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紀(jì)第七　　前廢帝

前廢帝諱子業(yè),小字法師,孝武帝長子也。元嘉二十六年正月甲申生。世祖鎮(zhèn)尋陽,子業(yè)留京邑。三十年,世祖入伐元兇,被囚侍中下省,將見害者數(shù)矣,卒得無恙。世祖踐祚,立為皇太子。始未之東宮,中庶子、二率并入直永福省。大明二年,出居?xùn)|宮。四年,講《孝經(jīng)》于崇正殿。七年,加元服。八年閏王月庚申,世祖崩,其日,太子即皇帝位。大赦天下。太宰江夏王義恭解尚書令,加中書監(jiān),驃騎大將軍柳元景加尚書令。甲子,置錄尚書,太宰江夏王義恭錄尚書事。驃騎大將軍柳元景加開府儀同三司。丹陽尹永嘉王子仁為南豫州刺史。

六月辛未,詔曰:「朕以眇身,夙紹洪業(yè),敬御天威,欽對靈命。仰遵凝緒,日鑒前圖,實可以拱默守成,詒風(fēng)長世。而寶位告始,萬宇改屬,惟德弗明,昧于大道。思宣睿范,引茲簡恤,可具詢執(zhí)事,詳訪民隱。凡曲令密文,繁而傷治,關(guān)市僦稅,事施一時,而奸吏舞文,妄興威福,加以氣緯舛玄,偏頗滋甚。宜其寬徭輕憲,以救民切。御府諸署,事不須廣,雕文篆刻,無施于今。悉宜并省,以酬氓愿�；O王貿(mào)貨,壹皆禁斷。外便具條以聞。」戊寅,以豫州之淮南郡復(fù)為南梁郡,復(fù)分宣城還置淮南郡。庚辰,以南海太守袁曇遠為廣州刺史。秋七月己亥,鎮(zhèn)軍將軍、雍州刺史晉安王子勛改為江州刺史,中護軍宗愨為安西將軍、雍州刺史,鎮(zhèn)北將軍、徐州刺史湘東王諱為護軍將軍,中軍將軍義陽王昶為征北將軍、徐州刺史。庚戌,婆皇國遣使獻方物。崇皇太后曰太皇太后,皇后曰皇太后。乙卯,罷南北二馳道。孝建以來所改制度,還依元嘉。丙辰,追崇獻妃為皇后。乙丑,撫軍將軍、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鸞解領(lǐng)司徒。八月丁卯,領(lǐng)軍將軍王玄謨?yōu)殒?zhèn)北將軍、南徐州刺史。新安王子鸞為青、冀二州刺史。己未,以青、冀二州刺史蕭惠開為益州刺史。己丑,皇太后崩。京師雨水。庚子,遣御史與官長隨宜賑恤。九月辛丑,護軍將軍湘東王諱為領(lǐng)軍將軍。癸卯,以尚書左仆射劉遵考為特進、右光祿大夫。乙卯,文穆皇后祔葬景寧陵。冬十月甲戌,太常建安王休仁為護軍將軍。戊寅,輔國將軍宋越為司州刺史。庚辰,原除揚、南徐州大明七年逋租。十二月乙酉,以尚書右仆射顏師伯為尚書左仆射。壬辰,以王畿諸郡為揚州,以揚州為東揚州。癸巳,以車騎將軍、揚州刺史豫章王子尚為司徒、揚州刺史。去歲及是歲,東諸郡大旱,甚者米一升數(shù)百,京邑亦至百余,餓死者十有六七。孝建以來,又立錢署鑄錢,百姓因此盜鑄,錢轉(zhuǎn)偽小,商貨不行。

