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傳第一百四十四

○葛邲錢端禮魏杞周葵施師點蕭燧龔茂良

葛邲,字楚輔,其先居丹陽,后徙吳興。世以儒學(xué)名家,高祖密邲五世登科第,大父勝仲至邲三世掌詞命。邲少警敏,葉夢得、陳與義一見稱為國器。

以蔭授建康府上元丞。會金人犯江,上元當(dāng)敵沖,調(diào)度百出,邲不擾而辦,留守張浚、王綸皆器重之。登進士第。蕭之敏為御史,薦其才,除國子博士。輪對,論州縣受納及鬻爵之弊,孝宗獎諭曰:「觀所奏,知卿材!钩骼杉鎸W(xué)士院權(quán)直。

除正言,首疏言:「盈虛之理,隱于未然;治亂之分,生于所忽。宜專以畏天愛民為先!褂终:「征榷歲增之害,如輦下都稅務(wù),紹興間所趁茶鹽歲以一千三百萬緡為額,乾道六年后增至二千四百萬緡。成都府一務(wù),初額四萬八千緡,今至四十余萬緡,通四川酒額遂至五百余萬緡,民力重困。至若租稅有定數(shù),而暗耗日增,折帛益多,民安得不窮乎?愿明詔有司,茶鹽酒稅比原額已增至一倍者,毋更立新額,官吏不增賞,庶少蘇疲甿!股咸卣,復(fù)令條陳,邲以六事對,皆切中時病。除侍御史,論救荒三事,累遷中書舍人。

歲旱,詔求初政得失,邲應(yīng)詔,大略謂:「虞允文制國用,南庫之積日以厚,戶部之入日以削,故近年以來,常有不足之憂。罷兵以來,諸將皆以賂得升,其勢必至于掊刻取償,益精其選!惯w給事中。張嶷以說之子除知閣,裴良琮以顯仁之侄女夫落階官,邲皆繳奏。廣西議更鹽法,邲言:「鈔法之行,漕臣嘗紿群商,沒入其貲。楮幣行之二廣,民必疑慮,且有后悔!钩滩尚書。

邲為東宮僚屬八年,孝宗書「安遇」字以賜,又出《梅花詩》命邲屬和,眷遇甚渥。光宗受禪,除參知政事。邲勸上專法孝宗,正風(fēng)俗,節(jié)財用,振士氣,執(zhí)中道,恤民力,選將帥,收人才,擇監(jiān)司,明法令,手疏歷言之,上嘉納。除知樞密院事。紹熙四年,拜左丞相,專守祖宗法度,薦進人物,博采公論,惟恐其不聞之。未期年,除觀文殿大學(xué)士、知建康府。改隆興,請祠。

寧宗即位,邲上疏言:「今日之事莫先于修身齊家,結(jié)人心,定規(guī)模!古薪B興府,簡稽期會,錢谷刑獄必親;蛑^大臣均佚有體,邲曰:「崇大體而簡細(xì)務(wù),吾不為也!箛L曰:「十二時中,莫欺自己!蛊鋵嵺`如此。

改判福州,道行感疾,除少保,致仕。薨,年六十六。贈少師,謚文定,配饗光宗廟庭。有文集二百卷、《詞業(yè)》五十卷。

錢端禮,字處和,臨安府臨安人。父忱,瀘川軍節(jié)度使。端禮以恩補官。紹興間,通判明州,加直秘閣,累遷右文殿修撰,仕外服有聲。高宗材之,知臨安府。

御史中丞汪澈論版曹闕官,當(dāng)遴選,權(quán)戶部侍郎兼樞密都承旨。端禮嘗建明用楮為幣,于是專委經(jīng)畫,分為六務(wù),出納皆有法,幾月易錢數(shù)百萬。

孝宗銳意恢復(fù),詔張浚出師。會符離稍失利,湯思退遂倡和議,端禮奏:「有用兵之名,無用兵之實,賈怨生事,無益于國!顾纪舜笙,奏除戶部侍郎。未幾,兼吏部。端禮與戶部尚書韓仲通同對,論經(jīng)費,奏:「所入有限,兵食日增,更有調(diào)發(fā),不易支吾!股显:「須恢復(fù)中原,財賦自足!怪偻ㄗ:「恢復(fù)未可必,且經(jīng)度目前所用!苟硕Y奏:「仲通言是,乞采納!

