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6卷
【唐紀七十二】 起閼逢執(zhí)徐六月,盡強圉協(xié)洽三月,凡二年有奇。
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中和四年(甲辰,公元八八四年)
六月,壬辰,東川留后高仁厚奏鄭君雄斬楊師立出降。仁厚圍梓州久不下,乃為書射城中,道其將士曰:“仁厚不忍城中玉石俱焚,為諸君緩師十日,使諸君自成其功。若十日不送師立首,當分見兵為五番,番分晝夜以攻之,于此甚逸,于彼必困矣。五日不下,四面俱進,克之必矣。諸君圖之!”數(shù)日,君雄大呼于眾曰:“天子所誅者元惡耳,他人無預也!”眾呼萬歲,大噪,突入府中,師立自殺,君雄挈其首出降。仁厚獻其首及妻子于行在,陳敬瑄釘其子于城北,敬瑄三子出觀之,釘者呼曰:“茲事行及汝曹,汝曹于后努力領取!”三子走馬而返。以高仁厚為東川節(jié)度使。
甲辰,武寧將李師悅與尚讓追黃巢至瑕丘,敗之。巢眾殆盡,走至狼虎谷,丙午,巢甥林言斬巢兄弟妻子首,將詣時溥,遇沙陀博野軍,奪之,并斬言首以獻于溥。
蔡州節(jié)度使秦宗權縱兵四出,侵噬鄰道。天平節(jié)度使硃瑄,有眾三萬,從父弟瑾,勇冠軍中。宣武節(jié)度使硃全忠為宗權所攻,勢甚窘,求救于瑄,瑄遣瑾將兵救之,敗宗權于合鄉(xiāng)。全忠德之,與瑄約為兄弟。
秋,七月,壬午,時溥遣使獻黃巢及家人首并姬妾,上御大玄樓受之。宣問姬妾:“汝曹皆勛貴子女,世受國恩,何為從賊?”其居首者對曰:“狂賊兇逆,國家以百萬之眾,失守宗祧,播遷巴、蜀;今陛下以不能拒賊責一女子,置公卿將帥于何地乎!”上不復問,皆戮之于市。人爭與之酒,其馀皆悲怖昏醉,居首者獨不飲不泣,至于就刑,神色肅然。
硃全忠擊秦宗權,敗示權于溵水。
李克用至晉陽,大治甲兵,遣榆次鎮(zhèn)將雁門李承嗣奉表詣行在,自陳:“有破黃巢大功,為硃全忠所圖,僅能自免,將佐已下從行者三百馀人,并牌印皆沒不返。全忠仍榜東都、陜、孟,云臣已死,行營兵潰,令所在邀遮屠翦,勿令潮失,將士皆號泣冤訴,請復仇讎。臣以朝廷至公,當俟詔命,拊循抑止,復歸本道。乞遣使按問,發(fā)兵誅討,臣遣弟克勤將萬騎在河中俟命。”時朝廷以大寇初平,方務姑息,得克用表,大恐,但遣中使賜優(yōu)詔和解之?擞们昂蠓舶吮,稱:“全忠妒功疾能,陰狡禍賊,異日必為國患。惟乞下詔削其官爵,臣自帥本道兵討之,不用度支糧餉!鄙侠矍矖顝凸У戎I指,稱:“吾深知卿冤,方事之殷,姑存大體!笨擞媒K郁郁不平。時籓鎮(zhèn)相攻者,朝廷不復為之辨曲直。由是互相吞噬,惟力是視,皆無所稟畏矣。
八月,李克用奏請割麟州隸河東,又奏請以弟克修為昭義節(jié)度使,皆許之。由是昭義分為二鎮(zhèn),進克用爵隴西郡王。克用奏罷云蔚防御使,依舊隸河東,從之。
九月,己未,加硃全忠同平章事。
以右仆射、大明宮留守王徽知京兆尹事。上以長安宮室焚毀,故久留蜀未歸;照袚崃魃,戶口稍歸,復繕治宮室,百司粗有緒。冬,十月,關東籓表請車駕還京師。
硃全忠之降也,義成節(jié)度使王鐸為都統(tǒng),承制除官。全忠初鎮(zhèn)大梁,事鐸禮甚恭,鐸依以為援。而全忠兵浸強,益驕倨,鐸知不足恃,表請還朝,徙鐸為義昌節(jié)度使。
鹿晏弘之去河中,王建、韓建、張造、晉暉、李師泰各帥其眾與之俱;及據(jù)興元,以建等為巡內(nèi)刺史,不遣之官。晏弘猜忌,眾心不附,王建、韓建素相親善,晏弘尤忌之,數(shù)引入臥內(nèi),待之加厚。二建密相謂曰:“仆射甘言厚意,疑我也,禍將至矣!”田令孜密遣人以厚利誘之,十一月,二建與張造、晉暉、李師泰帥眾數(shù)千逃奔行在,令孜皆養(yǎng)為假子,賜與巨萬,拜諸衛(wèi)將軍,使各將其眾,號隨駕五都。又遣禁兵討晏弘,晏弘率眾棄興元走。
