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1卷

【漢紀(jì)三十三】 起強(qiáng)圉大淵獻(xiàn),盡屠維赤奮若,凡三年。

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建武三年(丁亥,公元二七年)

春,正月,甲子,馮異為征西大將軍。鄧禹慚于受任無功,數(shù)以饑卒徼赤眉戰(zhàn),輒不利;乃率車騎將軍鄧弘等自河北度至湖,要馮異共攻赤眉。異曰:“異與賊相拒數(shù)十日,雖虜獲雄將,馀眾尚多,可稍以恩信傾誘,難卒用兵破也。上今使諸將屯澠池,要其東,而異擊其西,一舉取之,此萬成計(jì)也!”禹、弘不從,弘遂大戰(zhàn)移日。赤眉陽敗,棄輜重走;車皆載土,以豆覆其上,兵士饑,爭取之。赤眉引還,擊弘,弘軍潰亂;異與禹合兵救之,赤眉小卻。異以士卒饑倦,可且休。禹不聽,復(fù)戰(zhàn),大為所敗,死傷者三千馀人,禹以二十四騎脫歸宜陽。異棄馬步走,上回溪孤,與麾下數(shù)人歸營,收其散卒,復(fù)堅(jiān)壁自守。

辛巳,立四親廟于雒陽,祀父南頓君以上至春陵節(jié)候。

壬午,大赦。

閏月,乙巳,鄧禹上大司徒、梁侯印綬;詔還梁侯印綬,以為右將軍。馮異與赤眉約期會戰(zhàn),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,伏于道側(cè)。旦日,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,異少出兵以救之;賊見勢弱,遂悉眾攻異,異乃縱兵大戰(zhàn)。日昃,賊氣衰,伏兵卒起,衣服相亂,赤眉不復(fù)識別,眾遂驚潰;追擊,大破之于崤底,降男女八萬人。帝降璽書勞異曰:“始雖垂翅回溪,終能奮翼澠池,可謂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。方論功賞,以答大勛�！�

赤眉馀眾東向宜陽。甲辰,帝親勒六軍,嚴(yán)陣以待之。赤眉忽遇大軍,驚震不知所謂,乃遣劉恭乞降曰:“盆子將百萬眾降陛下,何以待之?”帝曰:“待汝以不死耳!”丙午,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馀人肉袒降,上所得傳國璽綬。積兵甲宜陽城西,與熊耳山齊。赤眉眾尚十馀萬人,帝令縣廚皆賜食。明旦,大陳兵馬臨雒水,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。帝謂樊崇等曰:“得無悔降乎?朕今遣卿歸營,勒兵鳴鼓相攻,決其勝負(fù),不俗強(qiáng)相服也。”徐宣等叩頭曰:“臣等出長安東都門,君臣計(jì)議,歸命圣德。百姓可與樂成,難與圖始,故不告眾耳。今日得降,猶去虎口歸慈母,誠歡誠喜,無所恨也!”帝曰:“卿所謂鐵中錚錚,亻庸中佼佼者也�！蔽焐�,還自宜陽。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子居雒陽,賜之田宅。其后樊崇、逢安反,誅;楊音、徐宣卒于鄉(xiāng)里。帝憐盆子,以為趙王郎中;后病失明,賜滎陽均輸官地,使食其稅終身。劉恭為更始報仇,殺謝祿,自系獄;帝赦不誅。

二月,劉永立董憲為海西王。永聞伏隆至劇,亦遣使立張步為齊王。步貪王爵,猶豫未決。隆曉譬曰:“高祖與天下約,非劉氏不王;今可得為十萬戶侯耳!”步欲留隆,與共守二州;隆不聽,求得反命,步遂執(zhí)隆而受永封。隆遣間使上書曰:“臣隆奉使無狀,受執(zhí)兇逆;雖在困厄,授命不顧。又,吏民知步反畔,心不附之,愿以時進(jìn)兵,無以臣隆為念!臣隆得生到闕廷,受誅有司,此其大愿。若令沒身寇手,以父母、昆弟長累陛下。陛下與皇后、太子永享萬國,與天無極!”帝得隆奏,召其父湛,流涕示之曰:“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!”其后步遂殺之。帝方北憂漁陽,南事梁、楚,故張步得專集齊地,據(jù)郡十二焉。

帝幸懷。

吳漢率耿弇、蓋延擊青犢于軹西,大破降之。

三月,壬寅,以司直伏湛為大司徒。

涿郡太守張豐反,自稱天上大將軍,與彭寵連兵。硃浮以帝不自征彭寵,上疏求救。詔報曰:“往年赤眉跋扈長安,吾策其無谷必東;果來歸附。今度此反虜,勢無久全,其中必有內(nèi)相斬者。今軍資未充,故須后麥耳!”浮城中糧盡,人相食,會耿況遣騎來救,浮乃得脫身走,薊城遂降于彭寵。寵自稱燕王,攻拔右北平、上谷數(shù)縣,賂遣匈奴,借兵為助;又南結(jié)張步及富平、獲索諸賊,皆與交通。

帝自將征鄧奉,至堵陽。奉逃歸淯陽,董?降。夏,四月,帝追奉至小長安,與戰(zhàn),大破之;奉肉袒因硃祜降。帝憐奉舊功臣,且釁起吳漢,欲全宥之。岑彭、耿弇諫曰:“鄧奉背恩反逆,暴師經(jīng)年,陛下既至,不知悔善,而親在行陳,兵敗乃降;若不誅奉,無以懲惡!”于是斬之。復(fù)硃祜位。

