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卷

【晉紀(jì)二十八】 起旃蒙作噩,盡柔兆閹茂,凡二年。

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太元十年(乙酉,公元三八五年)

春,正月,秦王堅朝饗群臣,時長安饑,人相食,諸將歸,吐肉以飼妻子。

慕容沖即皇帝位于阿房,改元更始。沖有自得之志,賞罰任情。慕容盛年十三,謂慕容柔曰:“夫十人之長,亦須才過九人,然后得安。今中山王才逮人,功未有成,而驕汰已甚,殆難濟乎!”

后秦王萇留諸將攻新平,自引兵擊安定,擒秦安西將軍勃海公珍,嶺北諸城悉降之。

甲寅,秦王堅與西燕主沖戰(zhàn)于仇班渠,大破之。乙卯,戰(zhàn)于雀桑,又破之。甲子,戰(zhàn)于白渠,秦兵大敗。西燕兵圍秦王堅,殿中將軍鄧邁等力戰(zhàn)卻之,堅乃得免。壬申,沖遣尚書令高蓋夜襲長安,入其南城,左將軍竇沖、前禁將軍李辯等擊破之,斬首八百級,分其尸而食之。乙亥,高蓋引兵攻渭北諸壘,太子宏與戰(zhàn)于成貳壁,大破之,斬首三萬。燕帶方王佐與寧朔將軍平規(guī)共攻薊,王永兵屢敗。二月,永使宋敞燒和龍及薊城宮室,帥眾三萬奔壺關(guān);佐等入薊。

慕容農(nóng)引兵會慕容麟于中山,與共攻翟真。麟、農(nóng)先帥數(shù)千騎至承營,觀察形勢。翟真望見,陳兵而出。諸將欲退,農(nóng)曰:“丁零非不勁勇,而翟真懦弱,今簡精銳,望真所在而沖之,真走,眾必散矣,乃邀門而蹙之,可盡殺也�！笔跪旘T將軍慕容國帥百馀騎沖之,真走,其眾爭門,自相蹈藉,死者太半;遂拔承營外郭。

癸未,秦王堅與西燕主沖戰(zhàn)于城西,大破之,追奔至阿城。諸將請乘勝入城,堅恐為沖所掩,引兵還。

乙酉,秦益州刺史王廣以蜀人江陽太守李丕為益州刺史,守成都。己丑,廣帥所部奔還隴西,依其兄秦州刺史統(tǒng),蜀人隨之者三萬馀人。

劉牢之至枋頭。楊膺、姜讓謀泄,長樂公丕收殺之。牢之聞之,盤桓不進。

秦平原悼公暉數(shù)為西燕主沖所敗,秦王堅讓之曰:“汝,吾之才子也,擁大眾與白虜小兒戰(zhàn),而屢敗,何用生為!”三月,暉憤恚自殺。前禁將軍李辯、都水使者隴西彭和正恐長安不守,召集西州人屯于韭園;堅召之,不至。

西燕主沖攻秦高陽愍公方于驪山,殺之,執(zhí)秦尚書韋鐘,以其子謙為馮翊太守,使招集三輔之民。馮詡壘主邵安民等責(zé)謙曰:“君雍州望族,今乃從賊,與之為不忠不義,何面目以行于世乎?”謙以告鐘,鐘自殺,謙來奔。秦左將軍茍池、右將軍俱石子與西燕主沖戰(zhàn)于驪山,兵敗。西燕將軍慕容永斬茍池,俱石子奔鄴。永,廆弟運之孫;石子,難之弟也。秦王堅遣領(lǐng)軍將軍楊定擊沖,大破之,虜鮮卑萬馀人而還,悉坑之。定,佛奴之孫,堅之婿也。

滎陽人鄭燮以郡來降。

燕王垂攻鄴,久不下,將北詣冀州,乃命撫軍大將軍麟屯信都,樂浪王溫屯中山,召驃騎大將軍農(nóng)還鄴;于是遠近聞之,以燕為不振,頗懷去就。

農(nóng)至高邑,遣從事中郎眭邃近出,違期不還。長史張攀言于農(nóng)曰:“邃目下參佐,敢欺罔不還,請回軍計之。”農(nóng)不應(yīng),敕備假版,以邃為高陽太守,參佐家在趙北者,悉假署遣歸。凡舉補太守三人,長史二十馀人,退謂攀曰:“君所見殊誤,當(dāng)今豈可自相魚肉!俟吾北還,邃等自當(dāng)迎于道左,君但觀之。”

樂浪王溫在中山,兵力甚弱,丁零四布,分據(jù)諸城。溫謂諸將曰:“以吾之眾,攻則不足,守則有馀。驃騎、撫軍,首尾連兵,會須滅賊,但應(yīng)聚糧厲兵以俟時耳�！庇谑菗崤f招新,勸課農(nóng)桑,民歸附者相繼,郡縣壁壘爭送軍糧,倉庫充溢。翟真夜襲中山,溫擊破之,自是不敢復(fù)至。溫乃遣兵一萬運糧以餉垂,且營中山宮室。

劉牢之攻燕黎陽太守劉撫于孫就柵,燕王垂留慕容農(nóng)守鄴圍,自引兵救之。秦長樂公丕聞之,出兵乘虛夜襲燕營,農(nóng)擊敗之。劉牢之與垂戰(zhàn),不勝,退屯黎陽。垂復(fù)還鄴。