初,宦者曹知愨,本華原富家子,有膽略。黃巢陷長安,知愨歸鄉(xiāng)里,集壯士,據(jù)嵯峨山南,為堡自固,巢黨不敢近。知愨數(shù)遣壯士變衣服語言,效巢黨,夜入長安攻賊營,賊驚以為鬼神;又疑其下有叛者,由是心不自安。朝廷聞而嘉之,就除內(nèi)常侍,賜金紫。知愨聞車駕將還,謂人曰:“吾施小術,使諸軍得成大功,從駕群臣但平步往來,俟至大散關,當閱其可歸者納之!毙性诼勚,恐其為變;田令孜尤惡之,密以敕旨諭邠寧節(jié)度使王行瑜,使誅之。行瑜潛師自嵯峨山北乘高攻之,知愨不為備,舉營盡殪。令孜益驕橫,禁制天子,不得有所主斷。上患其專,時語左右而流涕。
鹿晏弘引兵東出襄州,秦宗權遣其將秦誥、趙德諲將兵會之,共攻襄州,陷之;山南東道節(jié)度使劉臣容奔成都。德諲,蔡州人也。晏弘引兵轉(zhuǎn)掠襄、鄧、均、房、廬、壽,復還許州。忠武節(jié)度使周岌聞其至,棄鎮(zhèn)走,晏弘遂據(jù)許州,自稱留后,朝廷不能討,因以為忠武節(jié)度使。
十二月,己丑,陳敬瑄表辭三川都指揮、招討、制置、安撫等使,從之。
初,黃巢轉(zhuǎn)掠福建,建州人陳巖聚眾數(shù)千保鄉(xiāng)里,號九龍軍,福建觀察使鄭鎰奏為團練副使。泉州刺史、左廂都虞候李連有罪,亡入溪洞,合眾攻福州,巖擊敗之。鎰畏巖之逼,表巖自代,壬寅,以巖為福建觀察使。巖為治有威惠,閩人安之。
義昌節(jié)度使兼中書令王鐸,厚于奉養(yǎng),過魏州,侍妾成列,服御鮮華,如承平之態(tài)。魏博節(jié)度使樂彥禎之子從訓,伏卒數(shù)百人于漳南高雞泊,圍而殺之,及賓僚從者三百馀人皆死,掠其資裝侍妾而還。彥禎奏云為盜所殺,朝廷不能詰。
賜邠寧軍號曰靜難。
是歲,馀杭鎮(zhèn)使陳晟逐睦州刺史柳超,潁州都知兵馬使汝陰王敬蕘逐其刺史,各領州事,朝廷因命為刺史。
均州賊帥孫喜聚眾數(shù)千人,謀攻州城,刺史呂燁不知所為。都將武當馮行襲伏兵江南,自乘小舟迎喜,謂曰:“州人得良牧,無不歸心,然公所從之卒大多,州人懼于剽掠,尚以為疑。不若置軍江北,獨與腹心輕騎俱進,行襲請為前道,告諭州人,無不服者矣!毕惨詾槿,從之;既渡江,軍吏迎謁,伏兵發(fā),行襲手擊喜,斬之,從喜者皆死,江北軍望之俱潰。山南東道節(jié)度使上其功,詔以行襲為均州刺史。州西有長山,當襄、鄧入蜀之道,群盜據(jù)之,抄掠貢賦,行襲討誅之,蜀道以通。
鳳翔節(jié)度使李昌言病,表弟昌符知留后。昌言薨,制以昌符為鳳翔節(jié)度使。
時黃巢雖平,秦宗權復熾,命將出兵,寇掠鄰道,陳彥侵淮南,秦賢侵江南,秦誥陷襄、唐、鄧,孫儒陷東都、孟、陜、虢,張晊陷汝、鄭,盧瑭攻汴、宋,所至屠翦焚蕩,殆無孑遺。其殘暴又甚于巢,軍行未始轉(zhuǎn)糧,車載鹽尸以從。北至衛(wèi)、滑,西及關輔,東盡青、齊,南出江、淮,州鎮(zhèn)存者僅保一城,極目千里,無復煙火。上將還長安、畏宗權為患。
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啟元年(乙巳,公元八八五年)
春,正月,戊午,下詔招撫之。
己卯,車駕發(fā)成都,陳敬瑄送至漢州而還。
荊南監(jiān)軍硃敬玫所募忠勇軍暴橫,節(jié)度使陳儒患之。鄭紹業(yè)之鎮(zhèn)荊南也,遣大將申屠琮將兵五千擊黃巢于長安。軍還,儒告琮,使除之。忠勇將程君之聞之,帥其眾奔朗州,琮追擊之,殺百馀人,馀眾皆潰,自是琮復專軍政。
雷滿屢攻掠荊南,儒重賂以卻之。淮南將張瑰、韓師德叛高駢,據(jù)復、岳二州,自稱刺史,儒請瑰攝行軍司馬,師德攝節(jié)度副使,將兵擊雷滿。師德引兵上峽大掠,歸于岳州,瑰還兵逐儒而代之。儒將奔行在,瑰劫還,囚之。瑰,渭州人,性貪暴,荊南舊將夷滅殆盡。