思退與張浚議和戰(zhàn)不決,浚方主戰(zhàn),上意甚向之。思退詭求去,端禮請對乞留,又奏:「兵者兇器,愿以符離之潰為戒,早決國是,為社稷至計。」于是思退復(fù)留,命浚行邊,還戍兵,罷招納。以端禮充淮東宣諭使,王之望使淮西,端禮入奏:「兩淮名曰備守,守未必備;名曰治兵,兵未必精。有用兵不勝,僥幸行險,輕躁出師,大喪師徒者,必勝之說果如此,皆誤國明甚。」端禮既以是詆浚,右正言尹穡亦劾浚,罷都督,自此議論歸一矣。

端禮至淮還,極言守備疏略,恐召金兵,宜早定和議。遂除吏部侍郎,再往淮上,驛疏言:「遣使、發(fā)兵當(dāng)并行,使以盡其禮,兵以防其變,不必待金書至而后遣使!箷谢蛴幸娒{之語,不若先遣以釋其疑,于計為得!股显:「端禮所奏未是!顾纪藗髦汲泛、泗二州戍兵,語在《思退傳》。

金帥仆散忠義分兵入,上意中悔,令思退都督江、淮軍馬,端禮試兵部尚書,參贊軍事。思退畏怯不行,端禮赴闕,上曰:「前后廷臣議論,獨卿不變!辜鎽舨可袝,俄拜端明殿學(xué)士、簽書樞密院事兼權(quán)參知政事。上嘗問:「欲遣楊由義持金帥書,而辭行甚力,誰可遣?」端禮請以王抃行,俾與金帥議,許割商、秦地,歸被俘人,惟叛亡者不與,余誓目略同紹興,世為叔侄之國,減銀絹五萬,易歲貢為歲幣。及抃還,上見書,金皆聽許。端禮贊上如其式報之:「謀國當(dāng)思遠(yuǎn)圖,如與之和,則我得休息以修內(nèi)治,若為忿兵,未見其可。」抃遂行。諜報北軍已回,端禮以和議既定,乞降詔。除參知政事兼權(quán)知樞密院事。

時久不置相,端禮以首參窺相位甚急;书L子鄧王夫人,端禮女也,殿中侍御史唐堯封論端禮帝姻,不可任執(zhí)政,不報,遷太常少卿。館閣士相與上疏排端禮,皆坐絀。刑部侍郎王茀陰附端禮,建為「國是」之說以助其勢。吏部侍郎陳俊卿抗疏,力詆其罪,且謂本朝無以戚屬為相,此懼不可為子孫法。逮進讀《寶訓(xùn)》,適及外戚,因言:「祖宗家法,外戚不與政,最有深意,陛下所宜守!股霞{其言。端禮憾之,出俊卿知建寧府。

鄧王夫人生子,太上甚喜。先兩月,恭王夫人李氏亦生子,于是恭王府直講王淮白端禮云:「恭王夫人子是為皇長嫡孫!苟硕Y不懌,翌日奏:「嫡庶具載《禮經(jīng)》,講官當(dāng)以正論輔導(dǎo),不應(yīng)為此邪說!顾熘富磧A邪不正,與外任。鄧王立為太子,端禮引嫌,除資政殿大學(xué)士、提舉德壽宮兼侍讀,改提舉洞霄宮。起知寧國府,移紹興,進觀文殿學(xué)士。

端禮籍人財產(chǎn)至六十萬緡,有詣闕陳訴者,上聞之,與舊祠。侍御史范仲芑劾端禮貪暴不悛,降職一等。淳熙四年八月,復(fù)元職。薨,贈銀青光祿大夫,后謚忠肅。孫象祖,嘉定元年為左丞相,自有傳。

魏杞,字南夫,壽春人。祖蔭入官。紹興十二年,登進士第。知宣州涇縣。從臣錢端禮薦其才,召對,擢太府寺主簿,進丞。端禮宣諭淮東,杞以考功員外郎為參議官,遷宗正少卿。

湯思退建和議,命杞為金通問使,孝宗面諭:「今遣使,一正名,二退師,三減歲幣,四不發(fā)歸附人!硅綏l上十七事擬問對,上隨事畫可。陛辭,奏曰:「臣若將指出疆,其敢不勉。萬一無厭,愿速加兵!股仙浦。

