列傳第三十八

○郁新 趙羾 金忠 李慶 師逵 古樸向?qū)?陳壽馬京 許思溫劉季{?虎} 劉辰 楊砥 虞謙呂升 仰瞻 嚴(yán)本 湯宗

郁新,字敦本,臨淮人。洪武中,以人才征,授戶部度支主事。遷郎中。逾年,擢本部右侍郎。嘗問天下戶口田賦,地理險易,應(yīng)答無遺,帝稱其才。尋進尚書。時親王歲祿米五萬石,新定議減五之四,并定郡王以下祿有差。又以邊餉不繼,定召商開中法,令商輸粟塞下,按引支鹽,邊儲以足。夏原吉為戶部主事,新重之,諸曹事悉委任焉。建文二年引疾歸。

成祖即位,召掌戶部事,以古樸為侍郎佐之。永樂元年,河南蝗,有司不以聞,新劾治之。初,轉(zhuǎn)漕北京,新言:“自淮抵河,多淺灘跌坡,運舟艱阻。請別用淺船載三百石者,自淮河、沙河運至陳州潁溪口跌坡下,復(fù)用淺船載二百石者運至跌坡上,別用大船運入黃河。至八柳樹諸處,令河南車夫陸運入衛(wèi)河,轉(zhuǎn)輸北京�！睆闹�。又言:“湖廣屯田所產(chǎn)不一,請皆得輸官。粟谷、穈黍、大麥、蕎?二石,準(zhǔn)米一石。稻谷、敔秫二石五斗,穇稗三石,各準(zhǔn)米一石。豆、麥、芝麻與米等�！敝鵀榱�。二年,議公、侯、伯、駙馬、儀賓祿,二百石以上者,請如文武官例,米鈔兼給。三年,以士卒勞困,議減屯田歲收不如額者十之四五,又議改納米北京贖罪者于南京倉。皆允行。是年八月卒于官。帝嘆曰:“新理邦賦十三年,量計出入,今誰可代者?”輟朝一日,賜葬祭,而召夏原吉還理部事。

新長于綜理,密而不繁。其所規(guī)畫,后不能易。

趙羾,字云翰,夏人,徙祥符。洪武中,由鄉(xiāng)舉入太學(xué),授兵部職方司主事。圖天下要害厄塞,并屯戍所宜以進。帝以為才,遷員外郎。建文初,遷浙江參政,建策捕�？�,有功。

永樂二年,使交阯,還奏稱旨。擢刑部侍郎,改工部,再改禮部。五年進尚書,賜宴華蓋殿,撤膳羞遺其母。初,羾每以事為言者所劾,帝不問。九年秋,朝鮮使臣將歸,例有賜賚,羾不以奏。帝怒曰:“是且使朕失遠人心�！彼煜轮�獄。尋得釋,使督建隆慶、保安、永寧諸州縣,撫綏新集,民安其業(yè)。十五年丁母艱。起復(fù),改兵部尚書,專理塞外兵事。帝北征,轉(zhuǎn)餉有方。

仁宗嗣位,改南京刑部。宣德五年,御史張楷劾羾及侍郎俞士吉怠縱。召至,命致仕。

羾性精敏,歷事五朝,位列卿,自奉如寒素。正統(tǒng)元年卒,年七十三。

金忠,鄞人。少讀書,善《易》卜。兄戍通州亡,忠補戍。貧不能行,相者袁珙資之。既至,編卒伍。賣卜北平市,多中。市人傳以為神。僧道衍稱于成祖。成祖將起兵,托疾召忠卜,得鑄印乘軒之卦。曰:“此象貴不可言�！弊允浅鋈胙喔�中,常以所占勸舉大事。成祖深信之。燕兵起,自署官屬,授忠王府紀(jì)善,守通州。南兵數(shù)攻城不克。已,召置左右,有疑輒問,術(shù)益驗,且時進謀畫。遂拜右長史,贊戎務(wù),為謀臣矣。

成祖稱帝,論佐命功,擢工部右侍郎,贊世子守北京。尋召還,進兵部尚書。帝起兵時,次子高煦從戰(zhàn)有功,許以為太子。至是,淇國公邱福等黨高煦,勸帝立之。獨忠以為不可,在帝前歷數(shù)古嫡孽事。帝不能奪,密以告解縉、黃淮、尹昌隆�？N等皆以忠言為是。于是立世子為皇太子,而忠為東宮輔導(dǎo)官,以兵部尚書兼詹事府詹事。六年命兼輔皇太孫。