先是,硃敬玫屢殺大將及富商以致富,朝廷遣中使楊玄晦代之。敬玫留居荊南,嘗曝衣。瑰見而欲之,遣卒夜攻之,殺敬玫,盡取其財。瑰惡牙將郭禹慓悍,欲殺之,禹結(jié)黨千人亡去,庚申,襲歸州,據(jù)之,自稱刺史。禹,青州人成汭也,因殺人亡命,更其姓名。
南康賊帥盧光稠陷虔州,自稱刺史,以其里人譚全播為謀主。
秦宗權責租賦于光州刺史王緒,緒不能給,宗權怒,發(fā)兵擊之。緒懼,悉舉光、壽兵五千人,驅(qū)吏民渡江,以劉行全為前鋒,轉(zhuǎn)掠江、洪、虔州,是月,陷汀、漳二州,然皆不能守也。
秦宗權寇潁、亳,硃全忠敗之于焦夷。
二月,丙申,車駕至鳳翔。三月,丁卯,至京師;荊棘滿城,狐兔縱橫,上凄然不樂。己巳,赦天下,改元。時朝廷號令所在,惟河西、山南、劍南、嶺南數(shù)十州而已。
秦宗權稱帝,置百官,詔以武寧節(jié)度使時溥為蔡州四面行營兵馬都統(tǒng)以討之。
盧龍節(jié)度使李可舉、成德節(jié)度使王镕惡李克用之強,而義武節(jié)度使王處存與克用親善,為侄鄴娶克用女。又,河北諸鎮(zhèn),惟義武尚屬朝廷,可舉等恐其窺伺山東,終為己患,乃相與謀曰:“易、定,燕、趙之馀也!奔s共滅處存而分其地。又說云中節(jié)度使赫連鐸使攻克用之背?膳e遣其將李全忠將兵六萬攻易州,镕遣將將兵攻無極。處存告急于克用,克用遣其將康君立等將兵救之。
閏月,秦宗權遣其弟宗言寇荊南。初,田令孜在蜀募新軍五十四都,每都千人,分隸兩神策,為十軍以統(tǒng)之,又南牙、北司官共萬馀員。是時籓鎮(zhèn)各專租稅,河南、北、江、淮無復上供,三司轉(zhuǎn)運無調(diào)發(fā)之所,度支惟收京畿、同、華、鳳翔等數(shù)州租稅,不能贍,賞賚不時,士卒有怨言。令孜患之,不知所出。先是,安邑、解縣兩池鹽皆隸鹽鐵,置官榷之。中和以來,河中節(jié)度使王重榮專之,歲獻三千車以供國用,令孜奏復如舊制隸鹽鐵。夏,四月,令孜自兼兩池榷鹽使,收其利以贍軍。重榮上章論訴不已,遣中使往諭之,重榮不可。時令孜多遣親信覘籓鎮(zhèn),有不附己者,輒圖之。令孜養(yǎng)子匡祐使河中,重榮待之甚厚,而匡祐傲甚,舉軍皆憤怒。重榮乃數(shù)令敢罪惡,責其無禮,監(jiān)軍為講解,僅得脫去。匡祐歸,以告令孜,勸圖之。五月,令孜徙重榮為泰寧節(jié)度使,以泰寧節(jié)度使齊克讓為義武節(jié)度使,以義武節(jié)度使王處存為河中節(jié)度使,仍詔李克用以河東軍援處存赴鎮(zhèn)。
盧龍兵攻易州,裨將劉仁恭穴地入城,遂克之。仁恭,深州人也。李克用自將救無極,敗成德兵。成德兵退保新城,克用復進擊,大破之,拔新城,成德兵走,追至九門,斬首萬馀級。盧龍兵既得易州,驕怠,王處存夜遣卒三千蒙羊皮造城下,盧龍兵以為羊也,爭出掠之,處存奮擊,大破之,復取易州,李全忠走。
加陜虢節(jié)度使王重盈同平章事。
李全忠既喪師,恐獲罪,收馀眾還襲幽州。六月,李可舉窘急,舉族登樓自焚死,全忠自為留后。
東都留守李罕之與秦宗權將孫儒相拒數(shù)月,罕之兵少食盡,棄城,西保澠池,宗權陷東都。
秋,七月,以李全忠為盧龍留后。
乙巳,右補闕?I鲜,以為:“陛下姑息籓鎮(zhèn)太甚,是非功過,駢首并足,致天下紛紛若此,猶未之寤,豈可不念駱谷之艱危,復懷西顧之計乎!宜稍振典刑以威四方!碧锪钭沃h言于上曰:“此疏傳于籓鎮(zhèn),豈不致其猜忿!”庚戌,貶浚萬州司戶,尋賜死。
滄州軍亂,逐節(jié)度使楊全玫,立牙將盧彥威為留后,全玫奔幽州。以保鑾都將曹誠為義昌節(jié)度使,以彥威為德州刺史。
孫儒據(jù)東都月馀,燒宮室、官寺、民居,大掠席卷而去,城中寂無雞犬。李罕之復引其眾入東都,筑壘于市西而居之。
