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卷
【梁紀(jì)五】 起屠維大淵獻,盡昭陽單閼,凡五年。
高祖武皇帝五天監(jiān)十八年(己亥,公元五一九年)
春,正月,甲申,以尚書左仆射袁昂為尚書令,右仆射王暕為左仆射,太子詹事徐勉為右仆射。
丁亥,魏主下詔,稱:“皇太后臨朝踐極,歲將半紀(jì),宣稱‘詔\’以令宇內(nèi)!
辛卯,上祀南郊。
魏征西將軍平陸文侯張彝之子仲瑀上封事,求銓削選格,排抑武人,不使豫清品。于是喧謗盈路,立榜大巷,克期會集,屠害其家;彝父子晏然,不以為意。二月,庚午,羽林、虎賁近千人相帥至尚書省詬罵,求仲瑀兄左民郎中始均不獲,以瓦石擊省門;上下懾懼,莫敢禁討。遂持火掠道中薪蒿,以杖石為兵器,直造其第,曳彝堂下,捶辱極意,唱呼動地,焚其第舍。始均逾垣走,復(fù)還拜賊,請其父命,賊就毆擊,生投之火中。仲瑀重傷走免,彝僅有馀息,再宿而死。遠(yuǎn)近震駭。胡太后收掩羽林、虎賁兇強者八人斬之,其馀不復(fù)窮治。乙亥,大赦以安之,因令武官得依資入選。識者知魏之將亂矣。
時官員既少,應(yīng)選者多,吏部尚書李韶銓注不行,大致怨嗟;更以殿中尚書崔亮為吏部尚書。亮奏為格制,不問士之賢愚,專以停解月日為斷,沉滯者皆稱其能。亮甥司空咨議劉景安與亮?xí)?“殷、周以鄉(xiāng)塾貢士,兩漢由州郡薦才,魏、晉因循,又置中正,雖未盡美,應(yīng)什收六七。而朝廷貢才,止求其文,不取其理,察孝廉唯論章句,不及治道,立中正不考才行,空辯氏姓,取士之途不博,沙汰之理未精。舅屬當(dāng)銓衡,宜須改張易調(diào),如何反為停年格以限之,天下士子誰復(fù)修厲名行哉!”亮復(fù)書曰:“汝所言乃有深致。吾昨為此格,有由而然。古今不同,時宜須異。昔子產(chǎn)鑄刑書以救弊,叔向譏之以正法,何異汝以古禮難權(quán)宜哉!”洛陽令代人薛琡上書,言:“黎元之命,系于長吏,若以選曹唯取年勞,不簡能否,義均行雁,次若貫魚,執(zhí)簿呼名,一吏足矣,數(shù)人而用,何謂銓衡!”書奏,不報。后因請見,復(fù)奏“乞令王公貴臣薦賢以補郡縣!痹t公卿議之,事亦寢。其后甄琛等繼亮為吏部尚書,利其便己,踵而行之。魏之選舉失人,自亮始也。
初,燕燕郡太守高湖奔魏,其子謐為侍御史,坐法徙懷朔鎮(zhèn),世居北邊,遂習(xí)鮮卑之俗。謐孫歡,沉深有大志,家貧,執(zhí)役在平城,富人婁氏女見而奇之,遂嫁焉。始有馬,得給鎮(zhèn)為函使,至洛陽,見張彝之死,還家,傾貲以結(jié)客;騿柶涔,歡曰:“宿衛(wèi)相帥焚大臣之第,朝廷懼其亂而不問,為政如此,事可知矣,財物豈可常守邪!”歡與懷朔省事云中司馬子如、秀容劉貴、中山賈顯智、戶曹史咸陽孫騰、外兵史懷朔侯景、獄掾善無尉景、廣寧蔡俊特相友善,并以任俠雄于鄉(xiāng)里。
夏,四月,丁巳,大赦。
五月,戊戌,魏以任城王澄為司徒,京光王繼為司空。
魏累世強盛,東夷、西域貢獻不絕,又立互市以致南貨,至是府庫盈溢。胡太后嘗幸絹藏,命王公嬪主從行者百馀人各自負(fù)絹,稱力取之,少者不減百馀匹。尚書令、儀同三司李崇,章武王融,負(fù)絹過重,顛仆于地,崇傷腰,融損足,太后奪其絹,使空出,時人笑之。融,太洛之子也。侍中崔光止取兩匹,太后怪其少;對曰:“臣兩手唯堪兩匹。”眾皆愧之。
時宗室外戚權(quán)幸之臣,競為豪侈。高陽王雍,富貴冠一國,宮室園圃,侔于禁苑,僮仆六千,伎女五百,出則儀衛(wèi)塞道路,歸則歌吹連日夜,一食直錢數(shù)萬。李崇富埒于雍,而性儉嗇,嘗謂人曰:“高陽一食,敵我千日。”
