下神武定四方,豈復(fù)快心于一獸?」帝為罷獵。詔其子善識尚豫章公主。
悸事,與賓客縱酒為樂。坐小法,貶光祿大夫。永徽初,致仕,加特進(jìn)。顯慶初卒,年七十八。贈開府儀同三司、并州都督,陪葬昭陵,謚曰襄。少子觀,為河西令,知名。孫從心,神龍中,以其子脧娶太平公主女,擢累殿中監(jiān)。脧太常少卿,坐太平黨誅。
儉弟憲。憲字茂彝,仕隋為東宮左勛衛(wèi)。太子廢,罷歸。不治細(xì)行,好馳獵,藏亡命,所交皆博徒輕俠。高祖領(lǐng)太原,頗親遇之,參與大議。義師起,授正議大夫,置左右,尤所信倚。封安富縣公。武德中,進(jìn)累云麾將軍,加郡公。貞觀中,終金紫光祿大夫。
裔孫次,字文編。建中初,及進(jìn)士第,歷侍御史。竇參數(shù)薦之,改禮部員外郎。參貶,出為開州刺史,積十年不遷。韋皋鎮(zhèn)蜀,表為副使,德宗諭皋罷之。次身在遠(yuǎn),久抑不得申,以為古忠臣賢士罹讒毀被放,至殺身,君且不悟者,因采獲其事,為《辯謗略》三篇上之。帝益怒,曰:「是乃以古昏主方我!」改夔州刺史。憲宗立,召還,授禮部郎中,知制誥,終中書舍人。憲宗雅惡朋比傾陷者,嘗覽《辯謗略》,善之。謂學(xué)士沈傳師曰:「凡君人者,宜所觀省。然次編錄未盡,卿可廣其書。」傳師乃與令狐楚、杜元穎論次,起周訖隋,增為十篇,更號《元和辨謗略》。
子扶,字云翔,仕歷屯田郎中。大和五年,為山南宣撫使。內(nèi)鄉(xiāng)倉督鄧琬負(fù)度支漕米七千斛,吏責(zé)償之,系其父子至孫凡二十八年,九人死于獄,扶奏申釋之。詔切責(zé)鹽鐵、度支二使,天下監(jiān)院償逋系三年以上者,皆原。進(jìn)中書舍人,出為福州觀察使。濫殺人,風(fēng)績不立。會卒,奴婢爭財,有司按其貲至十余萬,時議蚩薄之。
扶弟持,字德守,中進(jìn)士第。大和中,為渭南尉,試京兆府進(jìn)士。時尹杜悰欲以親故托之,持輒趨降階伏,悰語塞,乃止。累遷工部郎中,出為容州刺史。遷給事中,歷朔方、昭義節(jié)度使,卒。
子彥謙字茂業(yè),多通技藝,尤工為詩,負(fù)才無所屈。乾符末,避亂漢南。王重榮鎮(zhèn)河中,辟幕府,累表為副,歷晉、絳二州刺史。重榮軍亂、彥謙貶興元參軍事。節(jié)度使楊守亮表為判官,遷副使,終閬、壁二州刺史。
段志玄,齊州臨淄人。父偃師,仕隋為太原司法書佐。從義師,官至郢州刺史。志玄姿質(zhì)偉岸,少無賴,數(shù)犯法。大業(yè)末,從父客太原,以票果,諸惡少年畏之,為秦王所識。高祖興,以千人從,授右領(lǐng)大都督府軍頭。下霍邑、絳郡,攻永豐倉,椎鋒最。歷左光祿大夫。從劉文靜拒屈突通于潼關(guān)。文靜為桑顯和所襲,軍且潰,志玄率壯騎馳賊,殺十余人,中流矢,忍不言,突擊自如,賊眾亂,軍乘之,唐兵復(fù)振。通敗走,與諸將躡獲于稠桑,以多,授樂游府車騎將軍。從討王世充,深入,馬跌,為賊禽。兩騎夾持其髻,將度洛,志玄忽騰而上,二人者俱墮,于是奪其馬馳歸,尾騎數(shù)百不敢近。破竇建德,平東都,遷秦王府右二護(hù)軍。隱太子嘗以金帛誘之,拒不納。秦王即位,累遷左驍衛(wèi)大將軍,封樊國公,實封九百戶。詔率兵至青海奪吐谷渾牧馬,逗留,免。未幾復(fù)職。文德皇后之葬,與宇文士及勒兵衛(wèi)章武門,太宗夜遣使至二將軍所,士及披戶內(nèi)使,志玄拒曰:「軍門不夜開。」使者示手詔,志玄曰:「夜不能辨。」不納。比曙,帝嘆曰:「真將軍,周亞夫何以加!」改封褒國公,歷鎮(zhèn)軍大將軍。貞觀十六年疾,帝臨視,泣顧曰:「當(dāng)與卿子五品官。」頓首謝,請與母弟,乃拜志感左衛(wèi)郎將。及卒,帝哭之慟。贈輔國大將軍、揚州都督,陪葬昭陵,謚曰壯肅。三世孫文昌。
文昌,字墨卿,一字景初,世客荊州。疏爽任義節(jié),不為齷齪小行。節(jié)度使裴胄禮之。胄采古今禮要為書,數(shù)從文昌質(zhì)判所疑。后依劍南節(jié)度韋皋,皋表為校書郎。宰相李吉甫才之,擢登封尉、集賢校理,再遷左補(bǔ)闕。憲宗數(shù)欲親用,頗為韋貫之奇詆,偃蹇不得進(jìn)。貫之罷,引為翰林學(xué)士,遷中書舍人,遂為承旨。穆宗即位,屢召入思政殿顧問,率至夕乃出。俄拜中書侍郎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。未逾年,自表還政。授劍南西川節(jié)度使、同平章事。文昌素諳蜀利病,大抵治寬靜,間以威斷,不常任也,群蠻震服。長慶二年黔中蠻叛,觀察使崔元略以聞,文昌使一介開曉,蠻即引還,彭濮蠻大酋蹉祿來請立石刊誓,脩貢獻(xiàn)。入遷兵部尚書。文宗立,拜御史大夫,進(jìn)封鄒平郡公。俄檢校尚書右仆射、平章事,節(jié)度淮南。太和四年,檢校左仆射,徙帥荊南。州或旱,禬解必雨;或久雨,遇出游必霽。民為語曰:「旱不苦,禱而雨;雨不愁,公出游。」南詔襲南安,帝以文昌得蠻夷心,詔使下檄尉讓,即日解而去。復(fù)節(jié)度西川。九年卒,贈太尉。文昌先墓在荊州,歲時享祠,必薦以音樂歌舞,習(xí)禮者譏其非,少羈窶,所向少諧。及居將相,享用奢侈,士議尤替。
子成式,字柯古,推廕為校書郎。博學(xué)強(qiáng)記,多奇篇秘籍。侍父于蜀,以畋獵自放,文昌遣吏自其意諫止。明日以雉兔遍遺幕府,人為書,因所獲儷前世事,無復(fù)用者,眾大驚。擢累尚書郎,為吉州刺史,終太常少卿。著《酉陽書》數(shù)十篇。子安節(jié),乾寧中,為國子司業(yè)。善樂律,能自度曲云。
贊曰:屈突通盡節(jié)于隋,而為唐忠臣,何哉?惟其一心,故事兩君而無嫌也。敬德之來,太宗以赤心付之,桑廕不徙而大功立。君臣相遇,古人謂之千載,顧不諒哉!投幾之會,間不容穟,公謹(jǐn)所以抵龜而決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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