延岑既破赤眉,即拜置牧守,欲據(jù)關(guān)中。時關(guān)中眾寇猶盛,岑據(jù)藍(lán)田,王歆據(jù)下邽,芳丹據(jù)新豐,蔣震據(jù)霸陵,張邯據(jù)長安,公孫守?fù)?jù)長陵,楊周據(jù)谷口,呂鮪據(jù)陳倉,角閎據(jù)汧,駱延據(jù)盩厔,任良據(jù)雩阝,汝章?lián)�槐�?各稱將軍,擁兵多者萬馀人,少者數(shù)千人,轉(zhuǎn)相攻擊。馮異且戰(zhàn)且行,屯軍上林苑中。延岑引張邯、任良共攻異;異擊,大破之,諸營保附岑者皆來降,岑遂自武關(guān)走南陽。時百姓饑餓,黃金一斤易豆五升,道路斷隔,委輸不至,馮異軍士悉以果實(shí)為糧。詔拜南陽趙匡為右扶風(fēng),將兵助異,并送縑、谷。異兵谷漸盛,乃稍誅擊豪杰不從令者,褒賞降附有功勞者,悉遣諸營渠帥詣京師,散其眾歸本業(yè),威行關(guān)中。唯呂鮪、張邯、蔣震遣使降蜀,其馀悉平。

吳漢率驃騎大將軍杜茂等七將軍,圍蘇茂于廣樂,周建招集得十馀萬人救之。漢迎與之戰(zhàn),不利,墮馬傷膝,還營;建等遂連兵入城。諸將謂漢曰:“大敵在前,而公傷臥,眾心懼矣!”漢乃勃然裹創(chuàng)而起,椎牛饗士,慰勉之,士氣自倍。旦日,蘇茂、周建出兵圍漢;漢奮擊,大破之,茂走還湖陵。睢陽人反城迎劉永,蓋延率諸將圍之;吳漢留杜茂、陳俊守廣樂,自將兵助延圍睢陽。

車駕自小長安引還,令岑彭率傅俊、臧宮、劉宏等三萬馀人南擊秦豐。五月,己酉,車駕還宮。

乙卯晦,日有食之。

六月,壬戌,大赦。

延岑攻南陽,得數(shù)城;建威大將軍耿弇與戰(zhàn)于穰,大破之。岑與數(shù)騎走東陽,與秦豐合;豐以女妻之。建義大將軍硃祜率祭遵等與岑戰(zhàn)于東陽,破之;岑走歸秦豐。祜遂南與岑彭等軍合。延岑護(hù)軍鄧仲況擁兵據(jù)陰縣,而劉歆、孫龔為其謀主;前侍中扶風(fēng)蘇竟以書說之,仲況與龔降。竟終不伐其功,隱身樂道,壽終于家。秦豐拒岑彭于鄧,秋,七月,彭擊破之。進(jìn)圍豐于黎丘,別遣積弩將軍傅俊將兵徇江東,揚(yáng)州悉定。

蓋延圍睢陽百日,劉永、蘇茂、周建突出,將走酂;延追擊之急,永將慶吾斬永首降。蘇茂、周建奔垂惠,共立永子紆為梁王。佼強(qiáng)奔保西防。冬,十月,壬申,上幸春陵,祠園廟。

耿弇從容言于帝,自請北收上谷兵未發(fā)者,定彭寵于漁陽,取張豐于涿郡,還收富平、獲索,東攻張步,以平齊地。帝壯其意,許之。

十一月,乙未,帝還自春陵。

是歲,李憲稱帝,置百官,擁九城,眾十馀萬。

帝謂太中大夫來歙曰:“今西州未附,子陽稱帝,道里阻遠(yuǎn),諸將方務(wù)關(guān)東,思西州方略,未知所在,奈何?”歙曰:“臣嘗與隗囂相遇長安。其人始起,以漢為名。臣愿得奉威命,開以丹青之信,囂必束手自歸。則述自亡之勢,不足圖也!”帝然之,始令歙使于囂。囂既有功于漢,又受鄧禹爵署,其腹心議者多勸通使京師,囂乃奉奏詣闕。帝報以殊禮,言稱字,用敵國之儀,所以慰藉之甚厚。

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建武四年(戊子,公元二八年)

正月,甲申,大赦。

二月,壬子,上行幸懷;壬申,還雒陽。

延岑復(fù)寇順陽;遣鄧禹將兵擊破之。岑奔漢中。公孫述以岑為大司馬,封汝寧王。

田戎聞秦豐破,恐懼,欲降。其妻兄辛臣圖彭寵、張步、董憲、公孫述等所得郡國以示戎曰:“雒陽地如掌耳,不如且按甲以觀其變�！比衷�:“以秦王之強(qiáng),猶為征南所圍,吾降決矣!”乃留辛臣使守夷陵,自將兵沿江溯沔止黎丘。辛臣于后盜戎珍寶,從間道先降于岑彭,而以書招戎曰:“宜以時降,無拘前計(jì)!”戎疑臣賣己,灼魚卜降,兆中坼,遂復(fù)反,與秦豐合。岑彭擊破之,戎亡歸夷陵。

夏,四月,丁巳,上行幸鄴;己巳,幸臨平,遣吳漢、陳俊、王梁擊破五校于臨平。鬲縣五姓共逐守長,據(jù)城而反;諸將爭欲攻之。吳漢曰:“使鬲反者,守長罪也。敢輕冒進(jìn)兵者斬!”乃移檄告郡使收守長,而使人謝;城中五姓大喜,即相率降。諸將乃服,曰:“不戰(zhàn)而下城,非眾所及也!”