河間王琛,每欲與雍爭富,駿馬十馀匹,皆以銀為槽,窗戶之上,玉鳳銜鈴,金龍吐旆。嘗會諸王宴飲,酒器有水精鋒,馬腦碗,赤玉卮,制作精巧,皆中國所無。又陳女樂、名馬及諸奇寶,復(fù)引諸王歷觀府庫,金錢、繒布,不可勝計。顧謂章武王融曰:“不恨我不見石崇,恨石崇不見我!比谒匾愿蛔载(fù),歸而惋嘆,臥疾三日。京光王繼聞而省之,謂曰:“卿之貨財計不減于彼,何為愧羨乃爾?”融曰:“始謂富于我者獨高陽耳,不意復(fù)有河間!”繼曰:“卿似袁術(shù)在淮南,不知世間復(fù)有劉備耳!”融乃笑而起。
太皇好佛,營建諸寺,無復(fù)窮已,令諸州各建五級浮圖,民力疲弊。諸王、貴人、宦官、羽林各建寺于洛陽,相高以壯麗。太后數(shù)設(shè)齋會,施僧物動以萬計,賞賜左右無節(jié),所費不貲,而未嘗施惠及民。府庫漸虛,乃減削百官祿力。任城王澄上表,以為:“蕭衍常蓄窺覦之志,宜及國家強盛,將士施力,早圖混壹之功。比年以來,公私貧困,宜節(jié)省浮費以周急務(wù)。”太后雖不能用,常優(yōu)禮之。
魏自永平以來,營明堂、壁雍,役者多不過千人,有司復(fù)借以修寺及供它役,十馀年竟不能成。起部郎源子恭上書,以為:“廢經(jīng)國之務(wù),資不急之費,宜徹減諸役,早圖就功,使祖宗有嚴(yán)配之期,蒼生睹禮樂之富!痹t從之,然亦不能成也。
魏人陳仲儒請依京房立準(zhǔn)以調(diào)八音。有司詰仲儒:“京房律準(zhǔn),今雖有其器,曉之者鮮。仲儒所受何師,出何典籍?”仲儒對言:“性頗愛琴,又嘗讀司馬彪《續(xù)漢書》,見京房準(zhǔn)術(shù),成數(shù)昞然。遂竭愚思,鉆研甚久,頗有所得。夫準(zhǔn)者本以代律,取其分?jǐn)?shù),調(diào)校樂器。竊尋調(diào)聲之體,宮、商宜濁,征、羽用清。若依公孫崇,止以十二律聲,而云還相為宮,清濁悉足。唯黃鐘管最長,故以黃鐘為宮,則往往相順。若均之八音,猶須錯采眾音,配成其美。若以應(yīng)鐘為宮,蕤賓為征,則征濁而宮清,雖有其韻,不成音曲。若以中呂為宮,則十二律中全無所取。今依京房書,中呂為宮,乃以去滅為商,執(zhí)始為征,然后方韻。而崇乃以中呂為宮,猶用林鐘為征,何由可諧!但音聲精微,史傳簡略,舊志準(zhǔn)十三弦,隱間九尺,不言須柱以不。又,一寸之內(nèi)有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,微細(xì)難明。仲儒私曾考驗,準(zhǔn)當(dāng)施柱,但前卻柱中,以約準(zhǔn)分,則相生之韻已自應(yīng)合。其中弦粗細(xì),須與琴宮相類,施軫以調(diào)聲,令與黃鐘相合。中弦下依數(shù)畫六十律清濁之節(jié),其馀十二弦須施柱如箏,即于中弦案盡一周之聲,度著十二弦上。然后依相生之法,以次運行,取十二律之商、征。商、征既定,又依琴五調(diào)調(diào)聲之法以均樂器,然后錯采眾聲以文飾之,若事有乖此,聲則不和。且燧人不師資而習(xí)火,延壽不束修以變律,故云知之者欲教而無從,心達者體知而無師,茍有一毫所得,皆關(guān)心抱,豈必要經(jīng)師受然后為奇哉!”尚書蕭寶寅奏:仲儒學(xué)不師受,輕欲制作,不合依許,事遂寢。
魏中尉東平王匡以論議數(shù)為任城王澄所奪,憤恚,復(fù)治其故棺,欲奏攻澄。澄因奏匡罪狀三十馀條,廷尉處以死刑。秋,八月,己未,詔免死,削除官爵,以車騎將軍侯剛代領(lǐng)中尉。三公郎中辛雄奏理匡,以為:“歷奏三朝,骨鯁之跡,朝野具知,故高祖賜名曰匡。先帝已容之于前,陛下亦宜寬之于后,若終貶黜,恐杜忠臣之口。”未幾,復(fù)除匡平州刺史。雄,琛之族孫也。
