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2卷

【隋紀六】 起昭陽作噩,盡旃蒙大淵獻,凡三年。

煬皇帝中大業(yè)九年(癸酉,公元六一三年)

春,正月,丁丑,詔征天下兵集涿郡。始募民為驍果,修遼東古城以貯軍糧。

靈武賊帥白瑜娑劫掠牧馬,北連突厥,隴右多被其患,謂之“奴賊”。

戊戌,赦天下。

己亥,命刑部尚書衛(wèi)文升等輔代王侑留守西京。

二月,壬午,詔:“宇文述以兵糧不繼,遂陷王師;乃軍吏失于支料,非述之罪,宜復其官爵!睂び旨娱_府儀同三司。

帝謂侍臣曰:“高麗小虜,侮慢上國;今拔海移山,猶望克果,況此虜乎!”乃復議伐高麗。左光祿大夫郭榮諫曰:“戎狄失禮,臣下之事;千鈞之弩,不為鼷鼠發(fā)機,奈何親辱萬乘以敵小寇乎!”帝不聽。

三月,丙子,濟陰孟海公起為盜,保據周橋,眾至數(shù)萬,見人稱引書史,輒殺之。

丁丑,發(fā)丁男十萬城大興。戊寅,帝幸遼東,命民部尚書樊子蓋等輔越王侗留守東都。

時所在盜起,齊郡王薄、孟讓、北海郭方預、清河張金稱、平原郝孝德、河間格謙、勃海孫宣雅,各聚眾攻剽,多者十馀萬,少者數(shù)萬人,山東苦之。天下承平日久,人不習兵,郡縣吏每與賊戰(zhàn),望風沮敗。唯齊郡丞閺鄉(xiāng)張須陀得士眾心,勇決善戰(zhàn),將郡兵擊王薄于泰山下。薄恃其驟勝,不設備;須陀掩擊,大破之。薄收馀兵北渡河,須陀追擊于臨邑,又破之。薄北連孫宣雅、郝孝德等十馀萬攻章丘,須陀帥步騎二萬擊之,賊眾大敗。賊帥裴長才等眾二萬掩至城下,大掠。須陀未暇集兵,帥五騎與戰(zhàn),賊競赴之,圍百馀重,身中數(shù)創(chuàng),勇氣彌厲。會城中兵至,賊稍退卻。須陀督眾擊之,長才等敗走。庚子,郭方預等合軍攻陷北海,大掠而去。須陀謂民屬曰:“賊恃其強,謂我不能救。吾今速行,破之必矣!”乃簡精兵倍道進擊,大破之,斬數(shù)萬級,前后獲賊輜重不可勝計。

歷城羅士信,年十四,從須陀擊賊于濰水上。賊始布陳,士信馳至陳前,刺殺數(shù)人,斬一人首,擲空中,以槊盛之,揭以略陳;賊徒愕眙,莫敢近。須陀因引兵奮擊,賊眾大潰。士信逐北,每殺一人,劓其鼻懷之,還,以驗殺賊之數(shù);須陀嘆賞,引置左右。每戰(zhàn),須陀先登,士信為副。帝遣使慰諭,并畫須陀、士信戰(zhàn)陳之狀而觀之。

夏,四月,庚午,車駕渡遼。壬申,遣宇文述與上大將軍楊義臣趣平壤。

左光祿大夫王仁恭出扶馀道。仁恭進軍至新城,高麗兵數(shù)萬拒戰(zhàn),仁恭帥勁騎一千擊破之,高麗嬰城固守。帝命諸將攻遼東,聽以便宜從事。飛樓、橦、云梯、地道四面俱進,晝夜不息,而高麗應變拒之,二十馀日不拔,主客死者甚眾。沖梯竿長十五丈,驍果吳興沈光升其端,臨城與高麗戰(zhàn),短兵接,殺十數(shù)人,高麗競擊之而墜;未及地,適遇竿有垂纟亙,光接而復上。帝望見,壯之,即拜朝散大夫,恒置左右。

禮部尚書楊玄感,驍勇,便騎射,好讀書,喜賓客,海內知名之士多與之游;與薄山公李密善。密,弼之曾孫也,少有才略,志氣雄遠,輕財好士,為左親侍。帝見之,謂宇文述曰:“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兒,瞻視異常,勿令宿衛(wèi)!”述乃諷密使稱病自免,密遂屏人事,專務讀書。嘗乘黃牛讀《漢書》,楊素遇而異之,因召至家,與語,大悅,謂其子玄感等曰:“李密識度如此,汝等不及也!”由是玄感與為深交。時或侮之,密曰:“人言當指實,寧可面諛!若決機兩陳之間,暗嗚咄嗟,使敵人震懾,密不如公;驅策天下賢俊,各申其用,公不如密:豈可以階級稍崇而輕天下士大夫邪!”玄感笑而服之。

素恃功驕倨,朝宴之際,或失臣禮。帝心銜而不言,素亦覺之。及素薨,帝謂近臣曰:“使素不死,終當夷族!毙蓄H知之,且自以累世貴顯,在朝文武多父之故吏,見朝政日紊,而帝多猜忌,內不自安,乃與諸弟潛謀作亂。帝方事征伐,玄感自言:“世荷國恩,愿為將領。”帝喜曰:“將門必有將,相門必有相,固不虛也!”由是寵遇日隆,頗預朝政。