王重榮自以有復京城功,為田令孜所擯,不肯之兗州,累表論令孜離間君臣,數(shù)令孜十罪,令孜結(jié)邠寧節(jié)充使硃玫、鳳翔節(jié)度使李昌符以抗之。王處存亦上言:“幽、鎮(zhèn)兵新退,臣未敢離易、定。且王重榮無罪,有大功于國,不宜輕有改易,搖籓鎮(zhèn)心!痹t趣其上道。八月,處存引軍至晉州,刺史冀君武閉城不內(nèi)而還。
洺州刺史馬爽,與昭義行軍司馬奚忠信不葉,起兵屯邢州南,脅孟方立請誅忠信。既而眾潰,爽奔魏州,忠信使人賂樂彥禎而殺之。
秦宗權攻鄰道二十馀州,陷之;唯陳州距蔡百馀里,兵力甚弱,刺史趙犨日與宗權戰(zhàn),宗權不能屈。詔以犨為蔡州節(jié)度使。犨德硃全忠之援,與全忠結(jié)婚,凡全忠所調(diào)發(fā),無不立至。
王緒至漳州,以道險糧少,令軍中“無得以老弱自隨,犯者斬!”唯王潮兄弟扶其母董氏崎嶇從軍,緒召潮等責之曰:“軍皆有法,未有無法之軍。汝違吾令而不誅,是無法也。”三子曰:“人皆有母,未有無母之人;將軍奈何使人棄其母!”緒怒,命斬其母。三子曰:“潮等事母如事將軍,既殺其母,安用其子!請先母死!睂⑹拷詾橹,乃舍之。有望氣者謂緒曰:“軍中有王者氣。”于是緒見將卒有勇略逾己及氣質(zhì)魁岸者皆殺之。劉行全亦死,眾皆自危,曰:“行全親也,且軍鋒之冠,猶不免,況吾屬乎!”行至南安,王潮說其前鋒將曰:“吾屬違墳墓,捐妻子,羈旅外鄉(xiāng)為群盜,豈所欲哉!乃為緒所迫脅故也。今緒猜刻不仁,妄殺無辜,軍中孑孑者受誅且盡。子須眉若神,騎射絕倫,又為前鋒,吾竊為子危之!”前鋒將執(zhí)潮手泣,問計安出。潮為之謀,伏壯士數(shù)十人于篁竹中,伺緒至,挺劍大呼躍出,就馬上擒之,反縛以徇,軍中皆呼萬歲。潮推前鋒將為主,前鋒將曰:“吾屬今日不為魚肉,皆王君力也。天以王君為主,誰敢先之!”相推讓數(shù)四,卒奉潮為將軍。緒嘆曰:“此子在吾網(wǎng)中不能殺,豈非天哉!”潮引兵將還光州,約其屬,所過秋豪無犯。行及沙縣,泉州人張延魯?shù)纫源淌妨螐┤糌澅?帥耆老奉牛酒遮道,請潮留為州將,潮乃引兵圍泉州。
九月,戊申,以陳敬瑄為三川及峽內(nèi)諸州指揮、制置等使。
蔡軍圍荊南,馬步使趙匡謀奉前節(jié)度使陳儒以出,留后張瑰覺之,殺匡及儒。
冬,十月,癸丑,秦宗權敗硃全忠于八角。
王重榮求救于李克用,克用方怨朝廷不罪硃全忠,選兵市馬,聚結(jié)諸胡,議攻汴州,報曰:“待吾先滅全忠,還掃鼠輩如秋葉耳!”重榮曰:“待公自關東還,吾為虜矣。不若先除君側(cè)之惡,退擒全忠易矣!睍r硃玫、李昌符亦陰附硃全忠,克用乃上言:“玫、昌符與全忠相表里,欲共滅臣,臣不得不自救,已集蕃、漢兵十五萬,決以來年濟河,自謂北討二鎮(zhèn);不近京城,保無掠擾。既誅二鎮(zhèn),乃旋師滅全忠以雪仇恥!鄙锨彩拐咧I釋,冠蓋相望。硃玫欲朝廷討克用,數(shù)遣人潛入京城,燒積聚,或刺殺近侍,聲云克用所為。于是京師震恐,日有訛言。令孜遣玫、昌符將本軍及神策鄜、延、靈、夏等軍各三萬人屯沙苑,以討王重榮。重榮發(fā)兵拒之,告急于李克用,克用引兵赴之。十一月,重榮遣兵攻同州,刺史郭璋出戰(zhàn),敗死。重榮與玫等相守月馀,克用兵至,與重榮俱壁沙苑,表請誅令孜及玫、昌符。詔和解之,克用不聽。十二月,癸酉,合戰(zhàn),玫、昌符大敗,各走還本鎮(zhèn),潰軍所過焚掠?擞眠M逼京城,乙亥夜,令孜奉天子自開遠門出幸鳳翔。
初,黃巢焚長安宮室而去,諸道兵入城縱掠,焚府寺民居什六七,王徽累年補葺,僅完一二,至是復為亂兵焚掠,無孑遺矣。
是歲,賜河中軍號護國。
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啟二年(丙午,公元八八六年)
春,正月,鎮(zhèn)海牙將張郁作亂,攻陷常州。
李克用還軍河中,與王重榮同表請大駕還宮,因罪狀田令孜,請誅之。上復以飛龍使楊復恭為樞密使。