行次盱眙,金所遣大將仆散忠義、紇石烈志寧等方擁兵闖淮,遣權(quán)泗州趙房長問所以來意,求觀國書,杞曰:「書御封也,見主當(dāng)廷授。」房長馳白仆散忠義,疑國書不如式,又求割商、秦地及歸正人,且欲歲幣二十萬。杞以聞,上命盡依初式,再易國書,歲幣亦如其數(shù)。忠義以未如所欲,遂與志寧分兵犯山陽。戰(zhàn)不利,驍將魏勝死之。

上怒金反覆,詔以禮物犒督府師,杞奏:「金若從約,而金繒不具,豈不瘠國體、格事機乎?」乃以禮物行。至燕,見金主褒,具言:「天子神圣,才杰奮起,人人有敵愾意,北朝用兵能保必勝乎?和則兩國享其福,戰(zhàn)則將士蒙其利,昔人論之甚悉!菇鹁辑h(huán)聽拱竦。館伴張恭愈以國書稱「大宋」,脅去「大」字,杞拒之,卒正敵國體,損歲幣五萬,不發(fā)歸正人北還。上慰藉甚渥。

守起居舍人,遷給事中、同知樞密院事,進參知政事、右仆射兼樞密使。時方借職田助邊,降人蕭鷓巴賜淮南田,意不愜,以職田請,杞言:「圭租食功養(yǎng)廉,借之尚可,奪之不可。」上是其言。杞以使金不辱命,繇庶官一歲至相位。上銳意恢復(fù),杞左右其論。會郊祀冬雷,用漢制災(zāi)異策免,守左諫議大夫、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。

六年,授觀文殿學(xué)士、知平江府。諫官王希呂論杞貪墨,奪職。后以端明殿學(xué)士奉祠,告老,復(fù)資政殿大學(xué)士。淳熙十一年十一月薨,贈特進。嘉泰中,謚文節(jié)。

周葵,字立義,常州宜興人。少力學(xué),自鄉(xiāng)校移籍京師,兩學(xué)傳誦其文。宣和六年,擢進士甲科。調(diào)徽州推官。高宗移蹕臨安,諸軍交馳境上,葵與判官攝郡事,應(yīng)變敏速,千里帖然。教授臨安府,未上,吏部侍郎陳與義密薦之,召試館職。將試,復(fù)引對,高宗曰:「從班多說卿端正!

除監(jiān)察御史,徙殿中侍御史。在職僅兩月,言事至三十章,且歷條所行不當(dāng)事凡二十條,指宰相不任責(zé)。高宗變色曰:「趙鼎、張?先问,須假之權(quán),奈何遽以小事形跡之?」葵曰:「陛下即位,已相十許人,其初皆極意委之,卒以公議不容而去,大臣亦無固志。假如陛下有過,尚望大臣盡忠,豈大臣有過,而言者一指,乃便為形跡,使彼過而不改,罪戾日深,非所以保全之也!垢咦诟娜菰:「此論甚奇!

張浚議北伐,葵三章力言「此存亡之機,非獨安危所系!够蜓钥诖笥,罷為司農(nóng)少卿,以直秘閣知信州。未上,鼎罷,陳與義執(zhí)政,改湖南提刑,以親老易江東,皆不就。

和議已定,被召,論:「為國有道,戰(zhàn)則勝,守則固,和則久。不然,三者在人不在我矣!钩I偾洹r秦檜獨相,意葵前論事去,必憾趙鼎。再降殿中侍御史?Z人曰:「元鎮(zhèn)已貶,葵固不言,雖門下客亦不及之也!箖(nèi)降差除四人,奏言:「愿陛下以仁祖為法,大臣以杜衍為法!箼u始不樂。又論國用、軍政、士民三弊,高宗曰:「國用當(dāng)藏之民,百姓足則國用非所患!褂盅运]舉改官之弊,宜聽減舉員,詔吏部措置。

檜所厚權(quán)戶部尚書梁汝嘉將特賜出身,除兩府,汝嘉聞葵欲劾之,謂中書舍人林待聘曰:「副端將論君矣。」待聘乘檜未趨朝,亟告之,檜即奏為起居郎。葵方待引,檜下殿諭閣門曰:「周葵已得旨除起居郎!垢粝隆0嗽赂揭。