帝伐高麗,命玄感于黎陽督運,遂與虎賁郎將王仲伯、汲郡贊治趙懷義等謀,故逗遛漕運,不時進發(fā),欲令渡遼諸軍乏食;帝遣使者促之,玄感揚言水路多盜,不可前后而發(fā)。玄感弟虎賁郎將玄縱,鷹揚郎將萬石,并從幸遼東,玄感潛遣人召之,二人皆亡還。萬石至高陽,為監(jiān)事許華所執(zhí),斬于涿郡。

時右驍衛(wèi)大將軍來護兒以舟師自東萊將入海趣平壤,玄感遣家奴偽為使者從東方來,詐稱護兒反。六月,乙巳,玄感入黎陽,閉城,大索男夫,取帆布為牟、甲,署官屬,皆準開皇之舊。移書傍郡,以討護兒為名,各令發(fā)兵會于倉所?たh官有干用者,玄感皆以運糧追集之,以趙懷義為衛(wèi)州刺史,東光尉元務本為黎州刺史,河內郡主簿唐祎為懷州刺史。

治書侍御史游元,督運在黎陽,玄感謂曰:“獨夫肆虐,陷身絕域,此天亡之時也。我今親帥義兵以誅無道,卿意如何?”元正色曰:“尊公荷國寵靈,近古無比。公之弟兄,青紫交映,當謂竭誠盡節(jié)上答鴻恩。豈意墳土未干,親圖反噬!仆有死而己,不敢聞命!”玄感怒而囚之,屢脅以兵,不能屈,乃殺之。元,明根之孫也。

玄感選運夫少壯者得五千馀人,丹楊、宣城篙梢三千馀人,刑三牲誓眾,且諭之曰:“主上無道,不以百姓為念,天下騷擾,死遼東者以萬計。今與君等起兵,以救兆民之弊,何如?”眾皆踴躍稱萬歲。乃勒兵部分。唐祎自玄感所逃歸河內。

先是玄感陰遣家僮至長安,召李密及弟玄挺赴黎陽。及舉兵,密適至,玄感大喜,以為謀主,謂密曰:“子常以濟物為己任,今其時矣!計將安出?”密曰:“天子出征,遠在遼外,去幽州猶隔千里。南有巨海,北有強胡,中間一道,理極艱危。公擁兵出其不意,長驅入薊,據臨渝之險,扼其咽喉。歸路既絕,高麗聞之,必躡其后。不過旬月,資糧皆盡,其眾不降則潰,可不戰(zhàn)而擒,此上計也。”玄感曰:“更言其次!泵茉:“關中四塞,天府之國,雖有衛(wèi)文升,不足為意。今帥眾鼓行而西,經城勿攻,直取長安。收其豪杰,撫其士民,據險而守之。天子雖還,失其根本,可徐圖也!毙性:“更言其次。”密曰:“簡精銳,晝夜倍道,襲取東都,以號令四方。但恐唐祎告之,先己固守。若引兵攻之,百日不克,天下之兵四面而至,非仆所知也。”玄感曰:“不然,今百官家口并在東都,若先取之,足以動其心。且經城不拔,何以示威!公之下計,乃上策也!彼煲蚵尻,遣楊玄挺將驍勇千人為前鋒,先取河內。唐祎據城拒守,玄挺無所獲。

祎又使人告東都越王侗與樊子蓋等勒兵為備,修武民相帥守臨清關。玄感不得度,乃于汲郡南渡河,從之者如市。使弟積善將兵三千自偃師南緣洛水西入,玄挺自白司馬坂逾邙山南入,玄感將三千馀人隨其后,相去十里許,自稱大軍。其兵皆執(zhí)單刀柳楯,無弓矢甲胄。東都遣河南令達奚善意將精兵五千人拒積善,將作監(jiān)、河南贊治裴弘策將八千人拒玄挺。善意渡洛南,營于漢王寺;明日,積善兵至,不戰(zhàn)自潰,鎧仗皆為積善所取。弘策出至白司馬坂,一戰(zhàn),敗走,棄鎧仗者太半,玄挺亦不追。弘策退三四里,收散兵,復結陳以待之;玄挺徐至,坐息良久,忽起擊之,弘策又敗,如是五戰(zhàn)。丙辰,玄挺直抵太陽門,弘策將士馀騎馳入宮城,自馀無一人返者,皆歸于玄感。

玄感屯上春門,每誓眾曰:“我身為上柱國,家累鉅萬金,至于富貴,無所求也。今不顧滅族者,但為天下解倒懸之急耳!”眾皆悅。父老爭獻牛酒,子弟詣軍門請自效者,日以千數(shù)。

內史舍人韋福嗣,洸之兄子也,從軍出拒玄感。為玄感所獲;玄感厚禮之,使與其黨胡師耽共掌文翰。玄感令福嗣為書遺樊子蓋,數(shù)帝罪惡,云:“今欲廢昏立明,愿勿拘小禮,自貽伊戚。”樊子蓋新自外籓入為京官,東都舊官多慢之,至于部分軍事,未甚承稟。裴弘策與子蓋同班,前出討賊失利,子蓋更使出戰(zhàn),不肯行,子蓋命引出斬之以徇。國子祭酒河東楊汪,小有不恭,子蓋又將斬之;汪頓首流血,乃得免。于是將吏震肅,無敢仰視,令行禁止。玄感盡銳攻城,子蓋隨方拒守,玄感不能克。然達官子弟應募從軍者,聞弘策死,皆不敢入城。韓擒虎子世咢、觀王雄子恭道、虞世基子柔、來護兒子淵、裴蘊子爽、大理卿鄭善果子儼、周羅睺子仲等四十馀人皆降于玄感,玄感悉以親要重任委之。善果,譯之兄子也。