戊子,令孜請上幸興元,上不從。是夜,令孜引兵入宮,劫上幸寶雞,黃門衛(wèi)士從者才數(shù)百人,宰相朝臣皆不知。翰林學士承旨杜讓能宿直禁中,聞之,步追乘輿,出城十馀里,得人所遺馬,無羈勒,解帶系頸而乘之,獨追及上于寶雞。明日,乃有太子少保孔緯等數(shù)人繼至。讓能,審權之子;緯,戣之孫也。宗正奉太廟神主至鄠,遇盜,皆失之。朝士追乘輿者至盩厔,為亂兵所掠,衣裝殆盡。庚寅,上以孔緯為御史大夫,使還召百官,上留寶雞以待之。時田令孜弄權,再致播遷,天下共忿疾之。硃玫、李昌符亦恥為之用,且憚李克用、王重榮之強,更與之合。
蕭遘因邠寧奏事判官李松年至鳳翔,遣召硃玫亟迎車駕,癸巳,玫引步騎五千至鳳翔。孔緯詣宰相,欲宣詔召之,蕭遘、裴澈以令孜在上側(cè),不欲往,辭疾不見。緯令臺吏趣百官詣行在,皆辭以無袍笏,緯召三院御史,泣謂:“布衣親舊有急,猶當赴之。豈有天子蒙塵,為人臣子,累召而不往者!”御史請辦裝數(shù)日而行,緯拂衣起曰:“吾妻病垂死且不顧,諸君善自為謀,請從此辭!”乃詣李昌符,請騎衛(wèi)送至行在,昌符義之,贈裝錢,遣騎送之。
瑄寧、鳳翔兵追逼乘輿,敗神策指揮使楊晟于潘氏,鉦鼓之聲聞于行宮。田令孜奉上發(fā)寶雞,留禁軍守石鼻為后拒。置感義軍于興、鳳二州,以楊晟為節(jié)度使,守散關。
時軍民雜糅,鋒鏑縱橫,以神策軍使王建、晉暉為清道斬斫使,建以長劍五百前驅(qū)奮擊,乘輿乃得前。上以傳國寶授建使負之以從,登大散嶺。李昌符焚閣道丈馀,將摧折,王建扶掖上自煙焰中躍過。夜,宿板下,上枕建膝而寢,既覺,始進食,解御袍賜建曰:“以其有淚痕故也!避囻{才入散關,硃玫已圍寶雞。石鼻軍潰,玫長驅(qū)攻散關,不克。嗣襄王煴,肅宗之玄孫也,有疾,從上不及,留遵涂驛,為玫所得,與俱還鳳翔。
庚戌,李克用還太原。
二月,王重榮、硃政、李昌符復上表請誅田令孜。
以前東都留守鄭從讜為守太傅兼侍中。
硃玫、李昌符使山南西道節(jié)度使石君涉柵絕險要,燒郵驛,上由它道以進。山谷崎嶇,邠軍迫其后,危殆者數(shù)四,僅得達山南。三月,壬午,石君涉棄鎮(zhèn)逃歸硃玫。
癸未,鳳翔百官蕭遘等罪狀田令孜及其黨韋昭度,請誅之。初,昭度因供奉僧澈結(jié)宦官,得為相。澈師知玄鄙澈所為,昭度每與同列詣知玄,皆拜之,知玄揖使詣澈啜茶。
山南西道監(jiān)軍馮翊嚴遵美迎上于西縣,丙申,車駕至興元。
戊戌,以御史大夫孔緯、翰林學士承旨、兵部尚書杜讓能并為兵部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保鑾都將李鋋等敗邠軍于鳳州。
詔加王重榮應接糧料使,使調(diào)本道谷十五萬斛以濟國用。重榮表稱令孜未誅,不奉詔。
以尚書左丞盧渥為戶部尚書,充山南西道留后。以嚴遵美為內(nèi)樞密使,遣王建帥部兵戍三泉,晉暉及神策使張造帥四都兵屯黑水,修棧道以通往來。以建遙領壁州刺史。將帥遙領州鎮(zhèn)自此始。
陳敬瑄疑東川節(jié)度使高仁厚,欲去之。遂州刺史鄭君立起兵攻陷漢州,進向成都。敬瑄遣其將李順之逆戰(zhàn),君立敗死。敬瑄又發(fā)維、茂羌軍擊仁厚,殺之。
硃玫以田令孜在天子左右,終不可去,言于蕭遘曰:“主上播遷六年,中原將士冒矢石,百姓供饋餉,戰(zhàn)死餓死,什減七八,僅得復京城。天下方喜車駕還宮,主上更以勤王之功為敕使之榮,委以大權,使墮綱紀,騷擾籓鎮(zhèn),召亂生禍。玫昨奉尊命來迎大駕,不蒙信察,反類脅君。吾輩報國之心極矣,戰(zhàn)賊之力殫矣,安能垂頭弭耳,受制于閽寺之手哉!李氏孫尚多,相公盍改圖以利社稷乎?”遘曰:“主上踐阼十馀年,無大過惡。正以令孜專權肘腋,致坐不安席,上每言之,流涕不已。近日上初無行意,令孜陳兵帳前,迫脅以行,不容俟旦。罪皆在令孜,人誰不知!足下盡心王室,正有引兵還鎮(zhèn),拜表迎鑾。廢立重事,伊、霍所難,遘不敢聞命!”玫出,宣言曰:“我立李氏一王,敢異議者斬!”