五月,上幸元氏,辛巳,幸盧奴,將親征彭寵。伏湛諫曰:“今兗、豫、青、冀,中國之都,而寇賊縱橫,未及從化。漁陽邊外荒耗,豈足先圖!陛下舍近務(wù)遠(yuǎn),棄易求難,誠臣之所惑也!”上乃還。

帝遣建義大將軍硃祜、建威大將軍耿弇、征虜將軍祭遵、驍騎將軍劉喜討張豐于涿郡。祭遵先至,急攻豐;禽之。初,豐好方術(shù),有道士言豐當(dāng)為天子,以五彩囊裹石系豐肘,云,“石中有玉璽”。豐信之,遂反。既執(zhí),當(dāng)斬,猶曰:“肘石有玉璽�！卑�人為椎破之,豐乃知被詐,仰天嘆曰:“當(dāng)死無恨!”上詔耿弇進(jìn)擊彭寵。弇以父況與寵同功,又兄弟無在京師者,不敢獨(dú)進(jìn),求詣雒陽。詔報曰:“將軍舉宗為國,功效尤著,何嫌何疑,而欲求征!”況聞之,更遣弇弟國入侍。時祭遵屯良鄉(xiāng),劉喜屯陽鄉(xiāng),彭寵引匈奴兵欲擊之;耿況使其子舒襲破匈奴兵,斬兩王,寵乃退走。

六月,辛亥,車駕還宮。

秋,七月,丁亥,上幸譙,遣捕虜將軍馬武、騎都尉王霸圍劉紆、周建于垂惠。董憲將賁休以蘭陵降;憲聞之,自郯圍之。蓋延及平狄將軍山陽龐萌在楚,請往救之。帝敕曰:“可直往搗郯,則蘭陵自解�！毖拥纫再S休城危,遂先赴之。憲逆戰(zhàn)而陽敗退,延等因拔圍入城。明日,憲大出兵合圍;延等懼,遽出突走,因往攻郯。帝讓之曰:“間欲先赴郯者,以其不意故耳。今既奔走,賊計(jì)已立,圍豈可解乎!”延等至郯,果不能克;而董憲遂拔蘭陵,殺賁休。

八月,戊午,上幸壽春,遣揚(yáng)武將軍南陽馬成,率誅虜將軍南陽劉隆等三將軍發(fā)會稽、丹楊、九江、六安四郡兵擊李憲。九月,圍憲于舒。

王莽末,天下亂,臨淮大尹河南侯霸獨(dú)能保全其郡。帝征霸會壽春,拜尚書令。時朝廷無故典,又少舊臣,霸明習(xí)故事,收錄遺文,條奏前世善政法度,施行之。

冬,十月,甲寅,車駕還宮。

隗囂使馬援往觀公孫述。援素與述同里闬,相善,以為既至,當(dāng)握手歡如平生;而述盛陳陛衛(wèi)以延援入,交拜禮畢,使出就館。更為援制都布單衣、交讓冠,會百官于宗廟中,立舊交之位,述鸞旗、旄騎,警蹕就車,磬折而入,禮饗官屬甚盛,欲授援以封侯大將軍位。賓客皆樂留,援曉之曰:“天下雄雌未定,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,與圖成敗,反修飾邊幅,如偶人形,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!”因辭歸,謂囂曰:“子陽,井底蛙耳,而妄自尊大;不如專意東方�！眹棠耸乖�奉書雒陽。援初到,良久,中黃門引入。帝在宣德殿南廡下,但幘,坐,迎笑,謂援曰:“卿遨游二帝間,今見卿,使人大慚�！痹�頓首辭謝,因曰:“當(dāng)今之世,非但君擇臣,臣亦擇君矣。臣與公孫述同縣,少相善;臣前至蜀,述陛戟而后進(jìn)臣。臣今遠(yuǎn)來,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,而簡易若是!”帝復(fù)笑曰:“卿非刺客,顧說客耳�！痹�曰:“天下反覆,盜名字者不可勝數(shù);今見陛下恢廓大度,同符高祖,乃知帝王自有真也�！�

太傅卓茂薨。

十一月,丙申,上行幸宛。

岑彭攻秦豐三歲,斬首九萬馀級;豐馀兵裁千人,食且盡。十二月,丙寅,帝幸黎丘,遣使招豐,豐不肯降;乃使硃祜等代岑彭圍黎丘,使岑彭、傅俊南擊田戎。

公孫述聚兵數(shù)十萬人,積糧漢中;又造十層樓船,多刻天下牧守印章。遣將軍李育、程烏將數(shù)萬眾出屯陳倉,就呂鮪,將徇三輔;馮異迎擊,大破之,育、烏俱奔漢中。異還,擊破呂鮪,營保降者甚眾。是時,隗囂遣兵佐異有功,遣使上狀,帝報以手書曰:“慕樂德義,思相結(jié)納。昔文王三分,猶服事殷,但駑馬、鉛刀,不可強(qiáng)扶,數(shù)蒙伯樂一顧之價。將軍南拒公孫之兵,北御羌、胡之亂,是以馮異西征,得以數(shù)千百人躑躅三輔。微將軍之助,則咸陽已為它人禽矣!如令子陽到漢中,三輔愿因?qū)④姳�馬,鼓旗相當(dāng)。儻肯如言,即智士計(jì)功割地之秋也!管仲曰:‘生我者父母,成我者鮑子。’自今以后,手書相聞,勿用傍人間構(gòu)之言�！逼浜蠊珜O述數(shù)遣將間出,囂輒與馮異合勢,共摧挫之。述遣使以大司空、扶安王印綬授囂;囂斬其使,出兵擊之,以故蜀兵不復(fù)北出。

泰山豪杰多與張步連兵。吳漢薦強(qiáng)駑大將軍陳俊為泰山太守,擊破步兵,遂定泰山。

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建武五年(己丑,公元二九年)

春,正月,癸巳,車駕還宮。

帝使來歙持節(jié)送馬援歸隴右。隗囂與援共臥起,問以東方事,曰:“前到朝廷,上引見數(shù)十,每接燕語,自夕至旦,才明勇略,非人敵也。且開心見誠,無所隱伏,闊達(dá)多大節(jié),略與高帝同;經(jīng)學(xué)博覽,政事文辯,前世無比�！眹淘�:“卿謂何如高帝?”援曰:“不如也。高帝無可無不可;今上好吏事,動如節(jié)度,又不喜飲酒。”囂意不懌,曰:“如卿言,反復(fù)勝邪!”

二月,丙午,大赦。

蘇茂將五校兵救周建于垂惠。馬武為茂、建所敗,奔過王霸營,大呼求救。霸曰:“賊兵盛,出必兩敗,弩力而已!”乃閉營堅(jiān)壁。軍吏皆爭之,霸曰:“茂兵精銳,其眾又多,吾吏士心恐,而捕虜與吾相恃,兩軍不一,此敗道也。今閉營固守,示不相援,賊必乘勝輕進(jìn);捕虜無救,其戰(zhàn)自倍。如此,茂眾疲勞,吾承其敝,乃可克也�！泵�、建果悉出攻武,合戰(zhàn)良久,霸軍中壯士數(shù)十人斷發(fā)請戰(zhàn),霸乃開營后,出精騎襲其背。茂、建前后受敵,驚亂敗走,霸、武各歸營。茂、建復(fù)聚兵挑戰(zhàn),霸堅(jiān)臥不出,方饗士作倡樂;茂雨射營中,中霸前酒樽,霸安坐不動。軍吏皆曰:“茂前日已破,今易擊也�！卑栽�:“不然。蘇茂客兵遠(yuǎn)來,糧食不足,故數(shù)挑戰(zhàn),以徼一時之勝。今閉營休士,所謂‘不戰(zhàn)而屈人兵\’者也。”茂、建既不得戰(zhàn),乃引還營。其夜,周建兄子誦反,閉城拒之。建于道死;茂奔下邳,與董憲合;劉紆奔佼強(qiáng)。

乙丑,上行幸魏郡。

彭寵妻數(shù)為惡夢,又多見怪變;卜筮、望氣者皆言兵當(dāng)從中起。寵以子后蘭卿質(zhì)漢歸,不信之,使將兵居外,無親于中。寵齋在便室,蒼頭子密等三人因?qū)櫯P寐,共縛著床,告外吏云:“大王齋禁,皆使吏休�！眰畏Q寵命,收縛奴婢,各置一處。又以寵命呼其妻,妻入,驚曰:“奴反!”奴乃捽其頭,擊其頰。寵急呼曰:“趣為諸將軍辦裝!”于是兩奴將妻入取寶物,留一奴守寵。寵謂守奴曰:“若小兒,吾素所愛也。今為子密所迫劫耳!解我縛,當(dāng)以女珠妻汝,家中財(cái)物皆以與若�！毙∨�意欲解之,視戶外,見子密聽其語,遂不敢解。于是收金玉衣物,至寵所裝之,被馬六匹,使妻縫兩縑囊。昏夜后,解寵手,令作記告城門將軍云:“今遣子密等至子后蘭卿所,速開門出,勿稽留之�！睍�成,斬寵及妻頭置囊中,使持記馳出城,因以詣闕。明旦,閣門不開,官屬逾墻而入,見寵尸,驚怖。其尚書韓立等共立寵子午為王,國師韓利斬午首詣祭遵降,夷其宗族。帝封子密為不義侯。

權(quán)德輿議曰:伯通之叛命,子密之戕君,同歸于亂,罪不相蔽,宜各致于法,昭示王度,反乃爵于五等,又以“不義”為名。且舉以不義,莫可侯也;此而可侯,漢爵為不足勸矣。春秋書齊豹盜、三人名之義,無乃異于乎!