帝北征,留忠與蹇義、黃淮、楊士奇輔太子監(jiān)國。是時高煦奪嫡謀愈急,蜚語譖太子。十二年北征還,悉征東宮官屬下獄。以忠勛舊不問,而密令審察太子事。忠言無有。帝怒。忠免冠頓首流涕,愿連坐以保之。以故太子得無廢,而宮僚黃淮、楊溥等亦以是獲全。

忠起卒伍至大位,甚見親倚,每承顧問,知無不言,然慎密不泄。處僚友不持兩端,退恒推讓之。明年四月卒。給驛歸葬,命有司治祠墓,復(fù)其家。洪熙元年,追贈榮祿大夫少師,謚忠襄。官子達翰林檢討。達剛直敢言,仕至長蘆都轉(zhuǎn)運使。

忠有兄華,負志節(jié)。忠守通州有功,欲推恩官之,辭不就。嘗召賜金綺,亦不受。成祖目為迂叟,放還。一日,讀《宋史》至王倫附秦檜事,放聲長嘆而逝。里中稱為“白云先生”。

李慶,字德孚,順義人。洪武中,以國子生署右僉都御史,后授刑部員外郎,遷紹興知府。永樂元年召為刑部侍郎。性剛果,有干局,馭下甚嚴(yán)。帝以為才,數(shù)命治他事,不得時至部。然屬吏與罪人交通私饋餉,慶輒知之,繩以重法。五年,改左副都御史。兩遭親喪,并起復(fù)。時勛貴武臣多令子弟家人行商中鹽,為官民害。慶言:“舊制,四品以上官員家不得與民爭利。今都督蔡福等既行罰,公侯有犯,亦乞按問�！钡勖鼑�(yán)禁如制。忻成伯趙彝擅殺運夫,盜賣軍餉。都督譚青、硃崇貪縱。慶劾之,皆下吏。已,劾都督費瓛欺罔、梁銘貪暴、鎮(zhèn)守德州都督曹得黷貨。皆被責(zé)。中外凜其風(fēng)采。十八年進工部尚書,尋兼領(lǐng)兵部事。

仁宗立,改兵部,加太子少保。弋謙以言事忤旨,呂震等交口詆之,惟慶與夏原吉無所言。帝尋悟,降敕自責(zé),并責(zé)震等,震等甚愧此兩人。山陵事多,趣辦中官有求,執(zhí)不與,人多嚴(yán)憚之,號為“生李”。奉命侍皇太子謁孝陵,在途約束將士,秋毫無所擾。太子欲獵,慶諫止。及太子還北京,遂留慶南京兵部。

宣德二年,安遠侯柳升討黎利,命慶參贊軍務(wù),許擇部曹賢能者自隨。師至鎮(zhèn)夷關(guān),升意輕賊,不為備。郎中史安、主事陳鏞言于慶。時慶已病甚,強起告升。升不聽,直前,中伏敗死。慶病遂篤,明日亦死,一軍盡沒。

師逵,字九達,東阿人。少孤,事母至孝。年十三,母疾,思藤花菜。逵出城南二十余里求得之。及歸,夜二鼓,遇虎。逵驚呼天,虎舍之去。母疾尋愈。洪武中,以國子生從御史出按事,為御史所劾,逮至。帝偉其貌,釋之,謫御史臺書案牘。久之,擢御史,遷陜西按察使。獄囚淹系千人,浹旬盡決遣,悉當(dāng)其罪。母憂去官,廬墓側(cè),不飲酒食肉者三年。成祖即位,召為兵部侍郎,改吏部。永樂四年建北京宮殿,分遣大臣出采木。逵往湖、湘,以十萬眾入山辟道路,召商賈,軍役得貿(mào)易,事以辦。然頗嚴(yán)刻,民不堪,多從李法良為亂。左中允周干劾之。時仁宗監(jiān)國,以帝所特遣,置不問。八年,帝北征,命總督饋餉,逵請量程置頓堡,更遞轉(zhuǎn)輸。從之。

逵佐蹇義在吏部二十年,人不敢干以私。仁宗嗣位,與趙羾、古樸皆改官南京,而逵進戶部尚書,兼掌吏部。宣德二年正月卒官,年六十二。

逵廉,不殖生產(chǎn),祿賜皆分宗黨。有子八人,至無以自贍。成祖在北京嘗語左右曰:“六部扈從臣,不貪者惟逵而已�！惫艠�,字文質(zhì),陳州人。洪武中以太學(xué)生清理郡縣田賦圖籍,還隸五軍斷事理刑。自陳家貧,愿得祿養(yǎng)母。帝嘉之,除工部主事。母歿,官給舟歸葬。服闋,改兵部,累遷郎中。建文三年擢兵部侍郎。