九月,庚寅,胡太后游嵩高;癸巳,還宮。太后從容謂兼中書舍人楊昱曰:“親姻在外,不稱人心,卿有聞,慎勿諱隱!”昱奏揚州刺史李崇五車載貨,恒州刺史楊鈞造銀食器,餉領(lǐng)軍元義。太后召義夫妻,泣而責(zé)之。義由是怨昱。昱叔父舒妻,武昌王和之妹也。和即義之從祖。舒卒,元氏頻請別居,昱父椿泣責(zé)不聽,元氏恨之。會瀛州民劉宣明謀反,事覺,逃亡。義使和及元氏誣告昱藏匿宣明,且云:“昱父定州刺史椿,叔父華州刺史津,并送甲仗三百具,謀為不逞!绷x復(fù)構(gòu)成之。遣御杖五百人夜圍昱宅,收之,一無所獲。太后問其狀,昱具對為元氏所怨。太后解昱縛,處和及元氏死刑,既而義營救之,和直免官,元氏竟不坐。
冬,十二月,癸丑,魏任城文宣王澄卒。
庚申,魏大赦。
是歲,高句麗王云座,世子安立。
魏以郎選不精,大加沙汰,唯硃元旭、辛雄、羊深、源子恭及范陽祖瑩等八人以才用見留,馀皆罷遣。深,祉之子也。
高祖武皇帝五普通元年(庚子,公元五二零年)
春,正月,乙亥朔,改元,大赦。
丙子,日有食之。
己卯,以臨川王宏為太尉、揚州刺史,金紫光祿大夫王份為尚書左仆射。份,奐之弟也。
左軍將軍豫寧威伯馮道根卒。是日上春,祠二廟,既出宮,有司以聞。上問中書舍人硃異曰:“吉兇同日,今可行乎?”對曰:“昔衛(wèi)獻公聞柳莊死,不釋祭服而往。道根雖未為社稷之臣,亦有勞王室,臨之,禮也!鄙霞葱移湔,哭之以慟。
高句麗世子安遣使入貢。二月,癸丑,以安為寧東將軍、高句麗王,遣使者江法盛授安衣冠劍佩。魏光州兵就海中執(zhí)之,送洛陽。
魏太傅、侍中、清河文獻王懌,美風(fēng)儀,胡太后逼而幸之。然素有才能,輔政多所匡益,好文學(xué),禮敬士人,時望甚重。侍中、領(lǐng)軍將軍元義在門下,兼總禁兵,恃寵驕恣,志欲無極。懌每裁之以法,義由是怨之。衛(wèi)將軍、儀同三司劉騰,權(quán)傾內(nèi)外,吏部希騰意,奏用騰弟為郡,人資乖越。懌抑而不奏,騰亦怨之。龍驤府長史宋維,弁之子也,懌薦為通直郎,浮薄無行。義許維以富貴,使告司染都尉韓文殊父子謀作亂立懌。懌坐禁止,按驗,無反狀,得釋,維當(dāng)反坐;義言于太后曰:“今誅維,后有真反者,人莫敢告!蹦索砭S為昌平郡守。
義恐懌終為己害,乃與劉騰密謀,使主食中黃門胡定自列云:“懌貨定使毒魏主,若己得為帝,許定以富貴。”帝時年十一,信之。秋,七月,丙子,太后在嘉福殿,未御前殿,義奉帝御顯陽殿,騰閉永巷門,太后不得出。懌入,遇義于含章殿后,義厲聲不聽?wèi)?懌曰:“汝欲反邪!”義曰:“義不反,正欲縛反者耳!”命宗士及直齋執(zhí)懌衣袂,將入含章東省,使人防守之。騰稱詔集公卿議,論懌大逆。眾咸畏義,無敢異者,唯仆射新泰文貞公游肇抗言以為不可,終不下署。
義、騰持公卿議入奏,俄而得可,夜中殺懌。于是詐為太后詔,自稱有疾,還政于帝。幽太后于北宮宣光殿,宮門晝夜長閉,內(nèi)外斷絕,騰自執(zhí)管鑰,帝亦不得省見,裁聽傳食而巳。太后服膳俱廢,不免饑寒,乃嘆曰:“養(yǎng)虎得噬,我之謂矣!”又使中常侍酒泉賈粲侍帝書,密令防察動止。叉遂與太師高陽王雍等同輔政,帝謂義為姨父。義與騰表里擅權(quán),義為外御,騰為內(nèi)防,常直禁省,共裁刑賞,政無巨細(xì),決于二人,威振內(nèi)外,百僚重跡。朝野聞懌死,無不喪氣,胡夷為之B133面者數(shù)百人。游肇憤邑而卒。
己卯,江、淮、海并溢。
辛卯,魏主加元服,大赦,改元正光。
魏相州刺史中山文莊王熙,英之子也,與弟給事黃門侍郎略、司徒祭酒纂,皆為清河王懌所厚,聞懌死,起兵于鄴,上表欲誅元義、劉騰,纂亡奔鄴。后十日,長史柳元章等帥城人鼓噪而入,殺其左右,執(zhí)熙、纂并諸子置于高樓。八月,甲寅,元義遣尚書左丞盧同就斬熙于鄴御,并其子弟。
