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卷 補(bǔ)列傳第三十[一]
辛術(shù) 元文遙 趙彥深
辛術(shù),字懷哲,少明敏,有識度。解褐司空冑曹參軍,與仆射高隆之共典營構(gòu)鄴都宮室,術(shù)有思理,百工克濟(jì)。再遷尚書右丞。出為清河太守,政有能名。追授□州長史,遭父憂去職。清河父老數(shù)百人詣闕請立碑頌德。文襄嗣事,與尚書左丞宋游道、中書侍郎李繪等并追詣晉陽,俱為上客。累遷散騎常侍。
武定八年,侯景叛,[二]除東南道行臺尚書,封江夏縣男,與高岳等破侯景,擒蕭明。遷東徐州刺史,為淮南經(jīng)略使。齊天保元年,侯景征江西租稅,術(shù)率諸軍渡淮斷之,燒其稻數(shù)百萬石。還鎮(zhèn)下邳,人隨術(shù)北渡淮者三千余家。東徐州刺史郭志殺郡守。文宣聞之,□術(shù)自今所統(tǒng)十余州地諸有犯法者,刺史先啟聽報,以下先斷后表聞。齊代行臺兼總?cè)耸?自術(shù)始也。安州刺史、臨清太守、盱眙蘄城二鎮(zhèn)將犯法,術(shù)皆案奏殺之。睢州刺史及所部郡守俱犯大辟,朝廷以其奴婢百口及資財盡賜術(shù),三辭不見許,術(shù)乃送詣所司,不復(fù)以聞。邢卲聞之,遺術(shù)書曰:"昔鐘離意云『孔子忍渴于盜泉』,便以珠璣委地,足下今能如此,可謂異代一時。"及王僧辯破侯景,術(shù)招攜安撫,城鎮(zhèn)相繼款附,前后二十余州。于是移鎮(zhèn)廣陵。獲傳國璽送鄴,文宣以璽告于太廟。此璽即秦所制,方四寸,上紐交盤龍,其文曰:"受命于天,既壽永昌。"二漢相傳,又傳魏、晉。懷帝敗,沒于劉聰。聰敗,沒于石氏。石氏敗,晉穆帝永和中,濮陽太守戴僧施得之,遣督護(hù)何融送于建鄴。歷宋、齊、梁,梁敗,侯景得之。景敗,侍中趙思賢以璽投景南兗州刺史郭元建,送于術(shù),故術(shù)以進(jìn)焉。尋征為殿中尚書,領(lǐng)太常卿,仍與朝賢議定律令。遷吏部尚書,食南兗州梁郡干。
遷鄴以后,大選之職,知名者數(shù)四,互有得失,未能盡美。文襄帝少年高朗,所弊者疏;袁叔德沉密謹(jǐn)厚,所傷者細(xì);楊愔風(fēng)流辨給,取士失于浮華。唯術(shù)性尚貞明,取士以才器,循名責(zé)實,新舊參舉,管庫必擢,門閥不遺。考之前后銓衡,在術(shù)最為折衷,甚為當(dāng)時所稱舉。天保末,文宣嘗令術(shù)選百員官,參選者二三千人,術(shù)題目士子,人無謗讟,其所旌擢,后亦皆致通顯。
術(shù)清儉,寡嗜欲。勤于所職,未嘗暫懈。臨軍以威嚴(yán),牧人有惠政。少愛文史,晚更修學(xué),雖在戎旅,手不釋卷。及定淮南,凡諸資物一毫無犯,唯大收典籍,多是宋、齊、梁時佳本,鳩集萬余卷,□顧、陸之徒名畫,二王已下法書數(shù)亦不少,[三]俱不上王府,唯入私門。及還朝,頗以饋遺權(quán)要,物議以此少之。十年卒,年六十;式ǘ,贈開府儀同三司、中書監(jiān)、青州刺史。子閣卿,尚書郎。閣卿弟衡卿,有識學(xué),開府參軍事。隋大業(yè)初,卒于太常丞。
元文遙,字德遠(yuǎn),河南洛陽人,魏昭成皇帝六世孫也。五世祖常山王遵。[四]父晞,有孝行,父卒,廬于墓側(cè)而終。文遙貴,贈特進(jìn)、開府儀同三司、中書監(jiān),謚曰孝。文遙敏慧夙成,濟(jì)陰王暉業(yè)每云:"此子王佐才也。"暉業(yè)嘗大會賓客,有人將何遜集初入洛,諸賢皆贊賞之。河間邢卲試命文遙,誦之幾遍可得?文遙一覽便誦,時年十余歲。濟(jì)陰王曰:"我家千里駒,今定如何?"邢云:"此殆古來未有。"
起家員外散騎常侍。遭父喪,服闋,除太尉東合祭酒。以天下方亂,遂解官侍養(yǎng),隱于林慮山。