帝使光祿大夫樊宏持節(jié)迎耿況于上谷,曰:“邊郡寒苦,不足久居�！睕r至京師,賜甲第,奉朝請,封牟平侯。

吳漢率耿弇、王常擊富平、獲索賊于平原,大破之;追討馀黨,至勃海,降者上萬馀人。上因詔弇進(jìn)討張步。

平敵將軍龐萌,為人遜順,帝信愛之,常稱曰:“可以托六尺之孤,寄百里之命者,龐萌是也�！笔古c蓋延共擊董憲。歸詔書獨(dú)下延而不及萌,萌以為延譖己,自疑,遂反,襲延軍,破之;與董憲連和,自號東平王,屯桃鄉(xiāng)之北。帝聞之,大怒,自將討萌,與諸將書曰:“吾常以龐萌為社稷之臣,將軍得無笑其言乎!老賊當(dāng)族,其各厲兵馬,會睢陽!”龐萌攻破彭城,將殺楚郡太守孫萌�？だ魟⑵椒�太守身上,號泣請代其死,身被七創(chuàng);龐萌義而舍之。太守已絕復(fù)蘇,渴求飲,平傾創(chuàng)血以飲之。

岑彭攻拔夷陵,田戎亡入蜀,盡獲其妻子、士眾數(shù)萬人。公孫述以戎為翼江王。岑彭謀伐蜀,以夾川谷少,水險難漕,留威虜將軍馮駿軍江州,都尉田鴻軍夷陵,領(lǐng)軍李玄軍夷道;自引兵還屯津鄉(xiāng),當(dāng)荊州要會,喻告諸蠻夷降者,奏封其君長。

夏,四月,旱,蝗。

隗囂問于班彪曰:“往者周亡,戰(zhàn)國并爭,數(shù)世然后定。意者從橫之事復(fù)起于今乎?將承運(yùn)迭興,在于一人也?”彪曰:“周之廢興,與漢殊異。昔周爵五等,諸侯從政,本根既微,枝葉強(qiáng)大,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,勢數(shù)然也。漢承秦制,改立郡縣,主有專己之威,臣無百年之柄。至于成帝,假借外家,哀、平短祚,國嗣三絕,故王氏擅朝,因竊號位,危自上起,傷不及下,是以即真之后,天下莫不引領(lǐng)而嘆。十馀年間,中外騷擾,遠(yuǎn)近俱發(fā),假號云合,咸稱劉氏,不謀同辭。方今雄桀帶州域者,皆無七國世業(yè)之資,而百姓謳吟思漢。漢必復(fù)興,已可知矣�！�

囂曰:“生言周、漢之勢可也,至于但見愚人習(xí)識劉氏姓號之故,而謂漢復(fù)興,疏矣!昔秦失其鹿,劉季逐而掎之,時民復(fù)知漢乎?”彪乃為之著《王命論》以風(fēng)切之曰:“昔堯之禪舜曰:‘天之歷數(shù)在爾躬。\’舜亦以命禹。洎于稷、契,咸佐唐、虞,至湯、武而有天下。劉氏承堯之祚,堯據(jù)火德而漢紹之,有赤帝子之符,故為鬼神所福饗,天下所歸往。由是言之,未見運(yùn)世無本,功德不紀(jì),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!俗見高祖興于布衣,不達(dá)其故,至比天下于逐鹿,幸捷而得之。不知神器有命,不可以智力求也。悲夫,此世所以多亂臣賊子者也!夫餓饉流隸,饑寒道路,所愿不過一金,然終轉(zhuǎn)死溝壑,何則?貧窮亦有命也。況乎天子之貴,四海之富,神明之祚,可得而妄處哉!故雖遭厄會,竊其權(quán)柄,勇如信、布,強(qiáng)如梁、籍,成如王莽,然卒潤鑊伏質(zhì),亨醢分裂;又況幺么尚不及數(shù)子,而欲暗奸天位者乎!昔陳嬰之母以嬰家世貧賤,卒富貴不祥,止嬰勿王;王陵之母知漢王必得天下,伏劍而死,以固勉陵。夫以匹婦之明,猶能推事理之致,探禍福之機(jī),而全宗祀于無窮,垂策書于春秋,而況大丈夫之事乎!是故窮達(dá)有命,吉兇由人,嬰母知廢,陵母知興,審此二者,帝王之分決矣。加之高祖寬明而仁恕,知人善任使。當(dāng)食吐哺,納子房之策;拔足揮洗,捐酈生之說;舉韓信于行陳,收陳平于亡命;英雄陳力,群策畢舉,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業(yè)也。若乃靈瑞符應(yīng),其事甚眾,故淮陰、留侯謂之天授,非人力也。英雄誠知覺寤,超然遠(yuǎn)覽,淵然深識,收陵、嬰之明分,絕信、布之覬覦,距逐鹿之瞽說,審神器之有授,毋貪不可冀,為二母之所笑,則福祚流于子孫,天祿其永終矣!”囂不聽。彪遂避地河西。竇融以為從事甚禮重之。彪遂為融畫策,使之專意事漢焉。