夏,四月,壬子,玫逼鳳翔百官奉襄王煴權監(jiān)軍國事,承制封拜指揮,仍遣大臣入蜀迎駕,盟百官于石鼻驛。玫使蕭遘為冊文,遘辭以文思荒落;乃使兵部侍郎判戶部鄭昌圖為之。乙卯,煴受冊,玫自兼左、右神策十軍使,帥百官奉煴還京師;以鄭昌圖同平章事、判度支、鹽鐵、戶部,各置副使,三司之事一以委焉。河中百官崔安潛等上襄王箋,賀受冊。
田令孜自知不為天下所容,乃薦樞密使使楊復恭為左神策中尉、觀軍容使,自除西川監(jiān)軍使,往依陳敬瑄。復恭斥令孜之黨,出王建為利州刺史,晉暉為集州刺史,張造為萬州刺史,李師泰為忠州刺史。
五月,硃玫以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蕭遘為太子太保,自加侍中、諸道鹽鐵、轉(zhuǎn)運等使;加裴澈判度支,鄭昌圖判戶部;以淮南節(jié)度使高駢兼中書令,充江、淮鹽鐵、轉(zhuǎn)運等使、諸道行營兵馬都統(tǒng);淮南右都押牙、和州刺史呂用之為嶺南東道節(jié)度使;大行封拜以悅籓鎮(zhèn)。遣吏部侍郎夏侯潭宣諭河北,戶部侍郎楊陟宣諭江、淮,諸籓鎮(zhèn)受其命者什六七,高駢仍奉箋勸進。
呂用之建牙開幕,一與駢同;凡駢之腹心,及將校能任事者,皆逼以從己,諸所施為,不復咨稟。駢頗疑之,陰欲奪其權,而根蒂已固,無如之何。用之知之,甚懼,訪于其黨前度支巡官鄭杞、前知廬州事董瑾,杞曰:“此固為晚矣!”用之問策安出,杞曰:“曹孟德有言:‘寧我負人,無人負我!泵魅,與瑾共為書一緘授用之,其語秘,人莫有知者。
蕭遘稱疾歸永樂。
初,鳳翔節(jié)度使李昌符與硃玫同謀立襄王,既而玫自為宰相專權,昌符怒,不受其官,更通表興元。詔加昌符檢校司徒。硃玫遣其將王行瑜將邠寧、河西兵五萬追乘輿,感義節(jié)度使楊晟戰(zhàn)數(shù)卻,棄散關走,行瑜進屯鳳州。
是時,諸道貢賦多之長安,不之興元,從官衛(wèi)士皆乏食,上涕泣,不知為計。杜讓能言于上曰:“楊復光與王重榮同破黃巢,復京城,相親善;復恭其兄也。若遣重臣往諭以大義,且致復恭之意,宜有回慮歸國之理。”上從之,遣右諫議大夫劉崇望使于河中,赍詔諭重榮,重榮既聽命,遣使表獻絹十萬匹,且請討硃玫以自贖。
戊戌,襄王煴遣使至晉陽賜李克用詔,言:“上至半涂,六軍變擾,蒼黃晏駕,吾為籓鎮(zhèn)所推,今已受冊!背p玫亦與克用書,克用聞其謀皆出于玫,大怒。大將蓋寓說克用曰:“鑾輿播遷,天下皆歸咎于我,今不誅玫,黜李煴,無以自湔洗!笨擞脧闹,燔詔書,囚使者,移檄鄰道,稱:“玫敢欺籓方,明言晏駕。當?shù)酪寻l(fā)蕃、漢三萬兵進討兇逆,當共立大功!痹,蔚州人也。
秦賢寇宋汴,硃全忠敗之于尉氏南;癸巳,遣都將郭言將步騎三萬擊蔡州。
六月,以扈蹕都將楊守亮為金商節(jié)度、京畿制置使,將兵二萬出金州,與王重榮、李克用共討硃玫,守亮本姓訾,名亮,曹州人,與弟信皆為楊復光假子,更名守亮、守信。
李克用遣使奉表稱:“方發(fā)兵濟河,除逆黨,迎車駕,愿詔諸道與臣協(xié)力。”先是,山南之人皆言克用與硃玫合,人情忷懼;表至,上出示從官,并諭山南諸鎮(zhèn),由是帖然。然克用表猶以硃全忠為言,上使楊復恭以書諭之云:“俟三輔事寧,別有進止!