呂光以龜茲饒樂,欲留居之。天竺沙門鳩摩羅什謂光曰:“此兇亡之地,不足留也。將軍但東歸,中道自有福地可居�！惫饽舜箴媽⑹�,議進止,眾皆欲還。乃以駝二萬馀頭載外國珍寶奇玩,驅(qū)駿馬萬馀匹而還。

夏,四月,劉牢之進兵至鄴。燕王垂逆戰(zhàn)而敗;遂撤圍,退屯新城;乙卯,自新城北遁。牢之不告秦長樂公丕,即引兵追之。丕聞之,發(fā)兵繼進。庚申,牢之追及垂于董唐淵。垂曰:“秦、晉瓦合,相待為強。一勝則俱豪,一失則俱潰,非同心也。今兩軍相繼,勢既未合,宜急擊之。”牢之軍疾趨二百里,至五橋澤,爭燕輜重;垂邀擊,大破之。斬首數(shù)千級。牢之單馬走,會秦救至,得免。

燕冠軍將軍宜都王鳳每戰(zhàn),奮不顧身。前后大小二百五十七戰(zhàn),未嘗無功。垂戒之曰:“今大業(yè)甫濟,汝當(dāng)先自愛!”使為車騎將軍德之副,以抑其銳。

鄴中饑甚,秦長樂公丕帥眾就晉谷于枋頭。劉牢之入屯鄴城,收集亡散,兵復(fù)少振;坐軍敗,征還。

燕、秦相持經(jīng)年,幽、冀大饑,人相食,邑落蕭條。燕之軍士多餓死,燕王垂禁民養(yǎng)蠶,以桑椹為軍糧。

垂將北趣中山,以驃騎大將軍農(nóng)為前驅(qū),前所假授吏眭邃等皆來迎候,上下如初,李乃服農(nóng)之智略。

會稽王道子好專權(quán),復(fù)為奸諂者所構(gòu)扇,與太保安有隙。安欲避之,會秦王堅來求救,安乃請自將救之。壬戌,出鎮(zhèn)廣陵之步丘,筑壘曰新城而居之。

蜀郡太守任權(quán)攻拔成都,斬秦益州刺史李丕,復(fù)取益州。

新平糧竭矢盡,外救不至。后秦王萇使人謂茍輔曰:“吾方以義取天下,豈仇忠臣邪!卿但帥城中之人還長安,吾正欲得此城耳�！陛o以為然,帥民五千口出城。萇圍而坑之,男女無遺,獨馮杰子終得脫,奔長安。秦王堅追贈輔等官爵,皆謚曰節(jié)愍侯;以終為新平太守。

翟真自承營徙屯行唐,真司馬鮮于乞殺真及諸翟,自立為趙王。營人共殺乞,立真從弟成為主;其眾多降于燕。

五月,西燕主沖攻長安,秦王堅身自督戰(zhàn),飛矢滿體,流血淋漓。沖縱兵暴掠,關(guān)中士民流散,道路斷絕,千里無煙。有堡壁三十馀,推平遠將軍趙敖為主,相與結(jié)盟,冒難遣兵糧助堅,多為西燕兵所殺。堅謂之曰:“聞來者率不善達,此誠忠臣之義。然今寇難殷繁,非一人之力所能濟也。徒相隨入虎口,何益?汝曹宜為國自愛,畜糧厲兵,以俟天時,庶幾善不終否,有時而泰也!”

三輔之民為沖所略者,遣人密告堅,請遣兵攻沖,欲縱火為內(nèi)應(yīng)。堅曰:“甚哀諸卿忠誠!然吾猛士如虎豹,利兵如霜雪,困于烏合之虜,豈非天乎?恐徒使諸卿坐自夷滅,吾不忍也!”其人固請不已,乃遣七百騎赴之。沖營縱火者,反為風(fēng)火所燒,其得免者什一二;堅祭而哭之。

衛(wèi)將軍楊定與沖戰(zhàn)于城西,為沖所擒。定,秦之驍將也。堅大懼,以讖書云“帝出五將久長得”,乃留太子宏守長安,謂之曰:“天其或者欲導(dǎo)予出外。汝善守城,勿與賊爭利,吾當(dāng)出隴收兵運糧以給汝�！彼鞄涷T數(shù)百與張夫人及中山公詵、二女寶、錦出奔五將山,宣告州郡,期以孟冬救長安。堅過襲韭園,李辯奔燕,彭和正慚,自殺。

閏月,以廣州刺史羅友為益州刺史,鎮(zhèn)成都。

庚戌,燕王垂至常山,圍翟成于行唐。命帶方王佐鎮(zhèn)龍城。六月,高句麗寇遼東,佐遣司馬郝景將兵救之,為高句麗所敗,高句麗遂陷遼東、玄菟。

秦太子宏不能守長安,將數(shù)千騎與母、妻、宗室西奔下辨;百官逃散,司隸校尉權(quán)翼等數(shù)百人奔后秦。西燕主沖入據(jù)長安,縱兵大掠,死者不可勝計。