成祖即位,改戶部。永樂二年,樸奏:“先奉詔令江西、湖廣及蘇、松諸府輸糧北京,今聞并患水潦,轉(zhuǎn)運艱難,而北京諸郡歲幸豐。宜發(fā)鈔命有司增價收糴,減南方運�！睆闹�。營建北京,命采木江西,以恤民見褒。七年,帝北巡,皇太子監(jiān)國。召還,佐夏原吉理戶部。仁宗即位,改南京通政使。明年就拜戶部尚書,出督畿內(nèi)田賦。師逵病,命樸代之。宣德三年二月卒于官。

初,戶部主事劉良不檢,乞中貴人求上考。樸不可。良遂誣奏樸罪,樸就逮。成祖察其誣,得釋。他日,吏部奏予良誥。仁宗曰:“此人素?zé)o行,且嘗誣大臣,不可與。”良后果以贓敗。樸在朝三十余年,自郎署至尚書,確然有守,不通干請,與右都御史向?qū)?俱以清介稱。

寶,字克忠,進賢人。洪武中,以進士授兵部員外郎。九年無過,擢通政使,以不善奏對力辭,改應(yīng)天府尹。建文時,坐事謫廣西。成祖即位,召復(fù)職。已,復(fù)坐事下獄,降兩浙鹽運判官。仁宗在東宮,知其廉。及即位,召為右都御史兼詹事,并給兩俸。尋應(yīng)詔陳八事,多可采者。宣德初,改南京。三年入覲,帝憫其老,命致仕。歸,卒于途。

寶有文學(xué),寬厚愛民,而持身廉直,屢遭困厄不稍易,平居言不及利。歷仕四十余年,卒之日,家具蕭然。

陳壽,隨人。洪武中,由國子生授戶部主事。永樂元年遷員外郎。出為山東參政,所至以愛民為務(wù)。用夏原吉薦,召為工部左侍郎�；侍�子監(jiān)國南京,壽日陳兵民困,又乘間言左右干恩澤者多,恐累明德。太子深納之。嘗目送之出,顧侍臣曰:“侍郎中第一人也。”九年以漢王高煦譖,下獄,貧不能給朝夕。官屬有饋之者,拒不受,竟死獄中。逾年,啟殯如生。仁宗即位,贈工部尚書,謚敏肅,官其子瑺中書舍人,后亦至工部侍郎。

與壽同下獄死者,有馬京、許思溫。

京,武功人。洪武中,以進士授翰林編修,歷左通政、大理卿。永樂元年為行部左侍郎�；侍�子守北京,命兼輔導(dǎo),盡誠翊贊,太子甚重之。數(shù)為高煦所譖,謫戍廣西,仍坐前事,逮下獄。

思溫,字叔雍,吳人。以國子生署刑部主事,累官北平按察副使。燕師起,思溫佐城守有勞,擢刑部侍郎,改吏部,兼贊善。亦以讒下獄。皆瘐死。仁宗立,贈京少傅,謚文簡;思溫吏部尚書,官其子俊贊禮郎,進學(xué)翰林。

劉季{?虎},名韶,以字行,余姚人。洪武中進士。除行人。使朝鮮,卻其饋贐。帝聞,賜衣鈔,擢陜西參政。陜有逋賦,有司峻刑督,民不能輸。季{?虎}至,與其僚分行郡縣,悉縱械者,緩為期。民感其德,悉完納。陜不產(chǎn)?岡砂,而歲有課。季{?虎}言于朝,罷之。洪渠水溢,為治堰蓄泄,遂為永利。

建文中,召為刑部侍郎。民有為盜所引者,逮至,盜已死,乃召盜妻子使識之。聽其辭,誣也,釋之。吏虧官錢,誣千余人,悉為辨免。河陽逆旅硃、趙二人異室寢。趙被殺,有司疑硃殺之,考掠誣服。季{?虎}獨曰:“是非夙仇,且其裝無可利�！本徠洫z,竟得殺趙者。揚州民家,盜夜入殺人,遺刀尸傍,刀有記識,其鄰家也。官捕鞫之。鄰曰:“失此刀久矣。”不勝掠,誣服。季{?虎}使人懷刀就其里潛察之。一童子識曰:“此吾家物�！北I乃得。

永樂初,纂修《大典》,命姚廣孝、解縉及季{?虎}總其事。八年坐失出下獄,謫外任。逡巡未行,復(fù)下獄。久之始釋。命以儒服隸翰林院編纂。尋授工部主事,卒于官。劉辰,字伯靜,金華人。國初,以署典簽使方國珍。國珍飾二姬以進,叱卻之。李文忠駐師嚴(yán)州,辟置幕下。元帥葛俊守廣信,盛冬發(fā)民浚城濠。文忠止之。不聽。文忠怒,欲臨以兵。辰請往諭之�？』谥x,事遂已。以親老辭歸。