參政李光擬除呂廣問館職,檜不許。時有詔從官薦士,葵以廣問應(yīng),初不相知也。光既絀,葵以附會落職,主管玉隆觀。復(fù)直秘閣,起知湖州,移平江府。時金使絡(luò)繹于道,葵不為禮,轉(zhuǎn)運李椿年希檜旨劾之,落職,主管崇道觀。屏居鄉(xiāng)閭,憂患頻仍,人不能堪,葵獨安之。

檜死,復(fù)直秘閣、知紹興府。過闕,權(quán)禮部侍郎,尋兼國子祭酒。奏:「科舉所以取士。比年主司迎合大臣意,取經(jīng)傳語可諛者為問目,學(xué)者競逐時好。望詔國學(xué)并擇秋試考官,精選通經(jīng)博古之士,置之前列,其穿鑿乖謬者黜之。」

兼權(quán)給事中。侍御史湯鵬舉言:「葵以魏良臣薦,躐處侍從;呂廣問,葵之死黨。乞并罷之!固珜W(xué)生黃作、詹淵率諸生都堂投牒留葵。翌日,博士何俌等言于朝,乞懲戒,詔作、淵皆送五百里外州編管,葵出知信州,隨罷。

起知撫州,引疾,改提舉興國宮,加直龍圖閣、知太平州。水壞圩堤,悉繕完,凡百二十里。傍郡圩皆沒,惟當(dāng)涂歲熟。市河久堙,雨旸交病,葵下令城中,家出一夫,官給之食,并力浚導(dǎo),公私便之。進集英殿修撰、敷文閣待制、知婺州。

孝宗即位,除兵部侍郎兼侍講,改同知貢舉兼權(quán)戶部侍郎。孝宗數(shù)手詔問錢谷出入,葵奏:「陛下勞心庶政,日有咨詢,若出人意表。今皆微文細(xì)故,此必有小人乘間欲售其私,不可不察!股w指龍大淵、曾覿也。孝宗色為動。

金主亮為其下所斃,張浚自督府來朝,密言:「敵失泗州,其懼罪者皆欲來歸,愿遣軍渡淮赴之,此恢復(fù)之機也。」葵請對,謂不可輕舉,累數(shù)百言。及遣李顯忠、邵宏淵取靈壁、虹二縣,敗績。孝宗思其言,拜參知政事?冀K守自治之說。

兼權(quán)知樞密院事。臺諫交章言議和太速,葵與陳康伯、湯思退乞令侍從、臺諫集議,眾益洶洶,諸公待罪乞罷,不許。葵獨留身固請,孝宗曰:「卿何請之力也?」曰:「自預(yù)政以來,每與宰相論事,有以為然而從者;有不得以強從者;有絕不肯從者,十常四五。洎至榻前,陛下又或不然,大率十事之中,不從者七八,安得不愧于心,此臣所以欲去也。」

嘗乞召用侍從、臺諫,孝宗曰:「安得如卿直諒者!顾焖]李浩、龔茂良,孝宗皆以為佳士,次第用之。太常奏郊牛斃,葵言:「《春秋》鼷鼠食牛角免郊,況邊虞未靖,請展郊以符天意!乖t從之。

虞允文、陳康伯相,葵即求退,除資政殿學(xué)士、提舉洞霄宮。起知泉州,告老,加大學(xué)士致仕。閑居累年,不以世故縈心。淳熙元年正月,薨,年七十有七。上聞?wù)鸬?贈正奉大夫。后以子升朝,累贈太傅。

葵孝于事親,當(dāng)任子,先孤侄。其薨也,幼子與孫尚未命。平生學(xué)問不泥傳注,作《圣傳詩》二十篇、文集三十卷、奏議五卷。晚號惟心居士。四年,有司請謚,賜謚曰惠簡。

施師點,字圣與,上饒人。十歲通《六經(jīng)》,十二能文。弱冠游太學(xué),試每在前列,司業(yè)高宏稱其文深醇有古風(fēng)。尋授以學(xué)職,以舍選奉廷對,調(diào)復(fù)州教授。未上,丁內(nèi)艱。服除,為臨安府教授。