熙好文學(xué),有風(fēng)儀,名士多與之游。將死,與故知書曰:“吾與弟并蒙皇太后知遇,兄據(jù)大州,弟則入侍,殷勤言色,恩同慈母。今皇太后見廢北宮,太傅清河王橫受屠酷,主上幼年,獨在前殿。君親如此,無以自安,故帥兵民欲建大義于天下。但智力淺短,旋見囚執(zhí),上慚朝廷,下愧相知。本以名義干心,不得不爾,流腸碎首,復(fù)何言哉!凡百君子,各敬爾儀,為國為射,善勖名節(jié)!”聞?wù)邞z之。熙首至洛陽,親故莫敢視,前驍騎將軍刁整獨收其尸而藏之。整,雍之孫也。盧同希義意,窮治熙黨與,鎖濟陰內(nèi)史楊昱赴鄴,考訊百日,乃得還任。義以同為黃門侍郎。
元略亡抵故人河內(nèi)司馬始賓,始賓與略縛荻筏夜渡孟津,詣屯留栗法光家,轉(zhuǎn)依西河太守刁雙,匿之經(jīng)年。時購略甚急,略懼,求送出境,雙曰:“會有一死,所難遇者為知己死耳,愿不以為慮!甭怨糖竽媳,雙乃使從子昌送略渡江,遂來奔,上封略為中山王。雙,雍之族孫也。義誣刁整送略,并其子弟收系之,御史王基等力為辨雪,乃得免。
甲子,侍中、車騎將軍永昌嚴(yán)侯韋睿卒。時上方崇釋氏,士民無不從風(fēng)而靡,獨睿自以位居大臣,不欲與俗俯仰,所行略如平日。
九月,戊戌,魏以高陽王雍為丞相,總攝內(nèi)外,與元義同決庶務(wù)。
初,柔然佗汗可汗納伏名敦之妻候呂陵氏,生伏跋可汁及阿那瑰等六子。伏跋既立,忽亡其幼子祖惠,求募不能得。有巫地萬言:“祖惠今在天上,我能呼之!蹦擞诖鬂芍惺⿴め,祀天神。祖惠忽在帳中,自云恒在天上。伏跋大喜,號地萬為圣女,納為可賀敦。地萬既挾左道,復(fù)有姿色,伏跋敬而愛之,信用其言,干亂國政。如是積歲,祖惠浸長,語其母曰:“我常在地萬家,未嘗上天!咸靄’者,地萬教我也!逼淠妇咭誀罡娣,伏跋曰:“地萬能前知未然,勿為讒也!”既而地萬懼,譖祖惠于伏跋而殺之。候呂陵氏遣其大臣具列等絞殺地萬;伏跋怒,欲誅具列等。會阿至羅入寇,伏跋擊之,兵敗而還。候呂陵氏與大臣共殺伏跋,立其弟阿那瑰為可汗。阿那瑰立十日,其族兄示發(fā)帥眾數(shù)萬擊之,阿那瑰戰(zhàn)敗,與其弟乙居伐輕騎奔魏。示發(fā)殺候呂陵氏及阿那瑰二弟。
魏清河王懌死,汝南王悅了無恨元義之意,以桑落酒候之,盡其私佞。義大喜,冬,十月,乙卯,以悅為侍中、大尉。悅就懌子亶求懌服玩,不時稱旨,杖亶百下,幾死。
柔然可汗阿那瑰將至魏,魏主使司空京兆王繼、侍中崔光等相次迎之,賜勞甚厚。魏主引見阿那瑰于顯陽殿,因置宴,置阿那瑰位于親王之下。宴將罷,阿那瑰執(zhí)啟立于座后,詔引至御座前,阿那瑰再拜言曰:“臣以家難,輕來詣闕,本國臣民,皆已逃散。陛下恩隆天地,乞兵送還本國,誅剪叛逆,收集亡散。臣當(dāng)統(tǒng)帥遺民,奉事陛下。言不能盡,別有啟陳。”仍以啟授中書舍人常景以聞。景,爽之孫也。
十一月,己亥,魏立阿那瑰為朔方公、蠕蠕,王,賜以衣服、軺車。祿恤儀衛(wèi),一如親王。時魏方強盛,于洛水橋南御道東作四館,道西立四里:有自江南來降者處之金陵館,三年之后賜宅于歸正里;自北夷降者處燕然館,賜宅于歸德里;自東夷降者處扶桑館,賜宅于慕化里;自西夷降者處崦嵫館,賜宅于慕義里。及阿那瑰入朝,以燕然館處之。阿那瑰屢求返國,朝議異同不決,阿那瑰以金百斤賂元義,遂聽北歸。十二月,壬子,魏敕懷朔都督簡銳騎二千護送阿那瑰達境首,觀機招納。若彼迎候,宜賜繒帛車馬禮餞而返;如不容受,聽還闕庭。其行裝資遣,付尚書量給。
辛酉,魏以京光王繼為司徒。
魏遺使者劉善明來聘,始復(fù)通好。