秋,七月,旱,饑,井皆竭。

后秦王萇自故縣如新平。

秦王堅至五將山,后秦王萇遣驍騎將軍吳忠?guī)涷T圍之。秦兵皆散走,獨侍御十?dāng)?shù)人在側(cè),堅神色自若,坐而待之,召宰人進食。俄而忠至,執(zhí)之,送詣新平,幽于別室。太子宏至下辨,南秦州刺史楊璧拒之。璧妻,堅之女順陽公主也,棄其夫從宏。宏奔武都,投氐豪強熙,假道來奔,詔處之江州。

長樂公丕帥眾三萬自枋頭將歸鄴城,龍驤將軍檀玄擊之,戰(zhàn)于谷口,玄兵敗,丕復(fù)入鄴城。

燕建節(jié)將軍馀巖叛,自武邑北趣幽州。燕王垂馳使敕幽州將平規(guī)曰:“固守勿戰(zhàn),俟吾破丁零自討之�！币�(guī)出戰(zhàn),為巖所敗。巖入薊,掠千馀戶而去,遂據(jù)令支。癸酉,翟成長史鮮于得斬成出降;垂屠行唐,盡坑成眾。

太保安有疾,求還,詔許之;八月;安至建康。

甲午,大赦。丁酉,建昌文靖公謝安薨。詔加殊禮,如大司馬溫故事。庚子,以司徒瑯邪王道子領(lǐng)揚州刺史、錄尚書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以尚書令謝石為衛(wèi)將軍。

后秦王萇使求傳國璽于秦王堅曰:“萇次應(yīng)歷數(shù),可以為惠。”堅瞋目叱之曰:“小羌敢逼天子,五胡次序,無汝羌名。璽已送晉,不可得也!”萇復(fù)遣右司馬尹緯說堅,求為禪代;堅曰:“禪代,圣賢之事。姚萇叛賊,何得為之!”堅與緯語,問緯:“在朕朝何官?”緯曰:“尚書令史”。堅嘆曰:“卿,王景略為儔,宰相才也,而朕不知卿,宜其亡也!”堅自以平生遇萇有恩,尤忿之,數(shù)罵萇求死,謂張夫人曰:“豈可令羌奴辱吾兒�！蹦讼葰�寶、錦。辛丑,萇遣人縊堅于新平佛寺,張夫人、中山公詵皆自殺,后秦將士皆為之哀慟。萇欲隱其名,謚堅曰壯烈天王。

臣光曰:論者皆以為秦王堅之亡,由不殺慕容垂、姚萇故也,臣獨以為不然。許劭謂魏武帝治世之能臣,亂世之奸雄。使堅治國無失其道,則垂、萇皆秦之能臣也,烏能為亂哉!堅之所以亡,由驟勝而驕故也。魏文侯問李克吳之所以亡,對曰:“數(shù)戰(zhàn)數(shù)勝�！蔽暮钤�:“數(shù)戰(zhàn)數(shù)勝,國之福也,何故亡?”對曰:“數(shù)戰(zhàn)則民疲,數(shù)勝則主驕,以驕主御疲民,未有不亡者也�！鼻赝鯃运浦�矣。

長樂公丕在鄴,將西赴長安,幽州刺史王永在壺關(guān),遣使招丕,丕乃帥鄴中男女六萬馀口西如潞川,驃騎將軍張蠔、并州刺史王騰迎之入晉陽。王永留平州刺史苻沖守壺關(guān),自帥騎一萬會丕于晉陽。丕始知長安不守,堅已死,乃發(fā)喪,即皇帝位。追謚堅曰宣昭皇帝,廟號世祖,大赦,改元大安。

燕主垂以魯王和為南中郎將,鎮(zhèn)鄴。遣慕容農(nóng)出蠮螉塞,歷凡城,趣龍城,會兵討馀巖,慕容麟、慕容隆自信都徇勃海、清河。麟擊勃海太守封懿,執(zhí)之,因屯歷口。懿,放之子也。

鮮卑劉頭眷擊破賀蘭部于善無,又破柔然于意親山。頭眷子羅辰言于頭眷曰:“比來行兵,所向無敵。然心腹之疾,愿早圖之!”頭眷曰:“誰也?”羅辰曰:“從兄顯,忍人也,必將為亂�！鳖^眷不聽。顯,庫仁之子也。頃之,顯果殺頭眷自立。又將殺拓跋珪,顯弟亢泥妻,珪之姑也,以告珪母賀氏。顯謀主梁六眷,代王什翼犍之甥也,亦使其部人穆崇、奚牧密告珪,且以其愛妻、駿馬付崇曰:“事泄,當(dāng)以此自明�！辟R氏夜飲顯酒,令醉,使珪陰與舊臣長孫犍、元他、羅結(jié)輕騎亡去。向晨,賀氏故驚廄中群馬,使顯起視之。賀氏哭曰:“吾子適在此,今皆不見,汝等誰殺之邪?”顯以故不急追。珪遂奔賀蘭部,依其舅賀訥,訥驚喜曰:“復(fù)國之后,當(dāng)念老臣!”珪笑曰:“誠如舅言,不敢忘也�！憋@疑梁六眷泄其謀,將囚之。穆崇宣言曰:“六眷不顧恩義,助顯為逆,我掠得其妻馬,足以解忿�！憋@乃舍之。