初,竇融等聞帝威德,心欲東向,以河西隔遠(yuǎn),未能自通,乃從隗囂受建武王朔;囂皆假其將軍印綬。囂外順人望,內(nèi)懷異心,使辯士張玄說融等曰:“更始事已成,尋復(fù)亡滅,此一姓不再興之效也!今即有所主,便相系屬,一旦拘制,自令失柄,后有危敗,雖悔無及。方今豪桀競逐,雌雄未決,當(dāng)各據(jù)土宇,與隴、蜀合從,高可為六國,下不失尉佗�！比诘日俸黎钭h之,其中識者皆曰:“今皇帝姓名見于圖書,自前世博物道術(shù)之士谷子云、夏賀良等皆言漢有再受命之符,故劉子駿改易名字,冀應(yīng)其占。及莽末,西門君惠謀立子駿,事覺被殺,出謂觀者曰:‘讖文不誤,劉秀真汝主也!’此皆近事暴著,眾所共見者也。況今稱帝者數(shù)人,而雒陽土地最廣,甲兵最強(qiáng),號令最明,觀符命而察人事,它姓殆未能當(dāng)也!”眾議或同或異。融遂決策東向,遣長史劉鈞等奉書詣雒陽。先是,帝亦發(fā)使遺融書以招之,遇鈞于道,即與俱還。帝見鈞歡甚,禮饗畢,乃遣令還,賜融璽書曰:“今益州有公孫子陽,天水有隗將軍。方蜀、漢相攻,權(quán)在將軍,舉足左右,便有輕重。以此言之,欲相厚豈有量哉!欲遂立桓、文,輔微國,當(dāng)勉卒功業(yè);欲三分鼎足,連衡合從,亦宜以時定。天下未并,吾與爾絕域,非相吞之國。今之議者,必有任囂教尉佗制七郡之計(jì)。王者有分土,無分民,自適己事而已�！币蚴谌跒闆鲋菽痢－t書至河西,河西皆驚,以為天子明見萬里之外。

硃祜急攻黎丘,六月,秦豐窮困出降;轞車送洛陽。吳漢劾祜廢詔命,受豐降。上誅豐,不罪祜。

董憲與劉紆、蘇茂、佼強(qiáng)去下邳還蘭陵,使茂,強(qiáng)助龐萌圍桃城。帝時幸蒙,聞之,乃留輜重,自將輕兵晨夜馳赴。至亢父,或言百官疲倦,可且止宿;上不聽,復(fù)行十里,宿任城,去桃城六十里。旦日,諸將請進(jìn),龐萌等亦勒兵挑戰(zhàn)。帝令諸將不得出,休士養(yǎng)銳以挫其鋒。時吳漢等在東郡,馳使召之。萌等驚曰:“數(shù)百里晨夜行,以為至當(dāng)戰(zhàn),而堅(jiān)坐任城,致人城下,真不可往也!”乃悉兵攻桃城。城中聞車駕至,眾心益固;萌等攻二十馀日,眾疲困,不能下。吳漢、王常、蓋延、王梁、馬武、王霸等皆至,帝乃率眾軍進(jìn)救桃城,親自搏戰(zhàn),大破之。龐萌、蘇茂、佼強(qiáng)夜走從董憲。

秋,七月,丁丑,帝幸沛,進(jìn)幸湖陵。董憲與劉紆悉其兵數(shù)萬人屯昌慮;憲招誘五校馀賊,與之抿守建陽。帝至蕃,去憲所百馀里,諸將請進(jìn),帝不聽,知五校乏食當(dāng)退,敕各堅(jiān)壁以待其敝。頃之,五校果引去。帝乃親臨,四面攻憲,三日,大破之。佼強(qiáng)將其眾降,蘇茂奔張步,憲及龐萌走保郯。八月,己酉,帝幸郯,留吳漢攻之,車駕轉(zhuǎn)徇彭城、下邳。吳漢拔郯,董憲、龐萌走保朐。劉紆不知所歸,其軍士高扈斬之以降。吳漢進(jìn)圍朐。

冬,十月,帝幸魯。

張步聞耿弇將至,使其大將軍費(fèi)邑軍歷下,又令兵屯祝阿,別于泰山、鐘城列營數(shù)十以待之。弇渡河,先擊祝阿,自旦攻城,日未中而拔之;故開圍一角,令其眾得奔?xì)w鐘城。鐘城人聞祝阿已潰,大恐懼,遂空壁亡去。費(fèi)邑分遣弟敢守巨里。弇進(jìn)兵先脅巨里,嚴(yán)令軍中趣修攻具,宣敕諸部,后三日當(dāng)悉力攻巨里城;陰緩生口,令得亡歸,以弇期告邑。邑至日,果自將精兵三萬馀人來救之。弇喜,謂諸將曰:“吾所以修攻具者,欲誘致之耳。野兵不擊,何以城為!”即分三千人守巨里,自引精兵上岡阪,乘高合戰(zhàn),大破之,臨陳斬邑。既而收首級以示城中,城中兇懼。費(fèi)敢悉眾亡歸張步。弇復(fù)收其積聚,縱兵擊諸未下者,平四十馀營,遂定濟(jì)南。