乾道元年,陳康伯薦,賜對,言:「歷年屢下詔恤民,而惠未加浹。陛下軫念,惟恐一夫失所;郡邑搜求,惟恐財賦不集。毋惑乎日降絲綸,恩不沾被。細(xì)民既困于倍輸,又困于非泛,重以歲惡,室且垂磬,租不如期,積多逋負(fù)。今明堂肆赦,戶自四等以下,逋自四年以前,愿悉除免!股显:「非卿不聞此言!乖t從之。

八年,兼權(quán)禮部侍郎,除給事中。時太子詹事已除,上又特令增員為二,命兼之。賜對,言:「比年人物骫骳,士氣耗TC,當(dāng)廣儲人材以待用!股显:「觀卿所奏,公輔器也!

假翰林學(xué)士、知制誥兼侍讀使金。致命金廷,立班既定,相儀者以親王將至,命師點退位,師點立。相儀者請數(shù)四,師點正色曰:「班立已定,尚欲何為!共豢仙賱。在廷相顧駭愕,知其有守,不敢復(fù)以為請。九年,使還,有言其事于上者,上嘉嘆不已。及后金使賀正旦至闕,問館伴:「師點今居何官?」館伴宇文價于班列中指師點以示之,金使恍然曰:「一見正人,令人眼明!

十年,除端明殿學(xué)士、簽書樞密院事。入奏,控免,上曰:「卿靖重有守,識慮深遠(yuǎn),朕欲用卿久矣!箯(fù)詔兼參知政事,除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。師點嘗同宰相奏事退,復(fù)同樞密周必大進呈,上曰:「適一二事卿等各陳所見,甚關(guān)大體。前此宰相奏事,執(zhí)政不措辭,今卿等如此,深副所望。」必大奏:「祖宗時,宰執(zhí)奏事自相可否,或至面相切責(zé),退不相銜。自秦檜用事,執(zhí)政畏避不敢言。今陛下虛心兼聽,若只宰相奏事,何用執(zhí)政為?」師點復(fù)奏:「臣敢不竭股肱之力!股弦蛑I之曰:「朕欲天下事日往來胸中,未嘗釋也!

先是,州郡上供或不以時進,立歲終稽考法,及是,主計臣有喜為督促者,乞不待歲終先期行之。畫命已下,師點矍然曰:「此策若行,上下逼迫,民不聊生!够蛑^:「令已出矣!箮燑c曰:「事有為天下病,惟恨更之不速!辜醋穼嬈渥h。樞密周必大舉手賀師點曰:「使天下赤子不被其毒者,公之賜也!挂蝗,入對后殿,上曰:「朕前飲冰水過多,忽暴下,幸即平復(fù)!箮燑c曰:「自古人君當(dāng)無事時,快意所為,忽其所當(dāng)戒,其后未有不悔者!股仙钊恢

十三年,辭兼同知樞密院事。權(quán)提舉國史院,權(quán)提舉《國朝會要》。十四年,除知樞密院事。師點惓惓搜訪人才,手書置夾袋中,謂蜀去朝廷遠(yuǎn),人才難以自見,蜀士之賢者,俾各疏其所知,差次其才行、文學(xué),每有除授,必列陳之。十五年春,以資政殿大學(xué)士知泉州,除提舉臨安府洞霄宮。

紹熙二年,除知隆興府、江西安撫使。師點嘗謂諸子曰:「吾平生仕宦,皆任其升沉,初未嘗容心其間,不枉道附麗,獨人主知之,遂至顯用。夫人窮達有命,不在巧圖,惟忠孝乃吾事也。」三年,得疾薨,年六十九。贈金紫光祿大夫。有奏議七卷、制槁八卷、《東宮講議》五卷、《易說》四卷、《史識》五卷、文集八卷。

蕭燧,字照鄰,臨江軍人。高祖固,皇祐初為廣西轉(zhuǎn)運使,知儂智高兇狡,條上羈縻之策于樞府,不果用,智高后果叛。父增,紹興初嘗應(yīng)制舉。

燧生而穎異,幼能屬文。紹興十八年,擢進士高第。授平江府觀察推官。時秦檜當(dāng)國,其親黨密告燧,秋試必主文漕臺,燧詰其故,曰:「丞相有子就舉,欲以屬公!轨菖:「初仕敢欺心耶!」檜懷之,既而被檄秀州,至則員溢,就院易一員往漕闈,秦?zé)绻星傲。秩滿,當(dāng)為學(xué)官,避檜,調(diào)靜江府察推而歸。