玄感收兵得五萬馀人,發(fā)五千守慈磵道,五千守伊闕道,遣韓世咢將三千人圍滎陽,顧覺將五千人取虎牢;⒗谓,以覺為鄭州刺史,鎮(zhèn)虎牢。

代王侑使刑部尚書衛(wèi)文升帥兵四萬救東都,文升至華陰,掘楊素冢,焚其骸骨,示士卒以必死,遂鼓行出崤、澠,直趨東都城北。玄感逆拒之;文升且戰(zhàn)且行,屯于金谷。

遼東城久不拔,帝遣造布囊百馀萬口,滿貯土,欲積為魚梁大道,闊三十步,高與城齊,使戰(zhàn)士登而攻之。又作八輪樓車,高出于城,夾魚梁道,欲俯射城內,指期將攻,城內危蹙。會楊玄感反書至,帝大懼,引納言蘇威入帳中,謂曰:“此兒聰明,得無為患?”威曰:“夫識是非,審成敗,乃謂之聰明,玄感粗疏,必無所慮。但恐因此浸成亂階耳!钡塾致勥_官子弟皆在玄感所,益憂之。兵部侍郎斛斯政素與玄感善,玄感之反,政與之通謀,玄縱兄弟亡歸,政潛遣之。帝將窮治玄縱等黨與,政內不自安,戊辰,亡奔高麗。庚午,夜二更,帝密召諸將,使引軍還,軍資、器械、攻具,積如丘山,營壘、帳幕、案堵不動,皆棄之而去。眾心忷懼,無復部分,諸道分散。高麗即時覺之,然不敢出,但于城內鼓噪。至來日午時,方漸出外,四遠覘偵,猶疑隋軍詐之。經二日,乃出數(shù)千兵追躡,畏隋軍之眾,不敢逼,常相去八九十里,將至遼水,知御營畢渡,乃敢逼后軍。時后軍猶數(shù)萬人,高麗隨而抄擊,最后羸弱數(shù)千人為所殺略。

初,帝再征高麗,復問太史令庚質曰:“今段何如?”對曰:“臣實愚迷,猶執(zhí)前見,陛下若親動萬乘,勞費實多!钡叟:“我自行猶不克,直遣人去,安得有功!”及還,謂質曰:“卿前不欲我行,當為此耳。玄感其有成乎?”質曰:“玄感地勢雖隆,素非人望,因百姓之勞,冀幸成功。今天下一家,未易可動!

帝遣虎賁郎將陳棱攻元務本于黎陽,又遣左翊衛(wèi)大將軍宇文述、左候衛(wèi)將軍屈突通乘傳發(fā)兵以討玄感。來護兒至東萊,聞玄感圍東都,召諸將議旋軍救之。諸將咸以無敕,不宜擅還,固執(zhí)不從,護兒厲聲曰:“洛陽被圍,心腹之疾;高麗逆命,猶疥癬耳。公家之事,知無不為,專擅在吾,不關諸人,有沮議者,軍法從事!”即日回軍。令子弘、整馳驛奏聞。帝時還至涿郡,已敕護兒救東都,見弘、整,甚悅,賜護兒璽書曰:“公旋師之時,是朕敕公之日,君臣意合,遠同符契。”

先是,右武候大將軍李子雄坐事除名,令從軍自效,從來護兒在東萊,帝疑之,詔鎖子雄至行在所。子雄殺使者,逃奔玄感。衛(wèi)文升以步騎二萬渡瀍水,與玄感戰(zhàn),玄感屢破之。玄感每戰(zhàn),身先士卒,所向摧陷,又善撫悅其下,皆樂為致死,由是每戰(zhàn)多捷,眾益盛,至十萬人。文升眾寡不敵,死傷太半且盡,乃更進屯邙山之陽,與玄感決戰(zhàn),一日十馀合。會楊玄挺中流矢死,玄感軍乃稍卻。

秋,七月,癸未,馀杭民劉元進起兵以應玄感。元進手長尺馀,臂垂過膝,自以相表非常,陰有異志。會帝再發(fā)三吳征高麗,三吳兵皆相謂曰:“往歲天下全盛,吾輩父兄征高麗者猶太半不返;今已罷弊,復為此行,吾屬無遺類矣!”由是多亡命。郡縣捕之急,聞元進舉兵,亡命者云集,旬月間,眾至數(shù)萬。

始,楊玄感至東都,自謂天下響應,功在朝夕。得韋福嗣,委以心膂,不復專任李密。福嗣每畫策,皆持兩端;密揣知其意,謂玄感曰:“福嗣元非同盟,實懷觀望;明公初起大事而奸人在側,聽其是非,必為所誤,請斬之!”玄感曰:“何至于此!”密退,謂所親曰:“楚公好反而不欲勝,吾屬今為虜矣!”