高祖武皇帝五普通二年(辛丑,公元五二一年)
春,正月,辛巳,上祀南郊。
置孤獨園于建康,以收養(yǎng)窮民。
戊子,大赦。
魏南秦州氐反。
魏發(fā)近郡兵萬五千人,使懷朔鎮(zhèn)將楊鈞將之,送柔然可汗阿那瑰返國。尚書右丞張普惠上疏,以為:“蠕蠕久為邊患,今茲天降喪亂,荼毒其心,蓋欲使之知有道之可樂,革面稽首以奉大魏也。陛下宜安民恭己,以悅服其心。阿那瑰束身歸命,撫之可也;乃更先自勞擾,興師郊甸之內(nèi),投諸荒裔之外,救累世之勍敵,資天亡之丑虜。臣愚,未見其可也。此乃邊將貪竊一時之功,不思兵為兇器,王者不得已而用之。況今旱暵方甚,圣慈降膳,乃以萬五千人使楊鈞為將,而欲定蠕蠕干時而動,其可濟乎!脫有顛覆之變,楊鈞之肉,其足食乎!宰輔專好小名,不圖安危大計,此微臣所以寒心者也。且阿那瑰之不還,負(fù)何信義,臣賤不及議,文書所過,不敢不陳!备ヂ牎0⒛枪遛o于西堂,詔賜以軍器、衣被、雜采、糧畜,事事優(yōu)厚,命侍中崔光等勞遣于外郭。
阿那瑰之南奔也,其從父兄婆羅門帥眾數(shù)萬入討示發(fā),破之,示發(fā)奔地豆干,地豆干殺之,國人推婆羅門為彌偶可社句可汗。楊鈞表稱:“柔然已立君長,恐未肯以殺兄之人郊迎其弟。輕往虛返,徒損國威。自非廣加兵眾,無以送其入北!倍,魏人使舊嘗奉使柔然者牒云具仁往諭婆羅門,使迎阿那瑰。
辛丑,上祀明堂。
庚戌,魏使假撫軍將軍邴虬討南秦叛氐。
魏元義、劉騰之幽胡太后也,右衛(wèi)將軍奚康生預(yù)其謀,義以康生為撫軍大將軍、河南尹,仍使之領(lǐng)左右?瞪与y當(dāng)娶侍中、左衛(wèi)將軍侯剛女,剛子,義之妹夫也,義以康生通姻,深相委托,三人率多俱宿禁中,時或迭出,以難當(dāng)為千牛備身。康生性粗武,言氣高下,義稍憚之,見于顏色,康生亦微懼不安。甲午,魏主朝太后于西林園,文武侍坐,酒酣迭舞,康生乃為力士舞,及折旋之際,每顧視太后,舉手、蹈足、瞋目、頷首,為執(zhí)殺之勢,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。日暮,太后欲攜帝宿宣光殿,侯剛曰:“至尊已朝訖,嬪御在南,何必留宿!”康生曰:“至尊陛下之兒,隨陛下將東西,更復(fù)訪誰!”群臣莫敢應(yīng)。太后自起授帝臂,下堂而去?瞪蠛,唱萬歲。帝前入閤,左右競相排,閤不得閉?瞪鷬Z難當(dāng)千牛刀,斫直后元思輔,乃得定。帝既升宣光殿,左右侍臣俱立西階下?瞪司苿輰⒊鎏幏,為義所執(zhí),鎖于門下。光祿勛賈粲紿太后曰:“侍官懷恐不安,陛下宜親安慰。”太后信之,適下殿,粲即扶帝出東序,前御顯陽殿,閉太后于宣光殿。至晚,義不出,令侍中、黃門、仆射、尚書等十馀人就康生所訊其事,處康生斬刑、難當(dāng)絞刑。義與剛并在內(nèi),矯詔決之:“康生如奏,難當(dāng)恕死從流!彪y當(dāng)哭辭父,康生慷慨不悲,曰:“我不反死,汝何哭也!”時已昏暗,有司驅(qū)康生赴市,斬之。尚食典御奚混與康生同執(zhí)刀入內(nèi),亦坐絞。難當(dāng)以侯剛婿,得留百馀日,竟流安州;久之,義使行臺盧同就殺之。以劉騰為司空。八坐、九卿常旦造騰宅,參其顏色,然后赴省府,亦有歷日不能見者。公私屬請,唯視貨多少。舟車之利,山澤之饒,所在榷固,刻剝六鎮(zhèn),交通互市,歲入利息以巨萬萬計。逼奪鄰舍以廣其居,遠(yuǎn)近苦之。
京兆王繼自以父子權(quán)位太盛,固請以司徒讓車騎大將軍、儀同三司崔光。夏,四月,庚子,以繼為太保,侍中如故;繼固辭,不許。壬寅,以崔光為司徒,侍中、祭酒、著作如故。