永光元年春正月乙未朔,改元,大赦天下。乙巳,省諸州臺傳。戊午,以領(lǐng)軍將軍湘東王諱為衛(wèi)將軍、南豫州刺史,護軍將軍建安王休仁為領(lǐng)軍將軍,秘書監(jiān)山陽王休祐為豫州刺史,左衛(wèi)將軍桂陽王休范為中護軍,南豫州刺史尋陽王子房為東揚州刺史。二月丁丑,減州郡縣田租之半。庚寅,鑄二銖錢。三月甲辰,罷臨江郡。五月己亥,割郢州隨郡屬雍州。丙午,以后軍司馬張牧為交州刺史。六月己巳,左軍長史劉道隆為梁、南秦二州刺史。乙亥,安西將軍、雍州刺史宗愨卒。壬午,衛(wèi)將軍、南豫州刺史湘東王諱改為雍州刺史。尚書令、驃騎大將軍柳元景加南豫州刺史。秋八月辛酉,越騎校尉戴法興有罪,賜死。庚午,以尚書左仆射顏師伯為尚書仆射,吏部尚書王景文為尚書右仆射。癸酉,帝自率宿衛(wèi)兵,誅太宰江夏王義恭、尚書令、驃騎大將軍柳元景、尚書仆射顏師伯、廷尉劉德愿。改元為景和元年,文武賜位二等。以領(lǐng)軍將軍建安王休仁為安西將軍、雍州刺史,衛(wèi)將軍湘東王諱還為南豫州刺史。甲戌,司徒、揚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領(lǐng)尚書令,射聲校尉沈文秀為青州刺史,左軍司馬崔道固為冀州刺史。乙亥,詔曰:「昔凝神佇逸,磻溪贊道,湛慮思才,傅巖毗化。朕位御三極,風(fēng)澄萬宇,資鈇電斷,正卯斯戮。思所以仰宣遺烈,俯弘景祚,每結(jié)夢庖鼎,瞻言板筑,有劬日昃,無忘昧旦�？烧缭L郡國,招聘閭部:其有孝性忠節(jié),幽居遁棲,信誠義行,廉正表俗,文敏博識,干事治民,務(wù)加旌舉,隨才引擢。庶官克順,彝倫咸敘。主者精加詳括,稱朕意焉�！挂允寂d公沈慶之為太尉,鎮(zhèn)北將軍、青冀二州刺史王玄謨?yōu)轭I(lǐng)軍將軍。庚辰,以石頭城為長樂宮,東府城為未央宮。罷東揚州并揚州。甲申,以北邸為建章宮,南第為長楊宮。以冠軍將軍邵陵王子元為湘州刺史。丙戌,原除吳、吳興、義興、晉陵、瑯邪五郡大明八年以前逋租。己丑,復(fù)立南北二馳道。九月癸巳,車駕幸湖熟,奏鼓吹。戊戌,車駕還宮。庚子,以南兗州刺史永嘉王子仁為南徐州刺史,丹陽尹始安王子真為南兗州刺史。辛丑,撫軍將軍、南徐州刺史新安王子鸞免為庶人,賜死。丙午,以兗州刺史薛安都為平北將軍、徐州刺史。丁未,衛(wèi)將軍湘東王諱加開府儀同三司,特進、右光祿大夫劉遵考為安西將軍、南豫州刺史,寧朔將軍殷孝祖為兗州刺史。戊申,以前梁、南秦二州刺史柳元怙復(fù)為梁、南秦二州刺史。己酉,車駕討征北將軍、徐州刺史義陽王昶,內(nèi)外戒嚴(yán)。昶奔于索虜。辛亥,右將軍、豫州刺史山陽王休祐進號鎮(zhèn)西大將軍。甲寅,以安西長史袁鳷為雍州刺史。

戊午,以左民尚書劉思考為益州刺史。是日解嚴(yán),車駕幸瓜步。開百姓鑄錢。冬十月癸亥,曲赦徐州。丙寅,車駕還宮。以建安休仁為護軍將軍。己卯,東陽太守王藻下獄死。以宮人謝貴嬪為夫人,加虎賁靸戟,鸞輅龍旂,出警入蹕,實新蔡公主也。乙酉,以鎮(zhèn)北大將軍、豫州刺史山陽王休祐為鎮(zhèn)軍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十一月壬辰,寧朔將軍何邁下獄死。新除太尉沈慶之薨。壬寅,立皇后路氏,四廂奏樂。赦揚、南徐二州。護軍將軍建王休仁加特進、左光祿大夫。中護軍桂陽王休范遷職。丁未,皇子生,少府劉勝之子也。大赦天下,贓污淫盜,悉皆原除。賜為父后者爵一級。壬子,以特進、左光祿大夫、護軍將軍建安王休仁為驃騎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。戊午,南平王敬猷、廬陵王敬先、安南侯敬淵并賜死。

時帝兇悖日甚,誅殺相繼,內(nèi)外百司,不保首領(lǐng)。先是訛言云:「湘中出天子�！沟蹖⒛涎睬G、湘二州以厭之。先欲誅諸叔,然后發(fā)引。太宗與左右阮佃夫、王道隆、李道兒密結(jié)帝左右壽寂之、姜產(chǎn)之等十一人,謀共廢帝。戊午夜,帝于華林園竹堂射鬼。時巫覡云:「此堂有鬼�！构实圩陨渲�。壽寂之懷刀直入,姜產(chǎn)之為副。帝欲走,寂之追而殞之,時年十七。太皇太后令曰:

司徒領(lǐng)護軍八座:子業(yè)雖曰嫡長,少稟兇毒,不仁不孝,著自髫齔。孝武棄世,屬當(dāng)辰歷。自梓宮在殯,喜容靦然,天罰重離,歡恣滋甚。逼以內(nèi)外維持,忍虐未露,而兇慘難抑,一旦肆禍,遂縱戮上宰,殄害輔臣。子鸞兄弟,先帝鐘愛,含怨既往,枉加屠酷。昶茂親作捍,橫相征討。新蔡公主逼離夫族,幽置深宮,詭云薨殞。襄事甫爾,喪禮頓釋,昏酣長夜,庶事傾遺。朝賢舊勛,棄若遺土。管弦不輟,珍羞備膳。詈辱祖考,以為戲謔。行游莫止,淫縱無度。肆宴園陵,規(guī)圖發(fā)掘。誅剪無辜,籍略婦女。建樹偽豎,莫知誰息。拜嬪立后,慶過恆典。宗室密戚,遇若婢仆,鞭捶陵曳,無復(fù)尊卑。南平一門,特鐘其酷。反天滅理,顯暴萬端�？亮P酷令,終無紀(jì)極,夏桀、殷辛,未足以譬。闔朝業(yè)業(yè),人不自保;百姓遑遑,手足靡厝。行穢禽獸,罪盈三千。高祖之業(yè)將泯,七廟之享幾絕。吾老疾沉篤,每規(guī)禍鴆,憂煎漏刻,氣命無幾。開辟以降,所未嘗聞。遠近思奮,十室而九。

衛(wèi)將軍湘東王體自太祖,天縱英圣,文皇鐘愛,寵冠列籓。吾早識神睿,特兼常禮。潛運宏規(guī),義士投袂,獨夫既殞,懸首白旗,社稷再興,宗祐永固,人鬼屬心,大命允集。且勛德高邈,大業(yè)攸歸,宜遵漢、晉,纂承皇極。主者詳舊典以時奉行。

未亡人余年不幸嬰此百艱,永尋情事,雖存若殞。當(dāng)復(fù)奈何!當(dāng)復(fù)奈何!

葬廢帝丹陽秣陵縣南郊壇西。帝幼而狷急,在東宮每為世祖所責(zé)。世祖西巡,子業(yè)啟參承起居,書跡不謹,上詰讓之。子業(yè)啟事陳謝,上又答曰:「書不長進,此是一條耳。聞汝素都懈怠,狷戾日甚,何以頑固乃爾邪!」初踐阼,受璽紱,悖然無哀容。始猶難諸大臣及戴法興等,既殺法興,諸大臣莫不震懾。于是又誅群公,元凱以下,皆被毆捶牽曳。內(nèi)外危懼,殿省騷然。初太后疾篤,遣呼帝。帝曰:「病人間多鬼,可畏,那可往�！固�后怒,語侍者:「將刀來,破我腹,那得生如此寧馨兒!」及太后崩后數(shù)日,帝夢太后謂之曰:「汝不孝不仁,本無人君之相。子尚愚悖如此,亦非運祚所及。孝武險虐滅道,怨結(jié)人神,兒子雖多,并無天命。大運所歸,應(yīng)還文帝之子�！蛊浜笙鏂|王紹位,果文帝子也。故帝聚諸叔京邑,慮在外為患。山陰公主淫恣過度,謂帝曰:「妾與陛下,雖男女有殊,俱托體先帝。陛下六宮萬數(shù),而妾唯駙馬一人。事不均平,一何至此!」帝乃為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;進爵會稽郡長公主,秩同郡王侯,湯沐邑二千戶,給鼓吹一部,加班劍二十人。帝每出,與朝臣常共陪輦。主以吏部郎褚淵貌美,就帝請以自侍,帝許之。淵侍主十日,備見逼迫,誓死不回,遂得免。帝所幸閹人華愿兒,官至散騎常侍,加將軍帶郡。帝少好講書,頗識古事,自造《世祖誄》及雜篇章,往往有辭采。以魏武帝有發(fā)丘中郎將、摸金校尉,乃置此二官。以建安王休祐領(lǐng)之。其余事跡,分見諸傳。

史臣曰:廢帝之事行著于篇。若夫武王數(shù)殷紂之釁,不能掛其萬一;霍光書昌邑之過,未足舉其毫厘。假以中才之君,有一于此,足以霣社殘宗,污宮潴廟,況總斯惡以萃一人之體乎!其得亡,亦為幸矣。