賀氏從弟外朝大人賀悅舉所部以奉珪。顯怒,將殺賀氏,賀氏奔亢泥家,匿神車中三日,亢泥舉家為之請,乃得免。

故南部大人長孫嵩帥所部七百馀家叛顯,將奔五原。時拓跋寔君之子渥亦聚眾自立,嵩欲歸之;烏渥謂嵩曰:“逆父之子,不足從也。不如歸珪�！贬詮闹�。久之,劉顯所部有亂,故中部大人庾和辰奉賀氏奔珪。

賀訥弟染干以珪得眾心,忌之,使其黨侯引七突殺珪;代人尉古真知之,以告珪,侯引七突不敢發(fā)。染干疑古真泄其謀,執(zhí)而訊之,以兩車軸夾其頭,傷一目,不伏,乃免之。染干遂舉兵圍珪;賀氏出謂染干曰:“汝等欲于何置我,而殺吾子乎!”染干慚而去。

九月,秦主丕以張蠔為侍中、司空,王永為侍中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車騎大將軍、尚書令,王騰為中軍大將軍、司隸校尉,苻沖為尚書左仆射,封西平王;又以左長史楊輔為右仆射,右長史王亮為護軍將軍;立妃楊氏為皇后,子寧為皇太子,壽為長樂王,鏘為平原王,懿為勃海王,昶為濟北王。

呂光自龜茲還至宜禾,秦涼州刺史梁熙謀閉境拒之。高昌太守楊翰言于熙曰:“呂光新破西域,兵強氣銳,聞中原喪亂,必有異圖。河西地方萬里,帶甲十萬,足以自保。若光出流沙,其勢難敵。高梧谷口險阻之要,宜先守之而奪其水;波既窮渴,可以坐制。如以為遠,伊吾關(guān)亦可拒也。度此二?厄,雖有子房之策,無所施矣!”熙弗聽。美水令犍為張統(tǒng)謂熙曰:“今關(guān)中大亂,京師存亡不可知。呂光之來,其志難測,將軍何以拒之?”熙曰:“憂之,未知所出�！苯y(tǒng)曰:“光智略過人,今擁思歸之士,乘戰(zhàn)勝之氣,其鋒未易當(dāng)也。將軍世受大恩,忠誠夙著;立勛王室,宜在今日!行唐公洛,上之從弟,勇冠一時,為將軍計,莫若奉為盟主以收眾望,推忠義以帥群豪,則光雖至,不敢有異心也。資其精銳,東兼毛興,連王統(tǒng)、楊璧,合四州之眾,掃兇逆,寧王室,此桓、文之舉也�！蔽跤指ヂ�,殺洛于西海。

光聞楊翰之謀,懼,不敢進。杜進曰:“梁熙文雅有馀,機鑒不足,終不能用翰之謀,不足憂也。宜及其上下離心,速進以取之�！惫鈴闹�。進至高昌,楊翰以郡迎降。至玉門,熙移檄責(zé)光擅命還師,以子胤為鷹揚將軍,與振威將軍南安姚皓、別駕衛(wèi)翰帥眾五萬拒光于酒泉。敦煌太守姚靜、晉昌太守李純以郡降光。光報檄涼州,責(zé)熙無赴難之志,五遏歸國之眾;遣彭晁、杜進、姜飛為前鋒,與胤戰(zhàn)于安彌,大破擒之。于是四山胡、夷皆附于光。武威太守彭濟執(zhí)熙以降,光殺之。光入姑臧,自領(lǐng)涼州刺史,表杜進為武威太守,自馀將佐,各受職位。涼州郡縣皆降于光,獨酒泉太守宋皓、西郡太守索泮城守不下。光攻而執(zhí)之,讓泮曰:“吾受詔平西域,而梁熙絕我歸路,此朝廷之罪人,卿何為附之?”泮曰:“將軍受詔平西域,不受詔亂涼州,梁公何罪而將軍殺之?泮但苦力不足,不能報君父之仇耳,豈肯如逆氐彭濟之所為乎!主滅臣死,固其常也�！惫鈿�泮及皓。

主簿尉祐,奸佞傾險,與彭濟同執(zhí)熙,光寵信之。祐譖殺名士姚皓等十馀人,涼州人由是不悅。光以祐為金城太守,祐至允吾,襲據(jù)其城以叛;姜飛擊破之,祐奔據(jù)興城。

乞伏國仁自稱大都督、大將軍、單于,領(lǐng)秦、河二州牧,改元建義,以乙旃童泥為左相,屋引出支為右相,獨孤匹蹄為左輔,武群勇士為右輔,弟乾歸為上將軍,分其地置武城等十二郡,筑勇士城而都之。

秦尚書令魏昌公纂自關(guān)中奔晉陽;秦主丕拜纂太尉,封東海王。

冬,十月,西燕主沖遣尚書令高蓋帥眾五萬伐后秦,戰(zhàn)于新平南,蓋大敗,降于后秦。初,蓋以楊定為子,及蓋敗,定亡奔隴右,復(fù)收集其舊眾。

苻定、苻紹、苻謨、苻亮聞秦主丕即位,皆自河北遣使謝罪。中山太守王兗,本新平氐也,固守博陵,為秦拒燕。十一月,丕以兗為平州刺史,定為冀州牧,紹為冀州都督,謨?yōu)橛闹菽?亮為幽、平二州都督,并進郡公。左將軍竇沖據(jù)茲川,有眾數(shù)萬,與秦州刺史王統(tǒng)、河州刺史毛興、益州刺史王廣、南秦州刺史楊璧、衛(wèi)將軍楊定皆自隴右遣使邀丕,共擊后秦。丕以定為雍州牧,沖為梁州牧,加統(tǒng)鎮(zhèn)西大將軍,興車騎大將軍。璧征南大將軍,并開府儀同三司,加廣安西將軍,皆進位州牧。