魏牒云具仁至柔然,婆羅門殊驕慢,無遜避心,責(zé)具仁禮敬;具仁不屈,婆羅門乃遣大臣丘升頭等將兵二千,隨具仁迎阿那瑰。五月,具仁還鎮(zhèn),具道其狀。阿那瑰懼,不敢進,上表請還洛陽。
辛巳,魏南荊州刺史桓叔興據(jù)所部來降。六月,丁卯,義州刺史文僧明、邊城太守田守德?lián)硭拷滴?皆蠻酋也。魏以僧明為西豫州刺史,守德為義州刺史。
癸卯,琬琰殿火,延燒后宮三千間。
秋,七月,丁酉,以大匠卿裴邃為信武將軍,假節(jié),督眾軍討義州,破魏義州刺史封壽于檀公峴,遂圍其城;壽請降,復(fù)取義州。魏以尚書左丞張普惠為行臺,將兵救之,不及。以裴邃為豫州刺史,鎮(zhèn)合肥。邃欲襲壽陽,陰結(jié)壽陽民李瓜花等為內(nèi)應(yīng)。邃已勒兵為期日,恐魏覺之,先移魏揚州云:“魏始于馬頭置戍,如聞復(fù)欲修白捺故城,若爾,便相侵逼,此亦須營歐陽,設(shè)交境之備。今板卒已集,唯聽信還!睋P州刺史長孫稚謀于僚佐,皆曰:“此無修白捺之意,宜以實報之!变浭聟④姉钯┰:“白捺小城,本非形勝;邃好狡數(shù),今集兵遣移,恐有它意!敝纱箦,曰:“錄事可亟作移報之!辟﹫笠圃:“彼之纂兵,想別有意,何為妄構(gòu)白捺!他人有心,予忖度之,勿謂秦?zé)o人也!卞涞靡,以為魏人已覺,即散其兵。瓜花等以失期,遂相告發(fā),伏誅者十馀家。稚,觀之子;侃,播之子也。
初,高車王彌俄突死,其眾悉歸嚈噠;后數(shù)年,嚈噠遣彌俄突弟伊匐帥馀眾還國。伊匐擊柔然可汗婆羅門,大破之,婆羅門帥十部落詣涼州,請降于魏,柔然馀眾數(shù)萬相帥迎阿那瑰,阿那瑰啟稱:“本國大亂,姓姓別居,迭相抄掠。當(dāng)今北人鵠望待拯,乞依前恩賜,給臣精兵一萬,送臣磧北,撫定荒民!痹t付中書門下博議,涼州刺史袁翻以為:“自國家都洛以來,蠕蠕、高車迭相吞噬。始則蠕蠕授首,既而高車被擒。今高車自奮于衰微之中,克雪仇恥,誠由種類繁多,終不能相滅。自二虎交斗,邊境無塵數(shù)十年矣,此中國之利也。今蠕蠕兩主相繼歸誠,雖戎狄禽獸,終無純固之節(jié),然存亡繼絕,帝王本務(wù)。若棄而不受,則虧我大德;若納而撫養(yǎng),則損我資儲;或全徙內(nèi)地,則非直其情不愿,亦恐終為后患,劉、石是也。且蠕蠕尚存,則高車有內(nèi)顧之憂,未暇窺窬上國;若其全滅,則高車跋扈之勢,豈易可知!今蠕蠕雖亂而部落猶眾,處處棋布,以望舊主,高車雖強,未能盡服也。愚謂蠕蠕二主并宜存之,居阿那瑰于東,處婆羅門于西,分其降民,各有攸屬。阿那瑰所居非所經(jīng)見,不敢臆度;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處之。西海在酒泉之北,去高車所居金山千馀里,實北虜往來之沖要,土地沃衍,大宜耕稼。宜遣一良將,配以兵仗,監(jiān)護婆羅門。因令屯田,以省轉(zhuǎn)輸之勞。其北則臨大磧,野獸所聚,使蠕蠕射獵,彼此相資,足以自固。外以輔蠕蠕之微弱,內(nèi)亦防高車之畔換,此安邊保塞之長計也。若婆羅門能收離聚散,復(fù)興其國者,漸令北轉(zhuǎn),徙度流沙,則是我之外籓,高車勍敵,西北之虞,可以無慮。如其奸回返覆,不過為逋逃之寇,于我何損哉!”朝議是之。
九月,柔然可汗俟匿伐詣懷朔鎮(zhèn)請兵,且迎阿那瑰。俟匿伐,阿那瑰之兄也。冬,十月,錄尚書事高陽王雍等奏:“懷朔鎮(zhèn)北吐若奚泉,原野平沃,請置阿那瑰于吐若奚泉,婆羅門于故西?,令各帥部落,收集離散。阿那瑰所居既在境外,宜少優(yōu)遣,婆羅門不得比之。其婆羅門未降以前蠕蠕歸化者,宜悉令州鎮(zhèn)部送懷朔鎮(zhèn)以付阿那瑰!痹t從之。
十一月,癸丑,魏侍中、車騎大將軍侯剛加儀同三司。