武定中,文襄征為大將軍府功曹。齊受禪,于登壇所受中書舍人,宣傳文武號令。楊遵彥每云:"堪解穰侯印者,必在斯人。"后忽被中旨幽執(zhí),竟不知所由。如此積年。文宣后自幸禁獄,執(zhí)手愧謝,親解所著金帶及御服賜之,即日起為尚書祠部郎中。孝昭攝政,除大丞相府功曹參軍,典機(jī)密。及踐祚,除中書侍郎,封永樂縣伯,參軍國大事。及帝大漸,與平秦王歸彥、趙郡王叡等同受顧托,迎立武成。即位,任遇轉(zhuǎn)隆,歷給事黃門侍郎、散騎常侍、侍中、中書監(jiān)。天統(tǒng)二年,詔特賜姓高氏,籍屬宗正,子弟依例歲時入朝。再遷尚書左仆射,進(jìn)封寧都郡公,侍中。
文遙歷事三主,明達(dá)世務(wù),每臨軒,多命宣□,號令文武,聲韻高朗,發(fā)吐無滯。然探測上旨,時有委巷之言,故不為知音所重。齊因魏朝,宰縣多用□濫,至于士流恥居百里。文遙以縣令為字人之切,遂請革選。于是密令搜揚(yáng)貴游子弟,發(fā)□用之。猶恐其披訴,總召集神武門,令趙郡王叡宣旨唱名,厚加慰喻。士人為縣,自此始也。既與趙彥深、和士開同被任遇,雖不如彥深清貞守道,又不為士開貪淫亂政,在于季、孟之間。然性和厚,與物無競,故時論不在彥深之下。初文遙自洛遷鄴,惟有地十頃,家貧,所資衣食而已。魏之將季,宗姓被侮,有人冒相侵奪,文遙即以與之。及貴,此人尚在,乃將家逃竄。文遙大驚,追加慰撫,還以與之,彼人愧而不受,彼此俱讓,遂為閑田。
至后主嗣位,趙郡王叡、婁定遠(yuǎn)等謀出和士開,文遙亦參其議。叡見殺,文遙由是出為西兗州刺史。詣士開別,士開曰:"處得言地,使元家兒作令仆,深愧朝廷。"既言而悔,乃執(zhí)手慰勉之。猶慮文遙自疑,用其子行恭為尚書郎,以慰其心。士開死,自東徐州刺史征入朝,竟不用,卒。
行恭美姿貌,有父風(fēng),兼俊才,位中書舍人,待詔文林館。齊亡,陽休之等十八人同入關(guān),稍遷司勛下大夫。隋開皇中,位尚書郎,坐事徙瓜州而卒。行恭少頗驕恣,文遙令與范陽盧思道交游。文遙嘗謂思道云:"小兒比日微有所知,是大弟之力,然白擲劇飲,甚得師風(fēng)。"思道答云:"郎辭情俊邁,自是克荷堂構(gòu),而白擲劇飲,亦天性所得。"行恭弟行如,亦聰慧早成,武平末,任著作佐郎。
趙彥深,自云南陽宛人,漢太傅□之后。高祖父難,為清河太守,有惠政,遂家焉,清河后改為平原,故為平原人也。本名隱,避齊廟諱,改以字行。父奉伯,仕魏位中書舍人、行洛陽令。彥深貴,贈司空。彥深幼孤貧,事母甚孝。年十歲,曾候司徒崔光。光謂賓客曰:"古人觀眸子以知人,此人當(dāng)必遠(yuǎn)至。"性聰敏,善書計,安閑樂道,不雜交游,為雅論所歸服。昧爽,□自掃門外,不使人見,率以為常。
初為尚書令司馬子如賤客,供寫書。子如善其無誤,欲將入觀省舍。隱靴無□,衣帽穿弊,子如給之。用為書令史,月余,補(bǔ)正令史。[五]神武在晉陽,索二史,子如舉彥深。后拜子如開府參軍,超拜水部郎。及文襄為尚書令攝選,[六]沙汰諸曹郎,隱以地寒被出為滄州別駕,辭不行。子如言于神武,征補(bǔ)大丞相功曹參軍,專掌機(jī)密,文翰多出其手,稱為敏給。神武曾與對坐,遣造軍令,以手捫其額曰:"若天假卿年,必大有所至。"每謂司徒孫騰曰;"彥深小心恭慎,曠古絕倫。"
及神武崩,秘喪事,文襄慮河南有變,仍自巡撫,乃委彥深后事,轉(zhuǎn)大行臺都官郎中。臨發(fā),握手泣曰:"以母弟相托,幸得此心。"既而內(nèi)外寧靜,彥深之力。及還發(fā)喪,深加褒美,乃披郡縣簿為選封安國縣伯。從征潁川,時引水灌城,城雉將沒,西魏將王思政猶欲死戰(zhàn)。文襄令彥深單身入城告喻,即日降之,便手牽思政出城。先是,文襄謂彥深曰:[七]"吾昨夜夢獵,遇一□豕,吾射盡獲之,獨(dú)一大豕不可得。卿言當(dāng)為吾取,須臾獲豕而進(jìn)。"至是,文襄笑曰:"夢驗矣。"即解思政佩刀與彥深曰:"使卿常獲此利。"