李子雄勸玄感速稱尊號,玄感以問密,密曰:“昔陳勝自欲稱王,張耳諫而被外;魏武將求九錫,荀彧止而見誅。今者密欲正言,還恐追蹤二子;阿諛順意,又非密之本圖。何者?兵起以來,雖復頻捷,至于郡縣,未有從者;東都守御尚強,天下救兵益至,公當挺身力戰(zhàn),早定關中,乃亟欲自尊,何示人不廣也!”玄感笑而止。

屈突通引兵屯河陽,宇文述繼之,玄感問計于李子雄,子雄曰:“通曉習兵事,若一得渡河,則勝負難決,不如分兵拒之。通不能濟,則樊、衛(wèi)失援!毙腥恢,將拒通;樊子蓋知其謀,數(shù)擊其營,玄感不得往。通濟河,軍于破陵。玄感分為二軍,西抗文升,東拒通。子蓋復出兵大戰(zhàn),玄感軍屢敗,與其黨謀之,李子雄曰:“東都援軍益至,我軍數(shù)敗,不可久留,不如直入關中,開永豐倉以振貧乏,三輔可指麾而定,據有府庫,東面而爭天下,亦霸王之業(yè)也。”李密曰:“弘化留守元弘嗣握強兵在隴右,可聲言其反,遣使迎公,因此入關,可以紿眾。”

會華陰諸楊請為向導,壬辰,玄感解東都圍,引兵西趣潼關,宣言:“我已破東都,取關西矣!”宇文述等諸軍躡之。至弘農宮,父老遮說玄感曰:“宮城空虛,又多積粟,攻之易下!毙幸詾槿。弘農太守蔡王智積謂官屬曰:“玄感聞大軍將至,欲西圖關中,若成其計,則難克也;當以計縻之,使不得進,不出一旬,可以成擒!奔靶熊娭脸窍,智積登陴詈之;玄感怒,留攻之。李密諫曰:“公今詐眾西入,軍事貴速,況乃追兵將至,安可稽留!若前不得據關,退無所守,大眾一散,何以自全!”玄感不從,遂攻之,燒其城門,智積于內益火,玄感兵不得入。三日不拔,乃引而西。至閺鄉(xiāng),宇文述、衛(wèi)文昇、來護兒、屈突通等軍追及于皇天原。玄感上槃豆,布陳亙五十里,且戰(zhàn)且行,玄感一日三敗。八月,壬寅,玄感陳于董杜原,諸軍擊之,玄感大敗,獨與十馀騎奔上洛。追騎至,玄感叱之,皆反走。至葭蘆戍,獨與弟積善徒步走,自度不免,謂積善曰:“我不能受人戮辱,汝可殺我!”積善抽刀斫殺之,因自刺,不死,為追兵所執(zhí),與玄感首俱送行在所。磔玄感尸于東都市,三日,復臠而焚之。玄感弟玄獎為義陽太守,將赴玄感,為郡丞周旋玉所殺;仁行為朝請大夫,伏誅于長安。

玄感之圍東都也,梁郡民韓相國舉兵應之,玄感以為河南道元帥,旬月間眾十馀萬,攻剽郡縣;至襄城,聞玄感敗,眾稍散,為吏所獲,傳首東都。

帝以元弘嗣,斛斯政之親也,留守弘化郡,遣衛(wèi)尉少卿李淵馳往執(zhí)之,因代為留守,關右十三郡兵皆受征發(fā)。淵御眾寬簡,人多附之。帝以淵相表奇異,又名應圖讖,忌之。未幾,征詣行在所,淵遇疾未謁,其甥王氏在后宮,帝問曰:“汝舅來何遲?”王氏以疾對,帝曰:“可得死否?”淵聞之,懼,因縱酒納賂以自晦。

癸卯,吳郡硃燮、晉陵管崇聚眾寇掠江左。燮本還俗道人,涉獵經史,頗知兵法,形容眇小,為昆山縣博士,與數(shù)十學生起兵,民苦役者赴之如歸。崇長大,美姿容,志氣倜儻,隱居常熟,自言有王者相,故群盜相與奉之。時帝在涿郡,命虎牙郎將趙六兒將兵萬人屯楊子,分為五營以備南賊。崇遣其將陸顗渡江,夜,襲六兒,破其兩營,收其器械軍資而去,眾益盛,至十萬。

辛酉,司農卿云陽趙元淑坐楊玄感黨伏誅。帝使大理卿鄭善果、御史大夫裴蘊、刑部侍郎骨儀、與留守樊子蓋推玄感黨與。儀,本天竺胡人也。帝謂蘊曰:“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,益知天下人不欲多,多即相聚為盜耳。不盡加誅,無以懲后!弊由w性既殘酷,蘊復受此旨,由是峻法治之,所殺三萬馀人,皆籍沒其家,枉死者太半,流徙者六千馀人。玄感之圍東都也,開倉賑給百姓。凡受米者,皆坑之于都城之南。玄感所善文士會稽虞綽、瑯邪王胄俱坐徙邊,綽、胄亡命,捕得,誅之。

帝善屬文,不欲人出其右。薛道衡死,帝曰:“更能作‘空梁落燕泥\’否!”王胄死,帝誦其佳句曰:“‘庭草無人隨意綠,’復能作此語邪!”帝自負才學,每驕天下之士,嘗謂侍臣曰:“天下皆謂朕承藉緒馀而有四海,設令朕與士大夫高選,亦當為天子矣!