魏以東益、南秦氐皆反,庚辰,以秦州刺史河間王琛為行臺以討之。琛恃劉騰之勢,貪暴無所畏忌,大為氐所敗。中尉彈奏,會赦,除名,尋復(fù)王爵。魏以安西將軍元洪超兼尚書行臺,詣敦煌安置柔然婆羅門。
高祖武皇帝五普通三年(壬寅,公元五二二年)
春,正月,庚子,以尚書令袁昂為中書監(jiān),吳郡太守王暕為尚書左仆射。
辛亥,魏主耕籍田。
魏宋云與惠生自洛陽西行四千里,至赤嶺,乃出魏境,又西行,再期,至乾羅國而還。二月,達洛陽,得佛經(jīng)一百七十部。
高車王伊匐遣使入貢于魏。夏,四月,庚辰,魏以伊匐為鎮(zhèn)西將軍、西?す⒏哕囃。久之,伊匐與柔然戰(zhàn),敗,其弟越居殺伊匐自立。
五月,壬辰朔,日有食之,既。
癸巳,大赦。
冬,十一月,甲午,領(lǐng)軍將軍始興忠武王憺卒。
乙巳,魏主祀圜丘。
初,魏世宗以《玄始?xì)v》浸疏,命更造新歷。至是,著作郎崔光表取蕩寇將軍張龍祥等九家所上歷,候驗得失,合為一歷,以壬子為元,應(yīng)魏之水德,命曰《正光歷》。丙午,初行《正光歷》,大赦。
十二月,乙酉,魏以車騎大將軍、尚書右仆射元欽為儀同三司,太保京兆王繼為太傅,司徒崔光為太保。
初,太子統(tǒng)之未生也,上養(yǎng)臨川王宏之子正德為子。正德少粗險,上即位,正德意望東宮。及太子統(tǒng)生,正德還本,賜爵西豐侯。正德怏怏不滿意,常蓄異謀。是歲,正德自黃門侍郎為輕車將軍,頃之,亡奔魏,自稱廢太子避禍而來。魏尚書左仆射蕭寶寅上表曰:“豈有伯為天子,父作揚州,棄彼密親,遠(yuǎn)投它國!不如殺之。”由是魏人待之甚薄,正德乃殺一小兒,稱為己子,遠(yuǎn)營葬地;魏人不疑,明年,復(fù)自魏逃歸。上泣而誨之,復(fù)其封爵。
柔然阿那瑰求粟為種,魏與之萬石。婆羅門帥部落叛魏,亡歸嚈噠。魏以平西府長史代人費穆兼尚書右丞西北道行臺,將兵討之,柔然遁去。穆謂諸將曰:“戎狄之性,見敵即走,乘虛復(fù)出,若不使之破膽,終恐疲于奔命!蹦撕喚毦T,伏于山谷,以步兵之羸者為外營,柔然果至;奮擊,大破之。婆羅門為涼州軍所擒,送洛陽。
高祖武皇帝五普通四年(癸卯,公元五二三年)
春,正月,辛卯,上祀南郊,大赦。丙午,祀明堂。二月,乙亥,耕藉田。
柔然大饑,阿那瑰帥其眾入魏境,表求賑給。己亥,魏以尚書左丞元孚為行臺尚書,持節(jié)撫諭柔然。孚,譚之孫也。將行,表陳便宜,以為:“蠕蠕久來強大,昔在代京,常為重備。今天祚大魏,使彼自亂亡,稽首請服。朝廷鳩其散亡,禮送令返,宜因此時善思遠(yuǎn)策。昔漢宣之世,呼韓款塞,漢遣董忠、韓昌領(lǐng)邊郡士馬送出朔方,因留衛(wèi)助。又,光武時亦使中郎將段彬置安集掾史,隨單于所在,參察動靜。今宜略依舊事,借其閑地,聽其田牧,粗置官屬,示相慰撫。嚴(yán)戒邊兵,因令防察,使親不至矯詐,疏不容反叛,最策之得者也。”魏人不從。
柔然俟匿伐入朝于魏。
三月,魏司空劉騰卒。宦官為騰義息重服者四十馀人,衰绖送葬者以百數(shù),朝貴送葬者塞路滿野。
夏,四月,魏元孚持白虎幡勞阿那瑰于柔玄、懷荒二鎮(zhèn)之間。阿那瑰眾號三十萬,陰有異志,遂拘留孚,載以辒車。每集其眾,坐孚東廂,稱為行臺,甚加禮敬。引兵而南,所過剽掠,至平城,乃聽孚還。有司奏孚辱命,抵罪。甲申,魏遣尚書令李崇、左仆射元纂帥騎十萬擊柔然。阿那瑰聞之,驅(qū)良民二千、公私馬牛羊數(shù)十萬北遁,崇追之三千馀里,不及而還。