楊定尋徙治歷城,置儲蓄于百頃,自稱龍驤將軍、仇池公,遣使來稱籓;詔因其所號假之。其后又取天水、略陽之地,自稱秦州刺史、隴西王。

繹幕人蔡匡據(jù)城以叛燕,燕慕容麟、慕容隆共攻之。泰山太守任泰潛師救匡,至匡壘南八里,燕人乃覺之。諸將以匡未下而外敵奄至,甚患之。隆曰:“匡恃外救,故不時下。今計泰之兵不過數(shù)千人,及其未合,擊之,泰敗,匡自降矣�！蹦酸尶飺籼�,大破之,斬首千馀級。匡遂降,燕王垂殺之,且屠其壘。

慕容農(nóng)至龍城,休士馬十馀日。諸將皆曰:“殿下之來,取道甚速,今至此。久留不進,何也?”農(nóng)曰:“吾來速者,恐馀巖過山鈔盜,侵擾良民耳。巖才不逾人,誑誘饑兒,烏集為群,非有綱紀(jì)。吾已扼其喉,久將離散,無能為也。今此田善熟,未收而行,徒自耗損;當(dāng)俟收畢,往則梟之,亦不出旬日耳�！表曋�,農(nóng)將步騎三萬至令支,巖眾震駭,稍稍逾城歸農(nóng)。巖計窮出降,農(nóng)斬之。進擊高句麗,復(fù)遼東、玄菟二郡。還至龍城上,上疏請繕修陵廟。燕王垂以農(nóng)為使持節(jié)、都督幽、平二州、北狄諸軍事、幽州牧,鎮(zhèn)龍城。徙平州刺史帶方王佐鎮(zhèn)平郭。農(nóng)于是創(chuàng)立法制,事從寬簡,清刑獄,省賦役,勸課農(nóng)桑,居民富贍,四方流民前后至者數(shù)萬口。先是幽、冀流民多入高句麗,農(nóng)以驃騎司馬范陽龐淵為遼東太守,招撫之。

慕容麟攻王兗于博陵,城中糧竭矢盡,功曹張猗逾城出,聚眾以應(yīng)麟。兗臨城數(shù)之曰:“卿是秦民,吾是卿君,卿起兵應(yīng)賊,自號‘義兵\’,何名實之相違也?古人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,卿母在城,棄而不顧,吾何有焉!今人取卿一切之功則可矣,寧能忘卿不忠不孝之事乎!不意中州禮義之邦,乃有如卿者也!”十二月,麟拔博陵,執(zhí)兗及苻鑒,殺之。昌黎太守宋敞帥烏桓、索頭之眾救兗,不及而還。秦主丕以敞為平州刺史。

燕王垂北如中山,謂諸將曰:“樂浪王招流散,實倉廩,外給軍糧,內(nèi)營宮室,雖蕭何何以加之!”丙申,垂始定都中山。

秦苻定據(jù)信都以拒燕,燕王垂以從弟北地王精為冀州刺史,將兵攻之。

拓跋珪從曾祖紇羅與其弟建及諸部大人,共請賀訥推珪為主。

烈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太元十一年(丙戌,公元三八六年)

春,正月,戊申,拓跋珪大會于牛川,即代王位,改元登國。以長孫嵩為南部大人,叔孫普洛為北部大人,分治其眾。以上谷張兗為左長史,許謙為右司馬,廣寧王建、代人和跋、叔孫建、庾岳等為外朝大人,奚牧為治民長,皆掌宿衛(wèi)及參軍國謀議。長孫道生、賀毘等侍從左右,出納教命。王建娶代王什翼犍之女;岳,和辰之弟;道生,嵩之從子也。

燕王垂即皇帝位。

后秦王萇如安定。

南安秘宜帥羌、胡五萬馀人攻乞伏國仁,國仁將兵五千逆擊,大破之。宜奔還南安。

鮮于乞之殺翟真也,翟遼奔黎陽,黎陽太守滕恬之甚愛信之。恬之喜畋獵,不愛士卒,遼潛施奸惠以收從心。恬之南攻鹿鳴城,遼于后閉門拒之;恬之東奔鄄城,遼追執(zhí)之,遂據(jù)黎陽。豫州刺史硃序遣將軍秦膺、童斌與淮、泗諸郡共討之。

秦益州牧王廣自隴右引兵攻河州牧毛興于枹罕,興遣建節(jié)將軍衛(wèi)平帥其宗人一千七百夜襲廣,大破之。二月,秦州牧王統(tǒng)遣兵助廣攻興,興嬰城自守。燕大赦,改元建興,置公卿尚書百官,繕宗廟、社稷。