從容謂秘書郎虞世南曰:“我性不喜人諫,若位望通顯而諫以求名者,彌所不耐。至于卑賤之士,雖少寬假,然卒不置之地上。汝其知之!”世南,世基之弟也。

帝使裴矩安集隴右,因之會寧,存問曷薩那可汗部落,遣闕達度設寇掠吐谷渾以自富,還而奏狀,帝大賞之。

九月,己卯,東海民彭孝才起為盜,有眾數(shù)萬。

甲午,車駕至上谷,以供費不給,免太守虞荷等官。閏月,己巳,幸博陵。

冬,十月,丁丑,賊帥呂明星圍東郡,虎賁郎將費青奴擊破之。

劉元進帥其眾將渡江,會楊玄感敗,硃燮、管崇迎元進,推以為主,據吳郡,稱天子,燮、崇俱為尚書仆射,署置百官,毘陵、東陽、會稽、建安豪杰多執(zhí)長吏以應之。帝遣左屯衛(wèi)大將軍代人吐萬緒、光祿大夫下邽魚俱羅將兵討之。

十一月,己酉,右候衛(wèi)將軍馮孝慈討張金稱于清河,孝慈敗死。

楊玄感之西也,韋福嗣亡詣東都歸首,是時如其比者皆不問。樊子蓋收玄感文簿,得其書草,封以呈帝;帝命執(zhí)送行在。李密亡命,為人所獲,亦送東都。樊子蓋鎖送福嗣、密及楊積善、王仲伯等十馀人詣高陽,密與王仲伯等竊謀亡去,悉使出其所赍金以示使者曰:“吾等死日,此金并留付公,幸用相瘞,其馀即皆報德!笔拐呃浣,許諾,防禁漸弛。密請通市酒食,每宴飲,喧嘩竟夕,使者不以為意。行至魏郡石梁驛,飲防守者皆醉,穿墻而逸。密呼韋福嗣同去,福嗣曰:“我無罪,天子不過一面責我耳!敝粮哧,帝以書草示福嗣,收付大理。宇文述奏:“兇逆之徒,臣下所當同疾,若不為重法,無以肅將來!钡墼:“聽公所為!笔,甲申,述就野外,縛諸應刑者于格上,以車輪括其頸,使文武九品以上皆持兵斫射,亂發(fā)矢如?胃毛,支體糜碎,猶在車輪中。積善、福嗣仍加車裂,皆焚而揚之。積善自言手殺玄感,冀得免死。帝曰:“然則梟類耳!”因更其姓曰梟氏。

唐縣人宋子賢,善幻術,能變佛形,自稱彌勒出世,遠近信惑,遂謀因無遮大會舉兵襲乘輿;事泄,伏誅,并誅黨與千馀家。

扶風桑門向海明亦自稱彌勒出世,人有歸心者,輒獲吉夢,由是三輔人翕然奉之,因舉兵反,眾至數(shù)萬。丁亥,海明自稱皇帝,改元白烏。詔太仆卿楊義臣擊破之。

帝召衛(wèi)文升、樊子蓋詣行在;慰勞之,賞賜極厚,遣還所任。

劉元進攻丹楊,吐萬緒濟江擊破之,元進解圍去,緒進屯曲阿。元進結柵拒緒,相持百馀日;緒擊之,賊眾大潰,死者以萬數(shù)。元進挺身夜遁,保其壘。硃燮、管崇等屯毘陵,連營百馀里,緒乘勝進擊,復破之。賊退保黃山,緒圍之,元進、燮僅以身免,于陳斬崇及其將卒五個馀人,收其子女三萬馀口,進解會稽圍。魚俱羅與緒偕行,戰(zhàn)無不捷,然百姓從亂者如歸市,賊敗而復聚,其勢益盛。

元進退據建安,帝令緒進討,緒以士卒疲弊,請息甲待來春,帝不悅。俱羅亦以賊非歲月可平,諸子在洛京,潛遣家仆迎之;帝怒。有司希旨,奏緒怯懦,俱羅敗衄,俱羅坐斬,征緒詣行在,緒憂憤,道卒。

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發(fā)淮南兵數(shù)萬人討元進。世充渡江,頻戰(zhàn)皆捷,元進、燮敗死于吳,其馀眾或降或散。世充召先降者于通玄寺瑞像前焚香為誓,約降者不殺。散者始欲入海為盜,聞之,旬月之間,歸首略盡,世充悉坑之于黃亭澗,死者三萬馀人。由是馀黨復相聚為盜,官軍不能討,以至隋亡。帝以世充有將帥才,益加寵任。