文宣嗣位,仍典機(jī)密,進(jìn)爵為侯。天保初,累遷秘書監(jiān),以為忠謹(jǐn),每郊廟,必令兼太仆卿,執(zhí)御陪乘。轉(zhuǎn)大司農(nóng)。帝或巡幸,即輔贊太子,知后事。出為東南道行臺尚書、徐州刺史,為政尚恩信,為吏人所懷,多所降下。所營軍處,士庶追思,號趙行臺頓。文宣璽書勞勉,征為侍中,仍掌機(jī)密。河清元年,進(jìn)爵安樂公,累遷尚書左仆射、齊州大中正、監(jiān)國史,遷尚書令,為特進(jìn),封宜陽王。武平二年拜司空,為祖珽所間,出為西兗州刺史。四年,征為司空,轉(zhuǎn)司徒。丁母憂,尋起為本官。七年六月暴疾薨,時年七十。
彥深歷事累朝,常參機(jī)近,溫柔謹(jǐn)慎,喜怒不形于色。自皇建以還,禮遇稍重,每有引見,或升御榻,常呼官號而不名也。凡諸選舉,先令銓定,提□人物,皆行業(yè)為先,輕薄之徒,弗之齒也。孝昭既執(zhí)朝權(quán),□臣密多勸進(jìn),彥深獨(dú)不致言。孝昭嘗謂王晞云:"若言□心皆謂天下有歸,何不見彥深有語。"晞以告,彥深不獲已,陳請,其為時重如此。常遜言恭己,未嘗以驕矜待物,所以或出或處,去而復(fù)還。母傅氏,雅有操識。彥深三歲,傅便孀居,家人欲以改適,自誓以死。彥深五歲,傅謂之曰:"家貧兒小,何以能濟(jì)?"彥深泣而言曰:"若天哀矜,兒大當(dāng)仰報。"傅感其意,對之流涕。及彥深拜太常卿,還,不脫朝服,先入見母,跪陳幼小孤露,蒙訓(xùn)得至于此。母子相泣久之,然后改服。后為宜陽國太妃。彥深有七子,仲將知名。
仲將,沉敏有父風(fēng)。溫良恭儉,雖對妻子,亦未嘗怠慢,終日儼然。學(xué)涉□書,善草隸。雖與弟書,書字楷正,云草不可不解,若施之于人,即似相輕易,若與當(dāng)家中卑幼,又恐其疑所在宜爾,是以必須隸筆。彥深乞轉(zhuǎn)以萬年縣子授之。位給事黃門侍郎、散騎常侍。隋開皇中,位吏部郎,終于安州刺史
齊朝宰相,善始令終唯彥深一人。然諷朝廷以子叔堅為中書侍郎,頗招物議。時馮子琮子慈明、祖珽子君信并相繼居中書,故時語云:"馮、祖及趙,穢我鳳池。"然叔堅身材最劣。
?庇
[一] 北齊書卷三十八 按此卷原缺,后人以北史卷五○辛術(shù)傳、卷五五元文遙傳、趙彥深傳補(bǔ)。宋本、三朝本卷末有宋人校語云:"此卷與北史同。"
[二] 武定八年侯景叛 殿本依北史卷五○辛術(shù)傳"八"改"六",他本都作"八"。按魏書卷一二孝靜帝紀(jì),事在武定五年五四七。此傳下文□高岳破侯景,擒蕭明也都是五年的事,作"八"作"六"均誤。
[三] 二王已下法書數(shù)亦不少 諸本"法書"倒作"書法",今據(jù)北史卷五○乙正。
[四] 魏昭成皇帝六世孫也五世祖常山王遵 張森楷云:"按魏書昭成子孫傳卷一五,言遵是昭成子壽鳩之子,則是昭成孫也。遵既為五世祖,豈得為昭成六世孫。『六』當(dāng)為『七』之誤。"
[五] 用為書令史月余補(bǔ)正令史 諸本"書"上有"尚"字,北史卷五五無。按通典卷二二歷代都事、主事、令史條云:"北齊尚書郎判事,正令史側(cè)坐,書令史過事",同書上文□晉、宋蘭臺事,已有正、書令史的名目。知此傳"尚"字乃后人妄加,今據(jù)北史刪。
[六] 及文襄為尚書令攝選 諸本"攝"作"令",南本及北史卷五五作"攝令選"。按本書卷三文襄紀(jì)補(bǔ)稱"元象元年,攝吏部尚書",高澄以尚書令攝吏部尚書即是攝選。本書卷四○尉瑾傳補(bǔ)、馮子琮傳補(bǔ)都有以仆射攝選的記載。諸本作"令"誤,南本從北史也衍一"令"字,今改正。
[七] 先是文襄謂彥深曰 諸本無"先是"二字,北史有。按這是追□的話,所以下文稱"至是,文襄笑曰:夢驗矣"。此二字不宜省,今據(jù)北史補(bǔ)。
- 北齊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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