燧未第時,夢神人示以文書,記其一聯(lián)云:「如火烈烈,玉石俱焚;在冬青青,松柏不改。」已而果符前事。未幾,丁憂。三十二年,授靖州教授。孝宗初,除諸王宮大小學(xué)教授。輪對,論「官當(dāng)擇人,不當(dāng)為人擇官。」上喜,制《用人論》賜大臣。淳熙二年,累遷至國子司業(yè)兼權(quán)起居舍人,進起居郎。

先是,察官闕,朝論多屬燧,以未歷縣,遂除左司諫。上諭執(zhí)政:「昨除蕭燧若何?」龔茂良奏:「燧純實無華,正可任言責(zé),聞除目下,外議甚允!轨菔渍摫嫘罢缓罂梢灾,上以外臺耳目多不稱職,時宦官甘昪之客胡與可、都承旨王抃之族叔秬皆持節(jié)于外,有所依憑,無善狀,燧皆奏罷之。

時復(fù)議進取,上以問燧,對曰:「今賢否雜揉,風(fēng)俗澆浮,兵未強,財未裕,宜臥薪嘗膽以圖內(nèi)治。若恃小康,萌驕心,非臣所知。」上曰:「忠言也!挂騽裆险o(jì)綱;容直言;親君子,遠(yuǎn)小人;近習(xí)有勞可賞以祿,不可假以權(quán)。上皆嘉納。擢右諫議大夫,入謝,上曰:「卿議論鯁切,不求名譽,糾正奸邪,不恤仇怨。」

五年,同知貢舉。有旨下江東西、湖南北帥司招軍,燧言:「所募多市井年少,利犒赍,往往捕農(nóng)民以應(yīng)數(shù),取細(xì)民以充軍。乞嚴(yán)戒諸郡,庶得丁壯以為用!箯闹。

夔帥李景孠貪虐,參政趙雄庇之,臺臣謝廓然不敢論,燧獨奏罷之。雄果營救,復(fù)命還任。燧再論,并及雄。雄密奏燧誤聽景孠仇人之言,遂下臨安府捕恭州士人鐘京等置之獄,坐以罪,景孠復(fù)依舊職。燧乃自劾,詔以風(fēng)聞不許,竟力求去。徙刑部侍郎,不拜,固請補外。出知嚴(yán)州,吏部尚書鄭丙、侍郎李椿上疏留之,上亦尋悔。

嚴(yán)地狹財匱,始至,官鏹不滿三千,燧儉以足用。二年之間,積至十五萬,以其羨補積逋,諸邑皆寬。先是,宣和庚子方臘盜起,甲子一周,人人憂懼,會遂安令朘士兵廩給,群言恟恟。燧急易令,且呼卒長告戒,悉畏服。城中惡少群擾市,燧密籍姓名,涅補軍額,人以按堵。上方靳職名,非功不予,詔燧治郡有勞,除敷文閣待制,移知婺州。父老遮道,幾不得行,送出境者以千數(shù)。

婺與嚴(yán)鄰,人熟知條教,不勞而治。歲旱,浙西常平司請移粟于嚴(yán),燧謂:「東西異路,不當(dāng)與,然安忍于舊治坐視?」為請諸朝,發(fā)太倉米振之。

八年,召還,言:「江、浙再歲水旱,愿下詔求言,仍令諸司通融郡縣財賦,毋但督迫!钩舨坑疫x侍郎,旋兼國子祭酒。九年,為樞密都承旨。近例,承旨以知閣門官兼,或怙寵招權(quán),上思復(fù)用儒臣,故命燧以龍圖閣待制為之。燧言:「債帥之風(fēng)未殄,群臣多迎合獻諛,強辨干譽,宜察其虛實!股戏Q善。除權(quán)刑部尚書,充金使館伴。

十年,兼權(quán)吏部尚書。上言廣西諸郡民身丁錢之弊。兼侍講,升侍讀。言:「命令不可數(shù)易,憲章不可數(shù)改。初官不許恩例免試,今或竟令注授。既卻羨余之?dāng)?shù),今反以出剩為名。諸路錄大辟,長吏當(dāng)親詰,若死囚數(shù)多,宜如漢制殿最以聞!故露嗍┬小c典霈澤,丁錢減半,亦自燧發(fā)之。