衡州刺史周岳發(fā)兵攻潭州,欽化節(jié)度使閔勖招淮西將黃皓入城共守,皓遂殺勖。岳攻拔州城,擒皓,殺之。
鎮(zhèn)海節(jié)度使周寶遣牙將丁從實襲常州,逐張郁。郁奔海陵,依鎮(zhèn)遏使南昌高霸。霸,高駢將也,鎮(zhèn)海陵,有民五萬戶,兵三萬人。
秋,七月,秦宗權陷許州,殺節(jié)度使鹿晏弘。
王行瑜進攻興州,感義節(jié)度使楊晟棄鎮(zhèn)走,據(jù)文州,詔保鑾都將李鋋、扈蹕都將李茂貞、陳佩屯大唐峰以拒之。茂貞,博野人,本姓宋,名文通,以功賜姓名。
要命欽化軍曰武安,以衡州刺史周岳為節(jié)度使。
八月,盧龍節(jié)度使李忠薨,以其子匡威為留后。
王潮拔泉州,殺廖彥若。潮聞福建觀察陳巖威名,不敢犯福州境,遣使降之,巖表潮為泉州刺史。潮沈勇有智略,既得泉州,招懷離散,均賦繕兵,吏民悅服。幽王緒于別館,緒慚,自殺。
九月,硃玫將張行實攻大唐峰,李鋋等擊卻之。金吾將軍滿存與邠軍戰(zhàn),破之,復取興州,進守萬仞寨。
李克修攻孟方立,甲午,擒其將呂臻于焦岡,拔故鎮(zhèn)、武安、臨洺、邯鄲、沙河,以大將安金俊為邢州刺史。
長安百官太子太師裴璩等勸進于襄王煴。冬,十月,煴即皇帝位,改元建貞,遙尊上為太上元皇帝。
董昌謂錢镠曰:“汝能取越州,吾以杭州授汝。”镠曰:“然,不取終為后患!彼鞂⒈灾T暨趨平水,鑿山開道五百里,出曹娥埭,浙東將鮑君福帥眾降之。镠與浙東軍戰(zhàn),屢破之,進屯豐山。
感化牙將張雄、馮弘鐸得罪于節(jié)度使時溥,聚眾三百,走渡江,襲蘇州,據(jù)之。雄自稱刺史,稍聚兵至五萬,戰(zhàn)艦千馀,自號天成軍。
河陽節(jié)度使諸葛爽薨,大將劉經(jīng)、張全義立爽子仲方為留后。全義,臨濮人也。
李克修攻邢州,不克而還。
十一月,丙戌,錢镠克越州,劉漢宏奔臺州。
義成節(jié)度使安師儒委政于兩廂都虞候夏侯晏、杜標,二人驕恣,軍中忿之。小校張驍潛出,聚眾二千攻州城,師儒斬晏、標首諭之,軍中稍息。天平節(jié)度使硃瑄謀取滑州,遣濮州刺史硃裕將兵誘張驍,殺之。硃全忠先遣其將硃珍、李唐賓襲滑州,入境,遇大雪。珍等一夕馳至壁下,百梯并升,遂克之。虜師儒以歸。全忠以牙將江陵胡真知義成留后。
田令孜至成都請尋醫(yī),許之。
十二月,戊寅,諸軍拔鳳州,以滿存為鳳州防御使。
楊復恭傳檄關中,稱“得硃玫首者,以靜難節(jié)度使賞之!蓖跣需(zhàn)數(shù)敗,恐獲罪于玫,與其下謀曰:“今無功,歸亦死;曷若與汝曹斬玫首,定京城,迎大駕,取邠寧節(jié)鉞乎?”眾從之。甲寅,行瑜自鳳州擅兵引歸京師,玫方視事,聞之,怒,召行諭,責之曰:“汝擅歸,欲反邪?”行瑜曰:“吾不反,欲誅反者硃玫耳!”遂擒斬之,并殺其黨數(shù)百人。諸軍大亂,焚掠京城,士民無衣凍死者蔽地。裴澈、鄭昌圖帥百官二百馀人奉襄王奔河中,王重榮詐為迎奉,執(zhí)煴,殺之,囚澈、昌圖;百官死者殆半。
臺州刺史杜雄誘劉漢宏,執(zhí)送董昌,斬之。昌徙鎮(zhèn)越州,自稱知浙東軍府事,以錢镠知杭州事。
王重榮函襄王煴首送行在,刑部請御興元城南門獻馘,百官畢賀。太常博士殷盈孫議,以為:“煴為賊臣所逼,正以不能死節(jié)罪耳。禮,公族罪在大辟,君為之素服不舉。今煴已就誅,宜廢為庶人,令所在葬其首。其獻馘稱賀之禮,請俟硃玫首至而行之。”從之。盈孫,侑之孫也。
河陽大將劉經(jīng),畏李罕之難制,自引兵鎮(zhèn)洛陽,襲罕之于澠池,為罕之所敗,經(jīng)棄洛陽走,罕之追殺殆盡。罕之軍于鞏,將渡河,經(jīng)遣張全義將兵拒之。時諸葛仲方幼弱,政在劉經(jīng),諸將多不附。全義遂與罕之合兵攻河陽,為經(jīng)所敗,罕之、全義走保懷州。
初,忠武決勝指揮使孫儒與龍驤指揮使朗山劉建鋒戍蔡州,拒黃巢,扶溝馬殷隸軍中,以材勇聞。及秦宗權叛,儒等皆屬焉。宗權遣儒將兵攻陷鄭州,刺史李璠奔大梁。儒進陷河陽,留后諸葛仲方奔大梁。儒自稱節(jié)度使,張全義據(jù)懷州,李罕之據(jù)澤州以拒之。初,長安人張佶為宣州幕僚,惡觀察使秦彥之為人,棄官去,過蔡州,宗權留以為行軍司馬。佶謂劉建鋒曰:“秦公剛鷙而猜忌,亡無日矣,吾屬何以自免!”建鋒方自危,遂與佶善。