西燕主沖樂在長安,且畏燕主垂強,不敢東歸,課農(nóng)筑室,為久安之計,鮮卑咸怨之。左將軍韓延因眾心不悅,攻沖,殺之,立沖將段隨為燕王,改元昌平。

初,張?zhí)戾a之南奔也,秦長水校尉王穆匿其世子大豫,與俱奔河西,依禿發(fā)思復(fù)鞬,思復(fù)鞬送于魏安。魏安人焦松、齊肅、張濟等聚兵數(shù)千人迎大豫為主,攻呂光昌松郡,拔之,執(zhí)太守王世強。光使輔國將軍杜進擊之,進兵敗,大進豫逼姑臧。王穆諫曰:“光糧豐城固,甲兵精銳,逼之非利;不如席卷嶺西,礪兵積粟,然后東向與之爭,不及期年,光可取也�！贝笤ゲ粡�,自號撫軍將軍、涼州牧,改元鳳凰,以王穆為長史,傳檄郡縣,傳穆說諭嶺西諸郡,建康太守李隰、祁連都尉嚴(yán)純皆起兵應(yīng)之,有眾三萬,保據(jù)楊塢。

代王珪徙居定襄之盛樂,務(wù)農(nóng)息民,國人悅之。

三月,大赦。

泰山太守張愿以郡叛,降翟遼。初,謝玄欲使硃序屯梁國,玄自屯彭城,以北固河上,西援洛陽。朝議以征役既久,欲令玄置戍而還。會翟遼、張愿繼叛,北方騷動,玄謝罪,乞解職,詔慰諭,令還淮陰。

燕主垂追尊母蘭氏為文昭皇后,欲遷文明段后,以蘭后配享太祖,詔百官議之,皆以為當(dāng)然。博士劉詳、董謐以為:“堯母為帝嚳妃,位第三,不以貴陵姜原。明圣之道,以至公為先;文昭后宜立別廟。”垂怒,逼之,詳、謐曰:“上所欲為,無問于臣。臣案經(jīng)奉禮,不敢有貳。”垂乃不復(fù)問諸儒,卒遷段后,以蘭后代之。又以景昭可足渾后傾覆社稷,追廢之;尊烈祖昭儀段氏為景德皇后,配享列祖。

崔鴻曰:“齊桓公命諸侯無發(fā)妾為妻。夫之于妻,猶不可以妾代之,況子而易其母乎?《春秋》所稱母以子貴者,君母既沒,得以妾母為小君也;至于享祀宗廟,則成風(fēng)終不得配莊公也。君父之所為,臣子必習(xí)而效之,猶形聲之于影響也。寶之逼殺其母,由垂為之漸也。堯、舜之讓,猶為之、噲之禍,況違禮而縱私者乎?昔文姜得罪于桓公,《春秋》不之廢。可足渾氏雖有罪于前朝,然小君之禮成矣;垂以私憾廢之,又立兄妾之無子者,皆非禮也。

劉顯自善無南走馬邑,其族人奴真帥所部降于代。奴真有兄犍,先居賀蘭部,奴真言于代王珪,請召犍而以所部讓之;珪許之。犍既領(lǐng)部,遣弟去斤遺賀訥金馬。賀染干謂去斤曰:“待汝兄弟厚,汝今領(lǐng)部,宜來從我�！比ソ镌S之。奴真怒曰:“我祖父以來,世為代忠臣,故我以部讓汝等,欲為義也。今汝等無狀,乃謀叛國,義于何在!”遂殺犍及去斤。染干聞之,引兵攻奴真,奴真奔代。珪遣使責(zé)染干,染干乃止。

西燕左仆射慕容恒、尚書慕容永襲段隨,殺之;立宜都王子顗為燕王,改元建明,帥鮮卑男女四十馀萬口去長安而東。恒弟護軍將軍韜,誘顗于臨晉,恒怒,舍韜去詠與武衛(wèi)將軍刁云帥眾攻韜。韜敗,奔恒營。恒立西燕主沖之子瑤為帝,改元建平,謚沖曰威皇帝。眾皆去瑤奔永,永執(zhí)瑤,殺之,立慕容泓子忠為帝,改元建武。忠以永為太尉,守尚書令,封河?xùn)|公。永持法寬平,鮮卑安之。至聞喜,聞燕主垂已稱尊號,不敢進,筑燕熙城而居之。

鮮卑既東,長安空虛。前滎陽太守高陵趙穀等招杏城盧水胡郝奴,帥戶四千入于長安,溫北皆應(yīng)之,以穀為丞相。扶風(fēng)王穀有眾數(shù)千,保據(jù)馬嵬,奴遣弟多攻之。夏,四月,后秦王萇自安定伐之,渭奔漢中。萇執(zhí)多而進,奴懼,請降,拜鎮(zhèn)北將軍、六谷大都督。

癸巳,以尚書仆射陸納為左仆射,譙王恬為右仆射。納,玩之子也。

毛興襲擊王廣,敗之,廣奔秦州;隴西鮮卑匹蘭執(zhí)廣送后秦。興復(fù)欲攻王統(tǒng)于上邽,枹罕諸氐皆厭苦兵事,乃共殺興,推衛(wèi)平為河州刺史,遣使請命于秦。