建文中,用薦擢監(jiān)察御史,出知鎮(zhèn)江府,勤于職事。瀕江田八十余頃,久淪于水,賦如故,以辰言得除。京口閘廢,轉(zhuǎn)漕者道新河出江,舟數(shù)敗。辰修故閘,公私皆便。漕河易涸,仰練湖益水,三斗門久廢。辰修筑之,運舟既通,湖下田益稔。

永樂初,李景隆言辰知國初事,召至,預(yù)修《太祖實錄》。遷江西布政司參政,奏蠲九郡荒田糧。歲饑,勸富民貸饑者,蠲其徭役以為之息。官為立券,期年而償。辰居官廉勤尚氣,與都司、按察使不相得,數(shù)爭,坐免官。十四年起行部左侍郎,復(fù)留南京者三年。帝念其老,賜敕及鈔幣,今致仕。卒于途,年七十八。

楊砥,字大用,澤州人。洪武末,由進士授行人司右司副。上疏言:“揚雄為莽大夫,貽譏萬世。董仲舒《天人三策》及正誼明道之言,足以扶翼世教。今孔廟從祀有雄無仲舒,非是�！钡蹚闹�。歷官湖廣布政司參議。建文中,言:“帝堯之德始于親九族。今宜惇睦諸籓,無自剪枝葉�！辈粓�。父喪歸。

成祖即位,起鴻臚寺卿,乞終制。服闋,擢禮部侍郎,坐視河渠失職,降工部主事,改禮部。永樂十年遷北京行太仆寺卿。時吳橋至天津大水決堤傷稼。砥請開德州東南黃河故道及土河,以殺水勢。帝命工部侍郎藺芳經(jīng)理之。定牧馬法,請令民五丁養(yǎng)種馬一匹,十馬立群頭一人,五十馬立群長一人,養(yǎng)馬家歲蠲租糧之半。而薊州以東至山海諸衛(wèi),土地寬廣,水草豐美,其屯軍人養(yǎng)種馬一匹,租亦免半。帝命軍租盡蠲之,余悉從其議。于是馬大蕃息。

砥剛介有守,尤篤孝行。十六年,母喪哀毀,未至家,卒。

虞謙,字伯益,金壇人。洪武中,由國子生擢刑部郎中,出知杭州府。

建文中請限僧道田,人無過十畝,余以均給貧民。從之。永樂初召為大理寺少卿。時有詔。建文中,上言改舊制者悉面陳。謙乃言前事請罪。帝見謙怖,笑曰:“此秀才辟老、佛耳�！贬尭�問。而僧道限田制竟罷。都察院論誆騙罪,準(zhǔn)洪武榜例梟首以徇。謙奏:“比奉詔準(zhǔn)律斷罪,誆騙當(dāng)杖流,梟首非詔書意�！钡蹚闹�。天津衛(wèi)倉災(zāi),焚糧數(shù)十萬石。御史言主者盜用多,縱火自蓋。逮幾八百人,應(yīng)死者百。謙白其濫,得論減。

七年,帝北巡,皇太子奏謙為右副都御史。明年,偕給事中杜欽巡視淮、鳳抵陳州災(zāi)傷,免田租,贖民所鬻子女。明年,謙請振,太子諭之曰:“軍民困極,而卿等從容請啟,彼汲黯何如人也。”尋命督兩浙、蘇、松諸府糧,輸南、北京及徐州、淮安。富民賂有司,率得近地,而貧民多遠運。謙建議分四等:丁多糧最少者運北京,次少者運徐州,丁糧等者運南京、淮安,丁少糧多者存留本土。民利賴之。又言:徐州、呂梁二洪,行舟多阻。請每洪增挽夫二百,月給廩;官牛一百,暇時聽民耕,大舟至,用以挽。人以為便。嘗督運木,役者大疫。謙令散處之,疫遂息。未幾,偕給事中許能巡撫浙江。