壽州刺史張翱遣其將魏虔將萬人寇廬州,廬州刺史楊行愍遣其將田頵、李神福、張訓拒之,敗虔于褚城。滁州刺史許勍襲舒州,刺史陶雅奔廬州。高駢命行愍更名行密。
是歲,天平牙將硃瑾逐泰寧節(jié)度使齊克讓,自稱留后。瑾將襲袞州,求婚于克讓,乃自鄆盛飾車服,私藏兵甲以赴之。親迎之夕,甲士竊發(fā),逐克讓而代之。朝廷因以瑾為泰寧節(jié)度使。
安陸賊帥周通攻鄂州,路審中亡去。岳州刺史杜洪乘虛入鄂,自稱武昌留后,朝廷因以授之。湘陰賊帥鄧進思復乘虛陷岳州。
秦宗言圍荊南二年,張環(huán)嬰城自守,城中米斗直錢四十緡,食甲鼓皆盡,擊門扉以警夜,死者相枕。宗言竟不能克而去。
僖宗惠圣恭定孝皇帝下之上光啟三年(丁未,公元八八七年)
春,正月,以邠州都將王行瑜為靜難軍節(jié)度使,扈蹕都頭李茂貞領武定節(jié)度使,扈蹕都頭楊守宗為金商節(jié)度使,右衛(wèi)大將軍顧彥朗為東川節(jié)度使,金商節(jié)度使楊守亮為山南西道節(jié)度使。彥朗,豐縣人也。
辛巳,以董昌為浙東觀察使,錢镠為杭州刺史。
秦宗權自以兵力十倍于硃全忠,而數(shù)為全忠所敗,恥之,欲悉力以攻汴州。全忠患兵少,二月,以諸軍都指揮使硃珍為淄州刺史,募兵于東道,期以初夏而還。
戊辰,削奪三川都監(jiān)田令孜官爵,長流端州。然令孜依陳敬瑄,竟不行。
代北節(jié)度使李國昌薨。
三月,癸未,詔偽宰相蕭遘、鄭昌圖、裴澈,于所在集眾斬之,皆死于岐山。時朝士受煴官者甚眾,法司皆處以極法。杜讓能力爭之,免者什七八。
壬辰,車駕至鳳翔,節(jié)度使李昌符,恐車駕還京雖不治前過,恩賞必疏,乃以宮室未完,固請駐驊府舍,從之。
太傅兼侍中鄭從讜罷為太子太保。
鎮(zhèn)海節(jié)度使周寶募親軍千人,號后樓兵,稟給倍于鎮(zhèn)海軍,鎮(zhèn)海軍皆怨,而后樓兵浸驕不可制。寶溺于聲色,不親政事,筑羅城二十馀里,建東第,人苦其役。寶與僚屬宴后樓,有言鎮(zhèn)海軍怨望者,寶曰:“亂則殺之!”度支催勤使薛朗以其言告所善鎮(zhèn)海軍將劉浩,戒之使戢士卒,浩曰:“惟反可以免死耳!”是夕,寶醉,方寢,浩帥其黨作亂,攻府舍而焚之。寶驚起,徒跣叩芙蓉門呼后樓兵,后樓兵亦反矣。寶帥家人步走出青陽門,遂奔常州,依刺史丁從實。浩殺諸僚佐,癸巳,迎薛朗入府,推為留后。寶先兼租庸副使,城中貨財山積,是日,盡于亂兵之手。高駢聞寶敗,列牙受賀,遣使饋以齏粉。寶怒,擲之地曰:“汝有呂用之在,他日未可知也!”揚州連歲饑,城中餒死者日數(shù)千人,坊巷為之寥落,妖異數(shù)見,駢悉以為周寶當之。
山南西道節(jié)度使楊守亮忌利州刺史王建驍勇,屢召之。建懼,不往。前龍州司倉周庠說建曰:“唐祚將終,籓鎮(zhèn)互相吞噬,皆無雄才遠略,不能戡濟多難。公勇而有謀,得士卒心,立大功者非公而誰!然葭萌四戰(zhàn)之地,難以久安。閬州地僻人富,楊茂實,陳、田之腹心,不修職貢,若表其罪,興兵討之,可一戰(zhàn)而擒也。”建從之,召募溪洞酋豪,有眾八千,沿嘉陵江而下,襲閬州,逐其刺史楊茂實而據(jù)之,自稱防御使,招納亡命,軍勢益盛,守亮不能制。部將張虔裕說建曰:“公乘天子微弱,專據(jù)方州,若唐室復興,公無種矣。宜遣使奉表天子,杖大義以行師,蔑不濟矣。”部將綦毋諫復說建養(yǎng)士愛民,以觀天下之變,建皆從之。庠、虔裕、諫,皆許州人也。初,建與東川節(jié)度使顧彥朗俱在神策軍,同討賊。建既據(jù)閬州,彥朗畏其侵暴,數(shù)遣使問遺,饋以軍食,建由是不犯東川。
初,周寶聞淮南六合鎮(zhèn)遏使徐約兵精,誘之使擊蘇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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