時張步都劇,使其弟藍(lán)將精兵二萬守西安,諸郡太守合萬馀人守臨菑,相去四十里。弇進(jìn)軍畫中,居二城之間。弇視西安城小而堅(jiān),且藍(lán)兵又精,臨菑名雖大而實(shí)易攻,乃敕諸校后五日會攻西安。藍(lán)聞之,晨夜警守。至期,夜半,弇敕諸將皆蓐食,會明,至臨菑城。護(hù)軍荀梁等爭之,以為“攻臨菑,西安必救之,攻西安,臨菑不能救,不如攻西安�！睆m曰:“不然,西安聞吾欲攻之,日夜為備,方自憂,何暇救人!臨菑出不意而至,必驚攏,吾攻之一日,必拔。拔臨菑,即西安孤,與劇隔絕,必復(fù)亡去,所謂‘擊一而得二\’者也。若先攻西安,不能卒下,頓兵堅(jiān)城,死傷必多�？v能拔之,藍(lán)引軍還奔臨菑,并兵合勢,觀人虛實(shí)。吾深入敵地,后無轉(zhuǎn)輸,旬月之間,不戰(zhàn)而困矣。”遂攻臨菑。半日,拔之,入據(jù)其城。張藍(lán)聞之,懼,遂將其眾亡歸劇。弇乃令軍中無得虜掠、須張步至乃取之,以激怒步。步聞,大笑曰:“以尤來、大彤十馀萬眾,吾皆即其營而破之。今大耿兵少于彼,又皆疲勞,何足懼乎!”乃與三弟藍(lán)、弘、壽及故大彤渠帥重異等兵號二十萬,至臨菑大城東,將攻弇。弇上書曰:“臣據(jù)臨菑,深塹高壘;張步從劇縣來攻,疲勞饑渴。欲進(jìn),誘而攻之;欲去,隨而擊之。臣依營而戰(zhàn),精銳百倍,以逸待勞,以實(shí)擊虛,旬日之間,步首可獲�！庇谑菑m先出菑水上,與重異遇;突騎欲縱,弇恐挫其鋒,令步不敢進(jìn),故示弱以盛其氣,乃引歸小城,陳兵于內(nèi),使都尉劉歆、泰山太守陳俊分陳于城下。步氣盛,直攻弇營,與劉歆等合戰(zhàn)。弇升王宮壞臺望之,視歆等鋒交,乃自引精兵以橫突步陳于東城下,大破之。飛矢中弇股,以佩刀截之,左右無知者。至暮,罷。弇明旦復(fù)勒兵出。

是時帝在魯,聞弇為步所攻,自往救之。未至,陳俊謂弇曰:“劇虜兵盛,可且閉營休士,以須上來�！睆m曰:“乘輿且到,臣子當(dāng)擊牛、釃酒以待百官,反欲以賊虜遺君父邪?”乃出兵大戰(zhàn)。自旦及昏,復(fù)大破之;殺傷無數(shù),溝塹皆滿。弇知步困將退,豫置左右翼為伏以待之。人定時,步果引去,伏兵起縱擊,追至臣昧水上,八九十里,僵尸相屬,收得輜重二千馀兩。步還劇,兄弟各分兵散去。后數(shù)日,車駕至臨菑,自勞軍,群臣大會。帝謂弇曰:“昔韓信破歷下以開基,今將軍攻祝阿以發(fā)跡,此皆齊之西界,功足相方。而韓信襲擊已降,將軍獨(dú)拔勍敵,其功又難于信也。又,田橫亨酈生,及田橫降,高帝詔衛(wèi)尉不聽為仇;張步前亦殺伏隆,若步來歸命,吾當(dāng)詔大司徒釋其怨,又事尤相類也。將軍前在南陽,建此大策,常以為落落難合,有志者事竟成也!”帝進(jìn)幸劇。

耿弇復(fù)追張步,步奔平壽,蘇茂將萬馀人來救之。茂讓步曰:“以南陽兵精,延岑善戰(zhàn),而耿弇走之,大王奈何就攻其營?既呼茂,不能待邪?”步曰:“負(fù)負(fù),無可言者!”帝遣使告步、茂,能相斬降者,封為列侯。步遂斬茂,詣耿弇軍門肉袒降。弇傳詣行在所,而勒兵入據(jù)其城,樹十二郡旗鼓,令步兵各以郡人詣旗下,眾尚十馀萬,輜重七千馀兩,皆罷遣歸鄉(xiāng)里。張步三弟各自系所在獄,詔皆赦之,封步為安丘侯,與妻子居雒陽。于是瑯邪未平,上徙陳俊為瑯邪太守;始入境,盜賊皆散。耿弇復(fù)引兵至城陽,降五校馀黨,齊地悉平,振旅還京師。弇為將,凡所平郡四十六,屠城三百,未嘗挫折焉。

初起太學(xué)。車駕還宮,幸太學(xué),稽式古典,修明禮樂,煥然文物可觀矣。

十一月,大司徒伏湛免,以侯霸為大司徒。霸聞太原閔仲叔之名而辟之,既至,霸不及政事,徒勞苦而已。仲叔恨曰:“始蒙嘉命,且喜且懼。今見明公,喜懼皆去。以仲叔為不足問邪,不當(dāng)辟也。辟而不問,是失人也!”遂辭出,投劾而去。

初,五原人李興、隨昱、朔方人田颯、代郡人石鮪、閔堪各起兵自稱將軍。匈奴單于遣使與興等和親,欲令盧芳還漢地為帝。興等引兵至單于庭迎芳。十二月,與俱入塞,都九原縣;掠有五原、朔方、云中、定襄、雁門五郡,并置守、令,與胡通兵侵苦北邊。

馮異治關(guān)中,出入三歲,上林成都。人有上章言:“異威權(quán)至重,百姓歸心,號為咸陽王�！钡垡哉率井�;異惶懼,上書陳謝。詔報曰:“將軍之于國家,義為君臣,恩猶父子,何嫌何疑,而有懼意!”