纂使鎧曹參軍于謹(jǐn)帥騎二千追柔然,至郁對原,前后十七戰(zhàn),屢破之。謹(jǐn),忠之從曾孫也,性深沉,有識量,涉獵經(jīng)史。少時,屏居閭里,不求仕進,或勸之仕,謹(jǐn)曰:“州郡之職,昔人所鄙;臺鼎之位,須待時來。”纂聞其名而辟之。后帥輕騎出塞覘候,屬鐵勒數(shù)千騎奄至,謹(jǐn)以眾寡不敵,退必不免,乃散其眾騎,使匿叢薄之間,又遺人升山指麾,若部分軍眾者。鐵勒望見,雖疑有伏兵,自恃其眾,進軍逼謹(jǐn)。謹(jǐn)以常乘駿馬,一紫一騧,鐵勒所識,乃使二人各乘一馬突陣而出,鐵勒以為謹(jǐn)也,爭逐之;謹(jǐn)帥馀軍擊其追騎,鐵勒遂走,謹(jǐn)因得入塞。
李崇長史巨鹿魏蘭根說崇曰:“昔緣邊初置諸鎮(zhèn),地廣人稀,或征發(fā)中原強宗子弟,或國之肺腑,寄以爪牙。中年以來,有司號為‘府戶\’,役同廝養(yǎng),官婚班齒,致失清流,而本來族類,各居榮顯,顧瞻彼此,理當(dāng)憤怨。宜改鎮(zhèn)立州,分置郡縣,凡是府戶,悉免為民,入仕次敘,一準(zhǔn)其舊,文武兼用,威恩并施。此計若行,國家庶無北顧之慮矣!背鐬橹嗦,事寢,不報。
初,元義既幽胡太后,常入直于魏主所居殿側(cè),曲盡佞媚,帝由是寵信之。義出入禁中,恒令勇士持兵以自先后。時出休于千秋門外,施木欄楯,使腹心防守以備竊發(fā),士民求見者,遙對之而已。其始執(zhí)政之時,矯情自飾,以謙勤接物,時事得失,頗以關(guān)懷。既得志,遂自驕愎,嗜酒好色,貪吝寶賄,與奪任情,紀(jì)綱壞亂。父京兆王繼尤貪縱,與其妻子各受賂遺,請屬有司,莫敢違者。乃致郡縣小吏亦不得公選,牧、守、令、長率皆貪污之人。由是百姓困窮,人人思亂。
武衛(wèi)將軍于景,忠之弟也,謀廢義,義黜為懷荒鎮(zhèn)將。及柔然入寇,鎮(zhèn)民請糧,景不肯給,鎮(zhèn)民不勝忿,遂反,執(zhí)景,殺之。未幾,沃野鎮(zhèn)民破六韓拔陵聚眾反,殺鎮(zhèn)將,改元真王,諸鎮(zhèn)華、夷之民往往響應(yīng)。拔陵引兵南侵,遣別帥衛(wèi)可孤圍武川鎮(zhèn),又攻懷朔鎮(zhèn)。尖山賀拔度拔及其三子允、勝、岳皆有材勇,懷朔鎮(zhèn)將楊鈞擢度拔為統(tǒng)軍、三子為軍主以拒之。
魏景明之初,世宗命宦者白整為高祖及文昭高后鑿二佛龕于龍門山,皆高百尺。永平中,劉騰復(fù)為世宗鑿一龕,至是二十四年,凡用十八萬二千馀工,而未成。
秋,七月,辛亥,魏詔:“見在朝官,依令七十合解者,可給本官半祿,以終其身。”
九月,魏詔侍中、太尉汝南王悅?cè)刖娱T下,與丞相高陽王雍參決尚書奏事。
冬,十月,庚午,以中書監(jiān)、中衛(wèi)將軍袁昂為尚書令,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。
魏平恩文宣公崔光疾篤,魏主親撫視之,拜其子勵為齊州刺史,為之撤樂,罷游眺。丁酉,光卒,帝臨,哭之慟,為減常膳。光寬和樂善,終日怡怡,未嘗忿恚。于忠、元義用事,以光舊德,皆尊敬之,事多資決,而不能救裴、郭、清河之死,時人比之張禹、胡廣。光且死,薦都官尚書賈思伯為侍講。帝從思伯受《春秋》,思伯雖貴,傾身下士;騿査疾:“公何以能不驕?”思伯曰:“衰至便驕,何常之有!”當(dāng)時以為雅談。
十一月,癸未朔,日有食之。甲辰,尚書左仆射王暕卒。
梁初唯揚、荊、郢、江、湘、梁、益七州用錢,交、廣用金銀,馀州雜以谷帛交易。上乃鑄五銖錢,肉好周郭皆備。別鑄無肉郭者,謂之“女錢”。民間私用古錢交易,禁之不能止,乃議盡罷銅錢。十二月,戊午,始鑄鐵錢。
魏以汝南王悅為太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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