是歲,詔為盜者籍沒其家。時群盜所在皆滿,群縣官因之各專威福,生殺任情矣。

章丘杜伏威與臨濟輔公祏為刎頸交,俱亡命為群盜。伏威年十六,每出則居前,入則殿后,由是其徒推以為帥。下邳苗海潮亦聚眾為盜,伏威使公祏謂之曰:“今我與君同苦隋政,各舉大義,力分勢弱,?直磺堋H艉蠟橐,則足以敵隋矣。君能為主,吾當敬從,自揆不堪,宜來聽命;不則一戰(zhàn)以決雌雄。”海潮懼,即帥其眾降之。伏威轉掠淮南,自稱將軍,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顥討之,伏威與戰(zhàn),陽為不勝,引顥眾入葭葦中,因從上風縱火,顥眾皆燒死。海陵賊帥趙破陳以伏威兵少,輕之,召與并力;伏威使公祏嚴兵居外,自與左右十人赍牛酒入謁,于座殺破陳,并其眾。

煬皇帝中大業(yè)十年(甲戌,公元六一四年)

春,二月,辛未,詔百僚議伐高麗,數(shù)日,無敢言者。戊子,詔復征天下兵,百道俱進。

丁酉,扶風賊帥唐弼立李弘芝為天子,有眾十萬,自稱唐王。

三月,壬子,帝行幸涿郡,士卒在道,亡者相繼。癸亥,至臨渝宮,祃祭黃帝,斬叛軍者以釁鼓,亡者亦不止。

夏,四月,榆林太守成紀董純與彭城賊帥張大虎戰(zhàn)于昌慮,大破之,斬首萬馀級。

甲午,車駕至北平。

五月,庚申,延安賊帥劉迦論自稱皇王,建元大世,有眾十萬,與稽胡相表里為寇。詔以左驍衛(wèi)大將軍屈突通為關內討捕大使,發(fā)兵擊之,戰(zhàn)于上郡,斬迦論并將卒萬馀級,虜男女數(shù)萬口而還。

秋,七月,癸丑,車駕次懷遠鎮(zhèn)。時天下已亂,所征兵多失期不至,高麗亦困弊。來護兒至畢奢城,高麗舉兵逆戰(zhàn),護兒擊破之,將趣平壤,高麗王元懼,甲子,遣使乞降,囚送斛斯政。帝大悅,遣使持節(jié)召護兒還。護兒集眾曰:“大軍三出,未能平賊,此還不可復來。勞而無功,吾竊恥之。今高麗實困,以此眾擊之,不日可克。吾欲進兵徑圍平壤,聚高元,獻捷而歸,不亦善乎!”答表請行,不肯奉詔。長吏崔君肅固爭,護兒不可,曰:“賊勢破矣,獨以相任,自足辦之。吾在閫外,事當專決,寧得高元還而獲譴,舍此成功,所不能矣!”君肅告眾曰:“若從元帥違拒詔書,必當聞奏,皆應獲罪!敝T將懼,俱請還,乃始奉詔。

八月,己巳,帝自懷遠鎮(zhèn)班師。邯鄲賊帥楊公卿帥其黨八千人抄駕后第八隊,得飛黃上廄馬四十二匹而去。冬,十月,丁卯,上至東都;己丑,還西京。以高麗使者及斛斯政告太廟;仍征高麗王元入朝,元竟不至。敕將帥嚴裝,更圖后舉,竟不果行。

初,開皇之末,國家殷盛,朝野皆以高麗為意,劉炫獨以為不可,作《撫夷論》以刺之,至是,其言始驗。

十一月,丙申,殺斛斯政于金光門外,如楊積善之法,仍烹其肉,使百官啖之,佞者或啖之至飽,收其馀骨,焚而揚之。

乙巳,有事于南郊,上不齋于次。詰朝,備法駕,至即行禮。是日,大風。上獨獻上帝,三公分獻五帝。禮畢,御馬疾驅而歸。

乙卯,離石胡劉苗王反,自稱天子,眾至數(shù)萬;將軍潘長文討之,不克。

汲郡賊帥王德仁擁眾數(shù)萬,保林慮山為盜。

帝將如東都,太史令庚質諫曰:“比歲伐遼,民實勞弊,陛下宜鎮(zhèn)撫關內,使百姓盡力農桑,三五年間,四海稍豐實,然后巡省,于事為宜!钡鄄粣偂Y|辭疾不從,帝怒,下質獄,竟死獄中。十二月,壬申,帝如東都,赦天下;戊子,入東都。

東海賊帥彭孝才轉掠沂水,彭城留守董純討擒之。純戰(zhàn)雖屢捷,而盜賊日滋,或譖純怯懦;帝怒,鎖純詣東都,誅之。

孟讓自長白山寇掠諸郡,至盱眙,眾十馀萬,據都梁宮,阻淮為固。江都丞王世充將兵拒之,為五柵以塞險要,羸形示弱。讓笑曰:“世充文法小吏,安能將兵!吾今生縛取,鼓行入江都耳!”時民皆結堡自固,野無所掠,賊眾漸餒,乃少留兵,圍五柵,分人于南方抄掠;世充伺其懈,縱兵出擊,大破之,讓以數(shù)十騎遁去,斬首萬馀級。

齊郡賊帥左孝友眾十萬屯蹲狗山,郡丞張須陀列營逼之,孝友窘迫出降。須陀威振東夏,以功遷齊郡通守,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。涿郡賊帥盧明月眾十馀萬軍祝阿,須陀將萬人邀之。相持十馀日,糧盡,將退,謂將士曰:“賊見吾退,必悉眾來追,若以千人襲據其營,可有大利。此誠危事,誰能往者?”眾莫對,唯羅士信及歷城秦叔寶請行。于是須陀委柵而遁,使二人分將千兵伏葭葦中,明月悉眾追之。士信、叔寶馳至其柵,柵門閉,二人超升其樓,各殺數(shù)人,營中大亂;二人斬關以納外兵,因縱火焚其三十馀柵,煙焰漲天。明月奔還,須陀回軍奮擊,大破之,明月以數(shù)百騎遁去,所俘斬無算。叔寶名瓊,以字行。