仁宗即位,召還,改大理寺卿。時呂升為少卿,仰瞻為丞,而謙又薦嚴(yán)本為寺正。帝方矜慎刑獄,謙等亦悉心奏當(dāng)。凡法司及四方所上獄,謙等再四參復(fù),必求其平。嘗語人曰:“彼無憾,斯我無憾矣�！眹L應(yīng)詔上言七事,皆切中時務(wù)。有言其奏事不密,市恩于外者。帝怒,降少卿。一日,楊士奇奏事畢,不退。帝問:“欲何言,得非為虞謙乎?”士奇因具白其誣,且言謙歷事三朝,得大臣體。帝曰:“吾亦悔之。”遂命復(fù)職。宣宗立,謙言:“舊制,犯死罪者,罰役終身。今所犯不等,宜依輕重分年限�！眻罂�。宣德二年三月卒于官。謙美儀觀,風(fēng)采凝重。工詩畫,自負才望。工部侍郎蘇瓚以鄙猥班謙上,恒怏怏,人以是隘其量云。

呂升,山陰人。永樂初為溧陽教諭,歷官江西、福建按察僉事,所至有清慎聲。入為大理寺少卿。宣德八年致仕卒。

仰瞻,長洲人。永樂中由虎賁衛(wèi)經(jīng)歷遷大理寺丞。正統(tǒng)間,宦官王振用事,百官多奔走其門,惟瞻與大理卿薛瑄不往。會與瑄辨殺夫冤獄,益忤振,下獄,謫戍大同。景泰初,召為右寺丞,執(zhí)法愈堅,在位者多不悅。移疾歸,加大理少卿。

嚴(yán)本,字志道,江陰人。少通群籍,習(xí)法律,以傅霖《刑統(tǒng)賦》辭約義博,注者非一,乃著《輯義》四卷。永樂十一年以薦征,試以疑律,敷析明暢。授刑部主事。侍郎張本掌部事,官吏少當(dāng)意者,獨重本,疑獄輒俾訊之。奉命使徽州,時督辦后期,例罰工,本不忍迫民�；蛞詾檠�,本曰:“吾辦矣。”蓋已寓書其子,鬻田為工作償也。

仁宗立,以刑部尚書金純及虞謙薦,改大理寺正。斷獄者多以“知情故縱”及“大不敬”論罪。本爭之曰:“律自叛逆數(shù)條外,無‘故縱\’之文。即‘不敬\’,情有重輕,豈可概入重比?”謙韙之,悉為駁正。良鄉(xiāng)民失馬,疑其鄰,告于丞,拷死。丞坐決罰不如法,當(dāng)徒,而告者坐絞。本曰:“丞罪當(dāng)。告者因疑而訴,律以誣告致死,是丞與告者各殺一人,可乎?”駁正之。莒縣屯卒奪民田,民訟于官,卒被笞。夜盜民驢,民搜得之。卒反以為誣,擒送千戶,民被禁死。法司坐千戶徒。本曰:“千戶生,則死者冤矣�！彼煺�其故勘罪。蘇州衛(wèi)卒十余人夜劫客舟于河西務(wù),一卒死。懼事覺,誣鄰舟解囚人為盜,其侶往救見殺。皆誣服。本疑之曰:“解人與囚同舟。為盜,囚必知之。”按驗,果得實,遂抵卒罪。

本立身方嚴(yán),非禮弗履。其使徽也,知府饋酒肴亦不受。年七十八卒。

湯宗,字正傳,浙江平陽人。洪武末,由太學(xué)生擢河南按察僉事,改北平。建文時上變,言按察使陳瑛受燕邸金錢,有異謀。詔逮瑛,安置廣西,而遷宗山東按察使。坐事,左遷刑部郎中,出知蘇州府。蘇連歲水,民流,逋租百余萬石。宗諭富民出米代輸。富民知其愛民,不三月悉完納。

永樂元年,有言其坐視水患者,逮下獄,謫判祿州。以黃淮薦,召為大理寺丞�；蜓宰谠�發(fā)潛邸事。帝曰:“帝王惟才是使,何論舊嫌�！睍r外國貢使病死,從人謂醫(yī)殺之。獄具,宗閱牘嘆曰:“醫(yī)與使者何仇,而故殺之乎?”卒辨出之。尋命振饑河南,還署戶部事。解縉下獄,詞連宗,坐系十余年。仁宗立,復(fù)官,再遷南京大理卿。宣宗初,清軍山東。會天久不雨,極陳民間饑?yán)�狀。帝為蠲租免�?罷不急之務(wù)。宣德二年卒。

贊曰:永、宣之際,嚴(yán)飭吏治,職事修舉。若郁新之理賦,楊砥之馬政,劉季{?虎}、虞謙之治獄,可謂能其官矣。李慶、師逵諸人,清介有執(zhí),皆列卿之良也。陳壽、馬京遭讒早廢,惜乎未竟其用。金忠奮身卒伍,進自藝術(shù)末流,而有士君子之行。當(dāng)其侃侃持論于文皇父子間,忠直不撓,卒以誠信悟主,豈不偉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