隗囂矜己飾智,每自比西伯,與諸將議欲稱王。鄭興曰:“昔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,尚服事殷;武王八百諸侯不謀同會,猶還兵待時;高帝征伐累年,猶以沛公行師。今令德雖明,世無宗周之祚;威略雖振,未有高祖之功;而欲舉未可之事,昭速禍患,無乃不可乎!”囂乃止。后又置廣職位以自尊高,鄭興曰:“夫中郎將、太中大夫、使持節(jié)官,皆王者之器,非人臣所當(dāng)制也。無益于實(shí),有損于名,非尊上之意也�！眹滩≈�而止。時關(guān)中將帥數(shù)上書,言蜀可擊之狀,帝以書示囂,因使擊蜀以效其信。囂上書,盛言三輔單弱,劉文伯在邊,未宜謀蜀。帝知囂欲持要端,不愿天下統(tǒng)一,于是稍黜其禮,正君臣之儀。帝以囂與馬援、來歙相善,數(shù)使歙、援奉使往來,勸令入朝,許以重爵。囂連遣使,深持謙辭,言無功德,須四方平定,退伏閭里。帝復(fù)遣來歙說囂遣子入侍,囂聞劉永、彭寵皆已破滅,乃遣長子恂隨歙詣闕;帝以為胡騎校尉,封鐫羌侯。鄭興因恂求歸葬父母,囂不聽,而徒興舍,益其秩禮。興入見曰:“今為父母未葬,乞骸骨;若以增秩徒舍,中更停留,是以親為餌也,無禮甚矣,將軍焉用之!愿留妻子獨(dú)歸葬,將軍又何猜焉!”囂乃令與妻子俱東。馬援亦將家屬隨恂歸雒陽,以所將賓客猥多,求屯田上林苑中;帝許之。

囂將王元以為天下成敗未可知,不愿專心內(nèi)事,說囂曰:“昔更始西都,四方響應(yīng),天下喁喁,謂之太平;一旦壞敗,將軍幾無所厝。今南有子陽,北有文伯,江湖海岱,王公十?dāng)?shù),而欲牽儒生之說,棄千乘之基,羈旅危國以求萬全,此循覆車之軌者也。今天水完富,士馬最強(qiáng),元請以一丸泥為大王東封函谷關(guān),此萬世一時也。若計(jì)不及此,且畜養(yǎng)士馬,據(jù)隘自守,曠日持久,以待四方之變;圖王不成,其敝猶足以霸。要之,魚不可脫于淵,神龍失勢,與蚯蚓同!”囂心然元計(jì),雖遣子入質(zhì),猶負(fù)其險?厄,欲專制方面。

申屠剛諫曰:“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,人所畔者天所去也。本朝誠天之所福,非人力也。今璽書數(shù)到,委國歸信,欲與將軍共同吉兇。布衣相與,尚有沒身不負(fù)然諾之信,況于萬乘者哉!今何畏何利,而久疑若是?卒有非常之變,上負(fù)忠孝、下愧當(dāng)世。夫未至豫言,固常為虛;及其已至,又無所及。是以忠言至諫,希得為用,誠愿反覆愚老之言!”囂不納,于是游士長者稍稍去之。

王莽末,交趾諸郡閉境自守。岑彭素與交趾牧鄧讓厚善,與讓書,陳國家威德;又遣偏將軍屈充移檄江南,班行詔命。于是讓與江夏太守侯登、武陵太守王堂、長沙相韓福、桂陽太守張隆、零陵太守田翕、蒼梧太守杜穆、交趾太守錫光等相率遣使貢獻(xiàn);悉封為列侯。錫光者,漢中人,在交趾,教民夷以禮義。帝復(fù)以宛人任延為九真太守,延教民耕種嫁娶。故嶺南華風(fēng)始于二守焉。

是歲,詔征處士太原周黨、會稽嚴(yán)光等至京師。黨入見,伏而不謁,自陳愿守所志。博士范升奏曰:“伏見太原周黨、東海王良、山陽王成等,蒙受厚恩,使者三聘,乃肯就車。及陛見帝廷,黨不以禮屈,伏而不謁,偃蹇驕悍,同時俱逝。黨等文不能演義,武不能死君,釣采華名,庶幾三公之位。臣愿與坐云臺之下,考試圖國之道。不如臣言,伏虛妄之罪;而敢私竊虛名,夸上求高,皆大不敬!”書奏,詔曰:“自古明王、圣主,必有不賓之士。伯夷、叔齊不食周粟,太原周黨不受朕祿,亦各有志焉。其賜帛四十匹,罷之�！钡凵倥c嚴(yán)光同游學(xué),及即位,以物色訪之。得于齊國,累征乃至;拜諫議大夫,不肯受,去,耕釣于富春山中。以壽終于家。

王良后歷沛郡太守、大司徒司直,在位恭儉,布被瓦器,妻子不入官舍。后以病歸,一歲復(fù)征;至滎陽,疾篤,不任進(jìn)道,過其友人。友人不肯見,曰:“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,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!”遂拒之。良慚,自后連征不應(yīng),卒于家。

元帝之世,莎車王延嘗為侍子京師,慕樂中國。及王莽之亂,匈奴略有西域,唯延不肯附屬,常敕諸子:“當(dāng)世奉漢家,不可負(fù)也。”延卒,子康立。康率傍國拒匈奴,擁衛(wèi)故都護(hù)吏士、妻子千馀口。檄書河西,問中國動靜。竇融乃承制立康為漢莎車建功懷德王、西域大都尉,五十五國皆屬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