煬皇帝中大業(yè)十一年(乙亥,公元六一五年)

春,正月,增秘書省官百二十員,并以學士補之。帝好讀書著述,自為揚州總管,置正府學士至百人,常令修撰,以至為帝,前后近二十載,修撰未嘗暫停;自經術、文章、兵、農、地理、醫(yī)、卜、釋、道乃至蒱博、鷹狗,皆為新書,無不精洽,共成三十一部,萬七千馀卷。初,西京嘉則殿有書三十七萬卷,帝命秘書監(jiān)柳顧言等詮次,除其復重猥雜,得正御本三萬七千馀卷,納于東都修文殿。又寫五十副本,簡為三品,分置西京、東都宮、省、官府,其正御書皆裝剪華凈,寶軸錦褾。于觀文殿前為書室十四間,窗戶床褥廚幔,咸極珍麗,每三間開方戶,垂錦幔,上有二飛仙,戶外地中施機發(fā)。帝幸書室,有宮人執(zhí)香爐,前行踐機,則飛仙下,收幔而上,戶扉及廚扉皆自啟,帝出,則垂閉復故。帝以戶口逃亡,盜賊繁多,二月,庚午,詔民悉城居,田隨近給?たh驛亭村塢皆筑城。

上谷賊帥王須拔自稱漫天王,國號燕;賊帥魏刀兒自稱歷山飛:眾各十馀萬,北連突闕,南寇燕、趙。

初,高祖夢洪水沒都城,意惡之,故遷都大興。申明公李穆薨,孫筠襲爵。叔父渾忿其吝嗇,使兄子善衡賊殺之,而證其從父弟瞿曇,使之償死。渾謂其妻兄左衛(wèi)率宇文述曰:“若得紹封,當歲奉國賦之半!笔鰹橹杂谔,奏高祖,以渾為穆嗣。二歲之后,不復以國賦與述,述大恨之。帝即位,渾累官至右驍衛(wèi)大將軍,改封郕公,帝以其門族強盛,忌之。會有方士安伽陀言“李氏當為天子”,勸帝盡誅海內凡李姓者。渾從子將作監(jiān)敏,小名洪兒,帝疑其名應讖,常面告之,冀其引決。敏大懼,數(shù)與渾及善衡屏人私語;述譖之于帝,仍遣虎賁郎將河東裴會基表告渾反。帝收渾等家,遣尚書左丞元文都、御史大夫裴蘊雜治之,案問數(shù)日,不得反狀,以實奏聞。帝更遣述窮治之,述誘教敏妻宇文氏為表,誣告渾謀因渡遼,與其家子弟為將領者共襲取御營,立敏為天子。述持入,奏之,帝泣曰:“吾宗社幾傾,賴公獲全耳!比,丁酉,殺渾、敏、善衡及宗族三十二人,自三從以上皆徙邊徼。后數(shù)月,敏妻亦鴆死。

有二孔雀自西苑飛集寶城朝堂前,親衛(wèi)校尉高德儒等十馀人見之,奏以為鸞。時孔雀已飛去,無可得驗,于是百僚稱賀。詔以德儒誠心冥會,肇見嘉祥,擢拜朝散大夫,賜物百段,馀人皆賜束帛;仍于其地造儀鸞殿。

己酉,帝行幸太原;夏,四月,幸汾陽宮避暑。宮城迫隘,百官士卒布散山谷間,結草為營而居之。

以衛(wèi)尉少卿李淵為山西、河東撫慰大使,承制黜陟選補郡縣文武官,仍發(fā)河東兵討捕群盜。淵行至龍門,擊賤帥母端兒,破之。

秋,八月,乙丑,帝巡北塞。

初,裴矩以突厥始畢可汗部眾漸盛,獻策分其勢,欲以宗女嫁弟叱吉設,拜為南面可汗;叱吉不敢受,始畢聞而漸怨。突厥之臣史蜀胡悉多謀略,為始畢所寵任,矩詐與為互市,誘至馬邑下,殺之。遣使詔始畢曰:“史蜀胡悉叛可汗來降,我已相為斬之。”始畢知其狀,由是不朝。

戊辰,始畢帥騎數(shù)十萬謀襲乘輿,義成公主先遣使者告變。壬申,車駕馳入雁門,齊王暕以后軍保崞縣。癸酉,突厥圍雁門,上下惶怖,撤民屋為守御之具,城中兵民十五萬口,食僅可支二旬,雁門四十一城,突厥克其三十九,唯雁門、崞不下。突厥急攻雁門,矢及御前;上大懼,抱趙王杲而泣,目盡腫。