高宗山陵,充按行使,除參知政事,尋充永思陵禮儀使,權(quán)監(jiān)修國史日歷。十六年,權(quán)知樞密院。以年及自陳,上留之,不可,除資政殿學(xué)士,與郡。復(fù)請閑,提舉臨安府洞霄宮。紹熙四年卒,年七十七。謚正肅。

孝宗每稱其全護善類,誠實不欺,手書《二十八將傳》以賜。子逵,登淳熙十四年進士第,唱名第四,孝宗曰:「逵才氣甚佳,父子高科,殊可喜!瑰永酃僦撂!

龔茂良,字實之,興化軍人。紹興八年,進士第。為南安簿、邵武司法。父母喪,哀號擗踴,鄰不忍聞。調(diào)泉州察推,以廉勤稱。改宣教郎,以同知樞密院事黃祖舜薦,召試館職,除秘書省正字。累遷吏部郎官。

張浚視師江、淮,茂良言:「本朝御敵,景德之勝本于能斷,靖康之禍在于致疑,愿仰法景德之?dāng)?勿為靖康之疑!钩O(jiān)察御史。

江、浙大水,詔陳闕失,茂良疏曰:「水至陰也,其占為女寵,為嬖佞,為小人專制。崇、觀、政和,小人道長,內(nèi)則憸腐竊弄,外則奸回充斥,于是京城大水,以至金人犯闕。今進退一人,施行一事,命由中出,人心嘩然,指為此輩。臣愿先去腹心之疾,然后政事闕失可次第言矣。」內(nèi)侍梁珂、曾覿、龍大淵皆用事,故茂良及之。

遷右正言。會內(nèi)侍李珂沒,贈節(jié)度,謚靖恭,茂良諫曰:「中興名相如趙鼎,勛臣如韓世忠,皆未有謚,如朝廷舉行,亦足少慰忠義之心。今施于珂為可惜。」竟寢其謚。嘗論大淵、覿奸回,至是又極言之,曰:「今積陰弗解,淫雨益甚,熒惑入斗,正當(dāng)吳分,天意若有所怒而未釋。二人害政,甚珂百倍!股现I以「皆潛邸舊,非他近習(xí)比,且俱有文學(xué),敢諫爭,未嘗預(yù)外事!

翌日,再疏言:「唐德宗謂李泌:'人言盧杞奸邪,朕獨不知,何耶?'泌曰:'此其所以為奸邪也'。今大淵、覿所為,行道之人能言之,而陛下更頌其賢,此臣所以深憂!故枞,不報,即家居待罪。章再上,除太常少卿,五辭不拜,除直秘閣、知建寧府。自以不為群小所容,請祠,不允。

上后知二人之奸,既逐于外,起茂良廣東提刑,就知信州。即番山之址建學(xué),又置番禺南?h學(xué),既成,釋奠,行鄉(xiāng)飲酒以落之。城東舊有廣惠庵,中原衣冠沒于南者葬之,歲久廢,茂良訪故地,更建海會浮圖,菆寄暴露者皆揜藏?zé)o遺。召對崇政殿,左丞相陳俊卿欲留之,右相虞允文不樂。會俊卿亦罷,除直顯謨閣、江西運判兼知隆興府。

上以江西連歲大旱,知茂良精忠,以一路荒政付之。茂良戒郡縣免積稅,上戶止索逋,發(fā)廩振贍。以右文殿修撰再任,疫癘大作,命醫(yī)治療,全活數(shù)百萬。進待制敷文閣,賞其救荒之功。召對,奏:「潢池弄兵之盜,即南畝負(fù)耒之民。今諸郡荒田極多,愿詔監(jiān)司守臣條陳,募人從便請耕,民有余粟,雖驅(qū)之為寇,亦不從矣!钩Y部侍郎。

上亟用茂良,手詔問國朝典故有自從官徑除執(zhí)政例,明日即拜參知政事。奏事,賜坐,上顧葉衡及茂良曰:「兩參政皆公議所與。」衡等起謝,上從容曰:「自今諸事毋循私,若鄉(xiāng)曲親戚,且未須援引。朕每存公道,設(shè)有誤,卿等宜力爭,君臣之間不可事形跡!姑荚:「大臣以道事君,遇有不可,自當(dāng)啟沃,豈容跡見于外。」請詔有司刊定七司法。

淮南旱,茂良奏取封樁米十四萬,委漕帥振濟。或謂:「救荒常平事,今遽取封樁米,毋乃不可?」茂良以為:「淮南咫尺敵境,民久未復(fù)業(yè),饑寒所逼,萬一嘯聚,患害立見,寧能計此米乎?」他日,上獎諭曰:「淮南旱荒,民無饑色,卿之力也!