燕主垂封其子農(nóng)為遼西王,麟為趙王,隆為高陽王。

代王珪改稱魏王。

張大豫自楊塢進屯姑臧城西,王穆及禿發(fā)思復(fù)鞬子奚于帥眾三萬屯于城南;呂光出擊,大破之,斬奚于等二萬馀級。

秦大赦,以衛(wèi)平為撫軍將軍、河州刺史,呂光為車騎大將軍、涼州牧。使者皆沒于后秦,不能達。

燕主垂以范陽王德為尚書令,太原王楷為左仆射,樂浪王溫為司隸校尉。

后秦王萇即皇帝位于長安,大赦,改元建初,國號大秦。追尊其父弋仲為景元皇帝,立妻虵氏為皇后,子興為皇太子。置百官。萇與群臣宴,酒酣,言曰:“諸卿皆與朕北面秦朝,今忽為君臣,得無恥乎!”趙遷曰:“天不恥以陛下為子,臣等何恥為臣!”萇大笑。

魏王珪東如陵石,護佛侯部帥侯辰、乙佛部帥代題皆叛走。諸將請追之,珪曰:“侯辰等累世服役,有罪且當(dāng)忍之。方今國家草創(chuàng),人情未壹,愚者固宜前卻,不足追也!”

六月,庚寅,以前輔國將軍楊亮為雍州刺史,鎮(zhèn)衛(wèi)山陵。荊州刺史桓石民遣將軍晏謙擊弘農(nóng),下之。初置湖、陜二戍。西燕刁云等殺西燕主忠,推慕容永為使持節(jié)、大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大將軍、大單于、雍、秦、梁、涼四州牧、錄尚書事、河?xùn)|王,稱籓于燕。

燕主垂遣太原王楷、趙王麟、陳留王紹、章武王宙攻秦苻定、苻紹、苻謨、苻亮等;楷先以書與之,為陳禍福,定等皆降。垂封定等為侯,曰:“以酬秦主之德�！�

秦主丕以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司徒、錄尚書事王永為左丞相,太尉、東海王纂為大司馬,司空張虵為太尉,尚書令咸陽徐義為司空,司隸校尉王騰為驃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。永傳檄四方公侯、牧守、壘主、民豪,共討姚萇、慕容垂,令各帥所統(tǒng),以孟冬上旬會大駕于臨晉。于是天水姜延、馮翊寇明、河?xùn)|王昭、新平張晏、京兆杜敏、扶風(fēng)馬朗、建忠將軍、高平牧官都尉扶風(fēng)王敏等咸承檄起兵,各有眾數(shù)萬,遣使詣秦,丕皆就拜將軍、郡守,封列侯。冠軍將軍鄧景擁眾五千據(jù)彭池,與竇沖為首尾,以擊后秦。丕以景為京兆尹。景,羌之子也。

后秦主萇徙安定五千馀戶于長安。

秋,七月,秦平?jīng)鎏�守金熙、安定都尉沒弈干與后秦左將軍姚方成戰(zhàn)于孫丘谷,方成兵敗。后秦主萇以其弟征虜將軍緒為司隸校尉,鎮(zhèn)長安;自將至安定擊熙等,大破之。金熙本東胡之種;沒弈干,鮮卑多蘭部帥也。

枹罕諸氐以衛(wèi)平衰老,難為成功,議廢之,而憚其宗強,累日不決。氐啖青謂諸將曰:“大事宜時定,不然,變生。諸君但請衛(wèi)公為會,觀我所為�！睍�七夕大宴,青抽劍而前曰:“今天下大亂,吾曹休戚同之,非賢主不可以濟大事。衛(wèi)公老,宜返初服以避賢路。狄道長苻登,雖王室疏屬,志略雄明,請共立之,以赴大駕。諸君有不同者,即下異議!”乃奮劍攘袂,將斬異己者。眾皆從之,莫敢仰視。于是推登為使持節(jié)、都督隴右諸軍事、撫軍大將軍、雍、河二州牧、略陽公,帥眾五萬,東下隴,攻南安,拔之,馳使請命于秦。登,秦主丕族子也。

祕宜與莫侯悌眷帥其眾三萬馀戶降于乞伏國仁,國仁拜宜東秦州刺史,悌眷梁州刺史。

已酉,魏王珪還盛樂,代題復(fù)以部落來降,十馀日,又奔劉顯;珪使其孫倍斥代領(lǐng)其眾。劉顯弟肺泥帥眾降魏。

八月,燕主垂留太子寶守中山,以趙王麟為尚書右仆射,錄留臺。庚午,自帥范陽王德等南略地,使高陽王隆東徇平原。丁零鮮于乞保曲陽西山,聞垂南伐,出營望都,剽掠居民。趙王麟自出討之,諸將皆曰:“殿下虛鎮(zhèn)遠征,萬一無功而返,虧損威重,不如遣諸將討之�！摈朐�:“乞聞大駕在外,無所畏忌,必不設(shè)備,一舉可取,不足憂也�！蹦寺曆灾留斂�,夜,回趣乞,比明,至其營;掩擊,擒之。翟遼寇譙,硃序擊走之。

秦主丕以苻登為征西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南安王,持節(jié)、州牧、都督,皆因其所稱而授之。又以徐義為右丞相。留王騰守晉陽,右仆射楊輔戍壺關(guān),帥眾四萬,進屯平陽。

初,后秦主萇之弟碩德統(tǒng)所部羌居隴上,聞萇起兵,自稱征西將軍,聚眾于冀城以應(yīng)之;以兄孫詳為安遠將軍,據(jù)隴城,從孫訓(xùn)為安西將軍,據(jù)南安之赤亭,與秦秦州刺史王統(tǒng)相持。萇自安定引兵會碩德攻統(tǒng),天水屠各、略陽羌胡應(yīng)之者一萬馀戶,秦略陽太守王皮降之。