左衛(wèi)大將軍宇文述勸帝簡精銳數(shù)千騎潰圍而出,納言蘇威曰:“城守則我有馀力,輕騎乃彼之所長,陛下萬乘之主,豈宜輕動!”民部尚書樊子蓋曰:“陛下乘危徼幸,一朝狼狽,悔之何及!不若據堅城以挫其銳,坐征四方兵使入援。陛下親撫循士卒,諭以不復征遼,厚為勛格,必人人自奮,何憂不濟!”內史侍郎蕭瑀以為:“突厥之俗,可賀敦預知軍謀;且義成公主以帝女嫁外夷,必恃大國之援。若使一介告之,借使無益,庸有何損。又,將士之意,恐陛下既免突厥之患,還事高麗,若發(fā)明詔,諭以赦高麗、專討突厥,則眾心皆安,人自為戰(zhàn)矣!爆r,皇后之弟也。虞世基亦勸帝重為賞格,下詔停遼東之役。帝從之。

帝親巡將士,謂之曰:“努力擊賊,茍能保全,凡在行陳,勿憂富貴,必不使有司弄刀筆破汝勛勞。”乃下令:“守城有功者,無官直除六品,賜物百段;有官以次增益。”使者慰勞,相望于道,于是眾皆踴躍,晝夜拒戰(zhàn),死傷甚眾。

甲申,詔天下募兵,守令競來赴難。李淵之子世民,年十六,應募隸屯衛(wèi)將軍云定興,說定興多赍旗鼓為疑兵,曰:“始畢敢舉兵圍天子,必謂我倉猝不能赴援故也。宜晝則引旌旗數(shù)十里不絕,夜則鉦鼓相應,虜必謂救兵大至,望風遁去。不然,彼眾我寡,若悉軍來戰(zhàn),必不能支!倍ㄅd從之。

帝遣間使求救于義成公主,公主遣使告始畢云:“北邊有急!睎|都及諸郡援兵亦至忻口;九月,甲辰,始畢解圍去。帝使人出偵,山谷皆空,無胡馬,乃遣二千騎追躡,至馬邑,得突厥老弱二千馀人而還。

丁未,車駕還至太原。蘇威言于帝曰:“今盜賊不息,士馬疲弊,愿陛下亟還西京,深根固本,為社稷計!钡鄢跞恢。宇文述曰:“從官妻子多在東都,宜便道向洛陽,自潼關而入!钡蹚闹。

冬,十月,壬戌,帝至東都,顧眄街衢,謂侍臣曰:“猶大有人在!币庵^向日平楊玄感,殺人尚少故也。蘇威追論勛格太重,宜加斟酌,樊子蓋固請,以為不宜失信,帝曰:“公欲收物情邪!”子蓋懼,不敢對。帝性吝官賞,初平楊玄感,應授勛者多,乃更置戎秩:建節(jié)尉為正六品,次奮武、宣惠、綏德、懷仁、秉義、奉誠、立信等尉,遞降一階。將士守雁門者萬七千人,至是,得勛者才千五百人,皆準平玄感勛,一戰(zhàn)得第一勛者進一階,其先無戎秩者止得立信尉,三戰(zhàn)得第一勛者至秉義尉,其在行陳而無勛者四戰(zhàn)進一階,亦無賜。會仍議伐高麗,由是將士無不憤怨。

初,蕭瑀以外戚有才行,嘗事帝于東宮,累遷至內史侍郎,委以機務,r性剛鯁,數(shù)言事忤旨,帝漸疏之。及雁門圍解,帝謂群臣曰:“突厥狂悖,勢何能為!少時未散,蕭瑀遽相恐動,情不可恕!”出為河池郡守,即日遣之。候衛(wèi)將軍楊子崇從帝在汾陽宮,知突厥必為寇,屢請早還京師,帝不納,及解圍,帝怒曰:“子崇怯懦,驚動眾心,不可居爪牙之官!背鰹殡x石郡守。子崇,高祖之族弟也。

楊玄感之亂,龍舟水殿皆為所焚,詔江都更造,凡數(shù)千艘,制度仍大于舊者。

壬申,盧明月帥眾十萬寇陳、汝。

東海李子通,有勇力,先依長白山賊帥左才相,群盜皆殘忍,而子通獨寬仁,由是人多歸之,未半歲,有眾萬人。才相忌之,子通引去,渡淮,與杜伏威合。伏威選軍中壯士養(yǎng)為假子,凡三十馀人,濟陰王雄誕、臨濟闞稜為之冠。既而李子通謀殺伏威,遣兵襲之。伏威被重創(chuàng)墜馬,雄誕負之逃葭葦中,收散兵復振。將軍來整擊伏威,破之;其將西門君儀之妻王氏,勇而多力,負伏威以逃,雄誕帥壯士十馀人衛(wèi)之,與隋兵力戰(zhàn),由是得免。來整又擊李子通,破之,子通帥其馀眾奔海陵,復收兵得二萬人,自稱將軍。

城父硃粲始為縣佐史,從軍,遂亡命聚眾為盜,謂之“可達寒賊”,自稱迦樓羅王,眾至十馀萬,引兵轉掠荊、沔及山南郡縣,所過噍類無遺。

十二月,庚寅,詔民部尚書樊子蓋發(fā)關中兵數(shù)萬擊絳賊敬盤陀等。子蓋不分臧否,自汾水之北,村塢盡焚之,賊有降者皆坑之。百姓怨憤,益相聚為盜。詔以李淵代之。有降者,淵引置左右,由是賊眾多降,前后數(shù)萬人,馀黨散入它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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