潮州守奏通判不法,得旨,下帥臣體訪。通判,茂良鄉(xiāng)人也,同列密以省吏付棘寺推鞫,欲及茂良。奏事退,同列留身,出獄案進上,茂良不知也。上厲聲曰:「參政決無此!」茂良遜謝,不復(fù)辯。

葉衡罷,上命茂良以首參行相事。慶壽禮行,中外凱恩,茂良慨然嘆曰:「此當(dāng)以身任怨,不敢愛身以弊天下。若自一命以上覃轉(zhuǎn),不知月添給奉與來歲郊恩奏補幾何,將何以給?」

宣諭獎用廉退,茂良奏:「朱熹操行耿介,屢召不起,宜蒙錄用!钩貢伞H盒〕碎g讒毀,未幾,手詔付茂良,謂「虛名之士,恐壞朝廷!轨淦恢痢eX良臣侵盜大軍錢糧,累數(shù)十萬,茂良奏其事,手詔令具析。俄召良臣赴闕,骎骎柄用,其后茂良之貶,良臣與有力焉。

茂良之以首參行相事也,逾再歲,上亦不置相,因諭茂良:「史官近奏三臺星不明,蓋實艱其選耳。」淳熙四年正月,召史浩于四明,茂良亦覺眷衰,因疾力求去。上曰:「朕以經(jīng)筵召史浩,卿不須疑。」

時曾覿欲以文資祿其孫,茂良以文武官各隨本色蔭補格法繳進。覿因茂良入堂道間,俾直省官賈光祖等當(dāng)?shù)啦槐。街司叱?曰:「參政能幾時!」茂良奏:「臣固不足道,所惜者朝廷大體!股现I覿往謝,茂良正色曰:「參知政事者,朝廷參知政事也。」覿慚退。上諭茂良先遣人于覿,沖替而后施行。茂良批旨,取賈光祖輩下臨安府撻之。手詔宣問施行太遽,茂良待罪。上使人宣諭委曲,令繳進手詔,且謂:「卿去雖得美名,置朕何地?」茂良即奉詔。

謝廓然賜出身,除殿中侍御史,廓然附曾覿者也。中書舍人林光輔繳奏,不書黃,遂補外。茂良力求去,上諭曰:「朕極知卿,不敢忘,欲保全卿去,俟議恢復(fù),卿當(dāng)再來!故侨,除職與郡,令內(nèi)殿奏事,乃手疏恢復(fù)六事,上曰:「卿五年不說恢復(fù),何故今日及此?」退朝甚怒,曰:「福建子不可信如此!」謝廓然因劾之,乃落職放罷;尋又論茂良擅權(quán)不公,矯傳上旨,輒斷賈光祖等罪,遂責(zé)降,安置英州。父子卒于貶所。

覿與廓然死后,茂良家投匭訟冤,遂復(fù)通奉大夫。周必大獨相,進呈復(fù)職,上曰:「茂良本無罪。」遂復(fù)資政殿學(xué)士,謚莊敏。

茂良平生不喜言兵,去國之日乃言恢復(fù)事,或謂覿密令人訹之云:「若論恢復(fù),必再留!姑夹胖@徽撁,亦以此為罪。茂良沒數(shù)年,朱熹從其子得副本讀之,則事雖恢復(fù),而其意乃極論不可輕舉,猶平生素論也,深為之嘆息云。

論曰:葛邲在相位雖不久,而能守法度,進人才,其處己也,則以不欺為本。錢端禮以戚屬為相,周葵晚雖不附秦檜,而與龔茂良皆主和議。若乃魏杞奉使知尊國體,施師點之靖重有守,蕭燧忠實敢言,仕于紹興之間,可謂不幸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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