初,秦滅代,遷代王什翼犍少子窟咄于長安,從慕容永東徙,永以窟咄為新興太守。劉顯遣其弟亢泥迎窟咄,以兵隨之,逼魏南境,諸部騷動。魏王珪左右于桓等與部人謀執(zhí)珪以應(yīng)窟咄,幢將代人莫題等亦潛與窟咄交通�；妇四鲁绺嬷�,珪誅桓等五人,莫題等七姓悉原不問。珪懼內(nèi)難,北逾阻山,復(fù)依賀蘭部,遣外朝大人遼東安同求救于燕,燕主垂遣趙王麟救之。

九月,王統(tǒng)以秦州降于后秦。后秦主萇以姚碩德為使持節(jié)、都督隴右諸軍事、秦州刺史,鎮(zhèn)上邽。

呂光得秦王堅兇問,舉軍縞素,謚曰文昭皇帝。冬,十月,大赦,改元大安。

西燕慕容永遣使詣秦主丕,求假道東歸。丕弗許,與永戰(zhàn)于襄陵,秦兵大敗,左丞相王永、衛(wèi)大將軍俱石子皆死。初,東海王纂自長安來,麾下壯士三千馀人,丕忌之,既敗,懼為纂所殺,帥騎數(shù)千南奔東垣,謀襲洛陽。揚威將軍馮該自陜邀擊之,殺丕,執(zhí)其太子寧、長樂王壽送建康;詔赦不誅,以付苻宏。纂與其弟尚書永平侯師奴帥秦眾數(shù)萬走據(jù)杏城,其馀王公百官皆沒于永。永遂進據(jù)長子,即皇帝位,改元中興。將以秦后楊氏為上夫人,楊氏引劍刺永,為永所殺。

甲申,海西公弈薨于吳。

燕寺人吳深據(jù)清河反,燕主垂攻之,不克。

后秦主萇還安定。

秦南安王登既克南安,夷、夏歸之者三萬馀戶,遂進攻姚碩德于秦州,后秦主萇自往救之。登與萇戰(zhàn)于胡奴阜,大破之,斬首二萬馀級,將軍啖青射萇,中之。萇創(chuàng)重,走保上邽,姚碩德代之統(tǒng)眾。

燕趙王麟軍未至魏,拓跋窟咄稍前逼魏王珪,賀染干侵魏北部以應(yīng)之。魏眾驚擾,北部大人叔孫普洛亡奔劉衛(wèi)辰。麟聞之,遽遣安同等歸。魏人知燕軍在近,眾心少安�？哌瓦M屯高柳,珪引兵與麟會擊之,窟咄大敗,奔劉衛(wèi)辰,衛(wèi)辰殺之。珪悉收其眾,以代人庫狄干為北部大人。麟引兵還中山。

劉衛(wèi)辰居朔方,士馬甚盛。后秦主萇以衛(wèi)辰為大將軍、大單于、河西王、幽州牧,西燕主永以衛(wèi)辰為大將軍、朔州牧。

十一月,秦尚書寇遺奉勃海王懿、濟北王昶自杏城奔南安,南安王登發(fā)喪行服,謚秦主丕曰哀平皇帝。登議立懿為主,眾曰:“勃海王雖先帝之子,然年在幼沖,未堪多難。今三虜窺覦,宜立長君,非大王不可。”登乃為壇于隴東,即皇帝位,大赦,改元太初,大置百官。

慕容柔、慕容盛及盛弟會皆在長子,盛謂柔、會曰:“主上已中興幽、冀,東西未壹,吾屬居嫌疑之地,為智為愚,皆將不免。不若以時東歸,無為坐待魚肉也�！彼煜嗯c亡歸燕。后歲馀,西燕主永悉誅燕主俊及燕主垂之子孫,男女無遺。

張大豫自西郡入臨洮,掠民五千馀戶,保據(jù)俱城。

十二月,呂光自稱使持節(jié)、侍中、中外大都督、督隴右、河西諸軍事、大將軍、涼州牧、酒泉公。

秦主登立世祖神主于軍中,載以輜軿,建黃旗青蓋,以虎賁三百人衛(wèi)之,凡所欲為,必啟主而后行。引兵五萬,東擊后秦,將士皆刻鉾、鎧為“死”“休”字;每戰(zhàn)以劍槊為方圓大陣,知有厚薄,從中分配,故人自為戰(zhàn),所向無前。

初,長安之將敗也,中壘將軍徐嵩、屯騎校尉胡空各聚眾五千,結(jié)壘自固;既而受后秦官爵。后秦主萇以王禮葬秦主堅于二壘之間。及登至,嵩、空以眾降之。登拜嵩雍州刺史,空京兆尹,改葬堅以天子之禮。

乙酉,燕主垂攻吳深壘,拔之,深單馬走。垂進屯聊城之逢關(guān)陂。初,燕太子洗馬溫詳來奔,以為濟北太守,屯東阿。燕主垂遣范陽王德、高陽王隆攻之,詳遣從弟攀守河南岸,子楷守碻磝以拒之。

燕主垂以魏王珪為西單于,封上谷王,珪不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